绛都春—— by柳暗花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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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绛顿住脚步:哎哟,这招儿偷换概念,玩儿的真是熟练呀。要论取胡搅蛮缠,高世女确实有点本事。
廖章睿果然被问得噎了一噎,但很快又反驳,“王上当然是最了不起的!我们燕北军也是最了不起的!但是军队最讲究纪律,朝堂上也有法度,就连王府里难道没有规矩吗?如果人人都仗着自己有几分本事就不肯守规矩,那岂不是乱了套?这和那些游侠儿以武乱法有什么区别?再说我没说孙猴子不好,但是他有做错的地方啊!”
少年人心中,孙悟空那种反对权威的人物就是英雄!
“他有什么做错的地方?!”果然,高瑜的声音又大了些,听起来有点像吵架了,“而且我们王府哪里没有规矩啦?!”
“姐,好好说话……”高钰在旁边劝,“廖章睿不是那个意思。”
“那他是什么意思,好好说着孙悟空,又说到咱们王府!说,你到底是跟谁站在一边的?”高瑜气得连弟弟也骂了,“他就是仗着自己功课好,成天在那里胡说八道,好像多有学问似的。”
得,又上升成人身攻击。
“我没有!”廖章睿生气地反驳,“就事论事,孙悟空在天河放马,没有经过允许,本来就是不对啊。”
“莫吵莫吵,动气就会犯嗔戒的。”小和尚借人也在旁边劝。
阿泠跟在后面问,“王妃不管管吗?”
“管他们干嘛,自己去打,最终自己会解决的。”肖绛头也不回的说。
这就是小孩子交流的方式,是他们的社交环境。从前在现代的时候,很多孩子经常就是打着打着变成好的不得了的朋友。
其实跟小动物有点像,打斗很多时候是玩耍,也是成长。
前提是大人判断他们的吵架不会失控,不会最后变成恶性事件就好了。
讲艺堂的这番争论,肖绛觉得就是可控的,所以不必要插手。
果然这场架吵到一半的时候,张教习就出现,把所有人都打发走了。让他们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第二天一早,肖绛刚带着阿泠到落雪院不久,学生们也到了。
重回旧地,肖绛不禁感慨。
虽然说同在王府之内,但王府占地颇广,落雪院又极度偏僻,加上她一直忙碌异常,居然是在烧毁之后第一次回来看。
当时她离开的时候,那真是断臂残垣,到处都是黑乎乎的。只有一侧的厢房因为远离厨房,还有一段天然的石头矮墙相隔,中间没有易燃物,才得以勉强保存下来,但外墙也熏得发黑。
现在看起来就是一片空地,规整的已经差不多了。
而且落雪院虽然不大,但周围的空地却极大。这时候那两间保住的厢房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粉刷过外墙,用作刘女和千花居住所用,里面布置着粗糙简单但也整洁的家具器物。
门外是两口大水缸,之前高瑜闯祸的时候跌进去过的。现在也打磨干净,听说等着天气暖了,要种碗莲。
在原先正屋的位置上,地上已经用碎石子围拢出一个大致的面积和形状,是要盖供神的正堂屋。
其背后几丈的大片空地,是用来做药房的地方。制作青霉素,就会在这里进行。肖绛之前认真画了规划图,什么培菌室,过滤室,提炼室,首先力求结实严密,防污染,防偷盗,建成后就可以直接使用。
这些都在落雪院原址的东边,西边那大片地则按照肖绛的要求都开垦成了土地,从外头运来的专门的耕地土已经粗粗的铺上了,只是还有点乱,看起来像荒郊野地似的。
“盖房子那边,你们不要去。免得被砸到磕到,或者碰了什么工具,伤到自个儿。”肖绛对学生们说,“一会儿你们跟着三夫人到那边田地去,就把耕土摊摊平,中间以小碎石分隔,整齐的分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地就行了。”
学生们东张西望,处处很好奇的样子。
肖绛站在原地不动,松口气。
带孩子真难。
而她虽然想要种植些什么,但是却完全没有耕种的经验。
如何松土,如何肥地,如何灌溉……
在现代时生长在城市,见过的米面菜肉都是在超市里,其实她根本就是个五谷不分,四体不勤的女人,韭菜和麦苗,菠菜和小油菜分不清的那种。
不过她知道自己的短板,并不逞强,早就拜托了老郭给她介绍一个有经验的农人过来。因为是在王府,所以老郭带来了一个农妇。
在燕北,论起耕种,农妇可不比农夫差。因为大多数青壮男人都要去参军打仗,很多农活都是女人承担。
农妇姓孙,才三十八岁,孙子都可以满地跑了。
这在现代的城市里简直无法想象,可是在古代却是很寻常的事情。
“不能去那边玩吗?”小胖子王羽忽然出声,似乎有点失落,毕竟他觉得还是盖房子好像比较有趣嘛。
“你觉得耕地的事简单吗,可是我敢打赌,你未必做得好呢。不然,你就试试。”肖绛又用屡试不爽的激将法。
然后背手站在那里,摆出一副高深的样子,“不如本教习先赋诗一首,希望你们通过今天,能够体会这首诗的意义。”
高氏姐弟当着众人的面,只能悄悄嗤之以鼻。
张建辉和刘海峰也跟着过来了,此时听肖绛这样说也不禁瞪大了眼睛。
这位王妃教习经常有些奇奇怪怪的知识,但是吟诗作对这种下事却从来没见她做过,就私下听说那笔字真的是让人无话可讲,连笔画端正都算不上,难不成藏拙,其实是个才女?
而对于肖绛来说,身为一个穿越人士,不偷盗点古人的诗词简直像白来一趟。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这是小学课本上的诗,简单,意义却深。
高瑜翻了白眼,又看弟弟一眼,似乎说:果然吧?明明不学无术。
高钰却觉得这诗虽直白,但意义却好……
而肖绛念完了,等那些孩子就暗暗的背诵一下,就挥了挥手说,“都去干活吧!让你们也知道知道平常看似稀松寻常的东西有多么难。”
燕北缺粮,浪费粮食是极大的罪过。
其实肖绛在现代的时候,也绝对不会浪费粮食。
因为她曾经有个室友是农村出身,给她讲过一粒粮食从种子到耕种到最后的大米或者是面粉,要经历很辛苦的过程。
她听过之后,绝对不会丢弃任何食物,除非是腐坏变质的。
这些孩子都是权贵子弟,虽然高闯提倡节俭,并且真的以身作则。但这些孩子都是家里的金宝贝,就算是在燕北,权贵之家也过得相对奢侈,浪费现象肯定是存在的,只是不摆在明面儿上罢了。
可是肖绛希望,这些孩子能真正懂得道理,而不是做做样子的。这样燕北国将来交到他们手里,百姓才有好日子过啊。
孩子们一哄而散,跑到田地那边。
孙氏早等在那里,怕她见了这些孩子们会天然的自卑害怕,肖绛才请了练霓裳去那边坐镇。
这边则先进行了请神的仪式,严肃而简单,不过半盏茶时间就结束了,把三清圣像请到正堂,悬挂好,放了一串鞭炮,再焚香礼拜。
第176章 燕北好好的
因为刘女和千花都不是真正的女冠,做道场这一套正规的科仪暂时不会,于是请了山上道观的一个真正的道长过来。
那是位苦修者,其名不显,但是据闻道法高深。道者多为医,他还经常帮助附近乡村的村民看病,也解决了很多问题,肖绛很是尊敬。
她打算之后闲下来,搞个募捐啥的,给这位无名道长修缮观宇,再买上两亩薄田。省得这位追求顺其自然,而且一心向善的道长不仅是两袖清风,有时连饭都吃不上。
想想在被送亲的路上看到那些香火鼎盛的庙宇,那些骗人的和尚倒是吃的脑满肠肥的……
请神完毕,道长由刘女和千花招待并且好好的送祝福。肖绛这边,马不停滴的参加药房的动土工作。
阿九在意这件事,所以亲自主持。也不过就是民间的那些方法,在地基里深埋下一块系着红绸子的石头,再祭奠宅神和土地神。随后,就真的开始按照图纸盖房子了。据说,上梁的时候还有一个仪式。
但那就不是肖绛管的了。
她只是身为落雪院的主人,名义上制作“神药”的牵头人,在开始的时候露过面而已,表示重视。
“这边的事就拜托您了。”肖绛对送完道长回归的刘女说,“若是有什么宵小之辈、凶恶歹徒前来捣乱或者偷盗,不用客气,直接拿下。”
又转脸对千花说,“你也要加油哦,王上看好你!”
千花那张看似平平无奇的脸上,一双眸子骤然灿烂,就像换了个人一样。
就知道高闯是他们所有人的偶像!
肖绛心说,却没料到千花在短暂惊喜之后,接着一斩钉截铁地说了一句,“王上说,以后我就是王妃的人。王妃让我做什么,我就会做什么的。”
她都有自己的人了吗?
肖绛骤然有一种挖到矿感觉,要知道她到燕北来之后,那简直就是过街的老鼠,人人喊打。
现在居然自己有人了,而且是千花那个级别的!
而且还不包括阿泠和阿离这两个借调过来的!
“那你好好的。”肖绛轻轻拍了拍千花的肩膀。
看到刘女站在旁边,又略点了点头,“您也要好好的。”
最后深吸了一口气,“我也会好好的,咱们大家都好好的,燕北好好的!”最后一句,忽然加大了声音嚷嚷,引的忙或者盖药房的人也都看了过来。
不知谁高声附和了一句:燕北好好的!
结果那边翻整土地的学生们也听见了,起哄似的七嘴八舌的大声喊叫:燕北好好的!
到最后你也喊我也喊,整个落雪院一片兴奋的呼叫之声,传出好远。虽然傻里傻气的,大家最后都哈哈大笑,但是真是提升士气呀。
就连刘女,也略弯了眼睛。
她蒙着面,背着那个假罗锅,佝偻着身子。配着那头花白的头发和矮小的身子,就好像一个身有残疾的杂役道人。
她也仍然是憔悴的,命运的绝杀没那么容易恢复。
但肖绛却很放心。
因为她身上恢复了一种生气,活人气,不再像那一捧想要用余热烧毁一切的灰烬。
“王妃放心,只要我活着,这边就不会有不相干的手能伸进来。”刘女掷地有声的说。
肖绛点头,“我相信你们!但如果情况很极端,什么都可以舍弃,只要你们保住自己就可以。只要人在,一切就都会好的。”
刘女的眼睛瞬间铺上了一层隐约的水光。
就是人不在了呀!就是人不在了呀!
但是她要用仅剩的生命,报答王上和王妃,为她三个儿子祈福。
愿他们来生,活在一个没有战争的世界里。
刘女心中暗暗发誓。
而此时此刻,就在王府的远处,高闯正要大步穿过德耀门,准备到前殿去与朝臣的议事,忽然听见隐约的喊声从府内传来。
他耳力极好,就算离的那么远也听清楚了。这令他不禁顿住脚步,站在那里凝眸回望。
千牵赶紧上前一步,“王上,要不去打听打听?”
他也听清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
高闯一笑,摇摇头,又站了片刻,就继续转身穿过德耀门。
燕北好好的!
搞出这种古古怪怪的事情一定是他那位王妃,根本没必要去问。但是听到这些乱七八糟喊出来的话,莫名心情就很好。
他不知道,在千牵的眼里,但凡提到王妃,最近王上的心情都很好,平常冷冰冰的,可其实连笑容都多起来了。
燕北是要变天了。
不,其实已经变了,只是很多人还不知道,包括王上在内……
而另一边,肖绛参加了两场简单的仪式之后,立即就到学生们那里,看耕地平整的情况。
不出她所料,那情形……甚至比他们没开始干活的时候还要糟糕。
“叫他们来干嘛,专门捣乱的吗?”练霓裳指了指顾此失彼的孙氏。
后者黑红的脸膛上,在这样初春的季节,也是急得冒出了一层层的汗水。
“给人家多加工钱。”肖绛说。
“我指的是那群小王……”练霓裳把骂到嘴边的话又生生咽下去,毕竟理这些孩子非富即贵,还有世子和世女在里面。
小王八蛋。肖绛在心里给他补足。
“你要想早点耕种,他们就是拖后腿的。”练霓裳紧急换了一种说法。
“本来也没指望他们能干出活来。”肖绛耸肩,“但是锄禾日当午嘛,汗滴禾下土嘛,他们得体会一下为农者的不容易。别一天到晚都拽的不要不要的,好像都是天之骄子,看不起普通平民。”
练霓裳摸了摸下巴,“行,这个方法不错。其实他们家里都有农庄,春秋的时候也会去玩儿。但真的只是玩儿,没有动手做过什么。就是怕都弄成泥猴子似的回去,那些贵妇们又该不愿意了。”
肖绛拍了拍腰包。
“同意书都在我这儿呢,谁还能说什么?但是我肯定会保证孩子们的绝对安全,不然何必劳动你,劳动那么些府卫隐在暗处?至于小小磕碰……如果他们连这点挫折伤害都抵抗不了,长成温室里的花朵,那燕北就没有未来。咱燕北是什么地方,龙牌虎踞才活得下来?需要一群娇气包吗?”
初中高中,也是有学农课程的。
“你说的居然很对!”练霓裳挑了挑眉,“不过从前讲艺堂里,可没人想到这一层,只要他们好好读书好好练武就可以了,结果一个个的都还重文轻武。你不知道吗,讲艺堂的武教习比文教席还要难当。”
肖绛点了点头。
已经在讲艺堂混了这么久了,她当然知道。
对上文教习,这帮小混蛋还讲究一些礼仪。对上武教习,他们恶作剧的时候十分有天赋,根本不用提。若不是武教习都皮糙肉厚,早就五劳七伤了。
可是武教习又不敢对他们进行惩罚,怕万一伤了这些金宝贝,简直有理说不清。结果纵的一个个简直无法无天,武学课形同虚设。
现在的张建辉和刘海峰两位教习根本就不愿意待在这里,是从高闯的亲卫军里选教习的时候,抽签抽到他们才来的。两个人每天都焦头烂额,深切盼着“刑期”结束,快点儿离开,换新的倒霉蛋过来。
“相信我,我会改变这个现状的。”肖绛认真地说。
“现在你说什么我都信。”练霓裳笑了笑。
毕竟眼前这一位,真的转变了很多不可能为可能。
“你到底要种什么呀?”很快她又转了话题。
肖绛没回话,目光望向不远处。
看到有两个女孩子不小心跌倒在泥地里,本来要哭的,结果看其他同学哈哈大笑,她们就立即手拉手爬起来,绝不肯认输。
燕北的女子,向来是不输男子的啊。
再看高瑜和高钰,挑着一个小扁担,摇摇晃晃的担着一点点水,走一路撒一路。泥地上又湿滑,歪歪斜斜,努力不摔倒的样子很是滑稽。
以高瑜那骄傲的心性,自己出了丑也会怪别人,大发脾气的。可是她才一转眼,就看到她的死对头廖章睿被耙地的一个工具磕了脑门儿,笨手笨脚的样子就像个鸭子,顿时心情大好。
孩子的世界很复杂,绝不能小看。
但孩子的世界也很简单,直接又纯粹。
这是肖绛为师多年总结出来的经验,结果到了异时空古代也同样试用。
“说实话我还没见他们这么可爱过,是多么真性情啊。平常都端着公子小姐的架子,好看是好看,就是假。”好半天,肖绛才笑眯眯地说,“至于这片地要种什么,我只能说是一种很奇特的东西,不记得武国越国,但燕北从没有过。只是我现在还没有搞到种子,只好先把地沤的肥肥的再说。”
“是吃的吗?”练霓裳试探的问。
她听闻武国越国的大家闺秀们特别喜欢养兰花,名贵花球的价格已经堪比黄金。她有点担心这一位也这样,可心底上又觉得不可能。
果然肖绛用力点头,“那必须是吃的呀!”
练霓裳一颗心就落了地,吃的东西多好。
高兴之下又说道,“回头我带我院子里那几个帮你整整这个地方,总共也没多大,一个下晌的事儿,犯不着请外头的人了。我是农女出身,我手下那几个也一样,做农活可是一把好手。说起来这些年一直在战场上厮杀,倒是很少拿过锄头,想想还真有点手痒呢。”
“我还以为你只喜欢刀枪呢。”肖绛随口说。
但练霓裳却认真,“能有地种,老天给面子,有饭吃有衣穿,谁会喜欢打打杀杀的?”她仰着头,目光似乎要跳到天外去,“说到底,不管哪国的百姓,求的也不过是一口安稳饭罢了。”
肖绛望着练霓裳,拍拍她的手臂,没有说话。
但心里却想,每当她想做一件利国利民的实事,开始时都是想尝试一下,到最后却都变成一定要做成不可。
因为,那么多人期待着呀。
“对了,听说你课堂后讲故事?还是连续的那种,就像那些说书的?”练霓裳忽然问。
“连你都知道了吗?”肖绛讶然。
“你不知道张建辉,刘海峰两个天天去偷听讲艺堂的壁角吗?听不到下面的故事还抓耳挠腮,跑来跟我念叨。”练霓裳下意识的摸摸脸上的疤痕,“而且那些伺候的丫鬟小厮也在偷听,唔,不是阿泠对我说的。”
阿泠现在每天跟着肖绛进进出出,也同去讲艺堂。
“我还不相信阿泠和阿离的人品吗?”肖绛白了练霓裳一眼,“虽然她们是从你手下借过来的,但我们有约法三章,在我那儿期间,她们就是我的人。但凡我的事,没经过我同意,她们是不会和你说的。”
“这样好。”练霓裳点头,“这两个丫头懂事,明理,可堪大用。”
“夸得再好,也不会还你的。”肖绛半开玩笑地说,转念又道,“你这样绕圈子问我,不会也对那个故事,就是西游记感兴趣吧?”
练霓裳老脸一红。
嘴上却不会撒谎,还挺硬气,“那怎么的了?张刘那两个小子讲得绘声绘色的,可是又缺斤短两,我好奇不行吗?如果大人都不听故事,那些茶馆饭庄里说书的,不都是没饭吃吗?怪只怪这个书真是挺有意思的。”
“我是不会给你重新讲的。”肖绛直说,“因为这个故事又长又复杂,虽说后面有点套路了,就是升级打怪章回体,但我没时间再来一遍。”
什么升级打怪,什么章,什么回,练霓裳不懂,但其他的都明白,不禁有点失望。可是也能理解,因为她有眼,看得见这些日子肖绛忙得脚不沾地。
就如现在,眼下还有个大大的黑眼圈,明显睡眠不足的样子。
但是她没失望多久,因为肖绛马上说,“我早知道会有人喜欢这个故事,每天都让阿泠旁听,然后写下来了。本想以后军旅寂寞,拿给王上解闷,然后将来教给说书的先生,让他们纷纷讲起来,可以吸引人来我们燕北旅行,做生意,住店,繁荣经济。既然你喜欢,先拿去看。不过我没讲过的地方,自然就没写,你还是一样得等,和张建辉他们一样。”
练霓裳哪懂肖绛那些半术语,就感觉这位王妃在下一盘大棋。而她,只要有有趣的话本子看,就很开心了。
内宅太无聊了。
天气很好,太阳明晃晃的挂在半空中。
这些孩子辛苦半天,虽然效果不好,但是力气出到了,又被太阳晒着,春天里也出了一身汗。
肖绛以前在现代的时候带班有经验,所以早让阿离和阿泠到采芑院,和那边的丫鬟婆子准备了很多热水和食物。
一宣布学农活动结束,她就带着这群孩子去了练霓裳那边,迅速让他们热水擦身,又换了衣服,然后吃上了热乎乎软乎乎的饭菜。
洗漱换衣这些事倒不用她操心,毕竟屋子是现成的,每个孩子身边都带着伺候的人。身为教习,这一点倒比在现代的时候当班主任轻松多了。
之前在平整耕地的时候,那些伺候的人站在旁边干着急,可肖绛不点头,他们就是不敢也不上去帮忙。
有心疼自己主人的,心中暗暗决定回府之后一定要告状的。
可是他们也不猜猜,肖绛会在乎这个吗?
而且因为活动量大,这群本来就在长身体的小屁孩子,胃口就更是大开。
肖绛特意让人准备了农家饭,虽然远不如他们平常吃的精致,但胜在纯净天然,又有野趣,再加上他们真是饿了,吃的那叫一个香啊!
像祝犇那样个头大的半大小子,男人拳头那么大的粗面馒头,足足就吃了三个。要不是肖绛怕他们吃撑着,要求只能八成饱,采芑院准备的食物恐怕都不够。
“燕北还是要多存粮啊。”练霓裳感慨,“不然都养活不起这帮小的。他们都还是公子哥大小姐呢,你想跟着娘亲做农活的那些丫头小子们,赶上粮食限量的时候怎么能吃饱?”
肖绛深以为然。
练霓裳就又说,“这次你出这个主意真是好,我进王府时间久了,也很长时间没有吃过农家饭。真是香啊,不比那锦衣玉食好多了!”
“我还给王上送了一份呢。”肖绛笑眯眯的。
“你对王上很好呢。”练霓裳突然说,“王上对你也好。”
肖绛心里咯噔一声。
这是练霓裳在试探她的感情吗?会不会有些酸?
果然不管两人多么投缘,事关一个男人,终究会有些别扭吧。
她要怎么跟练霓裳说,她不会和高闯发生任何超越主上和属下的关系?
可这件事不好就这样挑明,时机也不对,而且还有一种欲盖弥彰的感觉。
虽然她是真心这样打算的。
肖绛心里突然乱了套,眼睛望着手中的茶杯,不敢抬起来。
然而练霓裳下面说出来的话却大出她的预料,“那我看,你应该多准备点儿东西,比如说你那个话本子,或者你想想,还有什么需要王上带在身边的。”
肖绛一愣,不禁侧过头看向亮霓裳,“这话什么意思呀?”
“大概你还不知道,最近西边不太有点不太平……”
西边,是指草原上的游牧民族。
肖绛找到过一幅简易的地图看过,武国和燕北国夹角的地方,与西部草原接壤。中间没有任何山脉等天然的阻挡,就是平原或者森林,边境线还挺长的。
一旦有一方发起战争,实在不好防守。只有以攻对攻的方法,彻底击败敌人才能安宁。
“我听说草原上今年发生了春瘟,但是……情况这么严重吗?”肖绛的心立即紧了起来。
矛盾真的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吗?
“真是没有一年太平日子过!”练霓裳把腿架起来,拍了一下自己的膝盖。
然后说,“依我看,依着那些蛮族的往日德行,根本没有道理可讲,武国又傲慢,不肯谈,所以十之八九是会打起来的。昨天,武国的国书也都到了。若战事一起,必定要让燕北出手的。”
“往年出兵,王上都亲自挂帅吗?”肖绛问。
练霓裳点了点头。
“王上十三岁上战场,从那时候开始,燕北的每一场大战,主战场上一定有他。”练霓裳的神情中出现了由衷的钦佩之意,“所以我才觉得你刚才在落雪院说的话很对,这帮孩子既然代表着燕北的未来,就需要经历风雨的。王上从三岁开始习武,五岁习文,十几岁上战场,没有一天清闲日子,熬得比普通百姓的孩子可苦多了。别人做王上,做皇帝,都是享受荣华富贵,富有天下的,只有咱们王上,肩上担着重担,是挨苦。”
肖绛心疼了,听到这里真的心疼了。
“可是他才中毒不久,伤了元气。现在外表看的虽然正常,可到底才恢复过来。这样去打仗……”肖绛没有说下去,但是忧心忡忡。
“没办法的事儿。”练霓裳摊开手,“再说,王上重伤下带兵厮杀的事儿有过好几次,这回简直不算什么了。”
说着,再次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膝盖,满是恨铁不成钢的神情,“都怪我的腿,还有我的腰,现在不能纵马,也扛不了大力撞击。不然,我一定会在王上侧翼,做他的护卫队。”
抬眼看到肖绛眉头紧锁,忧虑的不成样子,觉得自已对一个从没打过仗的弱女子说这些,有点太重了,会吓着人。
于是赶紧往回找补,“哎呀,你不用这么紧张。虽然打仗不是好事,但对燕北来讲,可算是稀松平常。不管是西边的蛮族,还是北边的罗刹,隔三差五的都要闹一闹。他们知道燕北的军队强大,而且燕北穷,抢不到什么东西,所以从来不来招惹,谁愿意做力不讨好的事呢?他们只是盯着武国,有一次长驱直入,穿过大半武国地界,直到越国边界,吃的肥肥的,很是划算。之后这两国的酒囊饭袋认识到自已的斤两,知道挡不住,就过来雇用我们燕北军。”
“我们燕北军逢请出手,对方难道不知道吗?既然如此,为什么还是要打呢?”肖绛不明白。
“他们经常几大部族联手,用最强的硬抗燕北,其余的骚扰武国边镇。若能突出一支强军,就尖刀般的扎到越国去。那样所得更多,至少一年不用愁。再说蛮族也不是想占地方,不过抢了东西就走,总会捞到好处,不过多少而已。而对于武国的皇帝来说,只要大势保住,边镇老百姓的死活他才不在乎。”
可以想到高闯要去打仗了,心里仍然不是滋味。
她从和平年代而来,哪怕在执行任务中死去,也从没觉得战争离得如此之近。
“武国和越国那样富庶,却养出这废物般不堪一击的军队,到底还有什么意义?”她冷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