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都春—— by柳暗花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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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怎么办呢?
算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而且这个男人好像是一个恒定的热源,就算身体没有贴紧,但他不断散发着热力,害得肖绛感觉有点热,脖子下面都出了些微汗。
而她的一举一动自认为没被发觉,其实高闯从微眯的眼睛下面,睫毛根下面都看得一清二楚,心里不禁觉得好笑。
这个女人像一条虫那边在那边挪啊挪,还给他做鬼脸。哈哈,第一次知道虫也这么可爱的。
这衣裳选的也好,回头得让霓裳赏一赏那两个叫阿泠和阿离的丫头。
肖绛今天穿了葱绿的斜襟袄裙,下面是同样色的伞面撒裙,脚上一双粉色的缎面小靴子。半长不短的头发在脑后扎了一个小啾啾,并没有带什么贵重的珠宝饰,只几个珍珠头花点缀其间。
衣服的襟口袖口和下摆都绣了黄色的迎春花,鞋面上却是绣的绿萼梅,都是半开未开的花骨朵状。
肖绛本来就略清瘦,但眼神闪亮,笑意盈盈,整个人生机勃勃的,加上最近气色也好,看起来就像一小根青葱。
不,因为有点鲜黄色点缀,其实更像是顶花带刺的小嫩黄瓜。
水灵灵清脆脆的,让人想咬一口。
一定很甜……
幸好高闯的这番内心活动没有被肖绛听见,不然她得内心怒吼。
把女人形容为小葱就够可以了,哪有把女人形容成黄瓜的?!真是很没有学问!词汇量匮乏!真是一丁点儿也不浪漫,只会打仗!
而且,他居然穷到连打赏都要靠练霓裳,简直太凑表脸了!
用小老婆的钱讨好大老婆的丫头,只有一个字可以形容这种事情:渣!
四个字:渣到家了!
幸好没有反过来,用大老婆的钱讨好小老婆的丫头。
就这么着,车轮辘辘,车声粼粼,就在两人各怀心思中,马车渐渐驶离了燕北王府,向城外走去。
刚开始的时候肖绛还能保持警惕的状态,但是昨天晚上因为今天的出行,她翻来覆去的一夜胡思乱想,都没好好睡过。今天早上,又被阿泠和阿离强行拉起来,起个大早,就为了好好打扮,实在困倦的很。
而且这些日子她忙得脚不沾地,虽然身体保养不错,情绪好,导致了精神也好,但终究积压了疲倦。提着这口气的时候还不觉得,如今略放松,就感觉整个身子被掏空似的,坚持没多一会儿,就迷迷瞪瞪的睡着了。
她曾经在清醒的时候无数次的提醒自己,要和高闯保持距离。因为这个男人就是她喜欢的类型,不管是外貌,气质还是性格。她害怕自己会沦陷,因为这个男人同时还有复杂的婚姻关系。
就算她坚持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理念能够得到高闯的认同和接受,对于古代女性而言,除非是自己非常愿意,否则不管是和离还是休弃,都是极端的侮辱和伤害。
哪怕对方是小魏氏和白芍药,肖绛也不愿意做这样的事情。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别人为难她是没品,难道她也要做这么没品的事吗?
何况还有练霓裳,那是她的朋友!经过很多的接触和共事,现在两人彼此欣赏,已经成为真正的朋友了。
抢朋友的男人,她成什么了?
不管再怎么喜欢,她也不要这样做!
所以她只能控制自己的感情,让自己千万不要陷进去,万一失败的话……万一理智不能战胜真正的感情,那她就要把一切都埋葬在心里……
没有既成事实,就没有伤害。
一切她都想的很明白,只是有些事,她其实并不明白。
此时,恰巧这时候马车拐了个弯,睡得迷迷糊糊的肖绛,身子不由自主地倒向了高闯。
从她变得平稳而略沉的呼吸中,高闯就知道她睡着了,因而早有准备。所以她身子一歪,高闯就抬起手臂,让她整个人都滑靠到自个儿的胸口上。
那一瞬间,他的心脏砰的一跳,那样的猛烈,好像要冲出胸膛似的。哪怕这是他早就设计好的,准备好的。
他甚至担心那心跳声音太大了,会把这女的给吓醒。
幸好肖绛的睡品非常不好,一看就属于那种睡着了就轻易叫不醒的类型,根本对睡着之后的事情没反应。
高闯略等了等,发现肖绛还睡着,悄悄的嘘一口气,然后就尝试性的往旁边挪动身体。
而他一动,依偎在着他的肖绛也跟着动,如影随形那样紧紧贴着,令高闯格外满意。
于是他慢慢从座位中间移到另一侧,让肖绛也跟着移过来,然后又轻轻抬起她垂下的腿,让她整个人舒舒服服的侧躺着,枕着他的大腿。
做完这一切,他又嘘了口气,只感觉额头冒汗,就算面临最艰苦的战争时也没这么紧张过。
凝视着自己腿上的睡颜,他的心变得异常柔软而平静。
对燕北肩负的责任,自己身为王者的野心,从小到大所经历着生死关,在面对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忽然都遥远得模糊起来,仿佛不那么重要了。他情不自禁的伸手摸了摸那触感良好的面颊,又轻轻把那几朵珠花拿掉,生怕她硌到。
岁月静好什么的,不外如此。
拼命努力奋斗之后所要的,也不外如此。
她只觉得睡得温暖又舒服,“枕头”也很柔软。
睁眼看了半天,还伸了个懒腰之后,才意识到自己还在车厢里。然后发现自己是枕着高爽的大腿睡着的,而且另一只手还搭在人家另一条大腿上。
要命的事,因为她觉得软和又有弹性,刚才还顺手捏了两把!
僵硬的转过脖颈,仰面朝天,正看到高闯向下俯视的俊脸。
下意识中,她猛然弹奏而起,要不是因为高闯恰到好处的拉了一把,她的脑袋能撞上车顶。
“王上,对不住对不住!”她连忙道,尴尬又慌乱,“也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
真的很失礼呀!还好,没有睡到流口水,没有弄脏人家的裤子。
“嗯,睡得还挺香的。”高闯无意识的轻轻拍了拍腿,因为都被压麻了。
又怕耽误她睡觉,一动不敢动来着,现在也有点腰酸背疼,比急行军还累。
情不自禁再看了肖绛一眼。
真是个奇怪的女人,不管吃饭睡觉都那么香,而且特别有感染力,让旁人也感同身受。对于让自己舒舒服服的这件事上来说,她真的很有天赋。
“王上快别说了,伤自尊了。”肖绛垂下头。
真是太丢脸了呀。
而且完全违背自己设定的界限,这幸好是在车里,如果是在床上,估计她会像八爪一样的扒着人家不松手呢。
这可怎么得了?!
“其实也怪王上。”她低声咕哝了句,为了掩饰尴尬而祸水东引,“我本来以为王上会骑马的。”
“想骑马吗?回头本王教你。”高闯话题延伸。
我会骑马!虽然骑的不太好!
肖绛差点冲口而出,幸好忍住了。
高闯见她低着头,雪白的耳根子和后脖子都泛着淡淡的粉色,显然是窘迫的很了,也不想再逗他,转了话题道,“既然醒了就下车吧。”
“到地方了吗?”肖绛一愣。
从车帘透进的那点天色看,还亮的很呢,不是说差不多要一整天吗?
“刚到中途,但车马人都需要休息。”高闯故意凑近了一些,近到如果肖绛抬头两人就会撞到额头那样。
“他们在正埋锅做饭,你是要下去松泛松泛呢,还是就跟本王窝在这里说话儿,一会儿让他们送了饭菜上来?”
肖绛感觉到高闯的凑近,确实不敢抬头。
但暗骂:死古代封建帝王男!你厉害。
想我一个现代女,能怕你这种规格的调XI吗?真是,见过的世面多了。曾经的海王,都被我一脚踢得远远的。这不就是怕感情沦陷,才有所忌惮吗。
哼,你就是吃定我!
心里想着,嘴上却毕恭毕敬,甚至含羞带怯地小声说,“我还是下马车走走吧,王上请随意。”
在车上坐了一上午,即便她提醒自己,古代的时候外在外旅游不方便,只吃了一点东西,也都不敢喝水,这时候需要清空一下了。
“那就一起去走走。”结果高闯却说,然后还没有等她反应过来,就率先钻出了车厢,还没忘记拉着她的手。
肖绛一切都是被动的,因为她从来没想过这样高傲和冷漠的男人突然变得主动起来,居然令她反应不过来,而且还做的那么自然。
还没恋爱,就有点老夫老妻的感觉了……
因为高闯跳下马车之后,众目睽睽之下再次双手握着她的腰,把她轻轻举了下来。
那亲昵,也是那般的自然。
行,就只当自己是战略物资了,所以才被这位战神同学如此看重。
肖绛真是无奈了,幸好一抬眼就看到阿泠和阿离站在不远处,连忙不着痕迹的甩掉了高闯的手,快步走了过去。
“能不能找个地方方便一下?”她低声问。
阿泠和阿离看到她的面颊还有点微微的酡红,也不知道车厢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见到王上那样温柔体贴的样子,心里又替肖绛高兴,又有点忐忑。
“早就准备好了。”阿离体贴的同样低声说,然后扶着肖绛向远处走。
就是野外如厕呗!
肖绛有点头大,尽管在野外生存训练的时候也有过这个时段,可是现在穿成这样真的有点不习惯啊。
走出几丈,又忍不住回头看。
幸好高闯在野外行军惯了的,很明显知道这种情形是怎么回事儿,人没有跟过来,眼神也没有。
肖绛就舒了口气。
只走出了好远,绕过一个小小的山坳,才在几棵野树之间发现了用布幔围起来的一块地方。
钻进去一看,居然有马桶的。旁边的一个篮子里还放着纸,熏香,一些熟悉的东西。在旁边还有一个小水桶的清水,旁边搭着干净的布巾。
不管多么贫穷节俭,毕竟是一国之主出巡,这点享受还是有的,倒是比她在现代进行野外生存训练时的条件好很多,更是这时代的普通百姓没法比的。
排空了肚子,又洗了手,肖绛钻了出来。
阿离就近守着,阿泠站在不远处四处张望,有点望风的样子。
“我给王妃梳梳头吧,您的头发都滚乱了呢。”阿离好心好意地说。
肖绛张了张嘴,好些话就堵在胸口说不出来。
是她想多了吧,人家阿离必定没有其他意思,可是为什么用了个“滚”字?
她睡觉不老实,可能确实滚来着。
但是这个滚可不是那个滚,不是滚床单的滚。
车夫就在外头,怎么会这么不避讳?
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儿,她脑子都在想些什么呀。难不成车夫不在外头,她就会扑倒高闯咋地?!不是说好保持距离的吗?
可是怎么?开马车不是开车吗?!都什么乱七八糟思维啊。
“您坐在那块石头上吧,不然您比我个子高,会扯到头皮的。”阿离见肖绛站在那里神色变换,可是却没有说话,不仅也是有点纳闷。
淡定淡定!
肖绛深吸了一口气,把那些该有的不该有的想法都赶出了脑海。
她直觉危险临近,但是怕也没有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关键她要找把好自己的舵!
重新回到营地的时候,肖绛心情平静下来,也才能认真观察一下。
早就看不到城市和村落,前后连绵的,都是越来越高的山脉。
但是,随着向山的大山的深处走去,春日里青葱翠绿的山头也也变得越来越枯萎光秃,有的地方还隐隐的发黑。
这边不会有煤矿吧?肖绛脑海里灵光一闪,突然冒出这个念头。
她穿越的这个地方是一个平行的时空,历史进程,历史人物,以及朝代什么的,和中国古代不太一样。但是文化、经济、文明、人文的情况却似乎在同时平行进行,完全可以对上。
比如这个时代,各方面都有点相当于明朝初期。
再对照地理位置,能判断出这个经度和纬度的矿产应该很丰富,特别是金属矿藏。燕北虽然苦寒,但地域非常广阔,偏西一点的地方、自然也是有煤矿的。
之前,她内心里有了一整套规划之后,还特意翻过燕北的各地县制,发现它们的冶炼技术其实是很发达。正是因为如此,燕北的武器非常精良,再加上从西北地区引进了是马种,并且成功的繁育出了好马,才能让他们的军事力量更强大。
如果只是人员厉害,是达不到雇佣军水平的。
“能不能叫盐铁司下属的矿机处,来好好探探这一片山地呢?”看到高闯的时候,她连忙说。
“没有铁,没有铜,也没有金矿银矿宝石矿。”高闯摇了摇头,并指的指身边的座位说。
看来,盐铁司已经勘探过了。
不过从肖绛简略掌握的那一点历史知识来说,中国古代虽然从魏晋时期就有开始使用煤炭的记载,隋唐的时候已经有炼焦炉的出现,而且在宋代的时候,炼制焦炭煤的技术已经相当不错。但是,关于煤矿的发现都是因为偶然的因素。
比如某农民捡了一块黑色的石头,觉得好玩儿,就带回了家。结果不小心这块石头掉进了灶台里,却燃烧了起来,而且比木柴更禁烧,更具备热力。
也就是说,煤矿勘探的技术非常落后的。也所以,煤炭的使用并不广泛。但是煤炭对于冶炼来说,却是最好的燃料!
肖绛手里拿着上天给的金手指,但却只是关于记忆方面的,并没有勘探冶炼的各项技巧。就连关于制作青霉素和一些医疗知识,也是在现代看电视剧或者在军队接受训练的时候粗浅的掌握了一些皮毛。
所以,如果要采矿什么的,尤其是煤矿,她觉得他也得碰运气,看上天给予的偶然线索。
“我不知道在哪里听说过,黑色的山石如果能燃烧的话,就是传说中的石炭呢。”石炭,是古代对煤炭的叫法。
她想了想又说,“不知道盐铁司那边,有没有向这方面考虑。我看那边的山头和山坡有点发黑,不如找人寻找那些细碎的纯黑色石头,烧起来试试。万一是石炭的话,由公家开采出来,不管是炼铁还是自家烧热炕,都是特别方便的。就算是锻造打仗的武器,成效也会更好些。”
高闯微拧了眉,食指无意识的轻轻敲着桌面。
此时,处理好白姨娘的事情又赶过来的千牵,早就吩咐人摆好了简易的桌椅等物。桌子上,也放了热腾腾的饭菜和茶汤。
虽然简单,只是大米饭和几样炒菜,以及卤好的肉蛋,但也是有菜有肉有汤的。在野外,已经是很高级的情况。
嗯,万恶的封建社会。
而高闯这个样子并非是生气或者不高兴,这是他认真思考某件事实的习惯动作。肖绛已经连续跟他一起吃了很久的晚饭,早就熟悉了。
“若真是如此……”片刻,他深吸了一口气。
“那真是天佑我燕北。”肖绛替他说下去。
高闯挑眉,看向肖绛的眼睛,带了温润的笑意。
这女人就是个妖精!
胸中丘壑万千,心有繁花无数。
若不是个妖精,若梦授之说不是真的,她怎么可能知道这么多事情?
他已经不知多少次确认,他捡到了宝!不,是宝藏,取之不尽的宝藏!
咳,不仅胸中,胸……
虽然瘦,倒也看得出是很有丘壑的。
“你心里是不是还计划着很多事情?”高闯一闪神,但马上又拉回来。
某些事,不能多想。
肖绛老老实实的点头,一想到自己的目标如果都实现,燕北的美好未来简直让她忍不住微笑。
但她又摇摇头,“是有很多想法,不过且容我先卖个关子,一样样来嘛。”
就算要给高闯惊喜,也要一点一点的。因为一切都是计划,要实现,还需要天时地利人和,未必都能成功。
少说多做,这是她在现代得到的经验。
“好吧,先吃饭。”高闯亲手拿了一张薄饼,把那简单的炒菜和一点肉卷起来,送肖绛的手边。
艾玛,大饼卷一切。
肖绛道了声谢,双手捧着,就喜滋滋的开啃。
早上因为怕路上如厕不方便,早上只吃了一点点东西,就连水也只是沾了沾唇。加上这一路睡得太香了,现在居然饿的前心贴后背。
千牵已经习惯了王上亲手给王妃装饭什么的,可是其他人不知道啊。
偏偏这是在野外,春天的阳光温暖且不热烈,所以并没有搭简易的棚子之类的,周围的人都这么明晃晃的看得一清二楚,不经瞠目结舌。
那是王上啊,他们的神!
所有人都是侍奉王上的,但王上去伺候王妃。
这是有多宠爱……
关键王妃接受起来很自然,完全没有慌张羞涩,或者特别荣幸的样子,可见王上经常这样做。但就算在普通的人家里,男人也很少这样照顾自己的老婆吧?
所以还是那句话,这到底是有多宠爱?
肖绛和高闯都不知道,在他们眼里简简单单的一件事儿,却会造成那么多人的心理波动。并且在不久的将来,就像一颗大石头落入了水中,波纹会荡漾很久很久,很远很远。
其实肖绛在接受高闯第一次如此照顾的时候,虽然有点拘谨,但因为她从现代而来,不管再怎么向这个世界靠拢,思想意识也是超前的,真的也没有多诚惶诚恐……
毕竟还要赶路,一餐饭很快就吃完了。
因为怕肖绛会积了食,饭后,高闯硬拖着肖绛散了一会儿步看,只走到快到山脚了才折返。
于是所有人心里第三度疑问,兼肯定:这是有多宠爱!
傍晚时分,车队如预计那样到达了山庄。
燕北王出巡,仪仗自然是少不得的。但自从出了胜京城,那些啰嗦零碎的东西就收了起来,也算是轻装简行,所以速度真不算慢。
不过坐了一天的马车,肖绛这身子骨还是有点撑不住,累得要拖着步子走。
因为生怕高闯要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抱着她,就像上回她被绑架走之后,高闯把她救过来那样。于是只能咬着牙,坚持自己走进了山庄。
高闯非常体贴,并没有多说什么,直接叫阿泠阿离陪着肖绛回到已经准备好的住处,连饭菜也给送到房间里。
温暖干爽的房间,热水热茶,热乎乎的饭菜,都提前准备的妥妥当当。
肖绛疲倦胜一切,完全没有精力多想,吃完饭洗完澡就上床睡觉。
不过这身子到底年轻,恢复能力强,第二天一早就又生龙活虎的。
“王上叫人来吩咐了,让您先喝这一小碗甜米粥垫垫肚子,回头到那边去和王上一起去用早饭。”梳洗完毕,阿离一边给肖绛梳头一边说。
肖绛头发还短,梳起来很方便。
“还有啊,王妃昨天早上别在头上的珠花落在王上那里了,今早儿也给送了来。不过少了一只蝴蝶样式的,怕是路上颠簸丢了,奴婢也不好问。”阿离又说。
肖绛正在往脸上涂面脂的手就顿了顿。
昨天中午的时候,她就发现珠花不见了,猜想要么是睡得昏天黑地的时候掉在车厢里,要么就是高闯拿去了。
其实丢一只倒也没什么,就是感觉有点奇怪……
而且她当时上车的时候,头上戴的什么,估计很多人都看到。可是和王上闷在车厢里一上午,头发就不见了,不知道那些人会怎么猜测。
转念一想,爱咋咋吧。
她还能控制别人的思想怎么样?
她从前不是一个瞻前顾后的性子,现在却顾虑多多,实在因为环境的变化而使自己也产生了变化,以至于变得都不像她了。
可她不想这样!
她要做原来那个我行我素的肖绛,内心勇猛的肖绛,只要对得起自己,对得起良心,不伤害其他人就可以了。
管那么多干嘛?
想通了,倒也没什么所谓,耸了耸肩,也不接阿离的话。
阿离见她这样,自然就不再多说。
那边阿泠已经端了一碗粥来,不凉不热的刚刚好。只是因为那个碗实在是很小,只有小孩的拳头大,肖绛一饮而尽,只觉得甜丝丝还挺好喝的。
随后抹抹嘴,放下碗,就带着阿泠到高闯那里去了。
昨晚到达的时候虽然很疲惫,但是整体的地形还是注意到了。托那超强记忆的福,只要定下神,就好像一切都很熟悉似的。
正如高闯所说,这个山庄四面环山,但靠近他们来的路上的那一侧,两座山脉交错,之间出现了一个豁口,能容数辆马车并行,而且地势很平坦。
这样一来,出入就很方便。
然而在入口的两侧,山坡的坡度不大,但怪石嶙峋,特别适于做埋伏。倘若在几个关键点布下守卫或者兵员,就算得上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果然是易守难攻之地。
另三面山,都很陡峭险峻,似乎从地上生生拔起来似的,简直就是天然的屏障。而且光秃秃的,有人上去就很难隐蔽。
肖绛虽然不懂地质学,但去九寨沟旅行过。这片山的情形,应该是不容易有滚石和泥石流的。
就在山谷围绕着中央,有一座小小的庄园。
这样的庄园如果放在武国越国,放在文人雅士的眼里,根本就不会被多看一眼,因为毫无雅致和园林之趣,倒像是修行之人的隐居之所。
庄园建的横平竖直,就是一个三进的四合院一样的地方,同样是强烈的北方建筑风格。高墙明瓦,简洁而疏阔。
山脉所环绕的空地非常大,庄园就建在无比正的正中央,四周大片的空地都能跑马。
所以,其实就算有滚石一类的地质灾害,庄园面临的风险也不大,除非整座山都塌了。
庄园附近的植被很少,花草绝迹,树木几乎没有。
如果说这个地方是高闯散心玩乐的地方,只能说他太军旅风了。这就像一个特殊的军营,而且还是培养暗卫的那种秘密基地。
肖绛不禁暗中叹息:这个男人真是缺少娱乐,前半辈子都活得紧绷绷啊。
一点也不会寻找快乐。
不过庄园里的人员配置还不错,不知道是高闯临时调配的,还是本来就驻扎在这里。
她住在整个庄园第三进的正屋,高闯住在第二进的正屋,沿着由角门连接的风雨长廊能直达。只不过院子空旷又大,倒也走了一段时间。
所以那碗粥很快就消化下去了。
她觉得自己今天起的蛮早,但高闯是一个自律到可怕的人。
不管春夏秋冬,只要不是正在打仗,只要没有伤到起不了床,他都是天不亮就起,先是打一趟拳,练练兵器,随即就洗个冷水澡再吃早餐。
他那简陋朴素的,像个农家汉子般的早餐。
雷打不动。
但因为庄园周围的空地颇大,春日早上的山间空气又好,今天早上他出去骑了个马,而且用的时间稍长。肖绛来的时候,他也才到。
“看样子这几天天气会不错。”高闯一边接过千牵递过来的、拧干净热水的布巾,快速抹了抹头脸,又擦了手之后说,“明天早上我带你去骑马。”
“谢王上。”肖绛连忙说,“不过咱们来庄子里是要看看适合不适合作为药厂的,还是先办正事要紧。”
“不走一走看一看,哪怕此地一目了然,也是不行了吧。”高闯说得一本正经,怎么看怎么像公事公办,让人家没法反驳,“而且要做药厂,恐怕要多盖几处房子,具体方位啊,风向啊,供水呀,守卫啊什么的,还是要研究一下。”
好吧,您说的都对……
肖绛只得点头。
高闯就愉快地坐到椅子上,吩咐千牵快摆饭,“吃完了,有些人你要认识一下。”他对肖绛说。
肖绛感觉有点压力了,似乎高闯要把这个地方彻底丢给她。
这地方不管怎么样都是高闯的私密之地,却给了她……
高闯让肖绛见的人,是四个老兵。
年纪都有三十多奔四十,在这个年代算是中年男人。但如果在现代的话,还是年富力强的生力军。
不出肖绛佐料,这四个人都有伤残。
一个瞎了一只眼;一个缺了整只右臂;一个短了一条脚,要拄着拐杖;最后一个,更是坐在一个小板车上,被人推来的,双腿不良于行。
他们一个个虽然面色阴郁,但是目有精光,身板看起来很强悍,还带着不能消散的杀气。
显然他们不能再上战场打仗,但是又不愿意归隐田园。大约是有不小的军功在身,所以还留在军中,毕竟身上还能穿着军服。不过高闯不想养残了他们,这才找点事情给他们做。
但是肖绛觉得,高闯不会做不负责任的决定。
这几个人必然有些能力,至少由他们守卫此处山庄的话,必然是绰绰有余的。
她来自现代,意识文明,当然绝不会看不起残障人士。她觉得每个人都可以发光,哪怕是有缺陷的时候。
所以在见到这四个人的时候,她坦然而敬佩的点了点头。
没有惊讶,没有害怕,更没有轻视。
只是这四个人对她的态度有点一言难尽,看起来像桀骜不驯,可是又没表现出什么失礼。
军中的规矩,一丝不苟。
“他们跟随我多年,很有些本事,现在虽然还是我麾下,但拨给你用。至于如何使用安排,你自己做主。”高闯认真地对肖绛说,“他们手下还有十几个老兵以及……家眷。”
见肖绛愣了愣,就解释道,“大部分是女军营的,也是他们其中某些人的妻子,还有没成年的孩子。其中没有参过军的,就在庄子里做活。”
肖绛明白了,就是十几对军中夫妻。
男的全是老兵出身,女的……打过仗的当兵使,没打过仗的做仆妇,孩子可以做小厮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