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都春—— by柳暗花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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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些事儿得捂着,绝不能传出去。因为如果揭出来的话,就断了他们的生财之路,而且倒卖军粮不管到哪儿都是大罪,要杀头的。所以不管玉峡关的粮价有多么便宜,也流不出杨万金势力所及的范围。”
高闯深以为然。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只是当利益达到一定程度的时候,纸就包不住火。”
“不只哦。”肖绛在半路上,可是听严天东分析过很多次了。
“每年的军粮嚼用也不能富裕,最好还有点缺口才是最完美的。不然,来年兵部所批的额度就会相应减少。武国要防着燕北,防着西边的游牧民族,防着南部的越国,还要防着吏治败坏,内部的乱相,用兵之处极多,军中的大佬都想尽办法多养兵,毕竟兵多将广,立功封爵的机会就大。可想养兵,要么有威望,要么就是钱粮二字。那杨万金,明显就是后者。”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听得旁边的老郭都惊呆了。
这俩人!
就这样咔咔一通说,严丝合缝,别人都插不进嘴去。而且那想法简直无比的合拍,好像天生就是联手而行的人。
谁以后再敢说王妃曾经是个傻子疯子,他跟谁急!
哦,是他掌控的情报部门这样汇报的,那现在他急起来连自己都想打。
“所以最大的驻虫就是杨万金,不是他主使,也是他纵容。”高闯露出鄙夷的神情,“军中之人若只为争权夺利,心中却无大局天下,就是必败之师。”
肖绛耸了耸肩。
武国看似强大,但隐患却来自于他们的天子,龙座那一位。
赵渊骄纵任性,有时候行事完全不像个皇帝,却像个孩子般,由着性子胡来。
这也是“她”从严天东那边听说的第一手资料。
杨万金之所以能得到那么多的利益,是兵部在武帝赵渊的强行授意下,不得不在军事资源分配上过度倾斜。
玉峡关一地所得军备,比同样体量的军镇重地的三倍还要多。
东西就那么东西,你多占了,其他人就不够。
杨万金得意洋洋,却不知早成了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他凭的,不过是赵渊还没继位,甚至还不是太子的时候,两人就是日日玩在一处的死党。
少年情分,总角之交,本就珍贵。
再加上赵渊觉得好兄弟为了他去守国门,吃了苦了,所以总是心有亏欠,恨不能对杨万金再好一些。
钱多,粮多,富得流油,兵士们打仗也有劲儿,他兄弟就能安全,将来平步青云,早晚回到都城来。
“所以,不是没人查杨万金,也不是查不到。”当时严天东对小徒弟兼干儿子阿土说,“更不是我严某人胆大包天,真敢压着下面报上来的事,那可是有真凭实据的,赖也赖不掉。是皇上不想知道,知道了就会伤心,生气。咱们做奴婢的,难道不该为皇上着想吗?难道不该为皇上分忧吗?既然皇上想睁只眼,闭只眼,咱们自然让这事石沉大海,不让皇上烦恼。呵呵,这皇宫内外的事,哪一件不是皇上的意思呢?外头人只道奸佞,其实那才是愚蠢。”
寻回这段回忆的时候,肖绛甚至对武帝产生了好奇之感。
因为,都说天家无情,天子更是寡人。
但这个赵渊,虽然胡闹,却像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啊。
大概是误入古代异时空,好久没有与人推心置腹的缘故。她的回忆,还有她的想法,居然也就这么自然地倒给了高闯。
高闯安静的听着,又沉默片刻,想到了自已小时候。
但他很快抛开过去,回过神,挑了挑眉,“你是让本王去玉峡关劫粮吗?”
那又与外族扰边有什么区别?
燕北虽苦寒,他却一直努力通商或者交换,以换取各自所需。尽管边境偶有摩擦,却也不曾侵边。
因为他不愿意两国边镇的百姓为此结下世仇,水火不容,那于他大计不利。
可若逼得狠了,为了百姓不被饿死,他也可能这么干。
之前和重臣们商议不出个子丑寅卯的时候,他动过这个危险的念头。所以这女人一提玉峡关的异常,他立即就想到了。
只是杨万金也不是吃素的,人多势众,装备优良。一番小战下来,燕北虽必胜,却也会损失珍贵的兵员。
他还远远没有准备好,动了手,就是提前撕破脸。
“如果你打的是这个主意……本王可以宽恕你的无礼,你可以走了。”高闯在桌面上点啊点的手指停顿,而后回缩,轻轻握拳。
这证明这女人也没什么了不起的,而他白白浪费了时间。
然而肖绛却摆了摆手,“强抢?那多没有技术含量。再说,抢劫也算不上卑鄙,那是暴力,真是委屈了卑鄙这个词。”
高闯强抑住抚额的冲动,刚刚交流融洽的好感登时烟消云散。
卑鄙是个会被委屈的词?这女人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
“之前我说了呀。”肖绛连忙解释,“调查杨万金私卖军粮的密折,已经送到开阳府的皇宫,但是让严天东半道劫下了。重要的是……”
肖绛笑眯眯,像一只看到鱼干的小猫,“严天东把证据带在了身上,本想着回程的时候去大敲杨万金的竹杠,顺便施恩于人。”
又笑着看向高闯,仿佛后者是更好吃的鲜鱼,“成亲那天,严天东作为送婚使却想连夜逃出胜京,逃出燕北。他为此不惜利用武国布在燕北的暗哨,虽然王上什么也没和我说,但以我准确的情报和王上无敌的铁骑,想必严天东目前还留在燕北‘享福’。我的提议是:王上不如跟他打个商量,把那证据借来一用。”
“我去我去我去!”场面静默片刻,旁边传来巨大的噪音。
老郭一蹦三丈高,“对付太监什么的,我们和尚最有本事了,天生的优势。”
肖绛吓了一跳,刚才聊得太嗨,对方又退得太远,忘记身边还有这么一位了。
高闯明显看到她一哆嗦,不禁觉得好笑,又对老郭点了点头。
老郭之前虽然还笑呵呵的,其实内心中一筹莫展。
看似无解的死局现在突然有了解决方案,还是神来之笔的意外,简直兴奋到无以复加,手舞足蹈,真的久旱逢甘霖一般!?
背后插刀子什么的,只要是对坏人,感觉真是爽。
肖绛很理解,话到嘴边却变成,“大管家你克制一点。”
老郭却完全放飞自我,自顾自地原地转圈圈,“有了这个把柄,咱们不废一兵一卒,就能向玉峡关借粮。而且这个借还是刘备借荆州,不知何日还。对方还不能且不敢把这事传言出去,只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半个屁也不敢放,吃个哑巴亏。哈哈。”老郭仰天大笑,光头都似乎被窗纸上透过的雪光映照得熠熠生辉,说话也开始暴粗。
哪有点大师的样子?完全是挖坑埋人的快乐。
“这简直就是不战而屈人之兵,不仅半点不卑鄙,还是孙子兵法中的上等智慧。哎呀呀,第一次觉得卑鄙这个词还怪可爱的是怎么回事。哈哈。”他又大笑几声,转头跑出去了。
从另一方面讲,解决了救灾问题能这样开心,可见真是为国为民的人。
为此,肖绛也对大和尚增加了几分好感,情不自禁的露出笑意。
门被兴奋的老郭撞开了,寒风卷着几片飞雪飘进了屋内。
这风不识相,在不经意的时候冲了进来,吹拂在高闯的脸上。
天色渐渐昏暗,应该掌灯了。
只是雪光莹然,照得似乎连那个女人也有点隐隐约约的散发着光芒,晃得他下意识的眯了眯眼睛。
“哇,好冷。”蓦然出现的声音,打破了这在繁杂吵闹之中的、难得的片刻静谧感。
没错,就只是这么一个女人,说的还是正经事,怎么就让他感觉整个鹿鸣院都这么闹腾了?简直比朝臣们都聚在一起因为某件事情而争执、议论还要热闹些。
就仿佛,所有的东西都活了起来。
从昨晚到现在,他忙了整整的大半天,再加上大半夜,好不容易清静一点……
高闯用手指捏了捏眉心,其实并不确定自己到底是喜欢这种感觉,还是厌恶。
眼见着一个“麻包”快速滚动到门边,奋力的把门关上,又快速的滚了回来,他那种瞬间有一点头晕的感觉,又瞬间消散了。
他的大脑,他的心,重新变得清晰,清醒而且理智坚定。
“你想要什么?”他问。
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的邪门歪道,真的瞬间就解了他的燃眉之急。也不得不承认,她于燕北的这次雪灾而言,是立下大功一件。
“啊?”肖绛却怔了怔,随即又赶紧敛了神色心情。
完蛋了,刚才沟通的太顺利,太开心,顺利坑了一把坏人的同时,拯救了那么多平民百姓,她真的特别开心,开心到有点忘乎所以。
自从穿越而来,她一切为了自己的生存而奋斗。对任何国家,对任何人,她也没有归属感和亲近感。
内心之中,她无比孤独。
但现代的时候,她毕竟是军人。
虽然只是个文职人员,但那种正义感,那种责任感和使命感,是深刻在骨子里,不能轻易被磨灭的。
所以此时民,她的快乐也是发自于内心的,纯属自然。
让那么多人可以有衣穿,有粒米可以入肚,有片瓦可以遮头,避过这冷酷的严寒,她就是高兴,怎么了?不可以吗??
高兴是本能,又不是罪过!
这样想着,她忽然又觉得没有必要伪装。
所以,她肃立片刻之后,整个人又重新松弛了下来,板着的小脸儿也露出一个笑意,是那种露出了小白牙的那种大大的笑意。
“我不想要什么呀。”她用力点了点头,仿佛肯定自己心意般的说,“如果您说的是我献上的计策……举手之劳,如果能够帮到王上,帮到燕北的百姓,我觉得就很值得了。”
高闯又觉得晃眼了,这一次是被那个笑容和那排小白牙晃的。
他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情绪和表情都素来控制的很好,心志坚定,从不动摇。
那是经历无数磨练,无数的生死和险局才做到的。
但现在莫名的,轻易的有些破功,第二次伸出手指来,按了按眉心。
可是这肢体动作在肖绛看来确是有些不耐烦和十足的疲倦,于是她干脆实话实说。
这样,大家都会感到比较轻松吧。
高闯那样的人,身居关系复杂的权力中心,已经习惯了利益交换。现在她这样无欲无求的,对方反而不踏实。
“实话说,我确实在等着这样的一个机会,用这个能威胁杨万金的把柄换点好处。同时证明我对王上是有用的,这怎么着也算得上奇货可居吧?”她很认真的说,“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又不想提什么交换条件了,因为我得到好处了呀。助人乃快乐之本,原来这句话是真的。”
她站在那张大长桌的边上,这时候双手很不合规矩,甚至是很无礼的撑着桌面,“能帮助那么些无辜的人,让他们吃着杨万金那昧着良心的饭,花着他黑漆漆的银子,我觉得这就是我的报偿,不需要别的了。”
“坑人才是你的快乐之本吧?”高闯哼了声。
他那样板正,威严,又高高在上的冰山男突然这样说,带着一点挖苦人的意思,肖绛不想很无理的,可却真的被逗乐了。
“那不然这样吧?”她笑了笑说,“我什么也不要,但求王上一个恩典。就算是王上许给我一个好处,将来万一我做了什么惹怒王上的事情,或者犯了什么错处,王上能够免于我的处罚,或者看在这次我出了个好主意的份上,处罚的能轻一点,这样行吗?”
“你这是不要好处吗?你这是要了个大好处!”高闯又哼了一声。
“可是,这确实是在我预料之外的,之前并没有这样想过,这不话赶话说到这儿了吗?”肖绛嬉皮笑脸,因为不知道要怎么解释,忽然有一种在现代的时候面对校长的感觉。
犯了错各种痛快认错,率先求饶,能多不要脸就多不要脸。
她却不知道,之前除了老郭偶尔的插科打诨的,还没有人敢在高闯面前这样做过,这样轻松和随意。所以对于高闯来说,体验也有点新奇。
高闯确实是愉快的。
压在心里的一块大石,仿佛被这个女的拿着小刀玩笑似的撬啊撬,就这么松动了,从心尖上滚了下来,让他连呼吸都变得畅快。
而他“龙颜大悦”的直接后果就是……
对着肖绛点了点头,“好,本王准了。”
肖绛本来就是试探着说说的,仗着高闯现在正高兴着,也未必怪罪她。
但没想到,居然就真的拿到了这好处!
那不如……
“王上,虽说君无戏言,但您能不能给个凭证?”
过分了啊,这次真的过分了啊!
肖绛心里说着,但却偷偷看向高闯。
哎呀,这个男的真是帅!
不是颠倒众生的那种。
她也不喜欢颠倒众生那种。
高闯的长相正是她的菜。
就好像一座精致的石雕,俊美得沉静,硬朗,全身都散发着威严和冷酷的气息,却安全感都十足,存在感也十足,就好像天地在的时候,他就在了。
肖绛只看了一眼就快速转开目光,生怕自己失了方寸,到最后自己的连立锥之地也失去。
她爱美男,但是更爱自己。
“你还想要凭证?”高闯意外的挑了挑眉。
这个女人真是花样百出。
“那……戏文里都说了呀,有功之臣的手里都有一块免死金牌,可以当传家宝那种。”既然刹不住车了,只好一飙到底。
“燕北没有免死金牌。”高闯却忽然正了神色。
不过他嘴上虽然拒绝,却仍然提笔蘸墨,在一张纸上写了个字。
“但是本王许你,可以凭此相抵你犯的过错。”
哎呀妈,这回赚大发了。
肖绛强忍兴奋,捧过那张纸。
雪白的宣纸,正中央只写了一个字。
笔迹淋漓,力透纸背。
她并不精于书法,只是大学时代的导师酷爱书法,经常押着她欣赏,顺便也描描红啥的。
美其名曰:墩墩性子。
一个搞情报分析专业的人,如果内心不够沉静踏实,就很容易判断失误。
肖绛的性格爽朗活泼,有时有点儿坏坏的。摸着她的顺毛就怎么都好,但倘若碰到逆鳞,那真是天不顾地不顾,什么胆大包天的事都敢做,还诡计多端。
她能最后留校做了教师,也是对教育事业的新试验。
这是导师给她的评论。
所以她被拎着学了两年“业余爱好”,可惜她这个不可教的孺子仍然写不好毛笔字,但是对事情的专注力和审美品味却得到了相当大的提升。
人是有伪装性的。
就算写一篇文章,写一封信,都可能会隐藏情绪。
唯有音乐和写字不能。
音如其人,字亦如此。
高闯的字架构完美,笔势雄浑。
如果传说中的龙形虎步说的是帝王仪态,那么他这笔字也应该是属于帝王的。
只是在那沉稳坚毅的表面感觉之下,似乎还隐藏着生机蓬勃的强大力量,就像野火那样,若没有纸张的束缚,仿佛会直接扑出来。
外表平静,内心火热,典型的闷骚男啊。
肖绛端着那张纸,仔细欣赏了一下那个字。等墨迹干了,才小心翼翼的折叠起来,妥妥帖帖的放入衣襟内的暗袋。
而她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和表情,都没有逃过高闯的眼睛。
见过他手书的人可多了,但都把那当做命令。从没有人像这女人一样,单纯对他的字流露出那样赞叹的神情。而且她那么珍视的把那张纸收了起来,令高闯的内心又增加了小小的愉悦。
同时,疑惑也更加深了。
“你在尼庵的时候,谁教的你读书写字?”他忽然问。
成亲当夜,她交给他投名状的时候,他就已经在怀疑了。
肖绛愣了愣。
但这就像考试,她这个好学生提前都准备好了答案,所以这时候也并不慌张。
她耸了耸肩道,“我生下来就是痴儿,如果受到很大声音的刺激,还会动手打人。不仅傻,还很疯,所以才四五岁就被送到山上去了,有谁会教我读书写字啊?送我到尼姑庵里去,也不过因为我到底是亲骨肉,不忍心直接弄死。但也有可能本来是想弄死我的,怕人家说三道四,才不得不这么做。总之就是图山上清静,没人刺激我,我也看不到别人,求个自身自灭罢了。
“既然没人教过……你的解释呢?”高闯见她侃侃而谈,没有半点自怜自艾的样子,倒是有点佩服她的坚韧开阔的心性。
“不知王上有没有听说,在比游牧外族的世居地更西边有一处地方。那里天高地远,连天空都比咱们这边更通透。”肖绛想了想说。
她说的吐蕃,也就是现代的西藏。但这里是个异时空,她不确定是不是和中国古代一样,也只能含糊过去。
懂得还挺多,就算是受过良好教育,眼界宽广的贵族女子,也未必知道那么远的地方,那么远的人。
高闯八风不动,但内心的疑惑却在加深。
“听闻他们那地方有一部神史,代代相传,里头记载的文字有好多好多本书那么厚呢。”肖绛伸长了手臂,大大的比划了一下。
“只不过神史的历任传唱者,却都是不识字的普通人。他们都是在草原上放牧的时候睡着了,之后做了一个神奇的梦,醒来之后就能把那些大部头完完整整的讲述出来。这有个名堂,叫做梦授。被在梦中传授本领的人,都是天选之子。”
“你也做梦了吗?那么你也是天选之子?”高闯挑眉,“这说法倒是新鲜。”
“是人都会做梦的,就算我白痴的时候也做梦。”肖绛摇了摇头,“再说就算我是上天选中的,那也是天选之女呀,肯定不是天选之子。”
“然后?”
“哪有然后?”肖绛摊开手,“王上肯定还记得,之前我差点被人杀了。要杀我的人一是想冒充我,伺机刺杀王上。就算是刺杀不成,谁知道赵渊会不会以我的死来找王上的麻烦?”
“你是在提醒本王,你的小命很重要。”高闯拆穿她。
这个女人,还真是无时无刻不在为自己的生命增加筹码呀。
“我没有这个意思。”肖绛笑弯了眼睛,因为她就是这个意思。
“我是说,我差点死了。可我运气好呀,不但没死成,还变得聪明了,而且脑子里多了很多我从来不会的本事。这种情况,谁能说不是上天的安排呢?王上要解释,这就是我的解释,因为确实没人教我,可我就是会了不少东西。王上且看着吧,我早就说了,您方便的时候可以随时休了我,但我一定会是一个对您有用的人。”
编!继续编!
她甚至为以后都打好了铺垫。
如果她再做点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都会推到今天这番解释上。
怪不得老郭总说她是妖精附体,真是狡猾的狐狸。
但奇怪的是,明知道她说的不是真话,却仍然不觉得她会是燕北的敌人,他的敌人。
这是一种直觉,在战场上锻炼出来的。
有时候明明不合逻辑,明明不对头,可往前走是死路还是生路,他的心就是明白。
不过现在他又有点不高兴了,因为这女人说的什么休妻不休妻的话。
他确实不想要这个王妃,一切只是权宜之计。
但,这应该是他的决定。
她表现的那么不在乎,甚至有点期待,让他很想打她军棍。
“退下吧。”他忽然挥了挥手指。
哎哟,还说女人心,海底针,男人不是一样?
而且这男人翻脸比翻书还快呢!
肖绛心里吐槽,但表面上还是毕恭毕敬,施了个礼,转身就走。
反正她救人的目的已经达到,得到高闯的一个字是意外之喜。
关键时刻,那就是她的保命金牌,回去必须好好珍藏。
眼见就要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却没料到鹿鸣苑的门槛太高了。
而且为了保暖,衣服过厚,限制了手脚的动作幅度。加上站这么半天,有点累了,使提膝不够,脚就被绊住。
所以肖绛不是推门,而是整个人扑开了门,跌到台阶上。
高闯下意识的抬起手,似乎要扶。
不过距离太远了,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肖绛奋力爬起来,尴尬的回头,心里寻思着要不要告罪,正好见到高闯的手放下来。
“还不走!要给本王表演狮子滚绣球吗?”高闯却哼了声。
滚就滚,有什么了不起的。
肖绛暗道:古代的社畜真是没有尊严啊!
离开鹿鸣苑,肖绛带着豆芽往回走。
能为雪灾做一点贡献,她心里真的是很高兴的。
何况,还有意外的收获。
所以她喜滋滋的,只觉得天不冷了,腿不软了,走路也有劲儿了,甚至还哼起了歌儿来。
只是才从德耀门穿过来,还没走出多远,就被拦住去路。
燕北王府的风雨长廊,就是北方的建筑风格,虽然没那么精致,但是却很宽大敞亮,并排三四人都没问题。
只要技术好,要跑马也是可以的。
在这种情况下能迎面撞上,除非是没看到,否则就是故意的。
本来肖绛心里想着事儿,就没注意前面,只眼角余光瞄到有几条黑影噌噌噌的从斜刺里穿过来,挡在她的必经之路上。
抬头望去,面前站着六个人。
确切的说,是六个小孩子。
当先两人是一对双胞胎,十一二岁的样子,长得极为漂亮。
一样的高矮胖瘦,一样的唇红齿白,一样英武的剑眉,一样圆嘟嘟的小脸蛋,一样黑葡萄似的灵动大眼。
他们的身上也穿着一样的大红色圆领箭袖锦袍,脚上是黑色小羊皮靴子,头上戴着缝了白色兔毛的暖帽,每人的胸前都挂着坠着金锁片的项圈儿。
真是粉雕玉琢般的一对双生子!
衬着那白雪,衬着暖帽下乌油油的头发,恍然间,肖绛还以为自己穿越到了红楼梦里,见到了少年贾宝玉,而且一次见了两个。
鉴于肖绛在现代工作性质的关系,她见过的小少年多了去了,何况还有那些迷倒万千妈妈粉的少年偶像团体。
但她得说,这么多漂亮孩子,若单论长相的话,这两个是王炸级别。
咦,不对。
这两个应该是孪生兄妹或者姐弟,因为其中一个是女孩儿。
细看的话,就会发现其中一人虽然也穿着男装,但是小小的耳垂上带着珍珠小耳钉,长相和气质也更娇气一点。
他们身后,各站着两个同龄的孩子。
做书童打扮,穿着王府里仆从们常穿的那种蓝灰色的棉袍,类似于王府的工作服。
男装镶黑边,女装镶红边。
包括棉帽子和棉鞋在内,从头到脚都干干净净,怀里抱着书包,手里拎着点心盒子盒一类的东西。
看样子,他们应该是从讲艺堂那边放学归来,虽然肖绛也不太清楚讲艺堂到底在哪个方位,这样走顺不顺路。
不过跟在女孩身后的,显然也是两个男装打扮的小丫头。
“你们有什么事……”肖绛疑惑的问,态度温和。
“哼,丑八怪!”那对漂亮宝贝中的女孩却冷哼了一声,骂道。
肖绛一挑眉。
哟呵,这是针对她的呀。
这才注意到,这两个孩子下巴都抬得高高的。既是代表了自己的高傲,又是代表了对她的不屑,而且一脸找茬惹事儿的模样。
可这不但没有让她生气,反而油然而生一种久违的熟悉感。
她穿越过来也没有多久,撑死了个把月,可是却恍然隔世啊。
艾玛,这感觉好怀念!
心里这样想着,脸上就浮现出了一朵微笑。
可是,这个笑容在那几个孩子眼里却显得非常可恶。
双胞胎更是情不自禁的对了下眼神,好像在说:什么情况?这个丑鬼不是应该很害吗?他们突然闯过来,她至少也得吓得坐到地上,哭哭啼啼才对吧。
就算下这样的大雪,但没有得到正式准许,学堂也仍然是要开课的。
只不过大人们都忙,没人管,他们就挤兑走了讲学的先生,和祝犇他们几个一直在院子里打雪仗。闹得实在有些累,就各自散了。
他们看时间还早,就偷偷绕到鹿鸣苑这边,想看看大人们在忙些什么。哪想到还没到德耀门,就看到那个臭王妃和她那个黑漆漆的丫头走了过来。
二夫人和三夫人都不让他们去落雪院,但是他们却偷偷摸摸的看过,因此认得这对主仆的相貌。
哎哟真丑啊,一个两个的都丑的要死。
“你笑什么?”漂亮宝贝中的女孩,拧着一对黑而漂亮的长眉,娇呵道。
肖绛没搭理她,反而加大了那个笑容,嘴上却带着不耐烦的神情低声咕哝了句,“熊孩子。”
“你说什么?”女孩没听清,但感觉不是好话。
见肖绛向前就走,立即张开双臂拦在前面,“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需要知道你是谁吗?”
“哼,原来你不知道我是谁!”
“那你是谁?”
“关你屁事!”
“确实不关我屁事。”肖绛好脾气的点了点头,“所以那个谁,请你闪开,你挡在我的路上了。”
说着向侧面跨了两步,想绕过这群孩子。哪想到双胞胎中的男孩却敏捷得像旁边一跳,又把她拦住了。
“什么意思?”肖绛凝眉,终于确定这两个不是普通的淘气,就是来没事找事的。
“不许走!”男孩说。
肖绛啼笑皆非,“请问这里是燕北王府啊还是荒山野岭啊?怎么还出来劫道的呢?你说不许就不许啊?你到底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