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绛都春—— by柳暗花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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丈夫远行,做妻子的送些东西很正常,代表着夫妻间的情谊。但一般会在出征之前就送了,肖绛这样做,确实有一点不合规矩。之前一直是身边的阿泠捧着盒子,其他人还真没注意到。
可是肖绛有什么办法,昨天晚上那样的场面……
“父王……”旁边的高瑜见到父亲的眼里只有肖绛,不禁出声提醒。
见高闯的目光终于扫来,立即和弟弟高钰一起急步上前,跪倒在地。
“都起来。”高闯摆摆手,叫起。
而后温声对高氏姐弟说,“父王不在的时候,你们俩一定要听话,功课不能落下,武功也要日日练起来。你们是我高闯的儿女,是燕北的未来,不能让任何人比下去。”
“是,父王放心!我们一定是燕北最优秀的儿女!”两个人异口同声的说。
高瑜毕竟是女孩,眼里闪闪泪光,但他倔强的忍住了,不让眼泪掉下来,还握着小拳头挥了挥。
肖绛看得出来,他们对父王真的是充满了爱和崇拜。
这样就好,虽然熊了一点,但是本质不坏,可以把他们导上正途,成为一代明君或者栋梁之材。
高闯欣慰的点了点头,随即又摆了摆手。
肖绛等一行人,就在老郭的指引下,慢慢退远些,闪开桥头的地带,好让大军跟上。
仪式完毕,真的要出征了!
高闯带转马头,慢慢走过顺水河桥。
可不知想起了什么,行了不远,后面的大军刚刚迈步要启动,他又忽然把码头转了过来。
然后,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径直向肖绛走了过来。
惊呼声,议论声,虽然很小,但却控制不住。好像有石子投入湖心,荡起淡淡的水波纹。没有多大的动静,却一层层一圈圈,无法静止。
肖绛也很意外,莫名还有一些紧张,情不自禁仰着头望他。
他那样威仪赫赫,令她如何能不心折?
高闯却下了马,大步向前,同时轻轻扯开扣的紧紧的铠甲领围,扯出一条红绳,转手系在肖绛的脖子上。
他脚步未停,动作也没停,盔甲令他笨拙,但手指却依然灵活,连肖绛头上的金钗都没有碰掉。
“你送我了,我也有信物送你。”他低声道,因为是靠近肖绛时说的,只有两人能听到,“乖乖的,等我回来就好。”
肖绛耳热心跳,完全不知做何反应。
然后在更大的惊呼声中,他感觉高闯灼RE的唇落在了他的额头上。
在万人瞩目中,燕北王宣誓了对王妃的宠爱。

太大胆了!
对于现代来说不算什么,对于古代人,而且是封建帝王,这样情绪外露,公开表达对妻子的爱意,简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何况随后,他伸手拿过千牵捧在手里的盒子,取下了那个绿色的丝带,把原来马头上那一根扔掉,亲手换了这一根。
高闯走后很久,这一幕还被人们反复议论和提起。
之后很多年,这一幕仍然!
而且被编进了很多画本小说里,简直千古传唱。
然而当时,在场的所有人,接下来几天是全燕北的所有人,不管是高官贵族还是平头百姓,都知道他们的王上爱煞了他们的王妃。以至于那样威严和不苟言笑的人,居然当众做出那样举动。
无数少女为之倾倒,无数男人为之崇拜。
当然,也有无数人心里被嫉妒的毒蛇反复啃噬,更有些不怀好意的人紧急评估之前的策略,制定以后的方针。
总之肖绛红了。
她的地位也在这一刻,终于变的异常稳固。
不过当时,她也是被高闯这种行为震惊得得晕头转向,额头上就像放了一块火炭似的。她站在那里,呆呆地望着高闯的身影远远的离去,直到连马蹄声听不到,这才动了动身子。
“王妃,咱们回吧。”身边的老郭说。
神情间很是高兴。
王上与王妃琴瑟和鸣,将来就会龙凤呈祥,阴阳调和,对于燕北来讲,那真是大好的兆头啊。
“有劳。”肖绛终于找回自己的理智和声音,还要努力保持着仪态的端庄大方,尽管她心里乱极了。
可她毕竟是送行人之首,只有她回去,其他人才能行动。
年轻力壮的人就罢了,送行的队伍中还有代表氏族的髦耋老人,有很多年纪很大的大臣,以及他们的妻子,那些诰命老封君。这些人也站在顺水桥边等了很久,恐怕早就累了。
大概是第六感,转身之际,肖绛感觉到有几道目光投到她身上,令她很有些不自在的。
基本上这种情况下,那些目光不是充满了崇拜和爱慕,就一定是充满了不满和不屑的。
或者是强烈的嫉妒,有如实质的那种嫉妒情绪。
鉴于自己出身于武国,还有往昔的不良形象,人缘实在不太好,肖像可不认为会有第一种情况出现。
她抬起头,下意识向某些方向扫去。
就见氏族聚集的那一块地方,最前面站着一对老夫妇。
都是腰杆笔直,气质很是高贵威严。如果从穿着打扮和发型面相上来看,大约六十来岁。但是要看那健康的身板,也就五十吧。
不过老爷子的衣服下摆空荡荡的,还拄着一根褐红色兽头拐杖,虽然精神矍铄,但却短了一条腿。
老太太那身高跟练霓裳有的一拼,目光精灿,法令纹很深,从面相上看很有点强势,眼里不揉沙子那种。
肖绛没见过这些人,也不知道是谁。
愣怔的片刻间,旁边的阿离悄悄凑近,机灵的低声禀报道,“王妃如果看的是那位身穿大红花卉纹缎礼服,头上戴着金翟八,口衔珠结冠的,正是前王妃的母亲,怎么燕北的唯一的一品夫人,魏老夫人呢。”
肖绛略略吃惊,但面上半点不露。
这一位如果是魏老夫人,旁边的老者就必然是魏老将军了。
这个两个人看向她的目光都有点不善,虽然不确定具体的原因,但总归是她占了人家死去女儿的位置,多少对她心里有些疙瘩。
按照道理说,她其实应该去拜见魏老夫妇的。
但一来她从进了王府之后就各种鸡飞狗跳,能活下来到现在,而且活得还不错,能够一展自己的所长,还得到高闯的喜爱,已经耗费了她所有的精力。二来高闯没有表示这个意思,她也不好太主动啊。
后妻去探望前妻的父母,总要有个由头,或者一个什么重大的场合机会,否则就太刻意了,又平白无故被人看得低了。
她自己还是挺随和的,不是尊老爱幼嘛,稍微吃点鳖都不是事儿。但她现在是燕北王妃啊,高闯的面子要顾及。
而且高闯正式承认她,带她去拜奉先堂的时候,魏氏老夫妇都没有出现,只派了一个不怎么管事的侄媳妇过来,摆明了不待见她,有的呀不友好,也摆明了对高闯是有一点不满的。
既然如此,也不必热脸贴人家的冷p股了。
说起来这还是两厢第一次照面,肖绛极快的犹豫了下,还是假装不认得,先回王府再说。
这种场合下过去见礼,万一有个周到不周到,或者对方不那么给面子,大家都尴尬。
有什么事往后再说吧。
一行人回到王府,街上送行的百姓也散了。
不管其他人怀抱着什么样的心思,做着什么样的议论,总之肖绛回到嘉鱼居之后,立即就脱掉大礼服,拆掉头上累死人的头冠发饰,坐在那里发呆。
阿泠和阿离一个忙着给她预备吃的,一个就烧了热水来,让她擦洗一下。
一直到食不厌下咽的吃了东西,穿着柔软舒服的家居服饰躺在床上,准备补个觉的时候,她才感觉自己激荡的情绪真正的恢复过来。
伸手在脖子上摸了摸,抓起了那根红绳。
红绳挺长的,一直捶到她的胸口,所以她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那上面的一个吊坠。
那是一块质地温润的羊脂白玉,方方正正的一个小印章的样子,不过小指甲盖大小,上头雕刻着栩栩如生又线条简洁的龙虎图形。因为总共是六面,其中三面雕刻着古怪的文字,好像是符文咒语一类的,最后一面是一个“闯”字。
其实这也是个弯弯曲曲的篆字,肖绛本来是不认得的。但是她在高闯的书房里看到他另一枚比较大的私印,上面也是这个字,问过高闯才得知的。
这是他的私人物品吗?而且看起来好像是贴身戴着的。两人之间后来有一些亲近,但也远远没到能够看到贴身之物的地步。
不过高闯这么郑而重之,还说是什么信物,想必是非常重要的东西。
一瞬间,肖绛就忽然涌上了模模糊糊的幸福感。
因为喜欢的人把重要的东西赋予了你,那也是一种表白。

这个回笼觉,肖绛根本睡不着。
翻来覆去折腾了半天,她干脆起身,吩咐阿离请练霓裳,午饭过来一起吃。
众目睽睽之下,万众瞩目之中,高闯用肢体语言表达了对她的感情。不管她再怎么想做鸵鸟,还是咬着牙逼迫自己,要跟练霓裳谈一谈。
之前她一直拒绝高闯的感情,努力压抑自己对高闯的好感,就是不应因为不想做小三,特别是自己好友的小三。
练霓裳是她穿越到这个异时空,以及到了这个敌对国之后,对她最先展示友好的女性。
虽然开始的时候也是防备的、敌对的,但彼此了解之后就是真心接纳。
而且两人脾气性格相投,相处的极为融洽。
如果因为她的爱情伤害了好友,她真的不知道要如何自处。甚至觉得愧疚感会陪伴他她一辈子,也许最终她仍然会选择逃走……
但是她心里一直有个侥幸,就是隐隐约约的觉得高闯和练霓裳的情分好像不像男女之间的那种。
倒是更像生死与共同袍战友,像是彼此忠诚的上下级,像是坦诚相待的君臣。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中午时分,练霓裳准时到达。
人刚落座,菜还没有摆好,她就看到了肖绛脖子上的那个红绳和小印章,直接说道。
肖绛悄悄觑着练霓裳,见她早换了家居长服,行事坐卧不拖泥带水,看起来潇洒大方。而且神经之间眉目疏朗,颇为愉快似的,完全没有半点嫉妒或不满。
蓦然之间,她只觉得前途一片光明,心情放松了一大半。
也许高闯和练霓裳之间,真的不像普通的夫妻或者情侣那样,而是其他感情!
“他并没有对我说过。”肖绛摇摇头,“但是我猜,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吧?”
“何止是重要?!”练霓裳歪过头,“之前我瞧着王上好像跟你偷偷摸摸说了什么,难道没透露一点?”
肖绛想了想,还是咬着牙,大着胆,冒着未知的风险说,“王上说……这是信物……”
练霓裳怔了怔。
就在肖绛提心吊胆,以为自己猜错了,她和高闯的事终究还是伤害了练霓裳的时候,后者突然一拍大腿,笑道,“我就说嘛,这么重要的东西,生命一样的东西,自然要交给最信任最心爱的人。”
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丝毫不酸,而且带着一股乐见其成的感觉。甚至有点儿:吾家有女,不,有儿初长成的样子,为高闯找到心上人而欣慰。
肖绛感觉自己的心就像过山车,开始时落了一半,而后陡然拔高,现在又突然降下去。
她再怎么没有意识,没经验,现在也看得出练霓裳对高闯没有男女情。
爱情,是排他性的!
她的心怦怦乱跳,有点压抑不住的兴奋,想去再更多的证明自己的猜测,却听练霓裳又说,“这个是王上的护身符啊,他从小带到大,从来不离身。燕北崇道,这是先王请一位仙长亲自制作的,上头的龙虎图形,还有符文,甚至他的名讳字,都有很大的讲究。”
顿了顿又说,“头些年在战场上,我们有一次几乎陷入绝境。反正不知道第二天能不能活,干脆都说起这一生最大的秘密,这样死了也没什么遗憾。王上就对我说,这个是他的本命印,将来总要交给自己的王妃的。他跟魏老将军的女儿定亲,后来下聘的时候,我还以为他会以这个作为聘礼,可是他并没有。现在给了你,而且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难道这意思还不够明白吗?”
忽然还鬼鬼祟祟的凑近了些,还压低了声音,“你和王上还没有圆房吧?大约你还是记恨着刚来的时候,王上对你的态度不好,那么冷淡,还真是很有点无情。可是现在他已经表现的这样明显了,你就原谅他,等他回来赶紧圆房吧。王上从来没有把印章给过其他人,这是把命都交到你手里了,难道还不够吗?”一边说,一边还挤眉弄眼起来。
那样子倒像闺蜜之间调侃,哪有半点情敌之间的感觉?直到现在,肖绛终于确信了自己的想法,心里的狂喜简直无法形容。
她一直以为她和高闯之间有巨大的障碍,然而轻轻松松这个障碍就突然破除了,因为根本就没有过!
所以沟通多重要啊,她之前为什么没有早问问练霓裳呢?至少问问高闯也可以呀!
平白无故当了那么久的鸵鸟!蹉跎了那么多的美好岁月!现在怎么办?只能慢慢等着高闯回来!
“王上那么好,我怎么会责怪他?”肖绛抚了抚自己的脸,因为感觉在微微发热,“再说之前那种情况,他戒备也是应当的。之前你对我也很戒备,甚至有点敌意呢,现在不妨碍咱们成为好友啊。”
“那你为什么……”
“是因为你呀。”肖绛打断练霓裳。
就好像推倒了自己心里的一座大山那样,眼前豁然开朗,没有什么是不可以说的,因此坦诚道,“我拿你当知交好友,怎么能抢你的男人?不管咱们多么性格相投,只要共有一个男人,早晚会产生龌龊。我不愿意那样,不愿意毁了咱们之间珍贵的友情。所以,我一直刻意和王上保持距离。”
练霓裳瞪大眼睛,真没想到是这个原因。
不得不说,瞬间就感动坏了。
可肖绛又说,“不只为你,我也是为了自己。可能很多男人都三妻四妾,特别是王上这样的地位,只是我不喜欢。将来我若和谁在一起,必然要一生一世一双人。如果做不到,我就宁愿不要。”
她这话就有点惊世骇俗了,对于封建社会的古代女人来说,有这样的想法简直都犯了七出大错,是个十足十的妒妇,要被万人唾骂的。
很多女人就算在心里嫉妒得要死,不想让丈夫有其他女人,暗中施展各种阴暗手段,扫除情敌,可表面上也得装大度,特别是大家族之中。
而高氏,是王族啊!

练霓裳的第一反应是:你真敢想!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又觉得这话格外顺耳。就好像她心里一直模模糊糊的想着,却不敢想清楚,更不敢说出来那样。
正说她到了的心坎上!
练霓裳清了清喉咙,就算在战场上勇武无比,连生死都能置之度外,但这时候却愣是没有敢直接发言支持。
可见固有观念在人们的心目中,是比最可怕的敌人还要可怕的敌人,不是不能,却是不敢推翻。
但是想到肖绛为了两人的情分,明明和高闯之间有了感情却不愿意接近,心头的感动越发浓厚。
她伸出手,拍了拍肖绛的放在桌上的手臂,又压低了声音说,“其实我有个秘密,今天想告诉你。”
刚要说,阿泠和阿离却提了饭回来。
练霓裳就又直起身子,等他们摆好了菜,挥着挥手示意她们先下去不用伺候。
不过两个丫鬟都看向了肖绛,见肖绛点了头才退下。
练霓裳笑说,“我这两个丫头调教的不错吧,虽说是借给你的,可是她们跟你约法三章,现在就知道谁是真正的主人,主从不曾乱了半分。”
说着夹了一块肉放进嘴里,很开心的嚼了两下,又无奈的说,“算了,今天听你这番肺腑之言,我心里也有那么一丁点儿的感激,干脆把这两个丫头就彻底送给你吧。她们没有卖身契,却签了入军的文书。那上头有年限,要满了二十八岁才恢复自由身。到时候还要不要这样的身份,你们再商定。回头我就把文书给你送过来,虽然你不是军中的人,但我听说王上给了你几个身上落了伤,再也上不得战场的军士。我们燕北以战养国,国中人七成之上都是士兵,你身为燕北的王妃,没一点私兵也确实不像话。”
肖绛怔了怔,之前没想过这层。
私兵啊!
哪怕是妇孺,是病残老弱,也是兵啊。
练霓裳显见是非常高兴的,所以话特别多。而且她好像很饿了,嘴上一边说着话,一边也没耽误她筷子翻飞,吃的也非常愉快。
古代人讲究食不言,寝不语,练霓裳这样,就算是在好友之间,其实也有点粗鲁。可肖绛却觉得她举止豪迈,丝毫不扭捏作态。
大约在战场上没那么讲究,军官士兵们也都是这样一边吃一边说笑,或者讨论战事吧。
于肖绛而言,又仿佛回到了现代,和好友坐在路边摊上撸串儿喝啤酒。
那真是,怎一个爽字了得?
也许……等高闯回来,他们可以试试这样……
一想到高闯,肖绛的心里就乱了。她本来也拿起筷子陪着练霓裳在吃饭,可这时候精神不集中,就夹了眼前的一根菜放在嘴里咬了几口。
“不是爱吃肉和菘菜?”练霓裳的眼睛都瞪大了。
肖绛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在夹芹菜啃。
她平常是不太爱吃这个的,但是高闯知道她喜欢肉但也喜欢绿叶的东西,特意吩咐过大厨房,每餐都给她做一点绿绿的菜。
这时候正是春天,古代没有大棚技术,正是蔬菜水果青黄不接的时候。也只有王府这样的地方,才能有绿叶菜吃。
而所谓的菘菜,是古代对大白菜的叫法。
“听你说话,走神了。”肖绛赶紧又夹了别的菜到自己的碗里说,“再说芹菜多好,平肝清热、祛风利湿、解毒宣肺……”
“你呀是想王上了!”练霓裳打断她,唇角挂着揶揄调侃的笑意,“还给我装啊!话说大军走了还不到半天呢,这就想念了?”
肖绛提醒自己不要烧盘,可是那热度告诉她,她的脸还是红了。
练霓裳还没有给她解释和高闯之间的关系呢,她要不要表现的这么明显呀!
好在练霓裳肚子已经有点底了,就一边慢慢扒着饭一边继续说,“我刚说了我有个秘密,事实上是我与王上之间的秘密。今天说给你听,你就是第四个知情人了。除你之外,只有王上和老郭知道。”
说这话的时候她正了神色,肖绛也不禁紧张,下意识坐直了身子。
练霓裳深吸了一口气,神情间带着深深的遗憾和丝丝的落寞,“两年前一次和北刹大战,我的腰受了严重的伤。平常行动坐卧看起来是没什么关系的,但是绝对不能纵马狂奔。这代表……我不能再上阵杀敌。燕北最厉害的,就是刀快马快。我这样的,会拖队。而且北刹太过寒冷,那一年我们又被困在冰天雪地里数日,我差点被冻死。后来虽然缓过来了,但阿九说我再也不能生育……”
哎呀!肖绛一惊。
下意识的停住了手中的筷子和慢慢吃饭的动作。
她来自现代的,意识文明而先进,并不觉得身为女人一定要结婚生子。但是对于古代女性来讲,这是必经之路,否则太离经叛道,要承受很大的压力。
最重要的是,当女人的母性爆发的时候,是很爱小孩子的。
自己选择要不要孩子是一回事,那是自由。但是如果想要孩子而不得,那就是另一回事,是遗憾和悲伤了。
“霓裳,你……”肖绛握住练霓裳的手。
练霓裳却抽回,对肖绛露出了嫌弃的笑容,“你这是干什么?我自己早都想开了。你这样同情我,就好像我很凄惨似的。将来哪天我想要孩子了,你知道在战场上战死的同胞留下了多少孤儿吗?要多少有眼缘的孩子没有?不是说非得亲生的才是孩子!”
肖绛使劲点头,对这话简直赞同的不能再赞同,同时对练霓裳的好感又增加了几分。
古代人对血统还是很看中的,这种开放有爱的态度非常难得。
“但是,这和你与王上的秘密有什么关系吗?”肖绛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我不能再上战场,不能再从军,家里人就觉得我应该嫁人了。”练霓裳苦笑着摇了摇头,“我本就是农女出身,若非家里穷的真的揭不开锅,兄长又身体不好,爹娘死活都不肯让我行军打仗的。尽管那是我从小的志愿,我很想像男人一样保家卫国,想证明女人也一样可以为燕北冲锋陷阵。”

下面就是一个通用的故事,古今都通用的故事。
身为女性,不管在战场上多么勇猛无敌,智计无双,军功赫赫,到了一定年龄之后,父母,不对,是爹娘亲朋,还是觉得结婚生子才是正途。
练霓裳在没有受伤之前已经是女军营的首领,积累军功成为燕北第一个女将军。其功绩和威名,可以说在三国之中的女性中也是独一无二的。
那时,爹娘父兄虽然想让她嫁人,但终究她在战场上担着一份职责,轻易左右不得。而且燕北军对作战勇猛的将士们赏赐丰厚,练霓裳为人简单,除了一部分用于抚恤战死同袍的家人孩子,一部分自己积蓄了些,剩下的就全部孝敬了爹娘。与父母同住的兄嫂,自然也得了不少好处。
如果一直这样下去,练霓裳虽然还是会被催婚,但好歹有个缓冲。可惜她受了重伤,再也上不了战场。
她的家人虽然没有觉得她再没有利用价值,因此看轻她或者虐待她,毕竟她也不是个逆来顺受的受气包,但也不想让她一直留在娘家。
在古代,家中女儿嫁不出去是特别被人戳脊梁骨的一件事。如果不幸在军中牺牲,至少还有将士公墓可以安葬。可若老死在家里,连自家坟地都不能进,只能做孤魂野鬼。
从这一点看,练家的爹娘并不像现代某些父母那样自私凉薄,真的是观念意识所限。
“不能立女户吗?”肖绛问。
练霓裳摇了摇头,“燕北没有这个说法,好像武国和越国也没有,难不成你都不知道吗?只有那些立志守节的寡妇才能立女户。当时摆在我面前的只有两条路,或者出家,或者嫁人。”
肖绛无话可说,因为她所继承的那些关于这个时空的记忆里不包括这个。
“我不能出家,我喜欢吃肉。”练霓裳吐槽道。
肖绛点头,很能理解肉食动物的感受。
“有人给我说,你就先找个条件好点的道观,做个女冠。又不用把头发都剃掉,还可以用道家养生休养一下身体。至于吃不吃肉,表面上不吃不就得了?可我不这么想。”练霓裳耸了耸肩,“我不愿意这样,因为我做人只要求两个字,一个是忠一个是诚。忠于燕北,忠于往王上,诚实对待自己。我要么不出家,出了家所有的戒条就都会遵守。否则是骗谁呢?骗神还是骗自己?岂不愚蠢!”
肖绛挑了挑拇指,对此更加欣赏。
有句话夸女子,叫做“巾帼不让须眉”,可肖绛觉得那是表现在胸怀和勇气上。而不是说体力能力,或者实际的功绩什么的。
练霓裳胸怀坦荡,光明磊落,宁愿自已陷入艰难,也不愿意欺骗自己欺骗他人,用所谓“省劲儿”的方式解决,就算是男人,也很难做到这一点!
这才是真正的巾帼不让须眉!
“后来我一想,嫁人就嫁吧,总不能比打仗更难对吧?可没想到,它就是比打仗更难!”练霓裳说着虚了一口气,脸色却明朗了很多,好像这口气在心中闷了很久,终于能够吐出来,痛快得很。
古代婚嫁,自由恋爱的凤毛麟角,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等终于逼得她点了头,练家人自然高兴的上下齐齐动员,给她张罗着合适的男人。但因为她性子,立的军功多了,自然带点威严,家里人也不敢强迫,答应必须让她相过亲,点了头才可以。
可是练霓裳的条件确实有点高不成低不就。
首先,她是燕北第一个女将军,绝对不可能与人为妾的。可是在普遍早婚的古代,她年纪又偏大,适龄男子大多数已经娶妻生子。
那选择的范围只能是给人家做填房。
好吧这也没关系,说起来肖绛也是填房,继妻。
可是就这些男人里,练家又不想女儿嫁给武人,恨不能是个做学问的,将来能让练霓裳的侄儿也能顺顺当当进行科考。
燕北可以说是全民皆兵,但多年的以战养国,雇佣军生涯也让百姓心生疲惫。
试问,身为百姓的,谁不想吃一口太平饭呢?
不过文人中条件差的,练家人看不上。条件很好的那种,大多又不愿意娶一个也算是杀人如麻的女人回家。
倒不是重文轻武,燕北人从来没有这个习惯和想法,就是害怕,怕夫纲不振。
何况,练霓裳不能生育。
于是,练霓裳的择婿范围变得越来越窄,选来选去最后落在一个人身上。
那人世家贵族出身,家里近三代都出了举子。虽说在燕北,行武者的地位很高,但文人却也是备受尊重的。不然,高闯为什么几次低下身段,亲自把林西先生请来做讲艺堂的首席先生呢?
而且三代都有人中举,已经是很了不起,很让人仰望的成就。
重要的是,那家人还是富户,可以给得起高昂的聘礼,面子足足的,实惠大大的。
另外,长得不说多好看,也是五官端正。
这么说来条件是很不错的,可练霓裳见到那人的第一眼就火大了。
首先那个人已经快六十岁,比她爹娘年纪都大着好多,孙子也都已经娶了妻。
老男人懂得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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