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都春—— by柳暗花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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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姓不是傻子,民心必有所向。
“得民心者得天下,古人诚不欺我!”想到这里,肖绛叹了一句。
换别人,可能只是盯着眼前的利益得失。可高闯是在布局,损失一子一地又算什么呢?
不过,这样也令他和燕北军处于艰苦卓绝的境地,甚至面临巨大的危险。
这需要勇气,决断,和远超常人的勇敢。
不愧是她肖绛爱上的男人啊。
老郭点了点头,深感欣慰。
因为他只是说了一些现实状况而已,王妃就已经推测出王上的心里。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心心相印?
“给武国发紧急国书,让他们加钱!”哪想到,肖绛忽然又来了这么一句。
老郭目瞪口呆,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其实这根本就不是银子的问题。”肖绛轻轻摇了摇头,“那是大军胜败,甚至生命的问题。”
“愿闻其详。”
“我给你说个故事吧。”肖绛想了想,面色严肃的说,“从前有一位将军,英勇无比。某次在和外族的战争之中,率领一支同样勇猛的队伍,一路攻杀,进入到阵营深处,斩杀无数。但,凡是战争都有几路人马。后续的几支将领都是百战老将,这些老油条惊讶之余,不约而同地按兵不动。大概都在心里说,你这么了不起,那就让你自个儿得意去吧!导致最后这支勇猛的军队和勇猛的将军深陷重围,寡不敌众,战死无数。而被冲得七零八落的敌军还没喘过气来,以逸待劳侯其余将领发起全线猛攻,打得敌军溃败。最后斩首级一万七千,缴获战马七万五千匹,牛羊十几万头,大获全胜。”
说到这里,肖绛不禁冷笑。
“看到没?这个勇武杀敌的将军战死,可其他人却都吃得满嘴流油。”
所以说,所谓战争,勇敢,战术,意志,人心,缺一不可。但是,除非孤军奋战,重要的还有配合。倘若没有支撑,全部都是拖后腿的,甚至都夹杂了私心冷眼旁观,那么这个一腔赤诚冲在最前面的人,一定会是死的最早的人。
甚至都不能得到百姓的感激,反而被唾骂。
人性的丑陋,不过如此。
“真有此事吗?”老郭额头冒汗。
“道理是事实对吗?”肖绛并不正面回答。
她说的是大唐开元二年七月,唐军对吐蕃之战。这个将军是先锋将领,名为王海滨。
这样的人在悠悠的历史长河中,除非她这样专门研究过战争史的,谁会记得他抛洒的热血?在普通百姓心中,简直就是寂寂无名了。
武国的吏治糜烂已久,早已渗透到了军中。
那些武国的将领虽然废物,但也不至于如此不堪一击。他们必定是存了保存实力,起了最后抄燕北军后路的心思。
他们自己打不过西部蛮族,却借着那一纸国契让高闯去消耗。到时候他们只要捡现成的,就是好大的军功。
这件事武帝未必是不知情的,否则自己的大军如此溃败,据闻他那么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性子,怎么没见他震怒或者发作?
他视高闯为眼中钉,肉中刺,欲拔之却又必须得用,所以必会趁机打压。顺便以违反契约为名,减少他们应该付出的代价!
武国的那些银子赏赐给自己人,不让它作为雇佣费用,让燕北更穷困,难道它不香吗?
若是燕北因为过不下日子,而跟西部蛮族一样入关进行抢掠,那么在民间也好,朝堂也好,还有谁对燕北持有一点好感,想为他们多说一句好话呢?
高闯想收服民心,赵渊却想毁掉啊。
多年来高家军的行事作风,令武国的百姓并不觉得燕北是异族,也没有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想法。
若哪一天真的刀兵相见,百姓是没有倾向性的。
甚至,也许,更喜欢燕北呢。
这是赵渊无法容忍的。
“我知道燕北军若晚一步,会有更多的百姓死伤。”肖绛不忍心,可是不得不这样说,不得不这样做,“但如果不晚这一步,会有更多的百姓死难,也会毁了咱们燕北军。”
因为燕北谈条件,蛮族可是不谈条件的!
他们正杀的兴起,正抢得开心,不会停下他们的铁蹄。武军跑不过他们,而且已背对着这群豺狼只能死得更快,没了高闯的攻击力,就逼迫他们不得不回过头来抵抗。
就算打不过,至少能为燕北军争取时间,还能给那些拖家带口逃走的百姓争取时间,不用让他们直接面对屠刀。
最重要的是,借机戳破赵渊的如意算盘!
“跟他们要钱!”等肖绛表达完了自己全部的意思,老郭一拍大腿,重复道。
眼睛里闪闪发光,算计,使坏,得意,各种情形混杂在一起,哪里像一个德高望重,看透事情,慈悲为怀的大师啊?
没错,他就是假和尚!
说完了,站起来就跑。
肖绛连忙叫住他,“你都不请一道王命的吗?”
“忘了跟王妃讲,其实王妃说的道理,和王上想的是一样的,王上在军文中分析了利弊。”老郭停下脚步,“只是王上……没有想过以什么借口进行。”
就是说人家高闯性格高贵,没有想到进行半路加钱这么无耻的行为吧。
肖绛心里想着,那也没什么不好意思。
她是现代人,关于礼仪廉耻这方面,比古代人可是抗造多了。
而且对方不仁不义、设立陷阱在先,是他们先违背了契约,那还有什么好客气的呢?
“王上也说过,如果出了急需处理的事情,就由我和以廖大人为首的几也位大佬官儿酌情处理。”大和尚又转过身,忽然对肖绛深深作了个稽首礼,“王妃睿智,真是王上之福,燕北之福。”
普通的女人遇到这些事,早就慌了神,或者不知所措。之后为王上揪心,日夜上香祈福。就他们这位王妃,明明是从小到大被关在尼姑庵里的,却胸中锦绣千里,这番见识连朝中的官员也比不上。
“那郭大管家快去忙吧,谷风居的事儿我就自己处理了。”肖绛站起来,又说,“记得追加的银子多要一点,反正赵渊也不会给的,先惊惊他,别以为我们燕北老实就欺侮人。”
而就算拿不到更多,那些武军将领却应该很快就会奋力抵抗了。
这样,百姓安。高闯安。
老郭走后,肖绛就把谷风居的人集中起来,宣布了自己的决定。
本来她还有点不确信,但令行禁止,高闯留下的命令简直比圣旨还圣旨,这些人执行起来毫不含糊。他们很快就领了命,只留下当初跟她去过藏书楼的那个婆子留下。
肖绛这才知道,这普普通通的中年女人竟然也是个高手。与她搭配的,还有当初守楼的那两个守卫,以及她自己挑选的一个搭档。
“您放心。”那个婆子保证,“没有得到王上和王妃的允许,一只蚊子也进不了谷风居。”
“多谢。”肖绛诚恳的道。
那婆子受宠若惊,毕竟这只是她的分内事,却得到了王妃郑重的感谢,忠诚之意又加重了几分。
然后第二天早上,老郭就打发人送来的军报。
肖绛很是诧异。
自从高闯走的那天,军报就每天源源不断的送回来。就算大部队还没有正式交手,各种情况也是会互通的。
之前老郭并没有递给他什么消息,她也不多嘴问,现在对方这么主动,是她昨天那番见解被认可了吗?认为她是可以参政的吗?
是不是高闯临走的时候就留下话,如果她能胜任话,她就能参与政事呢?
被认可,她还是挺高兴的。
而且从这天开始,每天都有军报从前头送过来,不曾间断。
肖绛也并不会扭捏,看的认真仔细。
这让她有一种感觉,即便她的人不在高闯身边,心念却是连在一起的。
她知道他在做什么,他知道她吗?
过了没几天,山庄那边送来三个孩子过来。
正如肖绛的要求,十岁到十二岁,一个女孩两个男孩。
肖绛考察了一下,都是那种很机灵的。眼神也清澈清正,完全没长歪的那种。
不过这个年纪性格虽然形成,但还不稳定,可以好好调教。调教的好就成才了,条件不好也可能成为祸害。
但这个年纪的孩子所拥有的,不正是机会吗?未来无限的可能。所以肖绛给机会,让他们统统留下。
并且因为前头一个小丫头已经叫门童了,虽然是她一时的恶趣味,但后面也想起一个“童”字系列。
以门窗桌椅来命名。
门童,刅童,拙童,依童。
有的字用了谐音,还有些需要避讳的。门童和依童是女孩,刅童和拙童是男孩儿。
依童就是老赵的闺女,看着斯斯文文,秀秀气气的一个小姑娘,跟老赵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拙童是老钱的儿子,看着朴实憨厚,长得胖胖圆圆,但骨子里透着机灵。
刅童是老孙的儿子。
这个字比较生僻,刀刃的刃多了一个点,音为创,是双面刀刃的意思。
正好这个孩子从小习武,千花都眼馋了,据她说这是个练武的奇才。她自己才18岁,却恨不得收了人家做小徒弟。
这样看来,这几个名字和他们自己本身的特性还很符合。
当然这名字也没啥美感,不过肖绛自己很得意就是了。
她让依童和门童住在一个屋里,以后就在阿泠和阿离的手下做事。让拙童和刅童住在嘉鱼居外面的小阁里,有一个妈妈照顾着,因为年纪还小、暂时先做点儿跑腿打杂的事情。
“这几个孩子都留下了,月例银子啥的,就比照着咱们府里同等级的丫鬟小厮好了。”最后肖绛吩咐道,“派人去山庄那边说一声,告诉人家的爹娘,也知会三夫人。”
做完了这些,难得安静了几天。
魏老夫人没有生事,感觉就像来王府养老,安静的很。小魏氏渐渐好转,白姨娘天天窝在自己窝院子里。如果她是一颗豆子,这时候都能发芽了。
就连高氏姐弟也老老实实的受罚,直到得到了林先生的肯定。落雪院那边的土豆种植也进入了正轨,实苗培育成功,有一个很好的开端。
当然,肖绛知道很多人盯着落雪院,所以嘱咐刘女一定要好好保护住土豆的芽苗,毕竟试验品太少了。她急切的等着楚宁人的商队再次出发,去北刹那边运回来大量大量的土豆,这样她就能够中大面积种植了。
只是那时候王府里就种不开了,如果在王族的庄园或者农民在田地中推行,又要派人守着,防止被人破坏,直到彻底成功为止,就还是需要用人……
不过在高氏姐弟结束惩罚之后,肖绛剽窃的那篇《触龙说赵太后》也传遍了胜京,很快就是全燕北,更向更远的武国传出。
随后魏老夫人请肖绛过去,说要吃一顿饭。据说席面是叫胜京有名的酒楼送过来的,并没有花用王府的东西。
小魏氏因为身子还没大好,现在还只能用清粥小菜,就没有参加。
“听说之前,这姐弟两个挨了王上的好一顿鞭子。”吃到一半的时候,魏老夫人假装无意地说,“王上忙于军务,身边的妾室少,于子嗣上更是艰难,这都快三十岁了,更是只有钰儿一个儿子,平常疼爱的很,居然舍得用鞭子抽。我思来想去,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啊。”
肖绛放下筷子。
来了来了,就知道酒无好酒,宴无好宴,就算平静了很多天,该找茬的时候就会找茬的。
王上身边妾室少是什么意思?等高闯回来,她老人家要往高闯屋里塞上几个人吗?下一个,以及下下个小魏氏?
魏老夫人这手伸得未免太长,也不问问她答不答应。
呵呵,她这种一等,不对,超待妒妇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敢染指她肖绛看上的男人?老猫鼻子上挂咸鱼,休想啊休想。
“王上青春正盛,看您说的,什么三十岁呀,还差好几年呢。”肖绛笑眯眯地说,“我还没问您呢,虽然咱们娘儿几个吃顿饭是应该的,但是您突然请我过来,我还真有点无功不敢受禄的感觉呢。”
“无它,就是谢谢你照顾这两个孩子。”魏老夫人抬起手。
因为高瑜和高钰就坐在她两旁,所以一手抚摸一个孩子的头,满面慈爱。
“这有什么好谢的?照顾他们是应该的呀,我是他们的娘亲。”肖绛理所当然的、顺这魏老夫人的话音说。
而肖绛都递上台阶,魏老夫人当然也就不会客气,缓声道,“在外头,你是王妃,我是臣妇,这样说实在有些僭越了。可既然是在家里,关上了门,那我可要倚老卖老,说说你这个当娘的了。”
“有什么话您只管说。”肖绛完全没有一点被冒犯的样子,还是态度极好。
“当娘的要心疼儿女,就算你是继母,王上对孩子发脾气的时候也要在旁边劝解才是。”魏老夫人又拍了拍两个孩子的手臂,满是安抚之意。
不过郑在肖绛看来,明明是撑腰嘛。
这么想着,目光就飘向了高氏姐弟。
高钰还好,垂下了眼睛。小小年纪就会掩饰情绪,倒也看不出什么。
就是高瑜,哎哟这个草包小丫头,满脸都是得意,下巴还微微抬着,带了几分挑衅之意。
好像在说:你有什么了不起的?你虽然在名义上是我们的娘亲,也是我们的教习,师长二字全占齐了,但是现在有比你辈分更高的人,相当于婆婆的人。
哼,看你怎么办!
哎哟,这只小狐狸,这样狐假虎威,一点儿不吓人,反而搞笑。
肖绛忍着笑,努力摆出端端正正,聆听教诲的晚辈样子。
魏老夫人很有些满意,但又有些疑惑,随即又有几分担心。
这个王妃不寻常,怎么可能这般乖巧?别是准备着什么后招等着她吧。
“可我却听说,他们挨那对鞭子,那是因为你起的头。”只是骑虎难下,少不得要继续说下去。
“对呀。”
哪想到肖绛毫不犹豫的承认,连掩饰之词也没有,而且很认真的点头,一脸理所当然。
高瑜气坏了,差点伸出小手去拍桌子,幸好忍住了。
这么多日子和肖绛斗智斗勇,就算是表面上很老实的时候,心里也是不服气的。
毕竟他们就没赢过……
其实在上次高闯的中毒事件中,肖绛舍命救下他们,也让他们有一丝丝感动的,但架不住有心人在背后不断的的提起肖绛是后娘,后娘多么虐待前面的孩子之类之类的话。那些民间传说的故事和若有若无的事实例子反复被提及,好像继母和继子女天生就是对立的,“邪恶”的肖绛的存在就是要害死两个孩子一样。
高氏姐弟毕竟年纪还小,还没有正式形成自己的三观,很容易被带节奏,慢慢觉得肖绛的所有友好行为,也许,大概,可能,只是做戏罢了,只是为了哄着他们的父王。
再加上,从前只跟他们“听从”的小伙伴现在慢慢转向了肖绛,父王院子里的那些人也开始顺服于肖绛。
这样,应该有一种领地被侵占的感觉吧?
于是,整体的对立情绪又慢慢在心里形成,应该也不能说是彻底的对立,而是一种严重的怀疑,内心深处的不信任。
这就好像身体出了状况,哪怕用药一时控制住了,遇到特殊的环境,就又可能有病症出现。
肖绛深知这一点,所以并不以为意。
她从不认为因为犯错的是个孩子,就可以轻易逃脱适当的惩罚,轻易地被宽恕。但她同样不认为孩子有成熟的思想体系,可以明辨是非。
谁不是在错误之中慢慢成长的呢?关键得有正确的引路人。
从前她没有多余精力注意这两个孩子,现在可要关注了。
一方面她在前世是当老师的,想把孩子教育好是本能,骨子里的职责感。另一方面,她已经决定跟高闯长长久久。
既然要做一家人,继母也是母亲。
她没做过母亲,但想做个好母亲。
在现代的时候他无数次幻想过自己的爱情,没想到一朝穿越到古代,却是个进门就当娘的为难状态。
而且,是后娘,孩子年纪不小,半懂事不懂事的那种。地位很高,王者的儿女,管教起来轻不得,重不得那种。
可是这能难倒她吗?她可是在共和国成长起来的女人啊!
而听她这样直承其事,魏老夫人的脸上就有些不好看起来。
“爹娘管教孩子,本是天经地义。”魏老夫人放下筷子说,“可有道是严父慈母,尤其他们还是王上的子女,王上的威严不能触犯,某些时刻你就应该拦着点才是。可你不但不拦,听起来倒像是你挑的事儿。何况,你是王上的继室,肚皮隔着一层,不是更怕伤了孩子们的心吗?”
这就有一点质问的意思了,而且就差把“后娘”两个字直接说出来了。
肖绛并没有慌张气愤,在现代受到的心理抗压训练,在这时候显示出了极大的优势。
“您说的对,身为人母,自然要爱孩子的。”肖绛也放下了筷子,但并没有相魏老夫人那样发出“啪”的一声,而是轻轻放下。
“但是,慈爱和溺爱还是要分分清楚。”她又说,“您老可知道,当时他们犯了什么错吗?”
“不过是杀了一只猪。”魏老夫人哼了声,“猪不就是杀来吃的吗?”
“是谁这样跟您说的?”她问,是无意的看了高氏姐弟一眼。
大约是心虚,两个孩子虽然没说话,却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表示不是他们。
“这样轻描淡写跟您说这件事的人,简直就是混淆了事实,这就是成心糊弄您,挑起您和我之间的矛盾,其心可诛!”肖绛渐渐冷了脸色,“其实那人也并没有说慌,确实只是因为杀了一只猪,可这程度和性质却不一样!”
“有什么区别?”魏老夫人哼了声。
“那区别可大了!”肖绛情不自禁地提高了声音。
这不仅令魏老夫人心头一紧,感觉触到了肖绛的逆鳞,瞬间焕发出斗志,打算借此机会好好会一会这个武国来的年轻王妃。
她已经忍了好多天,也已经在府里打听很多天了,了解了这位王妃的好多事儿。再不出手,还要等王上回来吗?
听说,现在那个不知真的还是假的大和尚郭怒,已经把前线的战报都要送给这位王妃看,简直令她震惊。
宠媳妇儿可以,但军国大事啊,怎么可以这个宠法?她可是武国人!万一把消息透过去怎么办?
她把此事告诉了老爷,老爷已经连夜写了劝谏的折子送到了军前。看王上对这个王妃的喜爱程度,若等他回来,就谁也动不得王妃一根寒毛了。
虽然王上还没有称帝,但也是君。
清君侧什么的,她一个妇道人家也行得!
“我老婆子倒想听听区别在哪儿,还能大到天去吗?”魏老夫人哼了声,开始不客气。
一边的高氏姐弟不禁更加心虚了。
他们确实想有个人撑腰,打一打那个女人的嚣张气焰。
魏老夫人虽然没有名位,但是父王说过跟她自己的娘亲差不多,那么就是这女人的婆婆呀,难道还不能管教她吗?
也不用如何,只要下回跟他们客气些,不要随意惩罚就好了。
这个女人是他们的长辈,魏老夫人是长辈的长辈,而且特别疼爱他们,不是应该辈分大的更厉害吗?!
可,如果详细说起当初挨父王鞭子的事儿,他们就有点抬不起头。
那个事儿……确实……很过分……
之后高瑜还做了好几天的噩梦,梦见她穿着雪白的衣裙,结果杀掉的小猪的血染红了,然后那只母猪一直追在后面要咬死她,好可怕。
最后是二夫人找了道人,给她收了惊,压了魂才算过去
他们不愿意承认,但其实对那件事真的很悔恨,更不愿意提及。
如今本想占点上风,可却是连头也抬不起来了。
肖绛把他们的表情看在眼里,就知道不是这对双胞胎颠倒是非。
而且看起来高闯这顿鞭子没有白抽,他们真是知道错了。只是因为身份地位的关系,总被别人捧着,小孩子的臭脾气,乱骄傲一把的,不肯低头承认罢了。
为此,她很欣慰,表情都软下来。
孩子都敏感。
高氏姐弟感觉到这个“跋扈”、从来不给面子的女人没有当场发作,而且望向他们的目光还柔和了许多,不禁感到诧异。
就见肖绛的目光又转向了魏老夫人,神情极其认真的说,“我给您打个比方吧,就好比一个人生病了,明明是咱们家二夫人生的那种能要命的伤寒,却只告诉您受了风。虽说都是报告您,有人病了,可在这样的情况下请的大夫,吃的药能对症吗?不对症,病情这么耽误下去,不是要病人去死吗?”
“又或者在战场上,敌军大举来袭,已经抢占有利的地形,他却告诉您有敌人过来了,那么应战的准备能一样吗?如果因为情报不准确而输了这一仗,乃至输了整个国家,那些死伤的将士找谁说理去?所以,向您这样报告的人不是蠢就是坏。这样的人留着也是浪费咱们燕北珍贵的粮食,是不是该杀?”
这个“杀”字她说的语气很重,居然同时带了凌厉的杀气,旁边的春妈妈不禁一个哆嗦,额头冒汗。
这里毕竟是王府,王妃的年纪虽轻,还是武国来的,但是位份很高,在全燕北的女人中是最高的。可惜魏老夫人又不是正经的婆婆,自然不能四处去打听事情,都交给她们这些手下。
这件事儿也不是她直接听到的,但也是她安排的人层层回报到这里,难不成有问题?
与此同时,在王府的某处,某个投机取巧的人也不禁感觉背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莫名其妙之下也有些心头发寒。
这边,魏老夫人也没想到肖绛这样理直气壮的,本来胸有成竹的事儿不禁也有点嘀咕,暗道自己年纪大了,离了战场之后果然莽撞很多。
只道对方是王妃又是后娘,做出这样撺掇男人鞭打前房儿女的事,来必然是存着私心的。别人给挑出来,必然也是理亏词穷,至少不能理所当然吧。
可这一位,怎么就这么……
但,这时候她怎么能虚下来。
所以挺了挺腰板说,“王妃倒是会说话,道理确实是这个道理,可哪有那么严重?何况,他们两个才多点儿大,还是孩子呢。”
孩子不懂事儿!跟个孩子计较什么。
肖绛最烦这些话,在现代的时候就在就烦。
“魏老夫人掌了这么大个家族,年轻的时候也掌过兵,总知道防微杜渐的道理。”肖绛半句也不让,“在他们小时候不管,难道等他们长大了管不了了,做出更大的祸事吗?而且他们是谁?他们是王上的子女,做出恶事来,危害性比其他人要扩大十倍、百倍。若身边出了奸佞小人、以此诱导,或者狐假虎威、为虎作伥,那时候又该如何?千里大堤,毁于蚁穴。别说我还是王妃,是他们的娘,是他们的教习,哪怕只是个路人,也不能放任不管。不仅要管,还要比旁人更加严格些要求!”
她说的话是天下大义,魏老夫人不管说什么都无法占理儿,只能把问题聚焦在事实上,不然找不到机会反驳,“还是那句话,理儿是这么个理儿,但怎会如此严重?大病说成小病固然不好,可只是磕磕碰碰的,却说成马上就要了命,不也很过分吗?偷工减料不好,添油加醋可也没有必要。”
肖绛挑了挑眉。
矮油,这是说她是非不分,故意栽赃吗。
她不喜欢小孩子因为年纪小就为所欲为,你计较就是你小气。她同样不喜欢有些人仗着年纪大就胡搅蛮缠,谁要反驳,不满足她就是不尊重老人。
她不惯着这臭毛病!
再看那对双胞胎姐弟,已经开始坐立不安了。
“你们俩先下去吧。”肖绛示意高氏姐弟。
高钰还好,高瑜向来是跟肖绛对着干的。她甚至没有自己的观点,总之,肖绛赞成的她就反对,肖绛反对的她就赞成。
但是这一次,她居然听话的紧,站起来的比弟弟还要快。
不走不行了,屁股底下好像有钉子呀。说好了让这个女人难受的,为什么到头来他们才像被架在火上烧呢?
这丑八怪,这个妖精,道行深得很!
“坐下吧,饭还没吃完。”魏老夫人却开口。
古代人真是不注重孩子的自尊,肖绛心中暗暗摇头。
抬起眼,就看到高氏姐弟都齐齐望向她,眼神里居然有些求助的意思。
小屁孩儿,知道怕了吧?!
她本来就不打算妥协软弱,这时候就更刚。脸上笑眯眯,态度上却是寸土不让,“老夫人,我知道您疼外孙。按理,我应该心存感激,不能拦着。可是规矩就是规矩,大人说重要的事,小孩子怎么能参与呢?还是下去吧。”
最后几个字,已经透着不容置疑。
高钰见机快,连忙说,“外祖母,我和姐姐先出去一会儿。等下,我们再来给您请安。”
“只怕还没吃饱吧?”魏老夫人紧盯不放。
她感觉被下了脸面,哪怕对方是王妃,但她对王上可是有实际上的扶持之恩的,不看僧面看佛面……
“已经饱了,外祖母放心。我……我们平时吃的很少的。”高瑜连忙拉着弟弟,急匆匆行了个礼,直接就跑出去了。
他们吃的少吗?
半大小子,吃跑老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平常吃的比猪还要多。
而这个草包娃子,这时候倒是快刀斩乱麻,算是无形中解了魏老夫人的为。
肖绛腹诽着。
重要的是,这里毕竟是王府,肖绛是王妃加娘亲,魏老夫人再功高震主,道理上也不能指手画脚的。
于是魏老夫人气坏了,若在自己的家里,肯定就会立即发作,连他家那老头子的面子也不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