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都春—— by柳暗花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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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就知道高闯还在暗中安排了其他人手保护她,必定是千花等级的暗卫之类的。
他们办事,她放心。
但是……
“暗卫营这么闲吗?”她忽然问。
有一点军事常识的人都知道,战争期间,军队如果想获胜是需要大量的情报支持的。
打仗哪有那么简单?
除了战斗力和经济支撑之外,冷兵器时代还要讲究马匹质量如何,冶炼技术的高低,因为那意味着武器的强弱,还有必须靠人力搜集和传递的情报,方方面面都得配合到位。
高闯有一统三国的野心,所以哪怕是勒紧了裤腰带,自己过苦日子,那些暗卫、斥候都早早培养,布线,花费了大量的时间精力和金钱。平常的时候,这套系统都在有序运转,战争时期则会加速运行,一样忙到吐血。
千花很是聪明伶俐,跟着肖绛久了,也渐渐了解了肖绛行事说话的方式,所以立即就明白了肖绛的意思。
她连忙说,“王妃放心,那边还有大批正在训练,还没出师的人弟子。训练的功课里头也有一些跑腿打杂的事儿,也是锻炼他们的能力。如果王妃的信件不是极度秘密的,完全可以派个人去。嗯,派二三个也行。”
那意思,找个实习生,倒不必动用高闯留在她身边的暗卫。
肖绛点了点头,并不反对。同时心头一动,琢磨着要不再邀几个人过来用?
她实在是缺人!
可转念一想: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暗卫营是高闯手里的底牌之一,相当于为燕北输送血液的肝脏。她自已要做的事,自己想办法,非特殊情况不应该动用高闯的根基。
暗卫营的未出师弟子也相当于学生,于是她再度灵机一动。
学生嘛,谁还没有几个咋滴?
她悄悄把主意打到了讲艺堂那群孩子身上,这封信里写的却是让楚宁人有多少土豆就给她收多少土豆过来,只嫌少不嫌多的。
至于银子,她可以拿青霉素换。
现在青霉素只提供战场上给高闯使用,等这场仗打下来有了余额,她就要拿着时代的神药换大把银子了。楚宁人要不傻,这笔生意必然做的。
她也正好借这个机会,让青霉素的大名正式传播出去,而不是通过战场上的行为,慢慢的为人所知。
同样的,娶好妻,旺三代。
高闯就幸运得很,虽然他颜值,武力和人品都是顶级的,可是他多穷啊。
偏偏,误打误撞就取了她这个拥有可贵的现代思想,总结过丰富历史经验,绝对会赚钱的。
肖绛自我得意了一番。
然后就是第二天在课堂上,她向学生们说明了种植土豆的事情。
土豆这种东西在这个时代的燕北,还没有人听说过,就连土豆这个名字也是肖绛从现代移用过来的。
消息灵通的人,也就是那些紧盯着燕北王府的人,都知道燕北王妃找了积年老农来,在落雪院里不知鼓捣着要种些什么东西。
但是也没有人太当回事儿,就以为是什么奇花异草,不过是为了要讨王上的欢心,女人家吸引男人的小手段罢了。
虽说用上这样的老农而不是花匠,确实还挺奇怪的。
而肖绛觉得种植土豆这个事情,是适合大面积推广的,所以并不像青霉素一样捂着盖着。之前之所以保密,是不知道能不能成功。现在已经看到了曙光,自然要考虑和布置下一步了。
现在三国之间的局势,就像暴风雨之前的宁静,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一个雷劈下,大风大雨就要来了。所以燕北不管做什么事情都要快,特别是涉及口粮的问题,那真是刻不容缓,耽误不得。
只有她自己种土豆有什么用呢?
个人的力量有限,最好全国都动员起来。但是这毕竟是新鲜事物,农民的土地种一点粮食非常不容易,全家的口粮以及缴给国家的赋税,就指望着土地的收成,绝不能轻易来冒险。
所以肖绛要把这个消息透露给学生们,由学生们透露给他们的家长。
能来讲艺堂的孩子非富即贵,古代的权贵就相当于大地主。只要他们愿意配合,拿出一点土地来试种。等成功了,明年就可以全国大面积推广。成功了,明年的种子也有了,不用再去北刹那边购买。
银子倒在其次,主要怕耽误时间。
土豆种植如果侍弄得好,两三个月就能出产一批,除去天气特别寒冷和炎热的时候,燕北一年就能种两季!甚至三季!
“肖教习说的这个土豆,到底是什么东西?”
“真的很好吃吗?”
“没听说过哎,比肉还好吃吗?”
“它是一种豆子吗?”
果不其然,孩子的好奇心是非常旺盛的。肖绛略微一提,个个都感起兴趣来。
好在肖绛早有准备,挂出了土豆的图片。当然不是她自己画的,她画地图很精准,那是专业知识,其他美学方面就不行了。于是她厚着脸皮找了林先生,通过她详细的描述,林先生画了出来。
别说,还挺像。
可是用这种书画大家画土豆,古今中外大概也只有肖绛一人了,简直算是圣人面前卖百家姓。
于是,她大致讲了讲土豆的特性,然后就大说而说土豆的菜谱,又把这些孩子馋够呛。
“不过呢,这个东西虽然贫贱,做菜的佐料却是难得。之上我说的那些菜试只不过是富贵人家换换口味的,对于普通的百姓来讲,这个东西能够吃饱,度过荒年。”引导了孩子们的兴趣之后,肖绛把观念导正。
“之前饥荒的时候,也吃过红薯。”武教习张建辉在旁边说。
红薯,在这个时代早有种植。不过因为产量低,口味差,少有人种植。
现在肖绛的课总有旁听的人,此时不仅有张教席,林先生的书僮也在。对于肖绛这边稀奇古怪的新知识,他们都听得津津有味。
“红薯吃多了会肚子胀对不对?”肖绛脑海里浮现出一些画面,是原主当初在尼姑庵里的情形。
郡王府每个月都添不少香油钱,可是架不住身边的人以及那些不好的姑子们贪。所以到后来,原主饿的时候吃过红薯。
这个时代的红薯也不像现代那样,有烤红薯啊、炸红薯片呀,各种新鲜的吃法,就是煮来吃,也是贫困的人家渡过饥荒用的。
想原主好歹是一个贵族小姐,结果却因为患了自闭症而受到这样的待遇,真的是可怜。
那些本应该拿着银子办事儿的人,却还要虐待她,真应了某位现代法学教授的一句话:人心隐藏着整个世界的败坏。
“而且不如土豆那么禁饱,那么好吃。”她本来很想说营养成分和淀粉含量土豆很优质,但这些词汇确实也太超前了……
“今天跟你们说这个的意思,是我打算在王上的一个农庄里大面积试种。但是在种植之前需要处理土地,不知道你们谁愿意利用休沐时间去帮忙啊?当然按照惯例,必须得到家里爹娘的同意。”
底下一阵窃窃私语。
肖绛看了看高氏姐弟,“世子世女之前已经帮过忙了,我要提醒你们,这是非常枯燥的一件事情,并不好玩。如果你们打量着去庄子上完玩乐,我劝你们就不要去了。因为那不是玩,是非常辛苦的工作。”
“之前我们在落雪院也帮过忙啊。”祝犇扒了扒头发说。
“只要于国于民有利的,我去!相信我爹,我祖父也会答应的。”廖章睿说。
高瑜就白了廖章睿一眼,十足看不起。
高钰举了举手,“肖绛习说的没错,真的是挺累的,我的手掌都磨出了泡。”
真的吗?真的吗?立即就有孩子问,还有人跑过去看。
这些锦衣玉食的孩子,就算是干活也不过比划比划,哪知道生活真正的疾苦。
肖绛打算借机给他们科普科普。
“曾经我小的时候也纳闷,很多农民因为没有土地可耕种而变成流民,可是在荒郊野外,还有山边山脚,到处都是没主儿荒地呀,他们为什么不开了荒来种呢?”她说,目光缓缓扫过堂下。
一群小脑袋点呀点。
以前是没想过,现在教习一说,确实是呀。
“是他们懒惰吗?”莫依依细声细气的说。
肖绛摇了摇头。
“那么是官府不允许?”王小胖子也问。
肖绛又摇头。
“那为什么不自己去找地耕种?”高钰忍不住发言,“难道都像我们燕北一样,因为天气寒冷,种出粮食吗?”
“你们猜的都不对。”肖绛缓缓地说。
她的目光从孩子们面上滑过,“从前我也是不知道的,后来耐心听农户讲了讲,才明白其中的道理。你们可知道,开荒有多难吗?”
“有什么难的?”高瑜咕哝。
肖绛望向他。
高瑜就不服气地说,“之前落雪院也不是种地的地方,我跟弟弟不是也去整理过。现在能种了,那也算是开荒吧?”
落雪院那片空地足有四分,虽然说都整出来了,但事实上就种了两颗土豆,想起来其实是有点好笑的。
只是她当时不知道只能拿到两颗种子嘛,何况农民人们不喜欢土地上空着,所以亭老爷子其实又种了其他的蔬菜,现在占的满满当当。
蔬菜生长周期短,种蔬菜的话也方便随时收割。
对于农人来说,粮食种起来真是辛苦,所以特别珍贵,蔬菜相对要好一些。
“你们生在富贵人家,不知道生活辛苦。你们身边总有人伺候,所以并不知道很多事没有想的那么简单。正好,今天我就来给你们讲一讲。”肖绛拉了一把椅子,直接坐下。
“大家都知道、无地流民等同贱民,境遇非常惨,会被人看不起,会被人鄙视和抵制,动辄羞辱驱赶。”肖绛缓缓地说,“但即便如此,这些没有土地的农民也不能轻易开荒,要先攒粮食再攒钱,筹备好几年,做足了准备才走出了正式开荒的第一步。”
“为什么呀?开了荒种了粮食就可以吃呀,为什么还要攒钱又攒粮?”小胖子王羽纳闷。
“种粮是需要时间的,在没有收粮之前吃什么呢?啃土块?笨!”高瑜哼了声,微微抬起漂亮的小下巴,觉得自己的智商有点碾压。
“说得对!”肖绛肯定了高瑜的回答,又解释道,“而且开荒也讲究季节,不是想什么时候开就什么时候开。有道是春种夏管秋收,在开荒之前,没有地的农民肯定要去给别人做工来养活自己。在地里最忙的时候,怎么抽得开身?即便有空吧,零零碎碎做起来是不管用的。春夏之际草木正盛,今天开了半分地,一场雨水,一夜之间,野草又铺天盖地长出来,那不是白费功夫吗?”
孩子们面面相觑,这群富贵人家的宝贝蛋,哪懂得这些呢?
“再说,还有狼虫虎豹威胁安全。”肖绛希望这些孩子懂得人间疾苦,“这还不止,春夏之际的蛇鼠蚂蚁和毒虫毒蚊也很可怕,不幸被叮咬几口,染了毒,害了病,轻者花费家里所存不多的银钱,重者,会丧命的。”
有那么可怕?
孩子们再度面面相觑。
在他们看来,生病就是喝苦药之类的,府里的大夫自然会来给看病啊。
从来不知道,有人是看不起病的……
“只有秋后十月到开春这段时间,农闲了,地里活忙完了,蛇虫鼠蚁销声匿迹,荒草枯了,灌木干了,能砍能伐,收拾起来利索不费事,也才有大把的时间能用来专心做事。”
“可有了时间就行吗?不行!还有个刚才提过的最大的问题……粮食。”肖绛叹了口气,“你们能不能告诉我,穷苦百姓是什么样的人?”
“家无隔夜之粮。”廖章睿说。
他的祖父世燕北重臣,也管这燕北的钱粮。他这样小小的年纪又是这样的出身却有这样的见识,足见廖大人平常教的很好,他平常耳濡目染,也是有一点常识的。
“你说的不错。”肖绛点头赞许,“这四五个月只是开荒,他们没法出去做短工,不能挣吃挣喝,全家人就会饿死了。所以,至少要先攒够全家人半年消耗的粮食。他们平日里就要起早贪黑的干活,除了一天的吃喝,就要勒紧裤腰带。直到家里有了足够的粮,才可以正式开荒。”
“需要半年那么久吗?”高钰皱着小眉头,平时很少发言的,这时候也加入了讨论。
“你们是不是觉得秋季开荒很省事,起码除草简单,反正粮食已经收了,点把火一烧就行了对不对?”肖绛很认真的说,“但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你们总听过这句话,水火无常。万一有什么火星子没有控制住,被风一吹,漫天飞舞,引发了山火怎么办?而且你们以为秸秆是没有用的吗?那很宝贵!一部分用来喂牲口,一部分作为可以赋税上缴国家。”
“这个我知道。”祝犇举起手,积极回答,“衙门会统一收集起来,再分发给军队。因为军队里也有牲口呀,比如大马……”
他全家都是行伍出身,很知道这种事。
“聪明。”肖绛挑了挑大拇指,笑眯眯的望着被夸奖后,脸泛红光的高大少年,“不仅如此,百姓的日常做饭和冬天取暖全靠女人和孩子上山捡干柴。万一烧光一座山,基本等同于绝了整个村子几百人的活路。”
孩子们发出惊叹声,真没想到小小的秸秆有这样大的作用。
“所以,还是要老老实实,一撅头一撅头往下刨,那效率就可想而知了。秋天好说,土层松软,一入冬,上了冻就完了。到了冬天、土层冻的硬邦邦梆,一撅头下去只有一道白印儿,震的手生疼。但是既然开荒就不能停,咬牙也得继续干,换上镐头硬凿。遇上老树根啥的,又得锯又得砸,还要刨根。全家老少齐上阵忙活一秋冬,人累个半死,也不过能开一两亩地。然而,光开出来却还是不行。”
“还是不行吗?”莫依依哀叹了声,小脸上全是关心,还有些遗憾焦急。
这是个善良的孩子,又分外乖巧,共情能力强。高瑜和她相比,简直就是个天魔星啊。
“依依不要着急,但确实还是不行的。”肖绛安慰的看了小姑娘一眼,继续说,“土地嘛,有时候会地势不平。夏天一下雨,暴雨洪水带着高处的土壤往低处泛滥冲刷,把庄稼冲个七零八落,侥幸没死的也活不长,造成旱的旱死,涝的涝死。所以,还要平整土地,把高处的土挖出来,挑着担子一担一担挑到低洼处填平,并垒出田埂……”
“这样总可以了吧?”高瑜嚷嚷,“我听着都累得慌。”
“你听着都累了,人家做工的要多辛苦呢?”肖绛说,又问大家,“大家可知道,农活什么最累?”
“挖土方。”知道这些孩子不知道,于是自问自答,“再精壮的汉子也要脱几层皮。回家起茅厕,挑着百十斤粪肥一担一担,走一公里往地里担。你们不要捏鼻子,因为吃的香喷喷的饭菜就是这样来的。施好了肥,开春再花钱租牛深耕一遍,全家上阵用撅头细细把地再翻一遍,大块土壤打碎,草根除净。然后把晾晒一冬的杂草灌木枯叶烧成草木灰,增加土壤的肥气和养分。最后,再人力来回耙几遍,耙的平平整整。”
她看向高氏姐弟,“你们在落雪院觉得做工很辛苦,但那只是开荒的最后一步。而且在你们耙地之前,亭老爷子一家已经松整过,省了你们很多力气。”
高瑜和高钰对视一眼,情不自禁的伸出自己的手看看。
手掌上,曾磨起了泡,虽然伤口非常小,挑破之后已经愈合,但当时那个疼啊,他们现在还记得。
可原来,他们只是做了最轻松的部分。
而他们的小动作没有逃过肖绛的眼睛,这让她感觉今天这堂课没有白上。这些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孩子,如果燕北的未来在他们手上,他们必须知道民生疾苦才行。
“还有。”她说。
“还有啊?”几个孩子同时哀叹。
因为他们感觉这样已经很辛苦了,居然还没有完吗?
“刚开出来的土地,四周全是荒草和灌木,那就是小动物的天堂,不管你种什么,都不够它们祸祸的。”肖绛继续说,“所以农户必须抽出人手,在地头搭起茅草棚,日夜守着。然而,地是有了,要种什么呢?开荒第一年,只能先种点豆子,不指望产量,能肥肥地就行。等于荒地开出来,想要见到真正的粮食,得等到第二年甚至第三年。”
“那么久啊……”孩子们再哀叹。
“如果四周没有水源,大米高粱之类的也种不得,只能种点耐旱的玉米或谷子。”肖绛的目光巡视着课堂下一张张已经带着同情之意的小脸儿,“谷子的产量从来不高,可春天播种,光种子就要五六斤,因为种子质量没法保证,所以一个窝里要点两三粒种子,确保出苗率。一家人在地里忙活一年,秋后收获基本就是两口袋,一口大缸的三分之一都装不满。穷人吃不起肉,也吃不起鱼和鸡蛋,肚子里缺油水,加上天天出苦力,吃的就特别多,否则第二天就没有力气下地。往往一亩地的产量,就算全家顿顿喝糊糊也只够两三个月消耗。这么辛苦,却根本吃不饱饭,这些百姓难道不可怜吗?他们又怎么能有开垦荒地的积极性呢?”
说到这里,她终于结束了这段演讲式的上课,看到孩子们都沉默着,把她的话听了进去。莫依依和王羽,甚至都掉了眼泪。
农民苦,百姓苦,民生疾苦。
作为未来的当权者,如果不懂得这些苦,不懂得怜惜这些苦,又怎么能够造福于民,认真建设国家呢?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肖绛念了这首在现代小学里孩子们就要学的诗,“现在你们了解了这件事,要怎么做呢?”
“减少农民的赋税。”廖章睿大声道。
肖绛点头,“这是个办法,可是王上体恤百姓,咱们燕北的赋税已经是很低了。你们都知道王上有多么节俭,如果赋税再低,国库空虚,衙门怎样运行?军队又如何出征呢?”
“我们也要节俭!”高钰也大声说。
因为想起父王平常的所作所为,想起自己和姐姐并不那么注意,忽然感觉分外惭愧。
其他孩子慢慢低了头,也都想起自己的日常行为。
农民日夜不停地干活儿吃不上饭了,可他们什么也不做却还挑食,不顺口的直接就扔掉……
“浪费行为是不好的,应该杜绝。”肖绛给了一点时间,等孩子们反思的差不多了,就又说,“哪怕你们的家里很富贵,可银子是你们家的,这些食物却是农民耕种,老天赐予的,怎么可以轻视和糟蹋呢?”
“对!不能浪费!”高瑜拍案而起。
她想起父王平常吃的还不如他们姐弟好,心头一热,也顾不得跟肖绛作对的原则,生平首次赞同肖绛的意见。
“世女很有见解。”肖绛连忙夸奖。
倒不是讨好,也是一种激励,让这孩子在正路上继续走下去。
“但也不是让你们吃苦,你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环境允许的情况下自然要吃点好的,将来身体才能棒棒的。好好吃饭,好好锻炼,长好身体,以后才能更好的为咱们燕北服务。”肖绛又把话拉回来,生怕这些孩子偏激了,“但是,如果你们有吃不了的东西,千万不要扔掉。可以送给仆人或者贫困的人家,哪怕倒到街上喂流浪猫狗,也要让每一粒粮食,每一颗菜,和每一块肉有它的意义。”
对!对!对!
童稚的声音此起彼伏,有慷慨激昂之意,令肖绛很有成就感。
她是教育工作者,没有什么比看到孩子们接受了良好的意见,形成正确的三观更值得高兴的事了。
“所谓开源节流,节俭生活,杜绝浪费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要想办法帮助农民开荒,并且提高农产品的产量。”肖绛把话题引到自己要说的正事上,“所以咱们再说回刚才提到的土豆。”
“它产量很高吗?”廖章睿连忙问。
他是所有孩子中最早最初想到此事关键处的,教育得好,将来必是能臣啊。
“是的。”肖绛微笑点头,“我刚才说了,它即能当菜吃,也能当主粮,吃了顶饱还不胀肚,是非常优质的……植物……”
差点说成优质碳水。
“你们报名去了庄子上的,都是要学习土豆的种植。学会了,各家都种上一些,最后普及到百姓手中,咱们燕北就不会经常闹饥荒了!”
终于,孩子们接受了土豆种植的想法。
待他们回去一说,就会有机灵的人家来找她讨主意,也会跟着试种的。
虽说种子奇缺,现在也种不了,但带孩子们去高闯的庄子上,可以先整好土地。就希望楚宁人不要掉链子,能尽快带回大量土豆育种。
也希望落雪院这堪比现代兰花的珍贵土豆,能完美成熟,当做成品展示给重要的人。
随后,因为廖章睿想得深,肖绛又借机和学生们讨论了下由富户资助农民开荒,甚至士兵得胜归来,也可以让一部分人垦田,而后用收成抵消资助金的方式。
这一节课上得非常久,早就超堂了。
但,下面每旬两次亲自讲解文章的林先生却根本没有催。
到最后,肖绛还嘱咐孩子们,“说了去农庄的,可不能怕苦怕累。半道哭鼻子的,撂挑子不干的都是孬种。还有啊,不要以为这与女孩子无关,咱们女子也不能孬。对了,那首锄禾日当午的诗名为《悯农》,你们都记下来了吧?回去默写几遍,家里有识字的学童也教一教。”
肖绛的意思是,希望这首诗可以广泛流传,让所有人都能悯农惜农。虽说在现代的时候,孩子们小学就背了,然而在珍惜粮食上并没有什么卵用……
但燕北不同,饥荒两个字一直像一座大山一直压在所有人的心头,他们应该更懂得不浪费是一件多么宝贵的品德。
“这么简单。已经背下来了。”高瑜得意的说。
肖绛不吝夸奖,对她挑了挑拇指。
一边的莫依依鼓足了勇气,说,“肖教习,您说女子也不能孬,我觉得很有道理。那您……我听闻……有人说您唱过一首歌,有句词,谁说女子不如男……能不能……教教我?我娘听了很是喜欢,觉得长了女人的志气呢。”
肖绛怔了怔。
她那晚只是一时兴起,随口嚎了两嗓子。怎么盯着他的人这么多吗?连这样的小事都传了出去,连一向低调的莫夫人都知道了。
“不可以吗?”莫依依见肖绛发愣,不禁小心翼翼的问,小脸儿都有点儿憋红了。
难不成是自己太多嘴了吗?娘亲经常说,要多听多看少说,免得人家尴尬为难,她怎么就忘了这些话呢?
而肖绛敏锐地发现了莫依依的窘迫,赶紧说,“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只是教习唱的难听,而且那也不是歌,是……小调,怕你们听了笑话呢。”
“谁会笑你?!”高瑜低低地嘁了一声。
她也听说过这个,外头都知道了,王府中早就传遍,所以其实,她也好奇整首小调是什么样的来着。莫依依这样问,正中她的下怀。但,除了刚才的情不自禁,她才不要有任何赞同肖绛的话呢。
“那好吧,你们不怕难听,我就教教你们。”肖绛笑着说,“男生也要一起听听,这本来就是女子说给男子的话。”
那些男孩子还真没有想走,好玩的事儿,奇怪的事儿,肖教习会的,作的可多呢,他们可舍不得落下这个机会。
于是肖绛就教学堂里的女孩子唱了《谁说女子不如男》,虽然确实有点荒唐走板,但能成为经典的歌曲必有过人之处。
这首歌的气势,歌词,都特别触动人心。
“耙地是真的很辛苦吗?世子世女了不起啊。”终于下课之后,肖绛离开了教室,几个孩子立即围住高氏姐弟,兴奋的问。
神情间有些佩服。
这姐弟两个刚才给人看过手上的伤口,这时候又展开来,好像是展示胜利的勋章一样。
“我听人说过,侍弄土地是很讲究技巧的,不是有力气就可以。”连祝犇都说,“我力气大,但未必有世子世女做得好呢。”
“可不是。”高钰也有点骄傲,“就说那个扁担吧,两边挑着东西,掌握不好平衡很容易摔跤。耙的时候,手法也有讲究呢。”
“快讲讲。”王羽急忙说。
其他孩子也七嘴八舌的问。
高瑜抬起眼睛,看到廖章睿虽然没有围过来,但是站在旁边伸着脖子看,支愣着耳朵在听,不禁得意非常,重重的哼了一声。
这个廖章睿平常不吃他们姐弟那一套,搞得自己多了不起似的。不就是功课好点吗?哈,现在终于有了不如她的地方!
此时此刻,教室里热闹非凡。另一边,刚才旁听的林先生的书童,已经把课堂上发生的事一五一十都给林先生讲了。
在场的还有张文叶教师。
张教习之所以能谋到这个职位,除了自己很有水平水准之外,还有博览群书的特殊才能。最重要的是,他还是林先生的弟子。年轻时到武国去游学,然后才回燕北。所以,他是很得林先生信任的。
而林先生听书童讲完,立即就走到桌边,看样子是要写什么东西。
张文叶连忙上前,帮助铺纸磨墨,一边问,“您这是要写什么呀?”
“把王妃这首悯农诗记下来,还有她唱的那首曲子。”林先生笑说,“这首诗的语句虽然平易简单,意境却好。那首歌不成歌调不成调的,倒有点像乡间的野调,别有一番风味,词句舒朗,闻之令人感觉胸怀广阔啊。”
张文叶点头,深以为然。
从前这位王妃让王上打发来讲艺堂的时候,他也曾看不起的。尤其王妃那笔字,才开蒙的蒙童都比她强些。这样的人能当教习,简直是开玩笑。他们伟大的王上,也有犯糊涂的时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