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都春—— by柳暗花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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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后来却发现,这位王妃胸怀锦绣,有很多古怪又了不得的知识,即便他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也是不知道的,虽不为世俗所认,却实在是大才。
王上哪里是糊涂?简直是英明神武!
却听林先生又说,“多磨点墨,我还要写几封信给知交好友。让他们都收拾家当,慢慢的,不着痕迹都迁到燕北来吧。”
张文叶一愣。
林先生微笑看着自己的得意门生,缓缓的说,“天下,怕是要起刀兵。但大治之前必然大乱,这是必经之路。我看好燕北必成大事,就叫那些好友前来投靠报效,一是为了天下苍生,二是为了他们的所学所能能有用武之地,三嘛,也是为了自家平安。”
张文叶吃了一惊。
“老师,从前王上先后三次冒险潜入武国,亲自相请,您是念着他的诚意才到燕北。您来了之后,我们王上对您分外尊重,可是您却并无倾向之心。现在怎么就……”
“就是因为他娶的王妃,实在是好啊。”林先生捻须而笑,“天下万物,皆分阴阳。世间万事,俱分等数。阴阳相合,等数相当,才能通达。燕北王本就是英雄人物,难得的是品性,可惜困居在燕北,受环境影响,就像龙困浅水。可这位王妃,初时观之,尚不觉得什么。看得久了,才发现是天上之水,来祝燕北王一飞冲天的。”
“天上之水……”张文叶更吃惊,因为这是极高的赞誉。
“这位王妃无论胸襟,见识,都远超常人,甚至我辈读书之人还强。如是凡品,怎么可能有如此的气势和才华,眼光和远见呢?”林先生不吝啬任何赞美之词,“有了她这样等数的阴,配上燕北王那种等数的阳,燕北王就成势了。而势一成,天下归之。”
说着看了看张文叶,“你身为燕北人,有福了。这天底下的人,也有福了。”
就是龙凤相配的意思,有了这样的助力,之前困住王上的,就都解决了!
张文叶明白了,情不自禁地连腰杆也挺直了,磨起墨来手下也有劲儿了。
而另一边,肖绛也没闲着,直接找到了武教习张建辉。
“王妃要建两支斥候小队吗?”听了肖绛的建议,张建辉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这浓眉大眼的小将军真是帅呢!
肖绛心里赞叹了一声,然后收拢心思,认真的说,“模拟的啦,模拟的斥候小队。咱们燕北以战养国,讲艺堂里的学生也应该讲究文武双全才行。”
“他们平常有跟我上武学课呀。”张建辉抓了抓下巴,“就是除了祝犇和廖章睿,哦,还有世子之外,其他人都不太……”
“你那样教是不行的。”肖绛摇了摇手指,“学堂里面要考试,武学科也应该考试才对,不然孩子就懈怠。回头我跟林先生说说,武学科的成绩也记分,年底弄个排行榜啥的。不过只录前几名,后几名不录。”
这是为了激发孩子们的好胜心,但是又不能打击他们的自尊心。
如此只取前五名,大家都会努力。却也不会因为是吊车尾的而感到丢脸。
“这样可以吗?考什么呢?”张建辉很是纳闷。
他也想跟王上去出征啊,可是刘海峰去了,他就只能留下。
想想真是歹命,天天跟这群倒霉孩子们混在一起,偏偏他们身份地位都还挺高,打不得也骂不得。要不是王妃讲课还挺有意思的,而且还有各种故事听,他都要憋闷死了。
现在想想能考试,再想想这群小子丫头愁眉苦脸的样子,心情登时舒畅。
“这个要张教席自己设计,比如射箭,骑马以及力量,或者设置一些不会伤到对方的比武,都行啊。”肖绛摊开手,“学堂嘛,还是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好。”
她把现代教育的那一套都照搬过来,德智体美劳五个字也很好理解。
“那斥候小队……王妃说是模拟的……又要怎么弄呢?”张建辉只觉得眼前被开辟了一片新天地,忽然就有兴趣了。
“建立模拟的伺候小队,首先要模拟战争。”肖绛解释道,“这样做的目的是锻炼学生们的能力,不仅要能打,还需要战术素养。张小将军虽然年纪很轻,但兵法读的很熟吧?而且跟着王上南征北战多年,肯定经历过不少复杂的战事。我们要做的就是把战事还原,然后把孩子们分成两队,抽签儿决定谁是我方,谁是敌方,然后根据现实的情况在沙盘上模拟攻守就行了。但打仗的人都知道,行动之前,各种情报的刺探必不可少,否则大军就像瞎子聋子一样。所以攻防战虽然重要,但斥候小队最主要的任务就是锻炼如何刺探敌营,并且在对方的干扰下把情报送回去。当然,还要全身而退。”
“这个很有意思呀。”张小将军两眼放光,“王妃请放心,只要我经历过的战事,都清清楚楚的记在我脑子里,任何细节都有。”
“那就太好了!”肖绛也很高兴,没想到这事一说就成了,“那回头张小将军赶紧把战事由易到难,分别排开,写成几本册子,再找人做沙盘。斥候小队的分队,训练,比赛的规则,都由我来定。这样,七天时间来准备吧,七天可以吗?”
张建辉想了想,点头,“放心,完全可以。”
两人商量了半天,又商定了很多细节。因为越说越兴奋,越说越开心,一直说到天都黑了。
肖绛在前世的时候就是军事学校情报分析专业的,对于这些情报的收集和整理,以及由此推测出结果、那才是她的专长
不过在现代的时候,有计算机模拟,也有计算机数据处理,通讯设备和收集情报的手段更是层出不穷。
在古代,一切都要通过人工。
虽然速度很慢,好在侦查手段有限,要处理的数据也没有那么庞大。基本上要靠智商,斗智斗勇的内容会更丰富。
第二天一早,因为首堂课是张文叶教习的,肖绛就去找林先生报备这件事。
林先生是讲艺堂大boss,相当于校长。肖绛虽然是王妃,但在学堂里只是普通的教师,无论做什么都要经过林先生的同意。
不过最近林先生对她的态度十分良好,她觉得通过的可能性很大。
只是她没想到,通过的速度也太快了点儿。基本上她一说,林先生就干脆点头了。并且对德智体美劳五字真言,觉得非常的精炼而且适用。
“就怕这些孩子的家里会来找茬儿。”肖绛说出自己的担忧,“毕竟在很多人看来,这可能有点不务正业。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啊。”
“放心,万事有老夫。”林先生很笃定,“如果有谁要说什么,想来老夫可以说服他们。”
肖绛立即眉开眼笑,感觉后顾之忧瞬间解决。
林先生在武国就是文坛领袖,在燕北又是什么地位?差不多算圣人了。
他说的话,绝大多数家长都会誉为真理。
真是一句顶一万句。
“您尽管说。”肖绛很恭敬。
“下回你再授课,老夫想去亲自旁听,再不用我的书童转述。”林先生摇摇头,“他说到高兴处就颠三倒四,还要老夫重新整理归纳,实在是麻烦。”
肖绛下了一跳。
“那怎么可以?!”她双手连摇,“我是什么水准,您又是什么水准?我对您简直是……高山仰止……”
“学无老幼,达者为师。”林先生打断肖绛,“王妃胸襟广阔,老夫常常与人说,简直巾帼不让须眉,在这件事儿上就不必拘泥了。”
肖绛脸红了。
有点小害羞,又有点小兴奋。
就像前世的时候被校长夸奖,那种被承认的感觉真是欢欣雀跃。
她这毫不作为的样子被林先生看在眼里,也是老怀大慰。对他大吹马屁的人多了,但他阅人无数,这种尊敬是不是发自内心,他很能明白。
接下来的两天,按照肖绛的构想,建立虚拟斥候小队的事情立即上马。
她把孩子们分为两队,其他孩子都没什么意见,而且因为课程新奇,又觉得能为国家作出贡献,一个个小胸脯都骄傲地挺着。就是高瑜有点不满,因为把她和廖章睿分到了一队。而她的弟弟,却和祝犇在另一队。
“这个小队不是随便分的,要按照个人所长,取长补短,构建一个非常完善的配备。”对于高瑜的不满,肖绛耐心解释。
看到高瑜还一脸不服气,马上祭出屡试屡灵的激将大法,“难不成世女殿下什么都要依靠着弟弟,没有弟弟就做不成事情吗?”
“我才没有!”高瑜皱着小眉头,“何况我弟弟一向听我的话,很多事情都是我做主的!”
“那就正好比一比呀,看是世子殿下处处让着姐姐,还是你真有本事。”肖绛耸耸肩。
“你离间我们姐弟是没有用的!”高瑜哼了声,“但是我也会让你看着,到底我有没有真本事!”
“那就好,我洗耳……洗眼恭看。”
“那你把廖章睿给我调出去,换任何一个人,哪怕换个最弱的也行。”
肖绛失笑,“你这是威胁我呢,还是命令我呢?我可是教习,不管你愿不愿意,我还是你们的母亲,你这是要指使我做事情吗?”
“我不……”高瑜涨红了脸,一跺脚,“请求!是请求总可以了吧!”
肖绛暗暗点头。
不错,这个刺儿头似乎已经接受了事实,从最初的愤怒反抗,情绪开始进化了。也许下一步,他们之间就可以慢慢搞好关系。
家和才能万事兴。
既然爱上高闯,想和他天长地久的走下去,家庭问题还是要解决的。
“态度可以,但请求驳回。”肖绛回答,眼看这小丫头又要变脸,当时吕秀才附体,“世界如此美妙,你却如此暴躁,这样不好,这样不好。至少,要让我把话说完。你脾气如此急躁,很容易被人利用。你是王上心爱的女儿,如果沉不住气,上了别人的当,你父王该有多么痛心你想过吗?”
“王上心爱的女儿”这几个字好像清凉剂,瞬间浇灭了高瑜的心头火。
而肖绛这个说法她也第一次听说,从没有人给她讲过这个,涉及到父王,高瑜不仅提起了警惕,没发脾气,还认真听下去。
“凡事三思,不要急于表达情绪和态度。”肖绛耐心教导,又说,“之所以把廖章睿分到你那个队里,还是从配置完善之处考虑的。你将来长大了要能帮上你父王,做事情就要公私分明。我知道你不喜欢廖章睿,但他有长处,如果你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发挥所有队员的长处,甚至都做不到在公事上和睦相处,不如就不要当这个队长了。”
其实高瑜是没有资格当队长的,但在古代身份地位所限,实在没有办法。肖绛也需要适应环境,所以这两个小队,高氏姐弟各自担任一方的队长。
“我能做到!”高瑜立即说。
她敢撂挑子,她相信这个迷惑父王的女妖精就敢直接让廖章睿当队长。
她已经被这个妖精欺压了,怎么可能再被廖章睿那个阴阳怪气的坏东西再压一头?
她的世女威风全没了!
“你猜怎么着?我居然有点相信你能做到。”肖绛半开玩笑的说。
高瑜用力哼了一声,转头就跑出去了。
高钰就等在门外的廊上,见状连忙迎上去问,“怎么样呢?”
“什么怎么样?”高瑜气呼呼的,“她不相信我能做好这个队长,哼,我就偏要做好了给她看看!”
高钰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他就知道!
姐姐那么莽撞单纯,怎么会是那个迷惑父王的狐狸精的对手!他说要跟进去吧,姐姐还非说自己可以解决。、
怎么样呢?还不是三言两语就被糊弄出来了?
那个妖精真厉害,也没见她做出什么努力,就把姐姐和父王都拿捏的死死的!
小心思还没转完,高瑜还嘱咐他,“两支斥候小队比试的时候,你千万不能让着我。我已经被那个女人看扁了,绝不能让她再说我凡事都要靠弟弟!我跟你讲,如果你让着我,我可是生气的!真生气那种!就算输给你,只要我们都拿出真本事,我也是高兴的,毕竟你是我的亲弟弟。可你让着我,就是看不起我!”
我愿意让依靠呀。
高钰这句话就噎在喉咙里出不来,最后只能点了点头,只觉得后路都被那个妖精少了。
难得的是说服了姐姐,却还让姐姐斗志昂扬,没有继续吵下去,也真有能耐!
“我们走吧!”高瑜一拉高钰。
高钰点了点头,可脚步还没迈开了,那个天天跟在妖精身边,抱着剑的小女道士突然拦在面前,都不知道怎么出现的。
“你属鬼的吗?怎么都没动静就出现?”高瑜扬了扬眉头,看似不高兴,实际有点羡慕。
多神奇的本领啊,要是她也有多好。
“世女说我是属鬼的我就属鬼吧。”千花完全无所谓,只对高钰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世子先不要走,我们王妃有请呢。”
又看了看高瑜,“就叫了世子一个人,单独。”
“叫你来,不过是白嘱咐一句。”
看到高钰走进来,还敷衍的,但是让人挑不出儿来的行了个礼,肖绛说。
这个娃是个小大人儿,心思重,心眼儿多,也稳重冷静,不管学文学武都非常努力,倒真有点儿高闯的影子。
但是他太疼爱也太纵容自己的孪生姐姐了,很多时候宁愿受牵连,也要一起淘气犯错,一起受罚,更不用提处处回护。
虽然说帮亲不帮理,但重情重义,对朋友还特别讲义气,实在是个好娃!
肖绛不好说出来罢了,其实心里很喜欢这个小小少年。
“我知道,你比你姐姐冷静很多,不会轻易被人拿话激住,所以我也不跟你说那些虚的。”她开门见山。
其实这样更能博得高钰的好感,因为孩子总是希望大人把他们当成大人。足够的尊重,足够的平视,就有足够的配合,以后也会有足够的友好。
多年和少年人打交道,肖绛很有经验。
“只是那天我看到你跟祝犇发了脾气,所以身为教师和娘亲,不管你喜欢听也好,不喜欢听也好,怎么也得再唠叨两句。”
高钰别过头去。
“你跟祝犇是好友,现在又是一个小队的,团结有多么的重要,我相信你懂得。”肖绛抬起眼睛,看着眼前的小少年说,“我也不问你们为什么发生争执,因为我不小心看到了全过程。”
少年人的友谊真是很奇怪呀,虽然每个人都是从少年时期走过来的。但回过头看,还是觉得很奇怪。
他们之间莫名其妙的就能互相针对,吵得天翻地覆,就跟有世仇一样,简直是不共戴天。然后又莫名其妙的因为一件什么小事儿就和好了,好的能穿一条裤子,就像之前完全没有隔阂那样。
相反亦然。
高钰和祝犇之间就是如此,吵了几句,事实上也不能说是吵,是高钰单方面发脾气……之后以肖绛来看,其实两人都挺难过的。
毕竟是从小玩到大的兄弟嘛,不想破坏感情。
而少年人之间的感情如此珍贵和真挚,肖绛很想拉他们一把,让他们尽快和好,不要耽误很长时间。
起因,不过是一件小的不能再小的小事。
祝犇是个直肠子,有什么说什么,加上年纪小,很多话不过脑子。那天他嚷嚷了一句,说是高钰要多吃点饭,因为高瑜的个子已经超过他了。
男人的身高让女人超过,实在是太丢脸了。再加上平常高钰总让着姐姐,在武学课上故意输掉,所以引起旁边几个不谙世事的熊孩子一起笑起来。
高钰是很骄傲的孩子,所以自尊一下子受到了冒犯,当场就发火了。
大概,还觉得被兄弟背叛了吧。
“我觉得,他们不是有意笑你的。”肖绛说。
“要笑尽管就笑!”高钰想起当时的场景,倔强的梗起脖子,“愚蠢的人知道什么,我跟姐姐是双生子,从小到大相貌和身高就一样,什么时候分了彼此?这是祝犇说的就便罢了,若是旁人,我只道是挑拨离间!”
哎哟,我这小嘴叭叭的。
肖绛心里暗笑,居然还指桑骂槐呢。
愚蠢的人自然不能说他的兄弟,这是暗指她吗?还说什么挑拨离间,心机这么重啊小同学!
“我觉得祝是你太敏感了,祝犇没并有笑你,大家也没同样没有。其实,他们说的不过是真话罢了。难不成,世子世殿下那么勇敢,却无法面对事实吗?”
高钰脸都涨红了。
别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这吗?两年姐姐好像确实比他高长高了。可是他能怎么办?他已经很努力吃饭了,上次撑的都积了食,就是不长个怎子么办?!
父王那样高大……
一念彼及此,眼连泪都不争气的冲上了眼眶。
“可就算是事实,也会变化的呀。”想想真怕这孩子会直接哭出来,那样自尊会更受损,于是肖绛连忙说,“大概没人给你讲过,人既然为万物之灵,身体是非常复杂的。基本上,同样年龄的孩子,小姑娘的个头儿会长得早些,可再过两年,男孩子就会蹭蹭蹭的赶上去,并且最终超过。”
高钰的目光蓦然转过来,惊喜中还带着半信半疑。
肖绛耸耸肩,“这个是常识,很多大人都知道,但也有人没有注意到。你可以不信我,不然哪天自己去问问专门给府里的人请外的大夫呀,看我有没有骗你。”
人在长大的过程中是需要很多心理疏导的,这就是为人父母为人师表的作用。
孩子,需要有责任感的成年人带领。
但这两个孩子有点不同,高闯太忙,母亲,还是记名的那种,根本就没见过面。她还是后娘,关系一直不太好。
所以,没有人给他们解决成长的烦恼。
之前他们身边有亲近的人,但那些人没一个好东西,自从都被高闯打发走之后,虽然小魏氏给他们派了新人,但两个孩子始终不能全心全意的信任。
王族的孩子,相当于皇家的孩子,从小就没有那么单纯,懂得避讳他人,提防他人。高瑜草包了一点,但高钰却一直护在姐姐身边,所以承担了双份的压力。
原来伺候这俩孩子的人心术不正,高闯既然打发了,她当然也不能给再找回来。一时半会儿的也找不到让他们信任的人送去……没办法,神兽还是自己带吧。
身兼教师和妈妈两个身份,累心呀。
“所以祝犇说的事实,但你根本不必介怀。下次谁再这么说你,你就挺起胸膛把话挡回去。”肖绛教高钰,“你告诉他们,姑娘家会先长个儿的,但过几年你肯定能超过去,就像你父王那么伟岸。”
怕他不明白,又解释,“你知道吗,这就像那些小树苗,小菜苗,有的先蹿芽,有的后蹿,可到底能不能长成水灵灵的菜或者参天大树,都要看长成以后的。”
本来是小事儿,可对于孩子就是天大,尤其自尊心强的高钰。
可此时他听肖绛这样解释,莫名其妙就相信了,犹豫了一下问,“那……我大约什么时候……赶超?”
肖绛比照了一下现在的情形。
基本上,差不多初二初三以后,男生就开始长个儿了,大约十二三岁。
古代人的身体素质没有现代那么好,毕竟物质匮乏,营养不足。不过高钰是王族,不存在这方面的问题。
“再过一两年,你就会像小麦一样拔高抽穗子了。”肖绛断定。
高钰仍然矜持地板着小脸,但那双黑漆漆的大眼睛好像有光芒闪动。
这下自信了吧!
肖绛笑了笑,又挥挥手,“你这就去吧,其他的事你做的都蛮好,只是怕你因为这无关紧要得小事不开心。而且你父王大概教过你,一支军队最重要的就是士气和团结,身为队长,你绝对要维护这些,闹别扭可不行,而是要凝聚起来人心。”
“谢谢……肖教习……”高钰又施了个礼。
这次看起来有点心甘情愿,可语气顿了顿,还是用了讲艺堂的称呼,一声“娘亲”却还是不出口。
不过肖绛挺高兴,感觉他们彼此之间的关系在渐渐的融洽起来。
人心换人心,该管要管,该爱也要爱,小孩子也是有心的,而且对真假的判断和感应,比大人还要敏锐。
“你怎么了?”高钰一出门,高瑜就注意到弟弟的眼眶有点红红的,登进柳眉倒竖,“难不成那个女人骂你了?我去找她理论!”
当场就愤恨不已。
欺负她就算了,没人能欺负她弟弟!敢这么做的人,她就敢去拼了!
“没有骂我。”高钰连忙拉住姐姐,“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难不成还打你了?!”高瑜的眼睛都瞪圆了。
孪生姐弟,心意相通。现在她心头酸酸的,大约弟弟也是如此,很不好受。
“既没有打,也没有骂,就是说了几句话。”高钰紧紧拉住姐姐,生怕这个冲动的姐姐又去做了什么事情,到头来不好收拾。
“就是我觉得,她这个人其实也……可能没有别人说的那么差。”高钰斟酌的字句,“是人都有优点吧,那什么……家和万事兴,也许我们可以……以后不要跟她起冲突,各过各的日子罢了。不然,父王肯定也是不高兴的。”
高瑜没想到弟弟这么说,愣了半晌,才一跺脚说,“明白了,没打你也没骂你,但这个迷魂汤灌的可真是管够!”
高钰噗嗤一声就笑了,心结既然解开,姐姐又是那么天真烂漫,令他心情不禁大好。
而这两个刺儿头搞定,讲艺堂的事就进行得无比顺利。
孩子们本来就感兴趣,又有张建辉教习抛出的实战性沙盘演兵,搞到孩子们放学之后不像往常那样急着跑出去玩,而是留在讲艺堂里把功课做完,然后自动加课。
讨论的那叫一个热烈。
也不出肖绛所料,没几天,各家各户的老爷夫人们就传出了微词。幸好肖绛提前有所准备,林西先生及时顶上去。
他老人家用一番圣人之言解释了如此做的好处,学生家长心服口服,继而变为支持。
这边的事情理顺,肖绛就把去庄子上翻整土地,以便将来种植土豆的事提上日程。
而且通过孩子们的口口相传,各家各户也知道了种植土豆的事,抱了很很积极的观望态度。
肖绛把这个月中旬的休沐日,定为去庄子上进行课外集体活动的时间。
庄子选了高闯名下一个比较大的山庄,离王府距离不算远,依山傍水,土地难得的肥沃,出产很不错,是高闯名下重要的个人资产。
虽说每年所出高闯都填补了军中,自己还是穷的叮当响吧,但地是好地。
既然是集体活动,那这个消息自然就不能是保密的,所以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包括后院的那几个女人。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修养,小魏氏的身子终于好了起来。但似乎伤了根本,看起来还有一点苍白瘦弱。搭配着她那一头海藻般的美丽黑发,看起来倒多了几分我见犹怜之感。
姿色嗷嗷上升了几个档次。
“老夫人那边,可有什么动静?”这天,打发了白芷和茜草出去,小魏氏单独叫来刑妈妈问。
“老夫人那边吃斋念佛呢。”刑妈妈垂着头,生怕自己撇嘴那个动作被小魏氏看到,“但过些日子,正是原妃的生忌,老夫人现在除了每天晚上和世子世女一起吃饭,都在念经,也亲手抄经。看样子,想好好办一个生忌呢。除了最开始的时候,往年王上都在,实在不太方便。今年这个情况,不是刚刚好吗?”
小魏氏也垂下眼睛,同样不想让王妈妈看到自己眼神中的鄙夷。
她豁出命,才给魏老夫人递了个台阶,让她能借着王上出征的机会进入王府里作威作福。可没想到这老家伙是个没用的,让那个女人顶了两回就不再有动作。
那她要这老家伙干什么呢?
不行!该用的人必须用起来!
否则,她不是白辛苦了吗?哪怕是浑水摸鱼,也要先把水搅浑了,而且搅水的人必须是那老家伙才行!
“之前我让你打听的事儿,可打听到了吗?”她转了话题。
邢妈妈明显的哆嗦了下,但很快腰杆就挺直了。
有些路不能走,走上去就不能回头。一条道走到黑还有活路,否则就是两头不到岸……
“老奴打听过了,确实有这么个东西。”她上前两步,尽管屋里没人,还是压低了声音,“不过东西难得,价格有点点高。”
“银子不是问题。”小魏氏挥挥手,平时温文尔雅的脸上透露出一股森森冷意,还有果断的狠意。
此时若有其他人在场,会觉得眼前这位根本就不是历来忠厚低调的二夫人。
“不要给人留下首尾。”小魏氏又说。
邢妈妈连忙摇头,“您且放心,老奴的行事一向利落,绝没有什么蛛丝马迹留下。”
小魏氏点了点头,因为脑子里面在转着主意,脸色就阴阴的,“经手这件事的人……”
“很少!”邢妈妈立刻回答,“即便有不牢靠的,也会有办法堵上他们的嘴。”
小魏氏这才放心的舒了口气,忽然问,“奉先堂那边是谁在洒扫?”
课外活动的前三天,是元妃魏氏的生忌。
因为肖绛逐渐把府里的事情管起来,所以行事缜密机灵的阿离,早就把此事报备了。
“往年怎么办来着?”肖绛问。
内宅的事儿她不擅长,而且也没兴趣,就照着旧历可以了。
“我是听说,过生忌的风俗,南边的越国比较盛行。”阿离想了想说,“咱们燕北就算有这样的,基本上也是亡者去世一年或者三年。像元妃这样年年都要正经办……还挺少见的。”
肖绛点了点头。
看起来对于儿女的英年早逝,在魏老夫人心里成了执念。就像当初的刘女那样,是化不开的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