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都春—— by柳暗花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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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万金这个气,心里再恐惧也忍不住骂道,“你这贱人又什么好得意?武国的暗线被一次挑了干净,你越国的探子不也全军覆没了?而且全是你一手造成!”
玉罕气坏了,可惜不能动武,只能瞪瞪瞪,企图以眼神杀死对方。
这就是狗咬狗,一嘴毛吧?
一边的祝飞想,可立即意识到又提了王妃喜欢的狗狗,赶紧抿了嘴,生怕这话直接冒出来。
肖绛长长的哦了声,“想必是有人提合作,杨将军还在犹豫,可枕头风这么一吹,也就万事俱备了。”
杨万金既然已经开口,这时候干脆抢着说,“这贱人说西蛮前些日子差点被高……燕北王全歼,铁了心要复仇,所以胜京潜入了上百死士,只要有人里应外合,就能杀掉高……燕北王……”
“只怕还想杀掉我,抢夺王府的财物吧。”肖绛哼了声。
看那群人闯进来的架势,简直脸上明晃晃的写着几个大字:抢钱抢粮抢女人!
“我并不知道她是越国人。”杨万金忽然加大了声音,同时一手指着玉罕,“真以为是西蛮那边的!”
“有什么区别吗?”高闯冷声道。
所以事情的大致情况就清楚了:小魏氏和玉罕设下毒计,然后诱骗杨万金入局。杨万金在报复心和贪婪心的驱使下,决定冒险。在此之前,玉罕还保证会让城门失守,武军只要穿了假的燕北军服,混进来就行。
大部分事情不用自已出手,只要配合就好,杨万金就更乐意了。跟随他的人是嫡系,为的是肥水不流外人田。至于他亲自出马,而不是派兵,是被那小妾忽悠得自信心爆棚,想亲手杀掉高闯,以解心头之恨。
“到现在你还不明白吗?”肖绛看着杨万金,忽然很有智商碾压感,“就算我们王上着了道,你也得不到好处去。越王的这位宠妃会把你也杀掉,再栽赃在我们燕北的头上,甚至来点曝尸或者悬尸在玉峡关关口的戏码,挑动两国之间的斗争,而后渔翁得利。”
多简单个事,其实冷静想想就明白了。偏偏有人被各种情绪蒙蔽了心,做出最大的蠢事来。
杨万金一听,恨不能立即把玉罕掐死。
他能动,不像玉罕似的只能瞪。可他不敢动,甚至连破口大骂也不敢,只气得眼睛都翻白了。
果然像一条傻鱼。
“你们知道这次的行动,我们的伤亡比是多少吗?”肖绛继续打击敌人,“越国潜在燕北的人,除了玉罕大人之外,全都死翘翘。杨大人的人嘛,差不多去了一半。至于说我们燕北,伤是伤了不少,好在都还活着。”
零死亡!
这不是胜利,这是大胜,绝对性的、压倒性的大胜。
他们自已挖了坑,自已走到坑边上,兴高采烈的跳下去。
只是跌到底才发现,他们是自掘坟墓。
因为他们要坑的人,一直在远处望着。直到他们掉下去,才跑过来铲土。
玉罕闭上眼睛,一是心痛,二是挫败,令她脸上的血色尽失。即便不能动弹也保持的嚣张,忽然就像被冷水浇熄的火,只剩下能熏得人流泪的余烟。
“你这样说也太过分。”她唇角露出一点笑意,拼命要为自已挽回一丁点尊严,“即便因为怕引起燕北王的警惕,尼姑庵中的人我没有下手。可城门呢?”
“王妃仁善。”高闯忽然说,并深深看了一眼肖绛。
那眼睛中,有些无奈,但更多的是欣赏与爱。
“知道你们入城,必定要杀害守城兵。这本是战损,无可避免的事情。若早有提防,就会打草惊蛇。何况玉罕大人用毒天下无双,很难在其中做手脚。”老郭接口,“可王妃就是不忍心明知道有人会死却不阻止,虽说有些妇人之仁,老衲极不赞同,可却拗不过。”
说着还怨念的瞄了一眼高闯。
“什么意思?”玉罕紧着问。
“燕北百姓淳朴,百官清廉,凶案不多。可大牢里也是有死囚,还要犯军规要处死的。因为大军胜利归来,一月内不动杀机,所以还没行刑。”老郭说,“那些人本就是死罪,现在只要伪装成守城兵,配合一下就可以戴罪立功,为家人后辈争个脸面和实惠,怎么能不愿意?何况也提前服用了虽不对症,但也有些防护作用的解毒药,也未必是死。试问如果是你,会不会博一搏?”
旁边一直不发一言的小魏氏忽然发出一声笑。
嘲讽的,幸灾乐祸的,也不知是笑谁。
可玉罕都没精力理她了,因为已经不知说什么。
“就算有些妇人之仁……”肖绛看了眼老郭,谴责他的话中夹带私货,“可如果能想到更好的办法,为什么要眼睁睁的看着发生呢?王上人望极,正因为他爱民如子,爱兵如子,虽然有雷霆手段,可也有菩萨心肠。你们这些人根本就不懂,强权和力量的胜利是一时,只有仁者之师,才会无敌!”
她说的这些人,指的是武国及越国的掌权者。
她这样做在打得你死我活的时候,确实是婆婆妈妈,可一旦成功,后续的好处却是无尽的。
天时,地利,人和之后,还要加上民心!
“我明白了,我都明白了。”玉罕心中的那口气,随着事实愈发清晰,已经泄得丁点不剩下,“我只想知道,那佛光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连这种近似于神迹一样的东西,也是推他们自已跳进坑里的力量吗?
肖绛笑而不语,才不告诉他们事实。
事实就是尼庵那边地势特殊,有一整块平整的山壁,偏偏不远处还有一道小瀑布。庵里的人常常抱怨快黄昏的时候,阳光有点晃眼,是因为阳光正照射在瀑布上,又映到这边山壁的反光。
肖绛让千花带着两个暗卫抱着大块铜镜,帮着反射出异样光芒。她又提前叫几个府卫扮成乡民,看到那光线就大喊佛光,并虔诚跪地叩拜。
人力反射,光环没有多大。但人是有从众心理的,附近路过的乡民就信以为真,然后一传十,十传百……
其实就是肖绛要做的事多,没时间慢慢等,于是给小魏氏和玉罕的阴谋加了把火罢了。
又审了一些细节,这个刺客未遂事件就完全明明白白了。
至于说几个人怎么处置,高闯和肖绛去下面商量了下,决定将春妈妈交给魏将军府,把杨万金和玉罕放了。
杨万金身为武国守将,忽然带兵潜入燕北,虽然是乔装过的的,但相当于不宣而战,算是入侵。
毕竟,他带的可是正规的武国士兵。
直接杀了他虽然正当,但也相当于应战,两国就无和平的余地。那样,越国的算计就是以另一种方式实现的。
而高闯虽有一争天下之心,可惜现在燕北贫弱。不然当初也不可能为了点粮食,担着鼻子娶了个傻子。而打仗打的不过是钱粮,没钱没粮,只是能打是没有用的。所以现在燕北还没准备好,不宜直接撕破脸。
但就这么放过杨万金也不可能。
他们看出杨万金已经吓破了胆,于是威逼利诱,让他写了亲笔的投降书,并奉上他贴身的信物。
赵渊是个任性且跋扈的人,哪怕杨万金是被逼如此,可若让他知道了,也会产生深深的怀疑。他那个人若怀疑什么,根本不耐烦去等,去调查,直接就是杀掉。哪怕杨万金以后不怕砍脑袋,他的九族也保不住。
高闯和肖绛深知这一点,杨万金更是深知。
所以有了这封降书和信物,他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为了自已的小命,也为了家族的安宁,他就只能跟着高闯一条道走到黑。
何况,高闯还许诺他平安富贵。
杀了杨万金,顶多是枚弃子,还可能成为daohuo索。
可如果让他活下去,他就成为了燕北插在武国的第一根钉子,起事的时候直接拔出来就行。
也就是说,玉峡关事实上已经不属于武国,而是暗中归属于燕北了。
如此一来,往后做生意通头都方便些。至于他手下的人怎么处理,以后怎么由明转暗,相信杨万金这点手段还是有的。
对玉罕,高闯并没有逼迫。
什么鸟,喂什么食。对杨万金,吓唬并许以重利管用,玉罕则是个油盐不进的狠人,只有攻心为上。
于是肖绛和她密谈了番,给她讲明白了局势,以及她要面对的未来。
越国在武国的暗线被连根拔起,偏偏玉罕一个人回去了。即便马世宏不加以惩罚,但也会被怀疑她,极可能还牵连到她的族人。
玉罕最在意的,就是她的族人。
而且她应该看明白了,马世宏再有野心,但即无实力又无民望,只凭着阴谋诡计,最后必定是失败。
跟着一个注定的败者,又有什么前途?反而断了族人的后路。倒不如带着全族退隐山林,两不相帮,求个安稳就是。
想通了这一点,玉罕带着妒忌的说,“姓肖的,你真是个幸运的女人。但愿你能惜福,不然这福气终究也是会没了的。”
“他才应该惜福才是!”肖绛大言不惭,“我这么好!”
玉罕翻了个白眼。
她做不到化敌为友,但可以冷眼旁观。
对于燕北来说,对于高闯来说,这就够了。不是所有人都必须招至麾下,只要不成为敌人,就相当于自已增加了一份力量。
小魏氏本就受了重伤,当晚就死了。玉罕要求带走她的尸体,毕竟她是越国的探子。
高闯答应,随后听说因为天气热,当晚玉罕就把她烧成了灰,放入一个瓦罐中带走。
悄悄放了杨万金和玉罕之后不久,魏将军府传来消息,已经赐死春妈妈。
同时,魏老将军三番上书,要求削减魏氏家族的权力,从军中到朝中。
高闯也依着习惯,三番推辞,最后才答应。同时,加增了没有实权,但是很有面子的顶极荣誉和爵位。
本来是小魏氏和玉罕刺杀高闯以及肖绛的阴谋,结果却让燕北王夫妻一举三得:把通往武国的大门变成了自家的,消除了越国的南蛮族助力,还摆脱了燕北内部,魏家尾大不掉的可能。
简直皆大欢喜。
惟一不完美的地方就是:高瑜和高钰还是知道了自已的身世。
肖绛怎么也想到,魏老夫人那边出了岔子,让春妈妈得知了两个孩子身世的秘密。
这是她的失策,也是完全预料不到的。
可所谓秘密,只要有一个突破口,就是守不住的。
她和高闯想来想去,与其之后让这对姐弟从旁人嘴时听说,产生不必要的误会,造成更大的麻烦和打击,不如由他们自已来说。虽说孩子有些会受不了,但可以让他们参与到这场反间计之间。
重大打击之初有更重大的事做,会分散他们的精力,帮他们度过最初的心理困境。之后肯定还会更难受,但只要有爱,那么多人的爱,特别是高闯的爱,和他们亲生祖父母的爱,他们会在痛苦中成长的。
事实上,这对姐弟表现得超出预期。
在这当头霹雳般的变化中,他们还能配合良好,至少在春妈妈跟他们说出这件事的时候,表演出令对方满意的崩溃感。
事后,高闯又和他们深谈了一次,声明他们就是他的世子世女,就是他亲生的。认不认回魏家,由他们自已决定。
两个孩子可能对魏家有隔阂,暂时不能面对,所以一切都维持原状,这个秘密只在小范围内被知晓。关键肖绛的态度一如往常,该疼疼,该打打,两个小孩很快放松了。
大人们一直不明白,孩子远比他们想象的坚强的多。
“要不我们生一个吧?”晚上的时候,高闯抱着肖绛说,“这两个孩子长大了,不好玩了。而且现在只跟你好,不怎么搭理我。我想再要几个,从小放在马背上,由我抱着,我看他们和谁好。”
肖绛笑得叽叽咕咕,“还几个?当我母猪啊。再说,没有种子,地再好也结不出果子。就像那土豆,楚宁人怎么还不回来。”
“你现在躺在我怀里,还想着别的男人吗?”高闯气得拍了一把她的中部白花花,“要种子,好,给你!”
奋力耕耘,一室旖旎。
日子就这样平顺的过了,高闯只觉得从小到大没这么安稳幸福过。每天除了处理国事,偶尔出门练练兵,就是守着自已的王妃过日子。
转眼到了夏末秋初的时候,楚宁人终于到了。
每回走这么远的商路,都要带回很多能赚钱的异域玩意儿,这回总共十几大车全是土豆。而且每一辆车都极重,累得马一直喘粗气,把爱马的高闯心疼坏了。
“反正要停半个月呢,慢慢养,很快就生龙活……马。”武国第一大才子开始胡说八道。
当天晚上,肖绛就把自已珍藏的许久的几颗土豆做成了菜。
当然了,还是她出主意,高闯动手,免得糟践东西。
她指挥做了现代的国菜麻辣土豆丝,以及麻辣小土豆,楚宁人和高闯吃得都十分满意。
确实不是什么山珍海味,但胜在新奇。
而且因为古代调料比较少,突然麻辣这么重口,还是很爽的。就这么点调味品,她可是搜罗了很久,平时都不舍得吃。
在中国古代,胡椒都能算软黄金,有储存和升值空间的物品。在金什么梅那本书里,李瓶儿藏在屋里的体己,就有几两胡椒。
可见,这东西在这时候是多么珍贵的。
“所以,这个生意是做得的。”肖绛饭后给高闯和楚宁人讲,“如果我没有断错,只要打通西部蛮族的通道,再往西走,就能找到胡椒之类香料贸易,呃,生意的地方。”
中国古代的丝绸之路,就是从西安开始,经过甘肃,新疆,到中亚,西亚,再到最后连接地中海各国的陆上通道。
“这些香料之类的东西,开阳也有,但极其金稀少,而且昂贵非常。”楚宁人也说,“在数朝之前,也有一条商路,就是从开阳城出发的。”
对照中国历史,应该是东汉时期从洛阳出发那条路线。
肖绛心里判断。
这是个异时空,她经过这么久的观察已经发现,地理环境是差不多的,就是朝代和人不一样而已。
那么开辟出异世燕北的丝绸之路,是非常可能的。
有了这边的贸易,再开了东部沿海的海路,到达古日本和朝鲜那边,武国在经济上就围困不了燕北了。
缺粮又如何?
燕北虽然不是鱼米之乡,但矿产丰富,有了这两条大商路之后,也一定会财源滚滚。
重要的是燕北发达之后,武国也好,越国也好,就会有逐利者不惜冒险。那样,武国的封锁在事实上也会出现漏洞。
燕北有了钱,有了粮,军事上处于领先,一统之路还会远吗?
还有,燕北不仅金属矿藏的质量、数量远远多于另两国的总和,冶炼技术也相当发达,是当世的最高水准。所以燕北的兵器是最好的,这也是燕北军强大的重要原因之一。
但,这也可以用来生财啊。
“怎么生财?”楚宁人问,“卖给其他国吗?”
“卖呀。”肖绛理所当然。
在现代,军HUO商也是最赚的好吧。在古代,大辽就是这么对大宋的。
“敌人得了我们的武器,岂不是增加实力,再有战事的时候,会增加我们的伤亡。”高闯担心。
“笨。”肖绛在桌子下面,轻轻拧了高闯一把,“我们会研制新的,更好的武器。把咱们三流的给他们,对他们来说已经很棒,可对我们构不成威胁呀。还有我们的药厂,到时候我们有最锋利的刀枪和最好的医疗,军事上自然是顶尖的。”
还有文娱事业也搞起来,她之前讲的那些书,业余时间还可以再把现代比较好的影视还原一下,保证是最受百姓欢迎的。
还有中国上千五千年的服饰做指导,服装行业做得起,能反赚武国、越国那种富国的银子。
调味品丰富之后,烹饪也会更丰富,于是再加上食品行业。
肖绛只觉得自已应该再长胖点,没事站在王府门外上下摆手,这才符合一只招财猫的标准。
决定了,她收养的,现在归了高瑜的那只猫就起名叫招财了。
这些蓝图,高闯打仗不在身边时,她都想得不知多少遍,甚至用“只勉强看得过眼,但毫无风骨的”的字(高闯语)写成了一小竹筐文件。
没看错,是筐,因为她写不了蝇头小楷,字大就用纸多。
趁着楚宁人这个商业天才来了,她就搬出这个筐子,和两个男人说了说。可这一说就足足一个通宵,因为中间根本停不下来。
三人说兴奋了,谁也不困不累。
第二天早上老郭得到消息吓了一跳,还以为有突然的战事呢。因为在一般情况下,只有这种情况才会让王上通宵达旦的。
“你得把家族迁过来,甚至亲朋好友。”三个人又一起吃早饭的时候高闯说。
这么多年来,除了重伤起不了身,他第一次把晨运取消。
而这一点头说明,他已经完全投到燕北这边。
继杨万里这个看门的钉子之处,高闯又得到一个经济方面的大才!
“恭喜王上,得到我表哥的倾力相助。”肖绛举着碗汤,以汤代酒似的,“如果我是招财猫,我表哥就是旺财狗子。”
高闯就轻敲了她脑门一记,“又乱说话,哪有把人比成猫狗的?”
“她自已变了猫,我变成狗也没关系。”楚宁人说,心中有隐约的酸涩,因为把高闯和肖绛的恩爱看在眼里。
他不禁摸摸鼻梁:若是当初让她以身赔偿他这鼻子就好了,那样就不用这样远远的看着她了。
不过,这样也好。
心疼只是瞬间,很快就释然。
却听肖绛说,“我写了几个土豆的菜谱,回头你拿出送给我亲亲舅妈。老人家味觉迟钝了,偶尔吃点刺激的,肯定会开胃了。我就觉得土豆是这世上最好的植物,又能当粮食又能当菜,关键还不难吃。你们说,老天对人是不是特别好?”
高闯和楚宁人对视,深以为然。
因为楚宁人真心投诚,而燕北的朝中虽是廖大人为首,老郭只是协调王府和朝中的,名为大总管。实际上因为廖大人年纪大了,老郭又深得高闯信任,真到了一统天下的时候,老郭可能是燕北历史上第一个和尚宰相。
楚宁人看得明白,在得到高闯首肯后,回去又和老郭说起了王妃的蓝图,把老郭兴奋的,跑到院子中间念阿弥陀佛。
这个不知是真是假的和尚,佛号是念过不少,但从来没这么虔诚,甚至都跪在地上,把小和尚戒忍都吓到了。过去一听,是感谢佛祖为燕北带来王妃。
因为燕北要富强了,天下要统一了,百姓要有好日子过了。
这边,楚宁人虽然在燕北还有事做,也要休整,却紧急去信给家里,为楚氏家族举族搬迁做准备。放弃屋宇田地,书籍文献藏好,只带细软,轻车简行。
他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只怕他这次回去,赵渊就会有动作,楚家再不快速动起来,就不安稳了。
他背上的担子很重,他选择了燕北,选择了高闯,就是切断了楚家在武国的后路。遇到那样昏庸的皇帝,想平衡以苟合是不可能的。而既然选了,就没有退路,必须要帮助高闯赢得最后的胜利。
赵渊始终不明白,逼着各氏族选边站,相当于拆了自已的台。如果不能让这些大家族为自已所用,至少也不能推到另一边去。
他强硬的态度,实际上起到了反作用。
听说赵渊已经多月没上朝,日日沉沦于后宫,楚宁人简直闻所未闻。其实只要问问肖绛就知道,这可不稀奇,明朝有位皇帝,好几年都不带上朝的。
亡国之相。
楚宁人忙着和老郭在肖绛蓝图的基础上,详细制订各种发展经济的方案,顺带不断催促本家秘密而快速向燕北的方向撤离。
高闯在和军中将领商讨怎么打通西部通道,趁着之前大胜的余威,或征服,或联合西部蛮族。
肖绛呢,就忙着把种植土豆的事推广开来。
因为早就做了准备,耕地,技术人员,各家各户的积极性,以及土豆种植对粮食安全的宣传,可说是万事具备,只欠东风。
现在那十几大车土豆乘着东风来了,立即就进入到试种阶段。
也因为准备充足,而且燕北的土地和气候特别适合土豆的种植,加上今年天时很好,没有天灾出现,种下的粮食也长得不错,所有人都在期盼有个丰收年。
只是这天……
“你是谁?”阿泠警惕的问。
抱着剑站在肖绛身后的千花虽然没动,但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的神经已经崩紧了,可以随时投入战斗。
肖绛这是才从讲艺堂出来,今天开了物理课,反应也是极好的。英语课,照例是受欢迎,和现代完全相反。
因为之前玉罕谋乱的时候,有武军冒充燕北军,只是手臂系个白布带子,加以区分。后来有人看情形不好,把布带扯下来了。
但于事无补。
因为燕北军坏的很,迎面看到人过来,分不清敌我时就喊一声I LOVE YOU。这词在燕北军中很流行,但别人不知,所以分辨是不是自已的战友相当方便。
只是当他们知道这词的意义时,都笑得止不住。
可今天肖绛在回谷风居的路上,居然看到了陌生人。
陌生男人。
“哦,我叫孔八,跟着楚先生商队来的。”那人身材高瘦苍白,看起来病恹恹的,中气不很足的样子,“本来住在外头的客栈,但有封急信给楚先生,我只好给送来。”
为了楚宁人和老郭议事方便,他还是住在上头住的偏院。
“楚先生的院子在那头,你走错了。”阿泠就松了口气,因为这个孔八有气无力,没有威胁感,且说话语气让人舒服,很有礼貌的样子,“这边是内院,不能随意入内的。”
“对不住,对不住,我这就走。”孔八连忙说。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瞄了肖绛一眼。
而后立即拱手道,“这位想必是王妃,小民冲撞了,请您恕罪。”
“不碍事,你这就快走吧。”肖绛温和的说,虽然觉得这平民礼有点托大。
但不知是不是女人第六感,她就觉得似乎被什么盯上了,很不舒服。想想也许是昨晚太累所致,就把这感觉就忽略了,打算回去好好补眠。
只是那个孔八才躬身后退,可他本就站在走廊上,身后是月亮门洞口,哪成想就撞上一个人。
哎呀,那人惊叫,直接被撞倒在地上。
正是白芍药。
孔八站直了身子,皱紧了眉。但很快意识到什么,欠了欠身子,一直道歉。
白芍药身后的悬儿赶紧走过来,扶起她,并狠狠瞪了孔八一眼。
而当白芍药起身,正与孔八对上脸。
这些日子,白芍药辛辛苦苦在主院中种花。
不得不说,她确实有两把刷子,整治得主院花园有些样子了。
只是她又不是真心搞种植,心思在高闯的身上。
偏最近事也多,高闯不仅对她视而不见,有一次她故意挡路,高闯还发了火。
所以这么些日子来,她算看明白了。
高闯心里眼里都没有她,不是她不够美,实在有人吃不得山珍海味,偏偏喜欢上不得席面的菜。
她有点心灰意冷,自然再不愿意辛苦。可是这么多日子肖绛忙得,她都找不到时间来说话。因此,今天特意到肖绛从讲艺堂回来的路上堵着。哪成想,被不知从哪里来的人撞到了。
她对孔八怒目而视,孔八却整个人都愣住了。
真是绝代佳人啊。
其实白芍药因为见不到高闯,已经不怎么精心打扮了。但她本就极美,平时穿的用的也精致,又偏爱白色,搭配着她纤细娇柔软的身条,别有一番韵致。
“哪里来的人,怎么走路不长眼睛的。”她怒,当着肖绛也不敢大发雷霆,只能轻啧薄怒。白玉般的细瓷脸,透出一点点红来。
好在那孔八失态只是一时,很快就调整了过来,连忙又弯下身子,第二轮不停道歉。
肖绛在旁边说,“行了行了,人家也不是故意。你有什么事过来说,别挡着人家的道。”
白芍药其实有点气急败坏,闻言却不敢反对,娉娉婷婷走了过来。那孔八似乎脚底下沾了什么,停顿了一下才出去。
这边白姨娘就表示,夏天没有养好,终究身子有点熬不住了,所以恐怕不能再到主院种花。
肖绛也知道她是死了心,虽然她是个不安于室的,还担心她出幺蛾子,但近来想必不会有大动作。
于是就说,“做人做事,都得有始有终。不过你身子不好,我也不能押着你干活,只是你再坚持几日,等我找个合适的花匠来,你们交接了,你就回去好好养着。不能把好好的花扔在那里不管的,弄到一半成什么样?花不是生命呀。”
白姨娘真是一刻也不想待了,但肖绛话说到这份上,也没有她拒绝的余地,只能别别扭扭应下。
这对于肖绛来说,本就是个小插曲,没放在心上。但楚宁人听说这件事,特意到肖绛这里来道歉,怕冲撞到她。
“表哥想多了。”肖绛半开玩笑地说,“越国被武国人称为南蛮,草原游牧民族是西蛮,我们燕北可也被称为北蛮的。虽说有点侮辱性,可也有几分真实。南蛮是不讲理,西蛮是不开化,我们北蛮确实是不太拘礼仪。那人忽然出来,我只是吓了一跳而已,并没有什么冒犯。”
事实上,小魏氏死了,肖绛不耐烦家务锁事,就全交给了阿离阿泠。尤其阿离,要负责的事太多,难免有地方因为没经验而出纰漏。她本来就是武丫鬟,现在根本就是被赶鸭子上架。
那孔八虽然是送信来的,但居然没人带领他去楚宁人的院子那头,让他这么直接走过来,确实府内管理不到位。阿离已经自我检讨过,迅速弥补了漏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