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典开局,君临天下!—— by映在月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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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雨左看右瞧,不?紧不?慢啃着蟹腿,再品一口酒。一壶酒,很快就被他吃了大半。
送来的节礼中酒多,文素素任由他们?吃。她只有一个要求,要是?吃得烂醉,撒酒疯的话,从此以后不?许再碰酒。
瘦猴子?他们?几人就吃得烂醉过,除了喜雨的酒量好,自制力强,他如今还有吃酒的资格。
虽然被馋得偷偷咽口水,瘦猴子?他们?几人,到底没敢再碰酒。
喜雨的例子?摆在那里,让他们?无?话可说,清楚自己差距与不?足。
许梨花没吃酒也醉了,絮絮叨叨说起了前去?当差的事:“我从没独自出去?做过事,哎哟,当时一走?出门,我腿都发软。”
瘦猴子?呵呵,不?留情面地道:“当时你可不?承认。”
许梨花喷道:“我当然不?能承认,那是?我这辈子?第一次,独自领了差使出门,像你们?男人一样去?当差做事,我哪能出门就认输了?”
文素素上次让瘦猴子?他们?三人,分别前去?各村提点会织布的妇人,别信天?上会掉馅饼,稀里糊涂签了卖身契。
人手不?够,事情紧急,许梨花与瘦猴子?何三贵几人,需要独自前往。
虽然许梨花去?的村,曾经跟着文素素去?过,她都熟悉。不?过那时候有文素素在,她自己去?,还是?惴惴不?安。
喜雨慢吞吞道:“我初到七少?爷身边当差的时候,也紧张得很,生?怕自己做错了。”
许梨花高兴地望着喜雨,道:“我也一样,生?怕自己当不?好差使,出了差错,以后老大再也不?让我出去?了。”
说到这里,许梨花鼻子?一酸,蓦地哽咽了:“老大平时也不?怎么要人伺候,瘦猴子?贵子?哥能领差使出门,就我没用。以前吧,都说男女有别,这本该是?男人的差使。只瞧瞧老大,哪来的天?经地义?我不?敢与老大比,总可以与瘦猴子?,贵子?哥比一比。”
何三贵放下了签子?,默默起身去?倒了碗热茶,放到许梨花身边。
瘦猴子?没再翻白眼,喜雨冲着何三贵挤眉弄眼,抬起衣袖做擦汗状。
何三贵明?白过来,掏出帕子?,一并放了过去?。
许梨花端起热茶吃了口,嫌弃地斜了眼帕子?,却没有去?拿,抬手拿自己衣袖擦了。
瘦猴子?噗呲笑出了声,何三贵黑着脸,收回帕子?,踢了瘦猴子?一脚。
瘦猴子?呲牙,还了他一脚。喜雨盯着脏帕子?,伸手将装蟹黄的碗挪开了些。
许梨花抹完泪,吸着鼻子?,道:“女人出门独挡一面做事,难呐!你们?都不?懂。”
喜雨煞有介事点头?,“梨花说得对,我们?卫国公府里的嬷嬷婢女,识文断字,看账算账样样都会,却做不?了外院的管事。出门应酬,与人打交道的,皆是?男管事。”
许梨花好奇地道:“你们?七少?爷院子?里伺候的嬷嬷婢女,可是?连门都不?能出?这次出来,七少?爷身边就没婢女嬷嬷伺候。”
喜雨道:“七少?爷院子?只有粗使婆子?伺候,没有婢女。贵妃娘娘下了令,不?许七少?爷身边有年轻的婢女伺候。”
许梨花更?加好奇了,问道:“贵妃娘娘的规矩,可是?有什么讲究?”
喜雨装作?吃酒,无?论如何许梨花如何追问,都不?肯开口了。
许梨花知道喜雨打定主意不?说,无?论如何都撬不?开口,只能悻悻放弃了。
“当时我在想,要是?办砸了差使,回来如何向老大交待。老大可会嫌弃,不?要我了。”
许梨花挣扎了下,看向文素素问道:“小的办砸了差使,老大可会赶小的走??”
文素素抿了一口蟹黄,再吃一口酒,道:“这次你办砸了,也没什么要紧。你是?初次独自前去?办差,办砸了,我也有责任。一半是?你的能力不?足,一半是?我的看人眼光不?足,看错了人。责任五五开。”
许梨花松了口气,喜雨又道:“这次王爷出门,身边没带谋士师爷,王爷嫌弃谋士以下犯上,故作?聪明?,几个谋士都被他赶走?了。”
文素素微笑着问道:“谋士是?王妃给王爷所选,还是?贵妃娘娘所选?”
喜雨懊恼得直想咬断舌头?,瞪着酒盏挣扎了下,毫不?犹豫推开了。
文素素的问话,他不?敢不?答,含糊着道:“是?王妃所选。”
这就是?迁怒,鸡蛋里挑骨头?了。
喜雨不?敢再吃酒,这时门外响起了车轮声,最近送节礼的人多,他抢着起身往外跑去?,“我去?开门。”
瘦猴子?脸上堆满了笑,烦躁地道:“唉,又来送礼了。湖羊黄羊点心,都吃腻了。”
何三贵跟着点头?,文素素抬眼看向大门,眉头?微皱,对他道:“去?打些热水来。”
瘦猴子?积极地站了起身,往灶房奔,“小的去?打水。小的加些菊花进去?,老大洗了手不?腥。”
“咦。”瘦猴子?奔到一半,顺道看向大门外,脚步不?由得微顿。
喜雨似乎在与人说什么,他刚转身往回走?,院外的人跟着走?了进来。
喜雨急着阻拦:“七娘子?,请稍等,我得去?向娘子?禀报。”
瘦猴子?的宅子?小,没有大户人家的影壁。从正屋出去?,下两级台阶就是?庭院,几步穿过庭院,就到了大门边。
文素素道:“喜雨,快请七娘子?进来坐。”
喜雨马上恭敬地道:“七娘子?请。”
徐七娘子?面色苍白,目不?斜视盯着文素素,直直走?了过来。何三贵许梨花忙着收拾案几,端着蟹黄退下。
文素素曲膝见礼,徐七娘子?站在台阶下,就那么望着她,然后缓缓走?了上来。
“七娘子?请坐。”文素素指着杌子?,道。
徐七娘子?终于移开了眼,望着案几上的点心吃食,空气中的螃蟹气息,酒香,哑声道:“文娘子?真是?会享受。”
文素素微笑了下,道:“七娘子?是?吃酒,还是?吃茶?”
徐七娘子?在杌子?上坐下,道:“我到江南道之后,还没吃过酒。”
文素素对端着水过来的瘦猴子?道:“再去?拿两坛酒来。”
瘦猴子?下去?搬了酒,许梨花拿了些新鲜的点心,干净的酒盏奉上,几人一起退回了灶房。
文素素擦干手,提壶将徐七娘子?的酒盏斟满,她端起扬首吃完,再将酒盏重重放下,“再来一杯!”
文素素也不?多问,再给她斟满。徐七娘子?接连吃了三盏,方冷冷道:“你早就料着我要来了吧。”
文素素不?承认,也不?否认,如实道:“我没想过这件事。”
徐七娘子?眼睛一眨不?眨直视着文素素,呼吸逐渐沉重起来,眉眼间的温和不?见踪影,惟余下了戾气。
“你没想,好你个没想!”
徐七娘子?声音冷厉,飞快地道:“你连夜让郭老三他们?的织坊复工,给织娘加工钱,工钱亲自交到织娘手上。织娘拿到工钱,几近掌了家,她们?摸到了钱,摸到了属于自己的钱,哪还愿意签身契。我被逼无?奈,只能转而去?乡下找织娘。你又先我一步,差你手下的人去?村里,给村里的人打招呼。只整个茂苑县,总有会看上钱的,我还是?买到了足够的织娘。可惜,你差人去?村里给人打招呼,都是?你虚晃一招,让我无?所顾忌,出大价钱,买到了秋蚕茧的丝,赶着织出了绸布。便宜的绸布,被你派人全部买了去?,转手就能大赚一笔不?说,你还让人暗度陈仓,织了丝麻。故意落后一步,等到锦绣布庄将库房里的绸布卖完之后,再摆上布庄售卖。丝麻,呵呵,你反手一招,用徐氏的丝麻,打败了徐氏!”
文素素只抿着酒,静静看着徐七娘子?,沉默不?语。
徐七娘子?自己提壶斟酒,她的手发着抖,酒流得到处都是?,沿着案几流淌,滴到了她寺绫的衣衫上。她浑然不?顾,端起酒盏,酒洒了一半,她吃了一半。
深深喘息几口气,徐七娘子?死死盯着文素素,“殷七郎急匆匆回了一趟茂苑县,又急匆匆走?了。周王是?个废物,他没这个脑子?,皆是?你在茂苑县坐镇指挥。殷七郎听了你的安排,写了折子?回京,选好时机递上去?,参奏秦王府和卖,买良为贱,使得村里的地无?人耕种,动?摇大齐的基业,江山!”
锦绣布庄为了操控织娘,连着全家老小都一并买走?,去?衙门过了契书。
本来,锦绣布庄买作?坊的织娘无?关紧要,在村里买织娘也无?关紧要,秦王府强买强卖,皆无?关紧要。
顶着秦王府的名?头?,锦绣布庄去?衙门过契,胥吏绝不?敢过问。
等到契书经了衙门之手,秦王府想要辩解,都无?从辩起。
民以食为天?,耕读传家,耕尚在读之前。
周王也是?亲王,宫中有殷贵妃,周王妃也是?个聪明?的,秦王府无?法只手遮天?。
“哈哈哈,好一个动?摇大齐的基业,江山!从买人买丝,到织布这么久,周王府都毫无?动?静。等到秦王府撒了大笔银子?出去?,替人做好嫁赏,这参奏的时机选得真是?好!损坏大齐基业,江山,可是?几近造反的大罪!”
徐七娘子?又猛灌酒,笑得眼眶血红,凄厉地道:“你从见到我的那天?,就在装。你看着我一步步走?入你布下的陷阱。你看到我跳进去?,岂能不?等着看笑话,如何能不?想!”
文素素侧头?想了下,真诚地道:“我真没想过。我一般不?喜欢回头?,只会向前看。”
徐七娘子?胸脯起伏,喘着粗气盯着文素素,冰冷的声音从齿缝中挤出来:“我当时真该杀了你!”
酒壶的酒空了,文素素再开了一坛倒进去?,放在炉子?上煮。
“你杀了我也没用。”文素素耐心剥着栗子?,看向徐七娘子?认真道:“蚕桑是?江南道的根,绵延几百近千年,向来兴盛。江南道也不?乏聪明?人,这次锦绣布庄败了,并非是?败给了我,而是?遭到了整个江南道布料行?当的抵抗。等到江南道的蚕桑哀鸿遍野时,徐七娘子?以为,那时的情形又当会如何?”
徐七娘子?逐渐平静下来,只脸色依旧苍白如纸,道:“文娘子?为何不?等一等,那时岂不?是?更?好看笑话?”
文素素道:“破坏容易,再建立难。”
徐七娘子?久久没做声。
小炉上的酒温了,文素素提壶替徐七娘子?酒盏斟满,再斟满自己的酒盏,举起杯,道:“七娘子?是?难得的聪明?之人,换作?我,也不?会比你做得更?好。”
徐七娘子?盯着她,片刻后端起杯,与文素素的相碰,“文娘子?早就预料到,故不?肯投靠。”
文素素饮了杯中酒,摇头?道:“倒不?是?全因着此。”
徐七娘子?也吃了酒,嘲讽地道:“难道是?为了殷七郎?”
文素素微微笑了起来,徐七娘子?望着她,缓缓挺直背,然后站起身,一言不?发往外走?去?。
几步之后,徐七娘子?回转身看着她,道:“我并未输给你。”
文素素说知道,她输给了秦王府,秦王妃的野心。
如果她有更?大的自主决定权,就算吞不?下整个江南道,至少?可以在江南道占据半壁江山。
文素素当然不?会投靠她,欣赏归欣赏,终究道不?同。
徐七娘子?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往外走?去?,没再回头?。
万嬷嬷紧张地在马车边打转,见徐七娘子?出来,忙迎了上前,问到她身上的酒味,赶紧搀扶着她:“七娘向来克制,怎地吃了这般多的酒,当心脚下。”
徐七娘子?上了马车,靠在车壁上,闭上了双眼。
回到锦绣布庄,进了屋,万嬷嬷赶忙要去?打水倒茶,被徐七娘子?拦住了,“嬷嬷,你先去?将金掌柜叫来。”
万嬷嬷只能先去?叫了金掌柜,没一阵,金掌柜进了屋,觑着徐七娘子?发青的脸色,他心彻底沉下去?,浑身簌簌发抖。
徐七娘子?指着地上的信纸,淡淡道:“金掌柜,信你看了吧?”
金掌柜下意识摇头?,摇到一半,头?垂了下去?:“看到了。”
徐七娘子?哦了声,“金掌柜的长孙,可是?刚满了周岁?”
金掌柜惨然一笑,道:“是?,虎子?周岁时,王妃还赏了长命锁。”
徐七娘子?道:“金掌柜清楚王妃的性情,我就不?多说了。金掌柜回去?吧。”
金掌柜拖着僵硬的步伐,蹒跚走?了出去?。
万嬷嬷去?打了水来,打量着如行?尸走?肉一样的金掌柜,急匆匆进了屋,拧了帕子?奉到徐七娘子?面前,道:“七娘,金掌柜好似不?大对劲。”
徐七娘子?接过帕子?,细细擦着脸,道:“金掌柜要死了。”
万嬷嬷失声道:“什么?!”
徐七娘子?将帕子?递给万嬷嬷,道:“嬷嬷,你先放着,我们?且说会话。”
万嬷嬷紧拽着帕子?,跌坐在椅子?里,焦灼地道:“七娘,究竟出了什么大事?”
徐七娘子?垂着头?,抚平发皱的衣衫,道:“嬷嬷,以后小郎与小娘子?交给你了。”
万嬷嬷瞬间脸色大变,舌头?打着结,惊恐万分道:“七娘,你,你莫要吓嬷嬷,嬷嬷老了,经不?起吓。”
徐七娘子?简要说了秦王妃的信,平静地道:“嬷嬷,我办砸了差使,牵连到了秦王府,只有死路一条。我不?死,就是?不?懂事了。我不?信吕三郎,有了后娘,就有后爹。我死了,你带着小郎与小娘子?进京,吕家不?敢拦着。王妃会念着我的懂事,看顾着小郎小娘子?长大。嬷嬷,你要牢记住,别在小郎小娘子?面前吐露半个字,我是?因何而死。告诉小郎小娘子?他们?,我是?到了江南道水土不?服,生?了急病没了。”
万嬷嬷一下哭了起来,呜呜道:“王妃她,你们?终究是?姐妹,王妃她怎地这般狠心......”
“嬷嬷!”徐七娘子?陡然拔高声音,打断了万嬷嬷。
万嬷嬷忙抬手,死死捂住了嘴,眼泪汩汩滑落。
徐七娘子?的眼泪,终于缓缓流了下来,哀哀地道:“嬷嬷,来之前,我就想过了,要是?出了差错,我肯定活不?了。可是?,”
她的神情一震,脸上泪痕斑斑,却昂着头?,傲然道:“我不?后悔,能从吕家走?到江南道,成了徐东家,我死都不?悔!”
一层秋雨一层凉, 草木转黄,桂花凋谢,惟有野菊花与茶花还在怒放。
秋日艳阳高照, 空气却仿佛凝固着, 散发着不寻常的气氛。
“仔细着,别挂歪了。”锣鼓喧天之后, 原本“仙客来”客栈的匾额, 换成了“同庆楼”, 东家与掌柜伙计都穿戴一新,在彩楼前热情迎客。
新店开张为了喜庆,一般都会派些果子蜜饯小钱, 以图个吉利热闹。
东家也大方,吩咐伙计抬了筐子出来,里面装着满满当?当?的各色果子, 早早守在门前的闲汉,一涌而?上,抬手作揖,嘴里恭贺的话不要钱往外冒。
门前洋溢着的欢快与热闹,“仙客来”原本的东家陈晋山, 已经被淡忘在脑后。
“同庆楼”不远处的锦绣布庄,大门紧闭,风吹过?,门前梧桐树叶翻飞。
闲汉们捧着果子, 说笑着经过?,有人看到?似乎一下掉了颜色的大门, 赶紧加快脚步离开。
“快些?走?,听说连着死了两人, 阴气重。”
“金掌柜在茂苑县也有好些?年了,身子好得很。还有那个新来的女东家,一起得了急病去了。前两天我听收夜香的老儿说,两人的灵柩,天还未亮就?出了城,金掌柜一家子,扶灵离开了茂苑。”
“我大姨母夫家的侄儿在草头?村,听说他们村好些?会织布的妇人,被锦绣布庄将全家都买了。这?些?被买了的人,唐知县亲自将放了奴籍的户帖发还,勒令他们回村,好生种?地种?桑麻。这?锦绣布庄背后势力强大,这?次只怕是遇到?了更厉害的,倒了大霉。”
“锦绣布庄背后的大东家,是京城贵得不得了的贵人。能?被得罪的,同是天底下顶顶尊贵的人。两边你我都惹不起,你小声些?,要是被听到?了,当?心惹来祸事。”
“再贵的贵人,都贵不过?皇帝去。皇帝广开言路,言官能?劝诫皇帝,这?贵人还不许说了?”
“皇帝住在皇宫里,高坐龙椅上,哪听得到?你说什么。那贵人可不一样,你只图个嘴皮痛快,仔细你那脖子上的脑袋!”
“可不是,贵人就?住在同庆楼,你没听说,同庆楼的后院客房,有银子都住不了,都被贵人一并占了。”
同庆楼后客院,经过?修葺之后,院子里花木扶疏,流水淙淙。
前面的热闹,客院只听得隐隐约约。齐重渊一觉醒来,躺在床上听了一会,甚是觉着烦躁,扬声喊道:“青书!”
青书赶紧进屋,上前撩起床帐,恭敬地道:“王爷醒了,小的伺候王爷起身。”
齐重渊唔了声,不耐烦地道:“去吩咐一声,大清早的,吵个不停,扰人清梦,他这?客栈可还想继续开下去!”
青书不敢多言,忙应是走?了出屋,琴音提了热水进来,他低声道:“去跟王东家提点一句,王爷喜静。”
琴音面露为难,道:“今朝是王东家正式开张的吉日,昨日王爷他们住进来时,王东家就?先请示过?,王爷当?时没说甚。我先前去看了下,门前的热闹,应当?很快就?会散了。明早我们便会启程回京......”
青书一言不发看着他,琴音只能?道:“我将水放下就?去。”
青书没再多说,转身进屋,捧了衣衫上前,伺候齐重渊穿戴洗漱。
琴音前去找到?王东家,低声提了两句,王东家只能?赔笑,让掌柜与伙计将果子拿远些?,分?给了上门道贺的众人。
彩楼前一下变得清净,王东家袖着手立在下面,长长摇头?苦笑。
唉,罢了罢了,贵人得罪不起。幸好明日就?会离开,忍一忍就?过?去了。
齐重渊穿戴洗漱完毕出来,案桌上摆好了饭食点心,他坐下来,随口问道:“阿愚可在?”
青书答道:“七少爷与文娘子一起前去巡视蚕桑,天气转凉,种?蚕桑的百姓已开始修剪桑树枝丫,除虫害。”
齐重渊面色微沉,明显不悦了下,道:“你去问问,他们去了何处。”
青书忙应下走?了出去,没一阵回屋道:“回王爷,山询说七少爷走?之前交待过?,他们乘船出去,沿河道巡视,不确定?会在某处停靠。如今到?了何处,无从得知。”
齐重渊将筷子一扔,道:“撤下去!备船,前去寻阿愚!”
琴音忙走?了出屋,一迭声吩咐了下去。青书疾步走?在前,护卫哗啦啦奔出来,拥簇着齐重渊上了马,朝码头?驶去。
茂苑县和运码头?停靠着各式的官船,民船,画舫。画舫最为华丽,只供有钱人在晚间,带着花娘们在城内游玩。官船宽敞,茂苑河道阡陌交错,有些?地方狭窄,官船难以通行,青书寻了一艘干净的民船。
齐重渊下马上了船,四下打量,青书忙解释:“王爷,小的恐大船不便行驶,还请王爷委屈一阵。”
齐重渊哼了声,嫌弃船舱不干净,走?到?甲板上,负手矗立。
河上风大,齐重渊站了一会,又回到?了船舱。琴音领着护卫已经擦拭过?,他方勉强坐下,道:“让船夫快一些?。”
青书不清楚殷知晦他们去了何处,只能?应下,出去想船夫打听。船夫也没说出个所以然,只能?顺风行船,朝乡下行去。
过?了午间,殷知晦他们的船还未见踪影,齐重渊早起未用饭食,到?了镇子上,上岸找了间食铺,随意用了几口饭,再上船行驶了一段。
起初齐重渊觉着沿河的景致还挺别致,青瓦人家,远山树木颜色缤纷,红黄青绿,看了一阵便没了兴趣。
齐重渊立在船舱,眼神?沉沉望着河水荡起的波澜,片刻后道:“回城去。”
青书赶紧前去吩咐船夫,掉头?回了茂苑县。
这?边,文素素与殷知晦一行,一大早上了船,泛舟而?去。
文素素站在甲板上,指着前面道:“七少爷,我们沿着那边去。”
殷知晦抬头?看去,河流的岔道不远处,有汉子在忙着修剪桑树,妇人忙着在桑树根刷上一层白白的东西。
“好,我们去瞧瞧。”殷知晦吩咐了问川。
船转了个弯,驶入了岔道,在青石岸边停靠,他们几人下了船。
忙碌的农人见到?他们走?来,好奇地打量,有人认出了瘦猴子,朝他喊了声。
瘦猴子跑上前,抬手抱拳道:“张大哥,王嫂子,你们这?是在忙甚?”
王嫂子道:“天气凉了,要将桑树枝丫剪掉,拿回去当?柴烧。明年春上会再长出来,省得白吃肥。”
瘦猴子探头?看向木盆,鼻子翕动闻了闻,伸手捏了下,道:“这?里面可是白灰?”
张大哥道:“是白灰。白灰贵得很呢,今年的蚕桑多赚了几个钱,才舍得兑得浓一些?。这?桑树娇贵,要是生了虫,根枯了,明年就?没了收成。”
文素素与殷知晦也走?上前看了,白灰就?是石灰,在大齐入药。若非今年多赚了些?钱,他们哪用得起。
两人请教了他们一些?桑麻的问题,再到?临近的村子走?了几圈,仔仔细细询问,记录。
待到?中午时,他们随意用了些?点心烧饼,再继续沿河而?下。忙到?太?阳西斜时,方上船回城。
文素素走?了一天,洗了下手,靠在船舱上歇息。
殷知晦看了她一眼,让问川他们去了后舱,他亲自守着炉子煮茶,挑了挑火炉,关心道:“娘子可是累了?”
文素素说是,“有点儿累,我在算计税区间。”
殷知晦好奇地道:“区间?”
文素素解释道:“户部?定?额征收赋税的区间。江南道的蚕桑,亩数已经核计清楚,种?植的蚕桑,能?织出多少布,户部?按照织布量,核定?各州府要交的赋税。如今存在不确定?的问题便是,蚕桑受到?虫害,蚕茧收成会跟着受到?影响。户部?只管收钱,底下的官员肯定?会叫苦连天。摸清病虫害产生的大致损耗,除非大旱灾,大洪灾,地动等大灾害,户部?能?将这?部?分?损耗提前核计在内,合理定?税。销往大齐的布匹,与销往番邦的布匹,各家织坊,海商布商提前申请数量。户部?核计比率,平抑行市,稳定?两者之间的差额。控制商户将销往番邦布料的赋税,换作销往大齐的缴纳。”
殷知晦说不出的佩服,紧盯着她道:“文娘子想出这?个法子,计相都比不过?。娘子的算术尤其厉害,无需算盘便能?算出来了。”
文素素学过?心算,而?且非常擅长,但?她不会打算盘。
“七少爷谬赞了,其实现在的办法,只能?是无奈之举,且算不上精确。不过?,七少爷说过?大齐立国时,户部?能?收到?的赋税,按照现在统计的蚕桑亩数,户部?就?算少收一成,也能?达到?那时的税银。”
殷知晦点头?,高兴地道:“我也大致算了下,比起户部?去年收到?的税银,足足翻了一倍不止。这?些?年亏空的税银,真真是金山银山,唉,不知圣上看了,会做如何想。”
海税涉及到?的官员太?多,为了稳妥起见,殷知晦将所有的核实账目,分?成了几份,蔺先生温先生他们先行带了一份回京。
圣上收到?账目之后,会如何处置,殷知晦其实大致明白了些?。他不太?愿意去深想,一想便会深感无力。
文素素见殷知晦神?色黯然下去,她并未多问,继续道:“每年都得让各县统计蚕桑亩数,有变化?时,户部?能?及时做出调整。这?一点尤为重要。关键得看当?地的官员,会如何做了。最初的数有误,会引起一连串的错处。”
要是底下官员隐瞒敷衍,不出几年,这?一块照样会变成本糊涂账。
殷知晦叹息一声,道:“革新要决心,并非人人皆能?做到?破釜沉舟。”
文素素反问道:“七少爷以为,圣上可能?做到??”
殷知晦沉默着,良久后方道:“我亦说不清楚。”
水沸腾了,殷知晦提壶斟茶,垂下眼睑问道:“娘子辛苦数月,若是没见着什么变化?,娘子可会失望?”
文素素接过?茶,颔首道了谢,微笑道:“我一个妇道人家,人言轻微,要是因为这?些?而?忧心,我当?去考科举,出仕为官,为大齐疾呼奔走?了。可惜,大齐不许女子出仕为官。”
殷知晦抬眼看向文素素,道:“娘子的本事,朝廷官员皆不如也。”
文素素想了下,道:“那也是大齐朝廷的官员不堪用。”
殷知晦不禁笑了起来,飞快看了眼文素素,道:“文娘子可知卫国公府的情形?”
文素素摇头?道不清楚,殷知晦咳了声,道:“卫国公是我的祖父,阿爹封了世子,待祖父百年以后便承袭爵位。祖母生了大伯,姑母,阿爹。阿爹不满一岁时,祖母去世,一年后,祖父娶了继室,生了三叔,小叔,小姑母。祖父在户部?领了份闲差,从没去过?衙门,喜欢听戏,兴致来了时,也会上台亲自唱。”
殷知晦觑着文素素的神?色,见她认真听着,并无嘲讽之意,心里微松,继续说了下去。
“阿爹由?着姑母一手养大,却深肖祖父,书读得一塌糊涂,喜欢听小唱,看胡旋舞。若是阿爹不见了,在瓦子里总能?找到?。我三岁那年,阿娘去世了,阿爹在阿娘去世一月之后,娶了继祖母的娘家侄女为填房,八个月之后,诞下了八郎,对外称是早产。”
文素素抬眉,八个月孩子就?出生了。
殷知晦神?情落寞,闭了闭眼,继续道:“大伯父在剑南道任知府,三叔小叔各自得了一个中等县县令的差事,如今都在任上。堂兄堂弟们.....卫国公府从祖父到?我这?一代,只有我考中了功名。”
“姑母入宫好几年方生了王爷,待生了王爷之后,卫国公府姑母当?了大半个家。另一小半家,在老夫人手上。姑母一手带大了阿爹,长姐如母,姑母待阿爹好,给大伯父求了实差,阿爹得了世子之位。大伯父对此,颇有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