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典开局,君临天下!—— by映在月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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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高士甫的家产重要,一幅画,能卖十两银子呢!
众人收起了愤怒,张府尹道:“既然诸位不追究,那此案就到此为止。”
不知是谁高声喊道:“可?不只他一人!”
“对啊,其他犯人呢!难道都推到了姓高的身上?”
张府尹头?疼不已,唉,秦王府已经差人来递过话,徐十已死。
这时,一个?穿着粗麻孝服的妇人,牵着两个?刚会?走路的小童,哀哀切切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小童紧紧依偎着妇人,惊恐地望着四?周,脸上泪痕尤未干。
妇人与小童走到公堂前,带着小童一起,朝着众人跪下,哀哀切切道:“我是徐十的妻子明?氏,昨夜夫君回来时,急病一场没了。府衙找上门来,我才知晓夫君在?外闯了大祸。我只是后宅妇人,管不到男人,可?他惹出的祸事,就算我们?只剩孤儿寡女,我也会?承担。夫君乃是秦王妃的胞弟,秦王府年年布施行善,却因着夫君的愚笨,被抹黑怀疑。”
众人看着孤儿寡母穿着披麻戴孝跪在?那里,一时间都没人作声。
明?氏拉着一双儿女起身,走进公堂,对张府尹跪下来,道:“夫君平时只吃吃喝玩乐,家中拘着他,并未过多给他花用。夫君只留下一座宅子,后宅的妾室通房,民妇愿将宅子让出,在?风雪中无家可?归的人,可?以在?此宿住。待风雪之后,这间宅子便改做善堂。夫君的通房妾室,皆由牙行变卖,所得钱财,全部换作粮食用作施粥布施。”
徐十是秦王妃的亲弟弟,又?出自富绅之家,宅子肯定金碧辉煌。
卖掉妾室通房的钱,拿出来施粥,有人窃笑起来:“卖掉娇娇美人儿,拿来施粥,这可?是大善啊!”“什么?大善,徐十都死了,正妻还能养着娇娇美人儿?”
张府尹望着底下跪着,一手搂着一个?小童的明?氏,再看默默肃立在?一旁的高士甫,只感到五味杂陈,大声道:“昨日送来的犯人,已经关押在?牢狱里。诸位可?还有甚不满之处?”
正主?徐十都已经死了,再逼,就是逼秦王府。
谁都不敢出这个?头?,吵闹的衙门前,难得一片沉寂。
有聪明?的人问道:“可?是朝廷终于看到我们?,要救济我们?了?”
张府尹趁机大声道:“圣上爱民如子,怎能无视诸位的困难。朝廷已派沈相周王等人开始赈灾,城门十二时辰不关闭,就是为了粮食,柴禾能及时送进京城。城外城内的道路,皇城司与京畿营皆会?清理?。常平仓亦会?放粮,诸位皆可?出力帮着清理?修葺道路,换取粮食柴禾,渡过眼前的难关。”
众人纷纷讨论起来:“能做工换粮食柴禾,倒也不至于饿死冻死。”“就是,铺子大多都关张了,这般冷的天气,也寻不到活计做。朝廷这边有活,虽说辛苦了些,总有条出路。”“再不济,路修好通畅了,能走得出去,还可?以去逃荒讨饭,总比活活困死在?这里好。”
张府尹高声道:“若是愿意出力者?,速速回去到里正处录名。”
一早就围着府衙的众人,这时方感到又?冷又?饿,跺着脚打着冷颤,很快便散了。薄有家财者?,赶着回去烤火取暖,家中已无米粮下锅者?,赶着去里正处录名,做苦力赚得一口粮食。
混在?人群中的瘦猴子与何?三贵,两人急急忙忙回了乌衣巷,将衙门前所见所闻,悉数告诉了文素素。
瘦猴子道:“老大,那个?秦王妃,真是够狠啊!徐十是她的亲弟弟,她也舍了他出来送死。嘿嘿,明?氏也厉害,拉着一双稚儿过来,见面就跪下了。我看她半点都不见伤心,装哭,装得忒差劲了些!”
许梨花笑道:“秦王妃再狠,她对明?氏以及一双儿女,肯定会?照看着。再说还有徐氏,那是徐氏的儿孙,徐氏总不能不管。明?氏有钱有儿女傍身,不用费心管徐十的莺莺燕燕,以后的日子,舒坦着呢!”
瘦猴子挠着头?说也是,抬起手肘捅了捅何?三贵,挤眉弄眼道:“贵子,你以后若是发达了,可?别?在?外乱来啊。梨花可?不好惹,说不定一刀喀嚓了你,他住着你的宅子,花着你赚来的银子,那才是美滋滋!”
何?三贵白了他一眼,骂了句滚,对文素素道:“老大,那个?高士甫,颇能舍得下身段,我看到他身上的痰都恶心,他一个?斯文读书人,居然忍下了,还将家产都献了出来。”
文素素道:“徐十同高士甫,是秦王福王给圣上一个?交待。徐十能死,高士甫不能。你们?马上要去当差做事,这里面的关窍,我就不多说了,自己慢慢去琢磨。你们?仔细留意着高士甫,他散尽家财,定会?再有一份家财。徐十都死了,他却活着,忍辱负重算得了什么?,福王府保全了他的命,还收买了一份人心。秦王妃与福王妃,都很厉害,绝不能等闲视之,冲着她们?这份应对,肯定还会?有后手。”
瘦猴子他们?都担心不已,文素素却兴奋又?悲哀。
悲哀的是,她们?都被困在?男人当权的牢笼里,步步为营。
兴奋的是,与高手过招,实在?是太爽了!
第五十六章
朝廷的动作很快, 到了傍晚,街头就?开始有指挥兵丁百姓清理积雪,收治无家可归流民的官员。
周王妃那边, 打发罗嬷嬷到了乌衣巷见文素素。
瘦猴子眨巴着眼睛进来禀报:“老大, 是王府那边派了人来,她说是王妃身边的管事嬷嬷, 姓罗。”
文素素道:“请进来吧。”
瘦猴子点了点头, 拢了拢衣襟, 正了正头上的狗头帽,昂首阔步颠颠奔了出去。
许梨花打着门帘望着他的背影,撇嘴道:“哎哟, 真是,瞧他这模样,还想?拿出气度来, 真是看得?眼疼。”
罗嬷嬷很快走了进?屋,她里?面身着九成新的绸衫,外披灰鼠里?风帽,发髻梳得?一丝不苟,上面插着只金钗, 手腕上套着沉甸甸的金镯子,赤金玉兰花耳坠,看上去比富绅家的主母都气派。
怪不得?瘦猴子要正衣冠,想?要输人不输阵。
文素素也有锦衣, 只她最?近在理蔺先生送来的账,锦缎沾了墨汁就?废掉了, 身上只穿着细布衫裙,发髻用一只普通寻常的银钗别着。别说瘦猴子, 就?是她都比不上罗嬷嬷。
王府有王府的做派,文素素从不在意这些,淡定地坐在那里?。
罗嬷嬷进?屋后,恭恭敬敬上前见礼,文素素颔首回礼,道:“罗嬷嬷请坐。”
“多谢文娘子。”罗嬷嬷侧身在杌子上坐了,许梨花上了茶,她略微拿起?来吃了一口?,放下茶盏,取了一封精美的花笺,递给了肃立在旁的许梨花。
许梨花哪见过这等做派,愣了下,忙接到了手中。
罗嬷嬷看了眼许梨花,见她没动,收回视线,笑说道:“文娘子,天气寒冷,府里?的瑞哥儿,福姐儿,荇姐儿身子都有些不适。王妃从宫里?请了太医给他们诊治,还得?看着丰裕行的粮食调度,着实走不开,差我来给文娘子道个谢。”
罗嬷嬷仔细解释,周王妃的确走不开,并非是托词或者托大。
单论周王妃这份气度,文素素很是佩服。
罗嬷嬷起?身,曲膝深深施礼,文素素道:“王妃客气了,罗嬷嬷请起?吧。”
罗嬷嬷顺势起?身,道:“王妃说,眼下京城非同往日,送了些紧要的柴米肉面,炭,御寒的裘皮过来,还请文娘子莫要怪罪。”
许梨花手上拿着的,应当就?是礼单了。文素素朝许梨花看去,她也回过神,忙走了出去,道:“小的去清点。”
罗嬷嬷神色不变,欠身告退:“府里?还忙着,我就?不多留了。王妃说,待空了时,再亲自请文娘子吃茶。”
文素素说好,罗嬷嬷曲了曲膝,转身离开。
没一会,许梨花与?瘦猴子何三贵一起?,抱着皮裘走了进?来。许梨花将?花笺礼单递到文素素手上,道:“都清点好了,放在了库房里?。”
文素素看着礼单上的礼品,如?罗嬷嬷所言一样,一车红罗炭,几身皮裘,一些米面肉菜。
许梨花整理着放在塌几上的皮裘,其中两张狐狸皮,一张毛发根根分明,火红如?血。一张白狐皮,雪白耀眼,不见丝毫杂质。其余几张便是普通寻常的灰鼠里?皮。
文素素道:“你们一人拿一张去做衣衫穿,最?好能马上做好,现在天气冷,事情多,别冻着了。”
瘦猴子呲牙笑了起?来,深深作揖下去,欢天喜地捧了张皮裘到怀里?,“嘿嘿,小的也能跟罗嬷嬷穿得?一样了。”
许梨花斜乜着他,道:“你也不瞧瞧自己,跟那猴一样,你就?该穿猴皮。”
瘦猴子还要央求许梨花做衣衫,很是识时务闭了嘴。
何三贵的皮裘,许梨花自然而?然收了起?来,为难地道:“老大,小的针线不好,我们几人的还能勉强动手。”她小心翼翼抚摸着红狐狸皮毛,“这般贵重?的狐狸皮,要是做坏了,着实可惜。小的出去寻个针线好的绣娘,给老大做一身气派的衣衫。”
文素素失笑道:“我要什么气派,现在最?要紧的是不要冷着。梨花你一个人忙不过来,问一问厨娘与?洒扫的婆子,添给她们几个工钱,请她们帮忙做一做。”
许梨花忙应是,收起?皮裘,道:“老大,小的这就?去问。”
文素素点头,对瘦猴子与?何三贵道:“你们没事的话,就?出去走一走,看看外面的动静。我先前说的高士甫.....这样去找不行,你们对京城还不熟悉,等于大海捞针。直接去问蔺先生他们,他们肯定知道。邸报小报,凡是有新出的,不拘着什么报,都给我买回来。”
瘦猴子与?何三贵两人应下出去忙碌,文素素坐在那里?沉思了会,继续回去理她的账目与?邸报。
秦王府与?福王府无论有什么动作,文素素都不惧,只管挖她的大坑。
晚饭后,瘦猴子他们同问川一道回来了,文素素许久没见到他,瞧着他嘴皮干裂,脸上都冻得?红一块白一块,不禁道:“问川快坐,你这是一直在外面奔波?”
问川接过许梨花递上来的热茶,道谢后坐了下来,“我随王爷七少爷一起?离京,去了京畿办差,七少爷同王爷都留在了京畿营,蔺先生赶来将?京城发生的事情回禀了七少爷,七少爷让我回来见娘子,说是以?后我就?留在这里?,供娘子使?唤,京城这边,就?交给娘子了。”
京城这边当然不会交给文素素,宫里?还有殷贵妃在,周王府还有周王妃。
文素素没与?问川多说,让许梨花下去替问川收拾一间屋子,道:“七少爷有心了。瘦猴子他们毕竟初来乍到,京城这边是需要熟悉的人。高士甫与?明氏他们,你可熟悉?”
问川道:“明氏在京城极少露面,我没曾听过她。高士甫则略知一二,我不懂文章书画,七少爷在读书上有天分,琴棋书画皆精通。七少爷曾赞过高士甫的文章有才气,书画有灵气,只可惜缺了考试运道。高士甫被福王妃的父亲闵大儒夸赞过,说他科举不第,正好适合钻研学问。高士甫家贫,父亲早逝,被寡母方氏一手养大,当年为了他读书考学,方氏接连将?他的两个妹妹都卖了出去,这是高士甫生平的恨事,一心想?要出人头地,找回两个妹妹。借由闵大儒入了福王府,替福王笼络读书人。”
文素素问道:“他妹妹可找回来了?”
问川叹了口?气,道:“找是找到了,只是大妹妹高大丫早已没了,小妹妹高小丫生得?好,辗转卖到了蓟州府的花楼。她自认为名声已不清白,不愿意与?高士甫相?认,只接了他替她赎身的银子,自赎自身,回到了京城,赁了一间宅子住着。高小丫识字,在花楼里?学了琴棋书画,一笔小楷写得?极好,现在替妇人画花样,写信,抄书,做针线活,什么活计都接,靠自己养活自己。”
文素素心思微动,问道:“你可知道高小丫住在何处?”
问川忙道:“我好像听过,离高士甫家只隔了几条巷子,仿佛在什么水井巷。高小丫在周围一带颇有名气,找她做活的多,只要打听一下就?知道了。”
文素素嗯了声,继续问道:“那高士甫捐掉了家财,如?今搬到了何处去住?”
问川道:“高士甫全家带妻儿老小仆从,共计十三人。先前瘦猴子贵子他们来找我,我便先与?他们去打探过,福王妃已收拾好了位于观前巷一间空置的宅子,高家阖家老小已经?安顿妥当。闵大儒不善经?济,其夫人与?他性情相?投,琴瑟和鸣。闵大儒幸亏有学生相?帮,家中还过得?去。福王妃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两个哥哥一人在国子监做博士,一人在书院当夫子。姐姐嫁给了闵大儒的一个学生,生育时难产没了。福王妃懂事起?时,就?才名远扬。王爷说,福王的学问还不如?他。”
瘦猴子与?何三贵对视,眨巴着眼睛,眼里?噼里?啪啦火光乱冒。问川看了他们一眼,又飞快偷瞄了文素素一眼,咳了声道:“王爷的学问,都在字上。王爷的字写得?极好,贵妃娘娘当年对王爷唯一的要求,便是写好大字,说大字是王爷的脸面。”
问川道:“福王的学问,皆来自于福王妃。贵妃娘娘说,福王妃读书天分极好,却不似闵大儒,枯木开了花,福王妃还擅持家,用人。福王妃不输给吏部的官员。”
文素素嗯了声,“高士甫她就?用得?好。”
问川面露不解,文素素道:“高士甫虽是闵大儒举荐,却只看得?到福王,经?由此事,高士甫就?是福王妃的人了。”
问川了然,道:“七少爷说,秦王妃与?福王妃都是聪明人,这次吃了大亏,定不会善罢甘休。娘子若有事情,自信决断就?是。过两日蔺先生与?喜雨也会回京,供娘子差遣。”
文素素沉吟了下,问道:“此事王妃与?贵妃娘娘可知晓?”
问川道:“七少爷说,贵妃娘娘在宫里?,有诸多不便。娘子机警,应对得?快,王妃要先请示王爷,否则,王爷会发怒。”
文素素目光平静盯着问川,他被看得?头皮发紧,垂下头不敢与?她对视,嗫嚅着道:“七少爷说,娘子能安抚好王爷。王爷累了受了凉,七少爷请他留在了京畿养病。”
齐重?渊赶到京畿营受了凉,殷知晦留他养病,这病,还真是严重?。
看在殷知晦把他留住,未曾送回京城妨碍人的情况下,文素素未再说什么,让问川先下去洗漱歇息了。
许梨花提了热水到净房,文素素进?去洗漱,道:“你拿上两张灰鼠里?皮,明朝我们去找高小丫做袄子。”
许梨花应了,“正好,厨娘做饭忙,只有一人能帮着做针线,小的正愁来不及呢。不若老大将?狐狸皮也一并带去,要是针线好,干脆让她帮着做了。”
文素素一边洗手,一边细细教?着许梨花:“用得?起?这般好狐狸皮的人家,怎能没有做针线的仆妇。灰鼠皮寻常富裕些的人家也穿得?起?,就?说最?近天气冷,来不及,拿出两件请人帮着做一下。”
许梨花认真思索着,道:“老大,小的明白了。先前罗嬷嬷给礼单的时候,小的就?在琢磨这王府的规矩,送了什么礼,都会写得?明明白白。罗嬷嬷同小的清点过,核对无误后方离开,估摸着是怕仆从下人从中私拿克扣。”
文素素赞许地道:“你能自己琢磨事情,很好。”
许梨花高兴了起?来,笑道:“吃一堑长一智,小的吃了许多堑才涨一智,算得?上是笨了。老大,你可是要去拉拢高士甫?”
高士甫究竟如?何,文素素要亲自看过才知道。
她要看的,是福王妃,闵大儒以?及他身后的学生们。
民意民心,是明君考虑的问题。官员以?及士子读书人,他们的意,他们的心,现下最?为关键。
文素素不置可否,道:“先看看,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翌日, 何三贵驾车,文素素与许梨花带着灰鼠皮前往水井巷。
街头巷尾行人多了起来,皇城司的兵丁与以工代赈的穷人, 忙碌着在清理行道, 清理垮塌的宅子。
水井巷离乌衣巷约莫小半个时辰车程,这?一带宅子密密麻麻, 铺子林立, 巷子阡陌交错, 多住着些做买卖的小户人家。
何三贵曾经到这边来过一次,以前做赶车的活计,练就了认路的本领, 很快就找到了水井巷。
水井巷普通寻常,巷子不宽不窄,大多是前埔后宅的格局。铺子前的积雪堆放在墙脚边, 留下仅供人进出的行道。各式的铺子都关着门,有客人上门时,门一推便开了,闪出伙计的脸。
何三贵将?车继续驶进去,到了高士甫住的宅子前。此时宅子大门紧闭, 有差役站在门前,比划说着什么。
文素素掀开帘子看了一会,便踢了踢车壁,骡车很快掉头离开, 到了一间香药铺前停下。
何三贵进去买香药,顺便打听高小丫的住处。许梨花探头看了会, 放下了了车帘,揉着被吹得发麻的脸, 不解问?道:“老大,高士甫那般有钱,为何他要?住在这?里?”
水井巷的地段,的确比不过乌衣巷,离福王府也远。
文素素道:“一是高士甫喜欢热闹,这?一带鱼龙混杂,文章的灵气,书?画的灵气,活生?生?的人间烟火,也是灵气。二是高士甫囊中羞涩,住不起贵的宅子。”
许梨花更加想不通了,“高士甫的字画值钱,他又在替福王做事,怎地会没钱。”
文素素道:“十?两银子的画,富人看不上,一般的人家,不会浪费十?两银子来买字画,高士甫的名气来得着实有点儿?尴尬。像他这?般,身?边来往的,也是怀才不遇,资质平庸的读书?人。”
闵大儒能如此看重他____
可惜,文素素不懂这?里的文章,也不太?会欣赏画,她辨别?不出高低。
许梨花道:“七少爷也夸了高士甫,他定?当很厉害吧?”
文素素道:“七少爷的夸赞为不得准,他是君子,夸人时要?减两分,说人时要?增三分。”
许梨花听得一脸懵懂,何三贵拿着两包香药走了回来,她忙问?道:“可知晓了?”
何三贵将?手上的香药包递给许梨花,点点头道:“知道了。”
骡车离开水井巷,驶出左转,经过两条巷子口,穿进去再往东边岔道拐进去。这?边的巷子更加凌乱些,房屋破旧矮小,门前堆着的积雪,被踩脏污不堪。
何三贵将?骡车听到了一处破旧的宅子前,走上前拉开车门,道:“老大,就是这?里。”
文素素下了马车,只?听到院子里传来大声的吵嚷,她上前两步,透过半掩的大门朝里看去,一个粗壮的黑脸婆子,同一个瘦弱的妇人两人手上抄着捣衣棒,追着一个鼠须,黄脸黄牙的瘦弱男子打。
“好你个张沟儿?,黑了心肝,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竟敢偷偷摸摸上门来!”
黑脸婆子跑得快些,手上的捣衣棒打在男子后背,他哎哟跳脚大叫,“陈婆子,竟然敢打老子.....”
被唤作张沟儿?的男子转过身?,凶神恶煞欲夺黑脸婆子的捣衣棒,瘦弱妇人追上来,手上的捣衣棒,狠狠砸在他的手腕上。
这?下他痛得跟杀猪一样,惨叫连连。黑脸婆子趁机上前,将?他一推搡。张沟儿?站立不稳,摔了个狗吃屎,脸扑进了雪堆里。
瘦弱妇人浑身?满是戾气,娟秀的五官都几近扭曲,扬起捣衣棒用力?挥下,打得张沟儿?在地上抱头打滚。
“高小丫,你大哥犯了事......哎哟,等你大哥进了大牢.......”
张沟儿?一边滚,一边喊痛,一边还不住出言威胁。
“你迟早得是老子的人,到那时,老子再好生?收拾你!”
“呸!你个狗东西,迟早得被天打雷劈!”黑脸婆子淬了张沟儿?一口,瘦弱妇人则一言不发,神色阴狠,手上脚上都不停,又是用捣衣棒打,又是用脚踹,张沟儿?在雪里打了滚,周身?上下又冷又痛,他悻悻哼了声,撅着屁股从地上爬起来,飞快往外面逃。
边逃,张沟儿?还不忘回头狞笑恐吓:“高小丫,你装什么贞洁烈女,不过是窑子里出来千人枕万人骑的贱妇罢了!待老子......”
高小丫紧咬牙关,眼里淬满熊熊怒火,将?手上的捣衣棒朝张沟儿?砸来,他赶紧拔腿就跑。
到了门边,张沟儿?瞧见张望的文素素,小眼顿时闪烁着□□的光,“喲,这?是高小丫以前在窑子里的姐妹吧.....”
“砰!”站在后面的何三贵,瘦猴子附体一样上前,抡起拳头揍在了张沟儿?脸上。
何三贵的力?气,自是高小丫与婆子不能相比,张沟儿?只?感到脑子嗡嗡作响,鼻子两股热意流下。
何三贵揪住没反应过来的张沟儿?,用力?一推,他便被连滚带爬摔到了门外的雪里,许梨花手里抱着灰鼠皮,还不忘上前一脚跺在张沟儿?扑腾的屁股上。
张沟儿?抹了脸上的血泪,爬起来就捋衣袖。文素素神色平静,目光扫过,他似乎被冰冻住,嚣张的气焰顿时萎缩了下去。
以前在茂苑时,张沟儿?就是吴黑狗他们。寡妇门前是非多,寡妇门前要?仅仅是是非,那就是天大的幸运了。
茂苑京城依旧一样,甚至在后世?,这?个问?题到新时代才逐渐解决。
高小丫发现了门口的动静走了过来,许梨花忙抱着灰鼠皮上前,道:“高娘子,听说你接针线活,我?们来想找你做几件袄子,不知高娘子可得空?”
高小丫打量着他们,神色戒备,最后看向许梨花手上的灰鼠皮,灰鼠皮不算贵重,平时冬日也有人找她做,不足为奇。
“进来坐吧。”高小丫并不多打听,道:“会是会做,你们要?如何做,做几身??”
许梨花道:“统共就做三件。”
高小丫让黑脸婆子去关门,对他们道:“进屋说话。”
文素素与许梨花跟着高小丫进了屋,何三贵便等在了外面。
小院狭窄,三间正屋加低矮的灶房,正屋里摆着陈旧家什,收拾得干干净净,角落点着只?熏笼,尚不算太?冷。
高小丫接过灰鼠皮翻看,边问?许梨花要?何种?样式,尺寸。
许梨花一一答了,高小丫道:“先付一半的定?,三日后再来拿时,再付余下的钱。回去之后觉着尺寸不合适,拿回来修改就是,不算钱。”
文素素问?道:“先前我?们见着娘子这?里有人闹事,娘子若是搬走了,我?们到何处寻你?”
高小丫看向文素素,片刻后冷冷地道:“我?不会搬,无赖地痞来得多了,想要?占我?便宜的,想要?娶我?纳我?的,三天两头都有,我?还好生?生?在这?里。娘子应当不住在附近,要?是住在附近,便能知晓此事。”
文素素心道高小丫还真是敏锐,道:“我?们刚搬来,京城冬天冷,要?赶着做,就出来寻会做针线活的。”
高小丫哦了声,冷淡地道:“娘子若是愿意交给我?做,就留下吧。不愿意的话,也赶紧离开。我?以前做过女伎,赎身?后仍旧是女伎,娘子在这?里久留,只?怕会被当成我?以前的姐妹,就像是张沟儿?所言那样。”
文素素说好,让许梨花付了定?银。高小丫接过钱数了,写了张字据交给她:“三日后,凭据来取。我?只?认据,不认人。”
许梨花看过字据无误,文素素朝高小丫颔首道别?,转身?走了出屋。
上了骡车,许梨花将?字据交给文素素,道:“这?个高小丫,字写得真好看,人也真真泼辣,凶得很。唉,不凶护不住自己。”
文素素看着字据,高小丫的字写得比她好,笔锋像是刀锋,字里行间寒意凛冽。
许梨花犹在嘀咕:“高士甫难道不管她?他可在福王府做事,自己的妹妹居然被一些地痞无赖欺负,跟我?们以前在茂苑一样惨。”
文素素唔了声,道:“高士甫应该管了些,蠢货多得很,这?一带又复杂,一时没能看住,便被欺负了去。那个无赖是趁高士甫出了事,趁机上门来的。估计在往常,高小丫估计也不愿意搬出高士甫出来。”
许梨花啊了声,“为何,有高士甫这?个哥哥护着,这?是求之不得的事。”
文素素道:“高士甫的阿娘方?氏,当年卖掉了她们姐妹,供高士甫读书?。姐姐死了,她所经历的辛酸苦楚,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兴许是恨方?氏,恨高士甫。”
许梨花怔在那里,一会儿?后道:“要?是换作小的,小的也恨。又不是活不下去了,拿她们姐妹的命,来换取高士甫的功名利禄,真真是偏心啊!后悔,后悔有何用,高大丫能活得过来,能还高小丫清白的日子?!”
高士甫有良心,但不多。当年他就该拦着方?氏卖她们姐妹,卖出去再找回来,想要?弥补,天大的血洞,如何能填得满。
许梨花见文素素没做声,忙收起了愤怒,小声问?道:“老大来找高小丫,就是为了做袄子?”
文素素只?唔了声。
她当然不是为了只?做袄子,她是在寻找全部的可能。
可能有那么一天,不用靠家中男儿?博取富贵前程,女儿?不靠嫁人,也可以给家门带来荣光,高小丫她们就不会被卖掉了。
文素素一路沉思回到了乌衣巷,唤来问?川道:“你可找得到闵大儒的书?,文章,不拘任何东西都可以。”
问?川道:“这?个容易,七少爷书?房应当就有。我?去给娘子取来。”
文素素点头,“高士甫这?次吃了大亏,人又虚伪,要?盯紧着些他。”
问?川目露诧异,文素素眉毛微杨,并未多解释。
她也并非善人。她的目的是能接住秦王妃,福王妃的出招,再狠狠将?她们打败。
问?川回卫国公府,取来了闵大儒的文章,著作,字画。
闵大儒写得一手飞白,飞白趣味猎奇多,公函以及各种?正式往来,皆用楷书?,文素素只?潜心钻研楷书?,对飞白只?略微涉及,她对闵大儒的飞白,兴致索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