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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典开局,君临天下!—— by映在月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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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素素唔了声?,认真理着面前的纸。许梨花守着自己的那碗汤团,依旧坐在了门口守着。
每当遇到大事时,文素素习惯将所有的事情?一一列出,思索其中可能遇到的困难,解决之道。
许梨花熟知文素素的习惯,每当这时,她便守在一旁,防着无?关紧要的人前来打扰。
逐一确认完,文素素将所有的纸收起来,放进了火盆中。火苗卷起,纸张没一会就?化为了灰烬。
文素素起身,坐回案几前,抬头看到许梨花还坐在那里?发呆,面前的汤团也没动,定定打量了她片刻,问道:“害怕了?”
许梨花恍惚了下,说?不是?,“小的不怕。小的就?是?想到了些别的事情?,若是?小的回到以前茂苑时,对着陈晋山这样的夫君,小的也会杀了他。”
文素素一边听着许梨花的话,一边舀起汤团咬了一小口,忍不住唔了声?,“你快吃吧,吃完去睡觉,无?需你在这里?守着。”
汤团用上好的猪油,切成颗粒同芝麻一起做馅,加上弹牙的糯米,香得人发晕。
许梨花嗯了声?,羹匙在碗里?搅动了两下,抬头对文素素道:“要是?换作?贵子?哥那般,小的想到就?难受得紧,透不过气,不过,小的还是?会杀了他。”
文素素失笑,打量着许梨花脸上那股不顾一切的狠劲,慢吞吞道:“别成日打打杀杀,贵子?那样做,你可以与他和离。人与人不同,你别将自己也赔进去。”
许梨花难得没同意文素素的话,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没一会又?抬起头,道:“从来没盼头时,就?不会想那般多。小的知道了人能如何过日子?,有了盼头,要是?这份盼头没了,就?活不下去了。福王妃也是?那样,小的身份低微,不敢同情?她,小的胡乱猜测,福王妃是?见福王没了前程,就?活不下去了。福王妃不甘心只当福王妃,她有大志向。只这份志,托在福王的身上,着实太?辛苦了。”
文素素看着停下来的许梨花,她的眼眸里?,不知是?映着了灯光,还是?泪光,亮闪闪的。
“老?大辛苦百倍,千倍,老?大从不叫苦喊累。要是?换作?老?大,可会如福王妃那般?”许梨花紧张地望着文素素,问道。
文素素认真想了下,道:“我会。”
许梨花楞在那里?,文素素对她缓缓笑了笑,道:“别多想了,人与人不同,尽全力别让自己输,输了也别怨,不值得。”
“是?啊,不怨不悔。”许梨花神色松弛下来,低头吃起了汤团。
两只汤团下肚,文素素吃出了一身细汗,在灯棚里?吹得凉透的身子?,彻底暖和过来。
吃完漱了口,许梨花收了空碗去灶房,重新提了一壶水进屋,放在小炉上煮茶。
文素素让她先去歇息,坐在小炉边守着煮茶,低头沉思。
待天?亮之后,衙门正式开衙,百官上朝。
文素素看向滴漏,已?经到了丑时中,离辰时的早朝,还有两个半时辰。
福王妃院子?的火,烧了近三个时辰,应当只剩下了零星的火光。
福王的死,瞒不住。皇家要脸面,在天?明时,当给福王安排一个比较好听的死法。
这场火,便是?很好的借口,福王妃就?不会成为杀夫的凶手。
究竟是?丧子?之痛重,还是?江山社稷,皇家脸面重,很快便能见分晓。
铜壶里?的水沸腾了,文素素提壶冲茶,屋外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瘦猴子?喊了声?老?大。
“进来吧。”文素素答道,随手再取了个空杯。
瘦猴子?闪身进屋,抬手待见礼,文素素将茶递给他,“坐。先吃口茶。”
在外面跑了一夜,瘦猴子?滴水未进,干得嘴唇都已?经开裂。他忙接过茶盏,端着边打转,边呼呼吹凉,啜着呼噜噜吃了,抬起衣袖胡抹了嘴。
四下安静,瘦猴子?奔到门外警惕张望了一阵,方回来坐下,低声?道:“老?大,随嬷嬷胡贵都没了。皇城司的人已?经去过了一次,如今剩下张府尹带着差役在扑火。福王妃的院子?烧得差不多了,只余下了两间倒座还在。小的偷听到了福王府的下人在偷偷议论,随嬷嬷知道活不了,与福王妃一道进了屋子?,她在里?面没出来。胡贵也死了,他住在福王府的后巷,家里?人在哭。小的前去看过,已?经收敛了起来,说?是?得了绞肠痧,急症去了。小的见到皇城司的人去了很久方出来,肯定是?在问话,没问出什么,便空手离开了。”
瘦猴子?喘了口气,皱起的眉头很快就?放开了,“那边乱的很,很多闲人在看热闹,皇城司与府衙的差役赶都赶不走,小的挤在里?面,没人发现小的。”
文素素道:“发现你也没事,秦王府肯定也有人在那里?。不止秦王府,打探消息的人多得很。”
瘦猴子?放了心,继续道:“福王妃出门前去高小丫那里?,是?胡贵驾车,福王妃随嬷嬷统共三人。福王府里?乱糟糟,街头又?到处是?看焰火的人,如他们这样的车马,在街上比比皆是?,一点都不起眼。小的在后面缀着,胡贵都没有发现。三人都没了,高小丫聪明得很,又?怕死,她清楚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此事便成了一桩公案。”
文素素道:“皇城司的人没将胡贵家人带走,便不会大张旗鼓追查。”
福王妃将福王戳成了血窟窿,回到自己的院子?,放了把火,将自己烧成了灰烬。
如此激烈的恨意,总得有个由头。福王妃马车受惊翻到受伤,小产之事,京城无?人不知。
福王意图杀害已?有身孕的正妻,又?是?不着片缕,与一众姬妾厮混时被杀,福王府仆从都看到了,堵不了幽幽众口。
一旦传开,福王的荒淫无?度,残暴,都掩盖不住,皇家脸面荡然无?存。
福王妃身边近身伺候的,无?论是?责备他们伺候不周,还是?圣上要封口,他们都活不成。
自己先求一死,兴许还能保全家人。胡贵与随嬷嬷选择了死,便已?想清楚明白。死前,绝不会向家人吐露半个字,免得节外生枝,家人被牵连了进去。
文素素看着惊惶未定的瘦猴子?,问道:“可是?吓着了?”
以前瘦猴子?总是?盼着能做出一番大事,投靠文素素之后,算得上顺风顺水。
哪怕见到了血,杀过人,瘦猴子?从没今晚这般大的触动。
权势斗争,会兵不见刃,亦会血流成河。
要是?周王府输了,胡贵,随嬷嬷的下场,便换做了他。
瘦猴子?那颗心,忽地就?落回了肚子?里?,咧嘴笑道:“先前看到皇城司的兵丁,小的是?有些吓着了。现在回到了乌衣巷,同老?大一说?话,一下就?不怕了。”
何三贵与问川他们在一起候宫内的消息,许梨花与瘦猴子?都沉着冷静。她身边的这三个臭皮匠,已?经飞快成长,皆能独挡一面了。
文素素很是?欣慰,道:“你去灶房,那里?有吃食。吃完去睡一觉。”
元宵节前几天?,乌衣巷就?开始吃起了汤团。茂苑有年?节时吃汤团的习俗,他们几个简直百吃不厌。
瘦猴子?想到雪白的汤团,肚子?顿时咕咕叫唤,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他还活着!
周王府定当赢到最后,他瘦猴子?,便成了响当当的人物,待衣锦还乡回去茂苑,官员都得登门来求见他!
瘦猴子?先前的惶恐,化作?了筹措满志,浑身得了劲,如猴一样窜了出去。
文素素继续守着小炉煮茶,等着何三贵回来。
到了寅时中,月亮西沉,黎明到来,天?空一片漆黑。风尘仆仆的何三贵,同温先生一道进了屋。
文素素请他们坐,倒了茶递过去,问道:“宫内可决定了下来,早朝时如何定案?”

第九十章
温先生猛吃了几口茶, 长长喘了一口气,道:“承庆殿已经定了,福王府失火, 福王妃与福王不?幸葬身火海, 去世了。”
果真与文素素先前预计的那般,为了皇家脸面?, 甚至更深一层的原因, 杀皇家人的口坚决不?能开, 这件事只能成为意外。
如果?是不?幸去世,福王还有儿女,隔代亲自古皆有, 闵大儒现在暂且会没事,待隔段时日之后,再?抱个病亡。
别的铺子文素素管不?着, 翰墨斋里的书,待天明?之后安排掌柜全部撤下,不?能再?继续卖下去。
闵大儒是圣上孙辈的外祖,死?归死?,殊荣要留住。
何三贵跟着道:“先前回来时, 小的同温先生一道前往福王府附近转了一圈,皇城司出动了。他们?都身着常服,小的却认出了那些骡马。骡马刀箭都是皇城司的脸面?,极为舍得在骡马上花银子, 都是上好的草料,豆子。养得油光水滑不?说, 放置磨损快,折腾骡马, 骡马蹄上的掌,都是上好的精铁打造。别的不?敢说,小的一听蹄声,便?知?道是皇城司的骡马。”
温先生吃惊地望着何三贵,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
跟在文素素身边的几人,以前他并不?太?看得上眼。
瘦猴子形容猥琐,爱占小便?宜,脏兮兮不?爱洗漱。过年时穿了新衣来拜年,不?清楚底细的,还以为他身上的绸衫是偷了来,怎么看怎么不?合身,别扭得很。
何三贵大字不?识几个,只懂得伺候骡马,举止畏畏缩缩,很是上不?得台面?。
许梨花泼辣鲁莽,礼数马虎,看上去活脱脱就是无知?的乡下妇人。
如今仔细琢磨,几人对文素素马首是瞻,每人都有自己的独特本事。
瘦猴子在各间花楼混得如鱼得水,何三贵在皇城司伺候骡马,皇城司只要一动作,都逃不?过他的眼。许梨花虽只在铺子里做管事,何三贵对她死?心塌地。
齐重?渊对文素素,同样言听计从。
文素素目光掠过温先生,道:“皇城司应当是去清理消息了。福王府一众仆从,是死?是活,端看他们?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不?该说。”
温先生忙道:“我也是这般认为,听贵子说是皇城司的人,便?没再?多留,赶紧回来了。老蔺青书他们?去取朝服送进宫,王爷七少爷就留在宫里,早起直接上朝。荀太?医正也进宫了,我估计是圣上龙体欠安,需要请个平安脉。”
龙体欠安请平安脉,只是温先生客气的说法。文素素回想着两?次面?圣,圣上暗中带灰的脸,在万民欢腾时,突遭变故。骤然打击之下,一时没能挺过来也有可能。
文素素敛下眼睑,问道:“沈相与秦皇城使都还在宫中?”
温先生答道:“我没见到他们?出来。”
文素素哦了声,“那皇城可有加强禁卫?”
温先生神色一凛,忙看向了何三贵。何三贵先是一愣,凝神回忆了下,道:“皇城司执掌宫禁与宿卫的人马,都歇在皇城内。若是要增派人手,小的应当被叫回去当差了。”
皇城宿卫依旧,圣上的身体应当无大碍。不?过,温先生低声道:“当年先太?子没了时,圣上伤心过度,当即就晕了过去,缠绵病榻近了小半年。我听过一些小道消息,圣上的身体,就是那时伤了根。自打那以后,后宫再?也没孩子出生。”
圣上伤心过度晕过去,是乍然刺激之下脑供血不?足引起的晕厥。以大齐落后的医术,圣上缠绵病榻小半年还能活过来,是他身子根本没病,而是心理上的原因。
这小半年,圣上估计也睡不?好,天天服药,安神汤里最主要的一味药,便?是朱砂。
除了马兜铃一类的药,朱砂也会对肝肾造成损伤。
以圣上不?正常的脸色来看,文素素估计他患有慢性肾病,究竟是服药过度,还是身体其他原因所引起,她就不?清楚了。
至于后宫嫔妃再?也无所出,简单来说,他不?行,再?也无法人道。
这次福王出了事,圣上虽暂时无恙,药肯定少不?了。
温先生的小道消息虽不?太?可信,文素素却从中得到了不?少有用的消息。
圣上活不?了多久!
齐重?渊手上无兵权,秦谅只忠君,立储之事,就迫在眉睫!
秦王府只怕也会想到这点,很快就有动作。文素素斟酌了下,道:“朝堂上,我估摸着,很快便?有请求立储的折子。”
温先生点头?说是,“请求立储之事,从未曾断过,圣上皆按折不?发。这次福王没了,立储之事,圣上定当会放在首要。”
“储君是一国大事,圣上不?会轻易下决定。”文素素说了句,突然问道:“瑞哥儿琅哥儿珩哥儿几人如何?”
温先生震惊不?已,很快,他便?暗自叹了口气。
细数圣上的几个儿子,都不?堪为君。要是继位者老实做守成之君,皇孙们?有聪慧者,出一个中兴之主,大齐至少还能继续绵延百年。
温先生道:“几人年纪都不?大,我见得也不?多。瑞哥儿.....,王妃严格,规矩上倒教得不?错,读书上,恕我直言,并无出挑之处。琅哥儿比瑞哥儿大两?岁,身形与秦王一样,过于壮硕,瞧上去,未免就欠缺几分机灵。珩哥儿比瑞哥儿小两?个月,长得肖似秦王妃,我远远见过一次,眉眼很是灵动,比琅哥儿看上去要聪明?。”
文素素神色若有所思,道:“福王走了,儿女都还小,王爷身为伯父,自是关?心子侄,除关?心读书吃穿,还要上折子给他们?请封,让福王能安心离去。圣上白?发人送黑发人,虽是天子,当以天下黎民苍生为重?。父子亲人,乃是人之常情,岂能不?痛心。如今皇孙们?都大了,不?如送进宫去读书,陪伴在圣上左右,承欢膝下,排解圣上心头?的烦闷。”
温先生听得疑惑不?解,干笑道:“呵呵,要是娘子有孩子,肯定聪慧过人,呵呵,瑞哥儿,恐怕就不?够看了。”
瑞哥儿只要规矩上不?出错,就足够了。琅哥儿与珩哥儿都是秦王妃所出,在秦王府中,兄弟在秦王妃的管束下,兴许还能和睦相处。
进了皇宫后放在一起读书,瑞哥儿并不?出挑,崭露头?角的便?是最小的珩哥儿。琅哥儿身为嫡长,从小受宠爱,对着优异的弟弟,他已经近十岁,生在皇家,多少懂得一些事。
兄弟之间会如何,端看他们?的手足同胞之情,可否够深厚了。
文素素没理会温先生的话,道:“我只是说说,待看到朝堂那边的反应再?说,这件事不?能操之过急,得慢慢来。只王爷那边,七少爷要多加劝说,别忘了福王的孩子们?。”
温先生忙道:“娘子考虑得周全,是我想岔了。”
他瞄了眼文素素,咳了声,鼓起勇气道:“自打在茂苑见到娘子,我便?很是佩服,舔着脸皮多说几句,还请娘子莫要见怪。”
文素素抬了抬眉,静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温先生:“娘子的肚皮这般久都没反应,可要请太?医瞧瞧?娘子聪慧无双,无子对娘子来说,太?不?公平了。”
对于孩子的事,以前文素素细想过。有孩子对她来说,无往不?利。但也会让她陷入困境。
孩子是利器,生在皇家,由不?得他天真?,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关?爱与管束之间的度,实在太?难拿捏,文素素不?敢认为自己能做好。
这道利器,可能成为一把双刃剑,齐重?渊与殷贵妃就是明?显的例子。
文素素笑道:“一切随缘,公平不?公平,这也是我不?能控制的事情。如果?上天不?公道,就自己去找公道。”
温先生一想也是,文素素既然如此洒脱,他就没再?多说。忙了一晚,温先生上了年纪,禁不?住打了个呵欠。
文素素唤李三娘准备热水吃食,道:“贵子,你与温先生一起去洗漱,灶房里有汤团点心,吃些东西?,就在客房歇息一阵。天很快就亮了。”
温先生与何三贵一道起身出去,文素素也回了卧房歇息。
承庆殿的灯火,亮了一夜。在天色逐渐转为清灰时,沈士庵等人从里面?逐渐走出来,大家都神色疲倦,无心说话,出了大殿,各自前往值房去洗漱更衣,等着过一阵上早朝。
齐重?渊头?晕沉沉,恍惚朝庆兴宫走去,殷知?晦本想回户部值房,四下看了眼,忙跟了上去,关?心道:“王爷可还好?”
齐重?渊仿若未闻,深一脚浅一脚朝前走去。殷知?晦见状,只能按下心里的忧虑,跟在了他身后。
虽已经开了春,早间的天气极为寒冷,不?知?何处的腊梅,传来沁人心脾的幽香。
宫里已经忙碌起来,宫人在洒扫,抬水送吃食。庆兴宫的灯笼已经灭了,殿内昏暗些,尤点着灯盏,蜡烛已经燃到只余一小节,想必是彻夜未熄。
殷贵妃已经梳妆穿戴完毕,正小口吃着燕窝,罗嬷嬷迎着齐重?渊与殷知?晦进了暖阁,她忙放下羹匙,不?错眼打量着两?人,一迭声吩咐罗嬷嬷上吃食:“先别管洗漱了,吃完再?洗。”
齐重?渊唤了声阿娘,在塌几上跌坐下来,双目失神,喃喃道:“阿娘,她们?可会杀了我?”
殷贵妃吃了一惊,不?禁看向了殷知?晦。殷知?晦与殷贵妃一样的反应,惊讶不?已。
殷贵妃忙斥退了伺候的宫人,道:“老二,你累了,歇一觉就好了。”
殷知?晦想了下,低声解释道:“姑母,福王身中数刀,被扎成了窟窿。毕竟是亲兄弟,王爷伤心之下,难免多想了些。”
得知?福王被福王妃杀了之后,齐重?渊只高兴了一刹那,脑中一团混乱,在承庆殿里稀里糊涂,他们?说的话,他都听到了,又没听进去。
圣上精神很是不?好,父子俩看上去倒很相似,皆是一幅伤心的模样。如此一来,圣上对他格外地温和。
以前齐重?渊最不?耐烦到庆兴宫,不?耐烦听到殷贵妃的念叨。不?知?为何,先前齐重?渊下意识就朝庆兴宫走了来,这里有殷贵妃,他能安心。
齐重?渊手抓住了塌几上的锦垫,抬眼望着殷贵妃,神色不?安道:“阿娘,我怕得很。老三被杀了,是闵氏动的手。薛氏平时就对我诸多不?满,阿娘,我怕她们?也有样学样,会对我起歹念。闵氏如何是老三的对手,她是枕边人,老三没防着她,才?让她得了逞。”
是啊,最亲近的人冷不?丁下手,如何防得住。
殷贵妃脸色凝重?起来,朝提着点心进屋的罗嬷嬷道:“老罗,这里你别张罗了,阿愚,你来。”
罗嬷嬷忙放下食盒,退到门边去守着了。殷知?晦上前打开食盒,取出吃食点心放在矮案上。
殷贵妃神情若有所思,渐渐变得凝重?,她在齐重?渊身边坐下,盯着殷知?晦,低声问道:“阿愚,老三之事,可与乌衣巷那边有关??”
殷知?晦心头?猛地一跳,一旦文素素与此事有牵连,殷贵妃定会毫不?犹豫杀了她!

第九十一章
福王妃对福王失望透顶, 所以毫不手软杀了他。杯弓蛇影,殷贵妃太过了解自己的儿子,与福王也所差无几。
若是乌衣巷与福王之事有关, 就?是乌衣巷暗藏着杀心。待到齐重渊无用那日, 便会如法炮制,要了他的命。
齐重渊再无用, 都是她唯一的骨肉, 是她用性命相护, 是她在孤寂的深宫,苦熬过的年年日日,唯一的期盼。
殷贵妃眼神冰冷, 杀意凛冽,缓缓地,一字一顿问道:“阿愚, 乌衣巷可以关系?”
阿娘去世得早,殷贵妃视他为?己出?,关怀备至。因为?这份情分,自小跟着齐重渊,替他收拾残局, 再苦再累,殷知?晦从不抱怨,后悔。
殷知?晦深知?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有乌衣巷的手笔。
听到福王死时, 殷知?晦同样意外,再细细回想, 文素素的足智多?谋,尤其对人性的洞悉, 福王出?事,不过是早晚而已。
在与福王府的过招中,文素素通过高士甫,高小丫,荀老大这些人,将福王的性情摸得八九不离十。
福王妃怀着孕相不好?的身子一出?现,文素素那时应当就?已看出?,福王妃的疯狂与狠劲了。
文素素借着福王的凉薄凶狠,实时祭出?闵大儒,精心算计步步为?营,最终令福王妃对福王扬起了刀。
这一场猎杀的布局,文素素不动声色,像是极有耐心,潜伏猎食的猛兽,静待着猎物?们自投罗网。
福王要是不先起了杀意,福王妃应该也没那般决绝,有因方有过。
殷知?晦清楚,殷贵妃不会在意这些,她不允许齐重渊有性命之忧,文素素再厉害,也只会被舍弃掉。
他该如何?回答?
一边,是待他如母的亲人。
一边,是她。
殷知?晦从没这般为?难过,他的耳朵在嗡嗡响,听到自己的声音,无比空洞,陌生地回荡:“姑母,这般天大的事情,福王妃有主见,怎能?与乌衣巷牵扯上关系。”
话一说出?口,殷知?晦漂浮的心缓缓落了回去,脑子重回清明,话语变得流利起来?。
“姑母清楚,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福王与福王妃夫妻之间?的关系,一向不和。福王要强,福王妃也不遑多?让,两人早就?生了嫌隙,走到今日这一步,实在是令人唏嘘。”
殷知?晦是殷贵妃最为?信任的人,从不怀疑他,听到他的解释,轻轻地颔首。
倒也是,文素素的身份低微,在京城的世家大族,皆不会与她来?往,她与福王妃只有门前?的一面之缘,当时齐重渊也在。
殷贵妃的神色逐渐缓和下来?,眼里的冷意散去,不放心叮嘱道:“阿愚,虽说与乌衣巷没甚关系,只你要费心多?盯着那边些。圣上的身子.....唉,再闹一场,圣上如何?能?吃得消。如今,储君还未定呢。”
殷知?晦迎着殷贵妃关切忧心的视线,一如既往的平静地说姑母放心。心里隐隐愧疚,但?他却不悔。
离开茂苑进京前?的那个秋夜,他们默默畅饮整晚。不说离别,遗憾,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身上的某部分,永远埋在了那个秋风瑟瑟的夜晚。
齐重渊转动着眼珠,茫然听着他们的话,这时从不安中回过了神,皱眉道:“阿娘,文氏无儿无女,以前?连件像样的衣衫都没有,靠着我才有今日。她对我千依百顺,温柔备至,事事都以我为?先,行事之前?都会与我先通气,她哪会是那等歹毒之人。阿娘,倒是薛氏,我最担心的便是薛氏!”
想到周王妃对他的处处顶撞,齐重渊忌惮不已,蹭地跳起身,在屋里转着圈,挥舞着手臂,愤怒而惊惶。
“阿娘,薛氏与闵氏一样,还有徐氏,她们都自诩聪明。阿娘也经常说,老大,我,老三?,都挑了几个好?媳妇。老三?的好?媳妇,将他扎成了筛子!”
殷贵妃看着不断转圈的齐重渊,一阵阵眼花,她揉了揉眉心,没好?气地道:“老二,你坐下!”
殷知?晦站起走上前?,拉住齐重渊,“王爷,你累了,先坐着冷静冷静,听姑母说。”
齐重渊最依赖,信任的人便是殷贵妃了,他的确累了,踉跄了下,随着殷知?晦的搀扶,在殷贵妃身边坐了下来?。
殷贵妃望着齐重渊疲惫的脸,本想痛骂他一顿,到底心疼了,温声细细劝着他:“薛氏有儿有女,将瑞哥儿福姐儿当做眼珠子般......老二,你不是母亲,你不懂。我待你如何?,薛氏待瑞哥儿福姐儿就?如何?。有他们在,还有薛氏一族,薛氏哪敢那如闵氏那般待你,她要替儿女打算,想要长命百岁守着他们,你休要疑神疑鬼。你与薛氏的夫妻之情,我也不多?劝,感情劝不来?。只夫妻之间?,要是互相怀疑,提防着彼此,这才是大忌啊!”
齐重渊难得没与殷贵妃顶撞,安静耐心地听完,道:“阿娘说得是,薛氏她不敢。”
殷知?晦见他哈欠连天,赶紧道:“一整晚都没能?歇息,等下还要上朝。王爷累了,先用饭吧。”
殷贵妃亲自拿了筷子递给齐重渊,招呼着殷知?晦道:“阿愚你也快吃,等下就?凉了。老二,这些天你多?进宫,圣上身子不好?,你多?去圣上跟前?尽尽孝。”
齐重渊舀着粥吃,敷衍道:“我知?道了,阿娘真是啰嗦。老三?那边的丧事,我还得去看着,老三?死得荒唐,谁都料不到,棺椁丧服都要赶着准备。阿爹心疼老三?,生怕委屈了他,说要将自己的棺椁给他用。呵呵,那可是难得的阴沉木。老三?的阴魂,只怕压不住。”
殷贵妃眉头紧蹙,沉声道:“老二,眼下的节骨眼上,你就?别说这些风凉话。阴沉木楠木桦木,皆是一堆死物?而已,有甚好?争之处!”
“阿娘,瞧你,又?开始教训我了。一具棺椁,难道我也会去争?”齐重渊开始变得不耐烦,碗里的粥吃完便没了胃口,他将筷子一放,站起身道:“时辰不早了,阿愚,我们走。”
殷知?晦看了眼齐重渊,慢条斯理吃着粥,“我还饿着,王爷且待我吃完这一碗。”
齐重渊瞪过去,殷知?晦低头不接招,他无奈坐了下来?,道:“好?好?好?,你且快些,早朝后,我们还要出?城去给老三?看陵墓。”
殷贵妃见齐重渊又?开始气人,她没精力去骂他,对殷知?晦道:“阿愚,老三?的丧事,圣上让如何?操办,你就?如何?操办,别去理那些规矩不规矩。”
圣上要给福王尊荣,难免有违了规矩之处。人死为?大,福王惨死,曾经的不好?之处,便烟消云散了。
殷知?晦说是,“姑母,我也是这般想。生后殊荣,着实无需在意。”
有殷知?晦在一旁看着,殷贵妃松了口气,迟疑了下,道:“朝堂上若有请立储的折子,你打算如何?应对?”
齐重渊抢着道:“阿爹正在伤心时,谁会这般不长眼?”
殷贵妃斜了他一眼,“不长眼的多?着呢!老三?如何?没了的事,朝臣官员心里都清楚。再人死为?大,老三?也越不过天下社稷去。”
殷知?晦倒是同意齐重渊的看法,道:“王爷说得是,这时提出?立储,只会引起圣上的厌恶。有圣上在,王爷不宜参与进去,且由圣上去考量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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