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典开局,君临天下!—— by映在月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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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三贵已经没力气骂他,扶着许梨花侧身进屋,“这是花儿。瘦猴子嘴臭,你别搭理他。”
后面一句话是对许梨花所说,她还没开口,瘦猴子就又哟了声,“对不住,原来是许娘子。你们怎么来了?”
何三贵嘟囔了句,瘦猴子没听清。两人以前吃多酒时,何三贵同瘦猴子提过许梨花,伤心得天崩地裂。
想到陈晋山的官司,瘦猴子咂摸着嘴,提着灯盏带着两人进屋。
屋子收拾得还算干净,三间正屋,东西两侧只两间茅屋灶房,院子里种着些金盏花等常见的药草,屋子里摆着药碾子,药草,满屋浓浓的药味。
瘦猴子升起了小炉,坐上药罐熬煮驱寒汤。三人围炉而坐,烤着火,手脚暖和起来,两人脸色方勉强恢复了些血色。
瘦猴子打量着他们,道:“你们难道是犯了事,夜里逃出来了?”
何三贵哪敢将文素素的事情往外说,哪怕是瘦猴子也不行。
那是个煞神,如假包换的煞神!
何三贵吞吞吐吐说了一通,“我与花儿都清清白白,衙门就把我们都放了出来。大半夜的,我们没处可去,便来寻你了。”
瘦猴子人如其名,瘦得像是竹竿,人也如猴一样精。何三贵遮遮掩掩的话,他听得嘴角一直往下撇,最后都快撇到地上去了。
大半夜的,衙门的差役老爷们能离开暖和的被窝,将他们放出来,除非他们是唐知县的亲爹!
唐知县的亲爹,起初就不会带进大牢,明摆着后面有人救了他们。
放眼整个茂苑县,能有这个本事的,就是“仙客来”里面的贵人了。
“仙客来”里面的贵人,十个何三贵许梨花,加上把他们的祖宗八代全翻出来,也够不着,肯定有中间人搭话。
这个中间人,在茂苑县,溅出的唾沫星子,就能把青石地砸出个坑!
瘦猴子眼白比眼黑多,略微一动就像是在翻白眼,何三贵看到白花花的一片,就知道瘦猴子不信,可他着实没了办法,只能干脆闭了嘴。
“贵子,你我认识多年,我瘦猴子的品性,那是一等一的好,茂苑县都成排得上号!”
瘦猴子把自己好一通夸赞,“你们大晚上的前来,是要吃药还是要夜奔,我都没二话说!就是你们现在要成亲,我现给你们搭喜帐!”
何三贵听得无语至极,许梨花忍着气,没淬瘦猴子一口。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药罐咕噜噜,瘦猴子窜出去摸了两只碗,再提了壶水坐上,亲自倒了两碗药汤,“这药贵得很,不要钱,你们喝上一碗,保管药到病除!”
药汤烫,两人接过去,便沿着碗边慢慢啜饮。热乎乎的药汤下肚,何三贵脑子清醒了些,开始琢磨起正事。
签了死契,他们的生杀大权,都掌握在了文素素手上,还得不到卖身钱。
瘦猴子脑子灵活,说不定能替他们拿个主意。
放下药碗,何三贵道:“瘦猴子,有些事情,不能同你说的,打死我们也不会说。你知道了,对你也没好处。”
瘦猴子一脸笑,说那是那是,“不该知道的,多打听只会招来杀身大祸,我懂,我懂!”
何三贵呼出口气,看向许梨花,迟疑了下,道:“花儿,瘦猴子你虽没见过,但你早听过他,他还算信得过,不如让他帮我们想想法子。”
手上没有银子,娘家那边也靠不住,娘家兄弟会逼着她再嫁。
初嫁从父母,再嫁由自身,只她一个女人,哪能拗得过兄弟,随便一捆便被送了出去。
再嫁能嫁什么人,何三贵拿不出聘礼,与文素素一样,被典出去生孩子,还是好的下场。被卖到靠近码头的城北墙根下去做暗娼,那才是生不如死。
许梨花六神无主,闻言点了点头,“你做主就是。”
何三贵便清了清嗓子,对瘦猴子道:“以前我问你要过一次落胎的药,你还记得吧?”
瘦猴子道:“记得,记得,我一个大钱都没要你的。”
何三贵瞥了眼瘦猴子,继续道:“那副药,最后人家也没吃,说是有毒。”
瘦猴子振振有词道:“是有毒,我早就说过,也没隐瞒呐!是药都有毒,不止水银这一味药如此。”
何三贵再瞥,算了算了,不与他计较。
“药是拿给陈晋山典来的文氏,陈家倒了,我们打算投靠文氏。不是投靠......算了,就是投靠。文氏要我们签死契,还不给卖身钱。反正,我与花儿都认为文氏值得投靠,你就不要问为何值得投靠了,这一点,我们绝对不会告诉你。现在我与花儿身上都没钱,无处可去。县里活计也不是那么好寻,得有熟人作保。唉,陈晋山生死未卜,谁敢给我做这个保?”
何三贵长长叹气,“瘦猴子,你觉着,这个死契,我们可要答应下来?”
瘦猴子满脸震惊,这个唾沫星子就能砸出个窟窿之人,竟然是文氏!
经常前去给花楼的姐儿们治病,瘦猴子从不敢看轻妇人。
花楼里上到妈妈,下到姐儿们,厉害的比比皆是。
何三贵斜撇着瘦猴子,道:“你倒是说话啊!”
瘦猴子收起惊讶,郑重其事道:“你们已经落到了这个地步,还管什么平民奴仆。就算你们以前在陈晋山手下讨生活,贵子是签的雇契,照样得看陈晋山的脸色过活,打你骂你,你敢还手还是还嘴?”
他再看向许梨花,“许娘子,我说话直,你别计较。张氏当时发卖年轻的丫鬟,有个年轻水灵的姨娘也一并被发卖了。后宅姨娘妾室突发急病死了的,我听得多了。半个主子,自由身,奴仆,在贵人眼里都一样不值钱。你们这个死契,签!”
何三贵与许梨花,被瘦猴子一个斩钉截铁的“签”字,喷得直往后仰。
接下来,瘦猴子的话,差点让他们把手上的药碗都摔了。
“不知文老大可还要人,我也要卖给她,死契,不要钱!”
好半晌,何三贵才回过神,艰难地道:“瘦猴子,你可是尝错了药,失心疯了?”
瘦猴子呵呵,眼里精光乱闪。
他给牲畜,花楼姐儿,暗娼们看病,吃穿不愁,可也发不了财,更遑说地位了。药铺医馆的大夫,从不拿正眼瞧他。
何三贵与许梨花,只比蠢好一丁点。大好的时机摆在眼前,从龙之功......
算不得龙,反正就是这个意思,瘦猴子找不到合适的词,他们看到了时机,又犹犹豫豫,终究还是蠢!
再说了,要是看错了文氏,难道一份死契,还能困住他们三人?
瘦猴子将这个想法藏了起来,在何三贵许梨花面前,半个字都不会透露。待那时,他们没了盼头,自然就会与他站在一边。
饿死胆小的,养肥胆大的!
他瘦猴子,自小的志向便是做吴州府第一名医。
医术不够,卖药来凑。背靠大树,靠着卖人参燕窝补品,就能赚银满仓!
秦娘子怜惜文素素身子不好,早上起来,见她还在沉睡,便没叫醒她。
文素素一夜好眠,直睡到大半晌午才醒。
铺子里开始陆续有人来买饭食,文素素自己去灶房打水洗漱。老陈坐在灶膛后烧火,耷拉着脑袋,直勾勾盯着火。听到她进来,拿眼角斜了斜,就转直了眼角,继续盯火。
秦娘子从前堂撩起帘子进来,看到文素素,笑着打量她,“醒了,包子熟了,你捡两只去吃。”
文素素打算到时候再给秦娘子留些钱,便没与她客气,道了谢,拿了包子打好水,道:“秦姐姐,雨停了,我等下出去买身换洗的衣衫。”
茂苑县的夏天,年年来得急,连出几天太阳之后,就热得遭不住。
秦娘子也只有两身换洗的旧衫,想了下道:“买衣衫贵,还是买块布,拿回来自己做。我们两人赶一赶,要不了两天便能做好。你且别急,等下午我空下来,我同你一道去布庄。”
文素素略一思索,道:“有劳秦姐姐了。”
秦娘子笑道无妨,继续去忙碌了。文素素拿着水与包子回屋,洗漱了下,刚吃完包子,便听到后侧门传来敲门声。
文素素前去打开门,看到何三贵与许梨花,同一个看不出年纪,跟竹竿一样瘦的男子站在那里。
男子一个箭步窜上前,拱手长揖下去,道:“见过文娘子!小的叫王甲,人称瘦猴子,精通岐黄之术,人与牲畜都会诊治。”
文素素眉毛微扬,不动声色打量着小巷,四周无人,走出来带上门,静静站在那里,等着他们自己道明来意。
瘦猴子没再寒暄,直接拿出身契奉上前,恭谨地道:“小的愿投靠娘子,效犬马之劳!”
何三贵与许梨花面面相觑,跟着奉上了身契。
文素素接过身契,一一看过,问道:“身契可是要到官府去过契?”
瘦猴子一直在暗中打量文素素,见她始终气定神闲,对他这个突然冒出来要投靠的陌生人,半点都不见惊讶,而是直接询问关键之处。
官府过契之后,他们便实打实变成文素素的仆从了,除非她愿意放良,否则,他们一辈子都是奴籍。
何三贵同许梨花脸色微变,瘦猴子倒稳得住,迟疑了下,道:“娘子,恕小的斗胆多嘴一句,娘子先前嫁给了李达,李达没了之后,娘子便成了寡妇。寡妇非户主,得去衙门立女户。女户不交税,向来不好立。”
文素素只哦了声,目光平静,从三人身上扫过,问道:“你们可是确定了?”
瘦猴子欠身道:“是,小的绝不反悔。”
何三贵同许梨花见状,一道说是。
文素素无需多问,瘦猴子野心都快贴在了脑门上,昭然若揭。
何三贵许梨花也有野心,只是能力配不上野心。不过,出身好些身份提一提,也就弥补了。
有野心是好事,瘦猴子有一门手艺,比何三贵与许梨花还要强一些。
三百个臭皮匠都赛不过诸葛亮,文素素现在挑不了人,她亦不在乎忠心不忠心,利益也能留住人。
大利就算了,是她势不如人。敢贪图小利背叛,弄死他们就是。
文素素收起了身契,道:“你们三人住在一起,倒方便省事。何三贵,你懂牲畜会赶车,你可知买辆马车要多少银子。”
何三贵见文素素不用问,便知晓他们昨晚去找了瘦猴子,对她暗自佩服了几分,认真答道:“车不贵,若是买旧桐木车,只要一两银子左右。马则贵了,一匹马,至少要七两银子起,上至几百两都有。”
瘦猴子见文素素在垂眸沉思,道:“娘子可是准备出门?”
文素素抬眼看去,瘦猴子迎着她的眼神,莫名地发虚,忙垂下头,道:“小的有头驴,驴还年轻健壮,要是文老大不嫌弃,可以拿来用,只买能遮挡风雨的车厢即可。”
文素素答好,对何三贵道:“我给你一两银子,你去选一架结实的旧车。买好之后,先送到瘦猴子处。瘦猴子,你去打听,仙客来的贵人何时会离开,知道后马上赶车来接我。记住了,回去之后,先收拾好行囊,准备随时出远门,别耽误了。瘦猴子,你别靠近打听,要是被抓住,我不会救你。”
瘦猴子听到“仙客来”,眼睛一亮,止不住地紧张激动,接连保证着应下。
许梨花呆呆站在那里,他们都有了差使,那她呢?
文素素再给许梨花派了事:“你在未时处来找我。”
许梨花心头一松,哎哎答应了:“瘦猴子的地方离得不远,我很快就到了。”
文素素说完,拿了一两银子给何三贵,挥挥手,转身就要离开。
瘦猴子犹豫了下,问道:“老大,你可能透露一二,打算去哪里。小的家中还有些药,恐不能久放,得处置了。”
文素素随意道:“不知道,也许先去府城,也许直接去京城。”
三人互相看来看去,瘦猴子将京城拼命咽回去,咧着嘴喜滋滋道:“你看到没有,气度,这就是气度!是能成大事之人!走,赶紧去当差!”
未时的时候,食铺的忙碌暂且告一段落,秦娘子与方四开始洗刷碗筷。
许梨花早一刻钟就等在了门边,文素素让她稍等,去前面找到秦娘子,说了许梨花前来找她之事:“秦姐姐忙,由许梨花陪着我去就是。”
秦娘子拿布巾抹了手,推着文素素回到后院,“我去瞧瞧,你现在,唉,得有个机灵的陪着你出去。世道艰难,咱们女人稍微生得齐头整脸,抛头露面出去,就得被人指指点点。”
许梨花见秦娘子与文素素一起过来,客气地打了招呼。秦娘子见她还算机灵,这才放心,介绍了几间厚道的布庄,叮嘱道:“早些回来。”
文素素一一应了,两人从小巷走出去,走到一半,许梨花回头看去,见秦娘子刚关上院门,不禁羡慕地道:“她待你真好。”
安排许梨花在未时前来,也正是秦娘子这份好,文素素不愿她与自己牵扯太多。
毕竟秦娘子在茂苑县,以后还要面对当地的官服衙门,地头蛇。
许梨花习惯了文素素的安静,以为她不会回答时,听到她声音寂寥地道:“物伤其类,感同身受。”
许梨花没听懂文素素话里的意思,她想问,瞄见文素素寡淡的神情,连忙将话咽了回去,道:“贵子哥买了辆结实的桐木旧车,花了九百个大钱。先前我说正好,让贵子哥赶驴车来接送。瘦猴子说,娘子没发话,不要擅作主张。”
文素素哦了声,道:“你可是很不服气,认为自己做得对?”
许梨花愣了下,她还与瘦猴子争辩了一通,只是她没争过,最后气鼓鼓走来了。
听文素素话里的意思,她似乎错了,讪讪道:“娘子也认为我错了?娘子身子不好,走路累了,还要花一两个大钱雇车。娘子有所不知,我积攒下来的银子,被差役顺手克扣得所剩无几。娘子也没钱,要去府城,京城,手上没钱如何能行?瘦猴子多少有些积蓄,只他狡猾小气得很,从不肯透露半分。先前中午的时候,他统共买了五个杂面馒头,贵子哥都没吃饱。”
文素素难得多说了一些,“你错了。你要是认为我考虑得不周全,可以事先提醒,不能在事后自作主张。如果我已做好了准备,你这样做,就是让我措手不及。事情有大有小,聪明人很多很多,聪明得你想象不到,一个你自己都不曾发觉的破绽,就能让人窥到其中真相。”
许梨花听得一愣一愣,想起殷知晦问话时,给她带来的紧张压迫,不禁瑟缩了下,低声道:“是,我错了。”
文素素没再多说,问道:“差役克扣了你多少银子?”
“三十两!”许梨花想到银子,立刻就恢复了精神,愤怒地道:“三十两呐!这是贵子哥与我多年辛苦积攒下来的血汗银,天杀的官差,欺负人得很,没一个好东西!”
文素素不置可否,辨认着路,朝仙客来的方向走去。
许梨花见她不做声,肩膀塌下去,那腔冲天愤怒,悉数生吞回了肚子中。
她再生气,又能如何,平头百姓都惹不起官差。
“咦,那可是良绣布庄,走过了。”许姨娘上前叫住文素素,指着布庄的招牌提醒道。
秦娘子说过,良绣布庄在药铺与棺材铺斜对面,好找得很。许梨花勉强认识几个字,布庄两个字她认出来了。
文素素头也不回,道:“不在这里买。”
许梨花以为文素素要去更划算的布庄,便没再说话,跟着她继续走着。
春末天气好,街头巷尾不时有行人经过,看到她们,有好些男人肆无忌惮,在文素素身上来回打量。走过了,还要频频回头打探。
许梨花气不过,淬了一口,骂道:“真真是混账东西!”
文素素步伐不快不慢,走得很是从容,对各种眼神,皆视而不见。
许梨花想起瘦猴子说的淡定,她忙学着文素素一样,昂首挺胸,目不斜视跟在了身后。
等到了锦绣布庄,许梨花傻了眼,窘迫得连腿都僵了。
吴州府纺织兴旺,大运河通京城,海通海贸,河海码头船只来往络绎不绝。茂苑县也近海,有一个停泊海船的码头。
锦绣布庄是茂苑县数一数二的布庄,乃是京城贵人的产业,在大齐各地都有分号,陈晋山这个地头蛇都不敢惹。
柜台上摆着各种绫罗绸缎,店堂布置华贵,伙计身上穿着青色半旧绸衫,远比她们身上的要贵重。
伙计倒客气,并未轻视她们,上前招呼道:“娘子要买何种布料?”
文素素直接道:“买便宜的本白细布。做两身夏衫,需要买几匹布?”
许梨花听到后面的一句话问的是她,赶紧回答了。文素素对伙计道:“就一匹。劳烦再配些针线。”
布庄里主要卖府绸锦缎等贵重布料,细布只是顺带。价钱与其他布庄差不多,织线均匀,品质比卖便宜布料的布庄还要强一些。
只寻常百姓见到富丽堂皇的铺子,囊中羞涩,门都不赶进。
伙计去拿了布出来,见她们穷酸,还主动送了块放置已久的旧布做包裹。
文素素数了钱会账,许梨花抱着布走出布庄,尚还在晕头转向中。
就凭着文素素这份面对着富贵,气定神闲的做派,她就远远不如!
锦绣布庄隔壁便是聚贤楼,站在彩楼下伸长脖子盯着她们的伙计,转身飞快跑进了大堂。
文素素余光瞄见,不动声色收回目光,缓慢往回走。
这时,身后一阵噼里啪啦的脚步声,先前跑进去的伙计,带着小厮福山跑了来,卷起一阵风,越过她站住。
福山上下打量着文素素,涎着脸笑道:“哎哟,文娘子这是出来买布呢,只这布......啧啧,文娘子生得花容玉貌,这粗布哪配得上你。文娘子,我们老爷何员外在楼上雅间等着你,绫罗绸缎每日不重样,任由娘子选。”
福山朝二楼窗户一指,许梨花抬头看去,临窗负手站着一个头发胡子都已花白的锦袍胖子,正不错眼盯着文素素。
何三贵曾对她说过,李达打算将文素素典给何员外。何员外连孙子都快说亲了,文素素落到他手上,就是个供他取乐的玩物。
许梨花脸色一变,将布裹挟到腋下,拉着文素素绕过福山,“娘子,我们快些回去。”
福山往前一闪,挡住了她们的路,笑嘻嘻道:“文娘子,你的夫君李达已经答应,将你典给我们员外。娘子既然来了,也省得人来催娘子赶紧前来伺候。”
文素素不知是害怕还是生气,颤抖着尖声道:“你胡说!典契呢?你拿出典契来!否则,我就去告官!”
福山哈哈笑了起来,搂着手臂吊儿郎当道:“哎哟,报官,你去报啊!”
文素素推着许梨花,气道:“走,我们去报官,我就不信,这天底下竟没有王法了!”
福山笑得更张狂,与伙计一起,不紧不慢缀在了她们身后。
聚贤楼与仙客来一样,离县衙都近,几个差役在外巡逻走动,将发生的事情早就瞧在了眼里。见到他们一道前来,差头暗自对福山使眼色,视若无睹离开,催促着其他差役道:“走快些,我们还有一大堆事呢!”
许梨花见差役走开,他们肯定常从聚贤楼拿好处,哪会出手管事。福山与伙计步步紧跟,许梨花不安地对文素素道:“娘子,怎么办?他们定不会放过我们,要用强将你抢去。”
早知道,赶驴车出来就好了,她们无需抛头露面,不会被何员外的狗腿看到。
许梨花暗自抱怨不已,文素素低声下令:“跑!”
许梨花脑子乱糟糟,见文素素跑,她也跟着没头没脑地跑。
两人见她们朝仙客来的方向跑去,两人对视一眼,面露迟疑。
福山当差犯了错,被何员外斥责了好几回,先前他大包大揽,要让何员外今晚就做新郎官,顿时懊恼道:“娘的,敬酒不吃吃罚酒,追!一个乡下妇人都拿不住,老子就不用混了!”
伙计清醒些,犹豫了下,道:“福哥,前面是仙客来,老爷也惹不起,要是......”
福山不屑地道:“老爷惹不起,难道文氏一个贱妇就惹得起?贵人是要给老爷脸面,还是给一个贱妇脸面?”
伙计一想也是,捋起袖子追了起来,同福山一起吆喝道:“站住!快给福哥站住!”
许梨花搂着布跑不快,文素素身体尚未恢复,跑得也慢。
福山扑上前,抓住了文素素的手臂,她一甩,福山手上吃痛,连忙放开了她,抬起手一瞧,手背出现了个血点。
“臭娘们,居然敢动手用针扎老子!”福山怒火更甚,骂骂咧咧紧追不放。
文素素提着布裙跌跌撞撞跑着,尖声喊道:“救命呀,救命呀!”
许梨花见她喊,跟着嘶声力竭喊救命。两人的叫喊,引得周围的闲汉百姓纷纷跑来看热闹,仙客来门前的护卫,也一并看了过来。
领头的护卫将手搭在了刀柄上,走上前沉声呵斥道:“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伙计见到王府的护卫威风凛凛,下意识没再跟去。福山见伙计往后缩,到底心虚,没了先前的嚣张,犹犹豫豫放缓了脚步,
文素素却脚步不停,朝护卫跑了去,尖声道:“救命啊,贵人救命啊!”
护卫抬起了手上的刀柄,指着她道:“退下,再上前,休怪我不客气了!”
文素素喘着气,离得两步远站定,曲膝福了福,央求道:“这位爷,劳烦你给七少爷身边的问川带句话。”
护卫听到问川,迟疑了下,收起了刀,道:“你且说。”
文素素正要说话,身后马蹄阵阵,她回头看去,一群高大的护卫拥簇着头戴金冠,身穿缂丝紫袍的贵气男子,如阵疾风冲到了面前。
第二十一章
齐重渊坐在马上,高高在上斜了眼文素素,怔了下,再看一眼,勒住马缰,绕着她来回打转。
熟悉又陌生,初次见面时只看到了袅娜的背影,此时看去,她低垂头,乌发木钗,灰布旧衫,露出一段莹白如玉的纤细脖颈。
金冠在太阳底下闪闪发光,扑面而来的权势富贵,文素素心道估计他就是周王了。
被高头大马围着,许梨花害怕得快哭了,下意识朝文素素挪去寻求倚靠,双腿发软发颤,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齐重渊俯低身,打量着文素素,道:“抬起头来。你姓甚?”
文素素依言抬起头,瞄了眼齐重渊,对上他兴致盎然的眼神,又慌忙低头。
年轻的亲王,皇室贵胄,在茂苑,甚至大齐,都称得上权势滔天。
借势,谁的权势都一样。
文素素看上去受了惊吓的模样,胡乱曲了曲膝,嗫嚅着道:“民妇娘家姓文。”
齐重渊意外地抬眉,琼鼻樱唇,那双猫儿眼,风情婉转,还真是娇媚。
都说江南女子灵秀,穷人家中也长着明珠。
齐重渊跳下马,小厮青书忙上前接过缰绳,他负手在身后,和颜悦色问道:“你来这里作甚?”
文素素咬了咬唇,朝白了脸的福山看去,鼓起勇气道:“民妇求贵人给民妇做主,何员外要在广天白日下,强抢民妇。”
齐重渊顺着文素素的视线看去,福山惊得双腿一软,噗通跪了下去。
齐重渊冷笑了下,收回视线,招过青书道:“你去,跟唐知县说一声,他的治下,竟然生出如此混账之事!本王离衙门一步远,尚且如此,本王不在时,不知乱到了何种地步,往年的教化考评,本王要去吏部好生查一查了!”
青书应是,文素素整个人都一幅怔忪模样,似乎还没回过神来。
齐重渊朝着她微微一笑,温和地道:“去吧,不要怕,要是有事,你再来仙客来找青书。”
文素素长长舒了口气,感激涕零曲膝到底,齐重渊摆摆手,含笑盯着她的背影片刻,转身进了客栈。
殷知晦坐在案桌后,对着面前的一堆公文,如老僧入定般一动不动。
问川与山询立在门边,屏声静气,关注着屋里的动静。
护卫走进来,问川打着手势,他脸色一变,赶紧放轻了手脚,上前抬手见礼,小声道:“川爷,外面有个年轻的娘子,说是要找你传句话。”
山询瞥了眼问川,问川皱眉,“何话?”
护卫道:“她没说,王爷恰好回来了,与娘子搭上了话。”
山询眉毛放下,瞥向问川。问川怔了下,问道:“来者何人,怎地同王爷搭上了?”
护卫咧嘴笑了下,觉着不妥,忙收起了笑,道:“我也不认识,外面闹得厉害,听说姓文。”
问川与山询飞快对视了眼,道:“我知道了。”
护卫拱手退下,问川朝屋内看了眼,对山询低声道:“是文氏。”
山询跟着小声念叨了句文氏,眼前浮过她那晚杀人时,利落镇定的模样。
此事不宜对外声张,且他们有大事在身,齐重渊对文氏杀人之事并不知情。
问川谨慎地道:“我去同七少爷禀报一声。”
山询忙道:“你快去,我出去打探一下到底出了何事。”
那可是周王,遇到女煞神,要是出了事,他们都担待不起。
问川走到门边,掀开门帘,殷知晦抬头看了过来。问川忙上前,飞快说了护卫禀报之事。
殷知晦眉头微蹙,闻言只是颔首,表示他知道了。
问川恭谨退出,不大一会,屋内传来脚步声,问川忙直起身,手方伸向门帘,门帘已经打开,殷知晦大步走出,问川怔了下,赶紧跟了上前。
山询从外面回来,见到殷知晦直接从庭院中穿过,迎上前,欠身回禀了外面的情形:“文娘子同许氏一道来锦绣布庄......”
殷知晦脚步微顿,山询跟着一停,补充道:“是锦绣布庄,只买了一匹本白细布同些针线。”
锦绣布庄本是秦王妃徐氏娘家的产业,徐氏定了秦王正妃时,锦绣布庄便添到她的嫁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