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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典开局,君临天下!—— by映在月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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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娘娘等着咱们蟾宫折桂,报效大齐呢。”有人支着下巴,一脸憧憬地道:“就算是句勉励之言,听太后娘娘亲自说道来,格外令人激动。”
“你我等人在?殿试时,可能有幸得?见天颜。中进士后出仕为官,五品京官方能上大朝会。五品官可不那么容易,尤其是京官。官身见到天子都不易,何况是你我。太后娘娘这份气度,着实令人敬仰!”
“天颜......先前圣上好似也来了?。”有人插嘴道。
“圣上来了??”有人怀疑了?声,很快便被人接过话:“江南道的读书人闹事,以太后娘娘的胸襟,肯定?不会追究。江南道的这群考生,讨厌归讨厌,读书上却?不差。春闱没几日了?,我们这次不能败!”
“江南道之事,远不止你我看到的那些。如史鹄之流的官宦世家子弟,在?朝中关系盘根错节。你我得?幸考中,出仕为官之后,如何与他们去争?江南道并非史鹄一人,大齐尚有无数的史鹄。对你我等人来说,这是大好的时机,你我莫要忘记,这是太后娘娘冒着天大的危险,给我等寒门士子带来的时机!”
大家激动不已,彼此道:“走,回去温习功课。莫要辜负了?太后娘娘,辜负了?上好的时机!”
承庆殿。
齐瑞不知如何从贡院离开,回到大殿的塌上坐下,犹在?震惊眩晕中。
他们高呼太后娘娘万岁!
齐瑞抬手捂住胸口,试图压住翻滚的悸动。
待他正式亲政的那一日,他们定?会这般称颂他!
她凭着三言两语,就能让万众归心,他也能!
齐瑞放下手,逐渐迷茫起来。她好似什么都没做,江南道士子们疾呼的严惩江南道一众官员,她可有回应?
孔定?僵仿佛曾让他站出去,他说什么来着?
齐瑞冥思苦想,脑子太乱,怎地都想不出来,干脆让黄腾达前去将孔定?僵叫到了?承庆殿。
孔定?僵上前见礼,齐瑞急急挥手让他坐下,“你先前在?贡院前,让朕站出去,朕站出去作?甚?”
大殿里还放着熏笼,暖洋洋,齐瑞不知是热,还是太急,满头的细汗。
孔定?僵看着齐瑞恍惚的神色,将在?贡院前的话重复了?一遍:“臣请圣上站出去,称圣上关心百姓,与天下士子共治天下。”
齐瑞皱眉道:“朕当然关心百姓,与天下士大夫共治天下。这句话说了?有何用?”
孔定?僵心底微微叹息,垂下眼眸,掩去了?眼中的失落,委婉解释道:“圣上站出来,是替江南道士子撑腰,收复江南道士子的心。”
齐瑞呃了?声,“只这句话,就能收复他们的心了??”
“圣上,太后娘娘要清理江南道,江南道的世家大族都很是不满。来自江南道的考生,八成都出自世家大族,他们方会走到贡院前抗争。圣上要是出来说句话,让他们看到圣上也在?,无需圣上作?任何事,他们自发会站在?圣上这边。”
齐瑞恍然大悟,文?素素要收拾他们,他们只能依附他了?。
“查,彻查江南道的一众官员!章知府不能白?死,还有丰知县也急病没了?,接连急病死了?官员,此事定?有蹊跷,刑部大理寺必须查个清楚明白?!你与施参知政事一起领了?这个差使?,去查!”
齐瑞后悔得?快吐血,见孔定?僵无动于?衷,惊恐万分地道:“难道你们也与江南道坑壑一气了?!”
孔定?僵感?到很是疲惫,不愿道出齐瑞并未亲政,安排不了?他差使?的事实,道:“圣上,已经晚矣。此事查不出个子丑寅卯,还不能查。”
齐瑞尖声道:“有甚不能见光之处,为何就不能查了?!”
大齐上下的官员,没几人经得?起细查。贡院前的消息,估计很快会传到江南道。有文?素素撑腰,商人百姓只怕会踊跃得?很,将章知府与丰知县他们的所作?所为,编成书,戏文?,大肆传唱宣扬。
悄无声息死了?,还能掩饰一二。若真?要查,将会牵连更多的人。
这些话,孔定?僵不能在?齐瑞面前说,他干脆道:“人死为大,章知府说不定?死于?马上风,一经查实,就让他老脸不保了?。”
齐瑞与璟郡王两人混在?一起,当然知晓马上风,他神色古怪,惊道:“马上风?章知府还能死于?马上风?”
松江府。
“是死于?马上风。”姜宪司道。
程弼猛地看过去,姜宪司面不改色道:“程漕司先前的话不对,章尚书生前富贵,马上风而亡,死的时候也登了?极乐,他一点?都不惨。”
余转运使?即余帅司笑呵呵打圆场:“云楼里的桑妈妈作?证,章知府在?楼里叫了?三个姐儿去,还吃了?药助兴。人证已在?,仵作?也验了?尸,史夫人已经得?知真?相,准备扶灵回京。再审的卷宗送到京城,刑部大理寺可以再下来核查。”
几人共事多年,负责不同的差使?,彼此之间算得?融洽,更是知根知底。
余帅司城府极深,从不会主动揽事。姜帅司精通刑名,平时滑不溜秋,左右逢源谁都不得?罪。
朝廷传了?旨意来查章知府丰知县等人的死,江南道的帅司漕司宪司衙门在?吴江府,离松江府约莫有近百里的路程。
余帅司可来可不来,他随姜宪司一道来到松江府,还主动帮着解释章知府的死因。
程弼呵呵,“那丰知县又得?了?何种急病而亡?”
姜宪司答道:“爬墙。唉,德行不修,死得?着实不光彩啊!”
程弼恼怒道:“一个爬墙,一个马上风。大齐的官员尽是些地痞无赖了?!”
余帅司道:“倒也不这般,百姓称为蠹虫,商人视为劫匪。”
程弼窒了?下,沉声道:“史夫人回了?京,得?知消息赶回松江府,章知府的尸首都腐烂了?,对着一堆腐肉,仵作?能验出死于?马上风?云楼桑妈妈胡罄的几句话,就能当做供词了??如今史夫人突然捐出家产,要为章知府儿孙祈福。那丰知县的家人,可是也要将家产捐出来,求老天保佑了??老姜,你自己听听,这事说出去,有几人肯信!”
姜宪司也不见生气,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捐给庙里香油钱,捐给朝廷也一样,都算是做善事,为儿孙积了?福。”
程弼怒道:“这是威胁,让他们家人拿钱财保命!”
姜宪司啧啧,“老程,天气这般热,你火气太大,仔细烧着了?。”
“不过,”姜宪司好奇得?很,他上下打量着程弼,“老程,你这一路收拾漕帮,得?了?不少骂,也得?了?不少称赞。我只不明白?,你对姓章他们的事,为何如此上心?”
余宪司也好奇地看着他,程弼沉默了?下,道:“京城贡院之事,你们都应当已经得?知,我就无需多言了?。我是大齐的官,承蒙睿宗看中,忠于?天子,忠于?大齐。有大齐律在?,尊着大齐律办差,能多层约束。”
姜宪司啜了?口茶,长叹一声,“既然提到大齐律,我可能比老程你要精通些。真?要尊着大齐律办差,你我都该进大牢里呆着,整个江南道的世家大族,衙门官吏,死上九成都不为过。老程,大齐律就是几张纸,一大堆缺漏,拿来断穷人百姓的案子也就罢了?。让官绅按律令行事,这才是天大的笑话。”
程弼垂首不语,余宪司觑着他的神色,劝道:“老程,你我都忠于?大齐。你在?漕帮之间周旋,漕帮如今安分了?许多,价钱降了?下来,你立了?大功,也着实辛苦了?。等下徐侍郎来,咱们一起吃酒说话,好生松泛松泛。”
“徐侍郎来了??”程弼怔了?下,问道。
姜宪司笑眯眯道:“徐侍郎与史夫人在?京城见过面,章知府不在?了?,她前去接收史夫人捐献出来的钱财入税司,顺道安抚史夫人几句。”
程弼心头滋味万千,此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到了?傍晚,徐八娘到了?他们住的客栈院子,大家彼此见礼,程弼见她比来时要黑瘦,精神却?极好,进门就笑道:“让诸位久等了?,本来预计中午时分就能办完,谁知史夫人大方,税司的郎中账房清点?,核计入库,直忙到现在?。”
姜帅司赞道:“史夫人大方,还得?是章知府身家丰厚才行。”
徐八娘看了?眼发呆的程弼,笑道:“史夫人宅心仁厚,自己出钱替章知府,子孙后代积福还不算,娘家姻亲也拿了?不少出来。”
姜帅司与余帅司面面相觑,再看向程弼,他干笑起来,道:“徐侍郎请吃茶,吃茶。茂苑税司那边忙,松江府的差使?完了?,徐侍郎何时启程回去?”
徐八娘端着茶盏吃了?两口,笑盈盈道:“我还要在?松江府一些时日。税司充盈了?,太后娘娘在?贡院前的许诺,虽不能全部兑现,只盐一事,可以放开一二。”
徐八娘与余帅司提过,盐价一直高居不下,对穷人来说是巨大的压力,要想法改一改。
余帅司还是有些担忧,“虽说先只松江府一地变动,朝廷官府不再控制盐的专营,放开所有的小贩经营买卖,到时候税可能收得?上来,盐税朝廷可不能少啊!”
姜帅司与程弼也一并担忧,徐八娘道:“我也不瞒你们,究竟能不能成,娘娘也没底。毕竟这是没有先例的事。朝廷严控盐场,从盐场控制税收,朝廷的税不会少。中间各个环节的利益,就要让给百姓了?。”
程弼道:“这如何能让?既然不限谁经营买卖,若被大商户控制经营,卖多少钱还不是大商户说了?算。”
徐八娘笑道:“说起做买卖,我估计比几位要熟悉些。朝廷专营,日久会滋生腐败,你们应当都清楚。专营还会造成一个局面,好比是一潭死水,缺了?活力。你们可还记得?有一年京城冬日雪灾,京城京畿一带的粮食价钱大涨之事?”
余帅司点?头,道:“我记得?,丰裕行当时被参奏,高价卖粮,发灾难财。”
徐八娘道:“当时的参奏,秦王府也有一份。娘娘力排众议,朝廷不得?干涉粮食价钱,尤其是涨价。贪官污吏为何会冒着砍头的危险去贪污,商人看到足够丰厚的利,再难也会将粮食运到京城。粮食多了?,价钱自然会降下来。盐不比粮食,总不能拿盐当饭吃,大齐盐场从不缺盐。大商户妄图控制市坊,衙门当进行干预,另外,小商贩亦会联合起来抗衡,市坊的供需,会给囤盐的商户教训。由买卖双方说了?算,方是好的商贸发展。”
她望着几人,笑道:“当然,道理虽如此,真?正做起来时,定?会麻烦不断。还要劳烦诸位,留在?松江府搭把手了?。”
程弼慢吞吞道:“武将军呢?”
徐八娘干脆道:“武将军是武将,当留在?兵营。武将军拿着税司先垫出的军饷,回了?驻地。”
姜帅司脸颊抽搐了?下,武将军拿了?好处,卖力得?很。
徐八娘看向他,道:“姜帅司的刑名厉害,要是到时候有浑水摸鱼的不法之徒,还得?劳你秉公严惩!”
又来了?,又来了?,钱又来了?!
姜帅司心里叫嚣,下意识看向了?余帅司,再瞄向程弼。
徐八娘到江南道,两人甫一见面,便送上了?厚礼。
当时姜帅司哪敢随便收,推辞得?很是冠冕堂皇。
徐八娘道:“我并非要让姜帅司拿钱,替我以权谋私。我请姜帅司收下辛苦钱,严肃办案。”
替人消灾,收钱总有些不安。拿钱大公无私,此种要求,姜帅司闻所未闻,不过很是愉快收下了?。
拿钱做清官大老爷,傻子才会拒绝!
姜帅司心里暗戳戳笃定?,余帅司也是收了?银钱,变成了?清正严明的官。
至于?程弼,他应当没拿钱。但?他进京见过文?素素之后回来,开始清理漕帮,文?素素应该给了?他别的许诺。
高兴之余,姜帅司脑中念头闪过。
他们三人并武大将军,怎地那般似徐八娘收买的打手呢?

第一百四十二章
天气炎热又潮湿, 尤其是海边的盐场呆了?大半天,姜宪司感到自己好似被腌成了?咸肉干,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酸溜溜, 咸湿的腥臭气。
余帅司也好不了多少, 从?头?到尾都拉下脸,一言不发。程弼好上些, 脸黑是因着?风吹日晒, 被海风吹得粗粝如礁石。
几人?进了?客栈大堂, 洪老太爷大步迎上前团团见礼,“总算等着?几位了?。”
姜宪司直觉加快步伐向穿堂走去,余帅司落后他一步, 眼疾手快扯住了?他的衣袖,顺道挡住了?走在最后的程弼。
“原来是洪老太爷,不知洪老太爷可有急事, 你看,我们几人?刚忙完,要回屋去更洗。”
余帅司对姜宪司幽怨的眼神视而不见,客气地?与洪老太爷打招呼。
洪氏是松江府最大的盐商,出手阔绰得很?, 捐银修桥铺路,做了?不少的善事。
“急是有些急,几位先去更洗,我且再等等。”洪老太爷紧跟着?他们, 一幅不走的架势。
余帅司瞥了?眼姜宪司,几人?都知道洪老太爷的来意, 头?疼得很?。
躲是躲不过,余帅司请洪老太爷进了?后面的客院, 见姜帅司一个箭步朝自己的屋子拐去,程弼闷头?不想也走了?,心里暗骂了?两人?几句,将洪老太爷领到自己屋子坐着?等。
余帅司更洗了?出来,洪老太爷一杯茶几乎没碰,坐在椅子里发呆。以?前红光满面的脸,此时在昏暗的屋内,看上去无比苍老憔悴。
“掌灯。”余帅司暗自叹了?口气,唤小厮点了?灯,“去将姜帅司程漕司一并请来......徐侍郎若是回来了?,请她也来一趟。”
洪老太爷愣了?下,忙欠身道谢,“余帅司见谅,我的确急了?些,耽误了?余帅司歇息。”
余帅司端起茶盏吃着?,“老太爷客气,吃茶,吃茶。”
“哎,哎。”洪老太爷连连点头?道谢,端起茶盏没滋没味吃了?起来。
程弼最先到来,姜宪司拖了?好一阵,与徐八娘一道进了?屋。
洪老太爷一双精明的眼睛,一边见礼,一边在徐八娘身上扫过。她穿着?一身朱红的官袍,官袍凌乱皱巴巴,想是刚回到客栈。
徐八娘颔首,道:“洪老太爷若有事,尽管说便是。”
洪老太爷也就不客气了?,道:“洪氏花了?大价钱,从?朝廷取得盐引,在松江府售盐。如今松江府的盐,无论?是杂货铺,货郎,皆可去盐场拿盐售卖。朝廷的盐引,到手上变成?了?一张空纸。洪氏偌大的一家子人?,如今糊口的营生,突然就没了?。洪氏的家业,是从?家父当年做货郎,走街串巷赚几个钱,到最后开了?间小杂货铺,一个大钱一个大钱积攒下来,要是断在我手上,何来的脸面去见家父。我实在是没了?法子,还请几位给洪氏一条活路。”
姜宪司低头?吃茶不做声,余帅司干笑,看向了?徐八娘。倒是程弼,道:“盐引一年一期,如今已经是七月,洪氏的盐引还余下四个月。洪氏拿盐引的钱,税司已经按月折算,余下四月的钱,用盐补贴给了?洪氏。洪氏依旧可以?售盐,洪老太爷的说法,未免言过其实了?。”
能拿到盐引,岂是朝廷户部明面上收到的那?点银子,各方的孝敬,远超过盐引的钱。
洪老太爷是哑巴吃黄连,有口说不出。不过他来了?,就不会忍气吞声,暗含威胁道:“税司给了?洪氏一大堆盐,加上原本没卖出去的盐,洪氏拿着?那?么多?的盐,要卖到何年何月去,洪氏哪有活路。洪氏没了?活路,一大家子只能去要饭,看在洪氏替松江府修桥筑路的份上,到时候洪氏拖家带口去京城,朝廷能救济洪氏一口饭吃。”
徐八娘沉吟了?下,道:“洪老太爷提醒了?我,这些时日盐场的盐出得多?,库房里所剩无几了?。洪老太爷要是认为手上的盐太多?,不若便宜些价钱,卖给其他的杂货铺小商贩。”
售盐之?事,是税司在着?手革新,余帅司他们做不了?主。
朝廷在江南道动作?不断,世家大族人?人?自危。洪老太爷眼中狠戾闪过,道:“洪氏一向布施行善,便宜卖给小商贩,还不如干脆散给百姓,以?后洪氏落了?难,他们也能念着?洪氏一句好。”
姜帅司放下了?茶盏,程弼皱起了?眉头?,余帅司打着?圆场,呵呵道:“吃茶吃茶,天气热,洪老太爷上了?年岁,仔细中了?暑。”
徐八娘微笑起来,赞道:“洪老太爷高义,是该为松江府的百姓做些事。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嘛!”
“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这句话,姜帅司几人?听过了?无数次,每次都感到很?是微妙。
比如章尚书的家产,最终便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白花花的盐就是白花花的银子,盐商财大气粗,洪氏亦是豪富之?家,哪会在乎那?点盐利。
洪老太爷在乎的,是洪氏在松江府的独家卖盐,此乃无需花心思,坐等着?收钱,一本万利的买卖。
洪老太爷见徐八娘言语客气,却丝毫不松口,铁青着?脸道:“担不起徐侍郎的夸赞。既然朝廷与徐侍郎事情做绝,我岂敢与官斗。不过徐侍郎,我已是你祖父的年岁,仗着?比你多?活了?几年,劝你几句话。万事不可做绝,酷吏向来没好下场!”
徐八娘皱了?下眉,冷声道:“我祖父在世时,徐氏的布料买卖,还只有一间铺子。徐氏是如何发迹,我一清二楚。洪老太爷赠我话,我也礼尚往来还洪老太爷几句。见好就收,莫要回头?无路!”
洪老太爷起身,阴森森道:“好说好说。”他抬手拱了?拱,“诸位告辞了?。”
等洪老太爷拂袖而去,余帅司看了?看姜宪司程弼,干笑道:“徐侍郎,盐引一事,洪氏的确委屈,徐侍郎可能写折子给太后娘娘,请太后娘娘宽容一二?”
几人?肯定?曾得过洪氏的好处,徐八娘似笑非笑,意味深长看着?几人?,“我呢,其实给洪老太爷留了?面子。无论?是何种买卖,要做到一地?一家独大,少不了?官商勾结。”
余帅司尴尬起来,姜宪司低头?吃茶,程弼皱眉不做声。
徐八娘道:“当年的锦绣布庄,也是这般而来,我熟悉得很?。几位都是自己人?,我也是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洪氏发迹,不比徐氏清白,洪老太爷的父亲在时,洪氏还是几间杂货铺,当时松江府的大盐商是洪老太爷原配妻子的娘家韦氏。韦氏爹娘去世得早,带着?两个年幼的弟弟,偌大的家产嫁进了?洪氏,洪氏就此发了?家。韦氏难产而亡,两个弟弟一个十二岁去花楼与人?打架没了?,一个十三岁吃醉酒呛死了?。姐弟三人?的死,究竟真相如何,恐只有洪老太爷知晓。你我外人?,不知究竟也无需恶意猜度洪老太爷,可他口口声声称洪氏是其父传下来的家业,这就不要脸了?。”
姜宪司这时道:“洪氏之?事,我也听说过,如许侍郎所言那?样,几十年前过去了?,真相已无从?可考。韦氏的铺子买卖,洪老太爷这个姐夫暂时管着?,待韦氏两兄弟长大之?后,就该还给韦氏了?。可惜姐弟三人?都没能活几年,任谁听了?都会嘀咕几句。”
徐八娘笑着?点头?,“姜宪司与我想到一处去了?。洪氏的家业来得不明不白,不要脸之?人?,说出来的话,做出来的事,全然不可信!洪老太爷还有脸来找你我要公道,这脸皮之?厚,心之?黑,你我皆拍马不及!”
余宪司附和着?道:“洪老太爷出了?名?的精明,洪氏子孙被他严加管束,虽算不上有出息,倒还过得去。这次春闱,他的嫡九孙洪运善,考中了?同?进士。”
此次春闱,江南道中进士的人?数与往年差不多?,贡院江南道士子闹事,并未影响到江南道的科举。
徐八娘扬眉,道:“同?进士也是进士,洪氏出息了?。”
余宪司说也是,姜宪司随着?他说起了?闲话。徐八娘见他们极少的尴尬侧影之?心,被她三言两语打散,便离开回去洗漱。
因着?天气炎热,趁着?早晚天气凉爽,天刚蒙蒙亮,松江府已经苏醒,街头?巷尾车马行人?不绝。
“张大,你跑这般快作?甚?”推着?柴禾独轮车的老翁,遇见熟人?打着?招呼。
“洪氏铺子在卖盐!”张大头?也不回回答。
货郎杂货铺皆可以?去盐场直接拿盐,松江府无人?不知,老翁嘀咕不解:“卖盐,卖盐你跑这般快作?甚,到处都可以?买到盐,比以?前还要便宜。”
有人?捧着?一罐盐,乐滋滋道:“洪氏的盐,只要别的铺子一成?价钱,若别的铺子降价,洪氏也跟着?便宜!”
老翁瞬间瞪大了?眼:“一成?的价钱,洪氏岂不是白送银子?”
“洪老太爷是大善人?,洪九少爷考中了?同?进士,别人?散喜钱,洪老太爷除了?喜钱,还散盐!”
路过的人?听了?,顿时拉着?打听起来。有人?心急,忙朝洪氏的铺子跑去一探究竟。老翁心想家中的盐只剩下了?半罐,眼见冬日快要到来,若盐真那?般便宜,反正盐也放不坏,多?买些存着?,到冬日正好腌菜。
这下老翁连卖柴禾都顾不上了?,推着?车急匆匆赶去了?离得近的洪氏杂货铺。
洪氏在松江府有十余间铺子,粮食绸缎绣庄食铺皆有。洪氏的主业是卖盐,这些铺子的生意都一般,洪氏也不大在意。
离杂货铺还有小半里的路,老翁就进不去了?,他垫着?脚尖朝前打量,前面密密麻麻都是人?。
伙计的吆喝声传了?出来:“都有,都有,大家不要挤,不要挤!”
有人?碰着?盐,兴高采烈离开,被后面的人?拉着?确认询问。
“真只有一成?的价钱,三百文一斤的盐,洪氏铺子只要三十文!喏,上好白花花的盐,哪能作?假!”
三十文!私盐的价钱,也要三十文钱!
私盐成?色不好,要是买私盐,被官差抓住,私盐贩子被投进大牢,买盐的也要被打板子。
只花私盐的钱,便能买到便宜的官盐,这等好事就在眼前,排队的人?都激动了?起来。
“洪老太爷是好人?啊,真是大善人?!”
“贵子娘,你回去将家中的大罐子取来,咱们多?买些!”
洪氏的铺子,吐火如荼卖着?盐。
那?些在盐场进了?盐的铺子东家们,一下傻了?眼。尤其是花了?血本,进了?大量的盐,与拿货虽少,却花去了?大半身家的货郎们,急得嘴角都快起血泡了?。
洪氏家大业大,他们跟着?便宜不起。他们也不敢拿出银子,去将洪氏便宜的盐买来,到时候再卖出去。
他们便宜,洪氏跟着?便宜,他们倾家荡产也陪不起。
有东家急红了?眼,“徐侍郎在松江府,余帅司他们也在。咱们走,去找他们要个说法!”
“走,去要个说法!眼见盐砸在手里,都得倾家荡产了?,官老爷又如何,怕个逑!”
一群东家并货郎们,涌向了?徐八娘他们住的客栈,群情激奋要讨个说法。
余帅司他们昨日太累,今朝起得晚了?些。听到小厮前来禀报,连早饭都顾不得吃了?,推开碗急匆匆走了?出屋。
徐八娘正从?自己的院子走出来,几人?一见,连忙奔了?上前,余帅司急着?道:“徐侍郎可是也接到了?消息?”
“接到了?。”徐八娘点了?下头?,沉着?脸骂道:“姓洪的动作?还真是快,狗东西?,老而不死是为贼!看老娘怎么收拾他!”
马车在皇城前停下,曹尚书掀开车帘四望,周围一切如常,他忙下了?马车,疾步匆匆朝吏部衙门走去。
吏部衙门威武庄严,古树参天,挡住夏日早间的太阳,在地?下投下一片阴凉。
阴凉处,围着?三三两两的长衫人?,愤怒地?说着?话。
曹尚书头?皮顿时一紧,下意识放轻了?脚步,准备转身离开。
有眼尖的人?看到曹尚书,立刻喊道:“曹尚书!”
曹尚书无奈,只能停下脚步,整了?整神色,矜持地?颔首,“你们这般早,围在这里作?甚?”
“曹尚书,春闱四月张榜,如今已经近八月,我等的差使?还未派下来。曹尚书管着?吏部,我等实在无奈,只能前来找曹尚书,问一声究竟了?。”
史鹄读书好,进京时以?为进士十拿九稳,只章知府出了?事,在考场上发挥失常,最终考中同?进士,他也认了?。
与他一样考中同?进士的同?年,有些早已派官,只怕已经衣锦还乡庆贺过,再高高兴兴到了?任上。
尚未派官的新科进士中,不但有同?进士未曾领到差使?,也有进士落了?空。
起初史鹄与一众候官的人?都以?为,文素素看似大度,在科举取士上未动手脚,实则是秋后算账,故意针对江南道的考生。
领到差使?的考生中,有来自江南道的寒门士子,也有出自世家大族的权贵子弟。如此一来,他们就看不明白了?。
耐心等了?许久,到处托关系打听,也没打听出个所以?然。实在是忍不住,便来到吏部问询。
吏部的郎中侍郎都一问三不知,只让他们回去等着?。这一等,就等到了?现在。被逼急了?,吏部曹尚书以?文素素唯首是瞻,干脆堵住他讨要说法。
洪运善愤怒地?道:“曹尚书,我们苦候至今,还请曹尚书给我们给交待!”
曹尚书脸一黑,一甩衣袖,怒道:“交待,本官为何要给你们交待?以?为吏部是你们府上,任由你们前挑挑拣拣!再在吏部闹事,休怪本官不客气!”
“曹尚书莫非要抹去我们的功名??”
“我等寒窗苦读,得幸考中春闱,曹尚书却出言威胁我们,科举取士,岂不是成?了?儿戏!”
吏部衙门前闹了?起来,丁忧完重回朝堂的殷知晦得了?消息,放下手上的差使?,赶着?前来了?。
孔定?僵等一众朝臣,直接前往承明殿求见文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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