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典开局,君临天下!—— by映在月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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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娘子紧张不已,接连点头:“我不问,不问。”
文素素经常出门,有人经常来找她,她只怕是.......
唉,她能如何,一个无依无靠的寡妇。
秦娘子从害怕,变成了悲哀怜悯。
女人难呐!
文素素道:“秦姐姐,我不清楚枣花的脾性,你应该比我看得清。要是枣花身正,立得起来,你不如过继她,仔细替她寻个上门女婿。如此一来,你能搭救她一把,以后也有人给你养老。你大哥大嫂为了儿子的前途,二十两银子,肯定不会答应将枣花过继给你。这些银子,你莫要一下拿出来,就说是向瘦猴子借的。要是枣花立不住,就将银子你藏好。老了之后,我还在的话,你不用担心。我不在了,你手上有银子,比没有银子要好过。”
秦娘子的眼泪无声流了一脸,她擦不干净,干脆趴在破桌子上,压抑着恸哭,像是要把这辈子的苦楚,一并哭出来。
灯光氤氲摇晃,文素素听着她受伤的呜咽,神色哀怜。
生为女人本不易,在大齐生为女人,尤其是穷困女人,生下来到老,一辈子就只是在艰难求活着,而非过日子。
秦娘子哭完,心情通透了许多,她擦了脸,道:“你的恩情,我也记得。当时我就是想着,你的遭遇太惨,我搭把手,不过举手之劳,没曾想你还了这么大的恩情。我没甚出息,这间铺子在这里,你随时回来,我少不了你一口饭吃。”
文素素暖暖笑了起来,秦娘子从未见她笑过,这一笑,她好像看到了花儿绽放。
“你以后别这般笑了......不是,我是说,唉......”
文素素道:“秦姐姐,我懂。我就是高兴,与你笑一笑。时辰不早,我今晚就搬走,秦姐姐,你早些歇息。”
秦娘子想了下,没再多留,抢着去帮文素素收拾。她只得一两件衣衫,很快就收拾整齐,将她送到了巷子口。
瘦猴子驾车已等在那里,秦娘子依依不舍告别,目送文素素离去,站了好一阵,方转身回屋。
文素素回到瘦猴子的院子,何三贵已经将车赶了回来,与许梨花一起在努力擦拭屋子,铺床烧水。
她一下车,两人都围了上前,恭敬无比地冲她傻笑。
女户,路引,青壮骡子,结实豪华的辎车,银子......
如今文素素在他们眼里,比陈晋山还要厉害!
文素素太累,没心情与他们多说,向瘦猴子交待了秦娘子可能来假装借银子的事情,痛快彻底清洗过,钻进干净的被褥里,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觉,一直睡到翌日午后。起床用过饭,文素素坐在廊檐下瘦猴子那张旧躺椅上,沉默望着天上的太阳,直到太阳西斜,夜色沉沉。
瘦猴子拉着何三贵与许梨花,屏声静气,连走路都放轻了手脚,生怕打扰到了文素素。
文素素起了身,声音暗哑道:“备车,去仙客来。”
瘦猴子嗖地窜了上前,屁股一歪,用力顶开何三贵,奔到了牲畜棚去牵骡子。
何三贵懊恼不已,不敢当着文素素的面争抢,只能由瘦猴子抢了差使。
许梨花眼珠一转,拉着他嘀咕道:“贵子哥,娘子还没用饭,娘子爱干净,你我赶紧去烧水,备好饭食。我们吃的杂粮馒头,哪能给娘子吃,娘子要吃新鲜的,再去买些羊肉,有钱了,嘻嘻,以后我们天天都能吃羊肉!”
何三贵默然了下,纠正道:“瘦猴子叫老大,以后你我也要改称老大。”
文素素没理会他们,坐上车到了仙客来后侧门。
门房去传了话,不若以前那般,很快有人出来。问川山询没露面,殷知晦更不见踪影。
瘦猴子有些不安,又不敢多问。
文素素肃立在门边,一如既往的沉静。
天际星河璀璨,星光溅在她身上,伴着灯笼的光,她看上去仿佛一尊冰凉的玉菩萨。
瘦猴子的心,莫名就安定了。
文素素只心无旁骛地等,等着毛遂自荐。
这一脚若踏进去,便再无法回头,她不给自己留退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她要做主自己的命运,照拂与她一样不幸的女人。
她等的是,无上权势!
钱难赚,权更难得。有钱没权,对上权势, 钱如泥石流滚过, 顷刻摧枯拉朽。
星星逐渐稀疏,文素素的双腿几乎快变成了枯木, 毫无?知觉。但她除了面色苍白, 依旧安静肃立。
前世时她做收购头发的生意, 走遍了世界,见过无?数的人,事, 风景。
三千烦恼丝,饱含了无数女人的血泪,悲欢。
做到后来?, 她已?经不再?为了钱,只是喜欢自由?自在?,习惯了到处走走,看看。
对比起大齐,后世交通发达, 世界早已?日新月异。
可是在?很多地方,还是有许多女人不能走出去,无?法走出去。
那时的她只是过客,看到的时候也会难过, 很快便过去了,她无?能为力。
多出来?的一世, 她成了里面的一员。
就当做是幻梦一场,是死是活, 她都要做些什么,必须做些什么!
瘦猴子心里七上八下,黎明将至,正是夜里最凉的时候,再?这样?下去,只怕文素素会生病。
抚摸着青壮骡子光滑的皮毛,瘦猴子心疼得如刀绞。
要是文素素攀不上贵人,前程,银子,青壮骡,仗势欺人的爽......
瘦猴子鼓足勇气?,塌肩缩头刚准备上前,壮胆问一句。
这时,侧门无?声打开,问川走了出来?。
瘦猴子忙屏住了呼吸,如看金子一样?,目光炙热紧盯着问川,恨不得跪下来?叫他一声祖宗。
问川朝瘦猴子这边瞄了一眼,压下那股子不自在?,客气?地道?:“文娘子,七少爷请你进屋说话。”
文素素颔首道?谢,问川侧身让开,她过了片刻,方慢慢踱步往前。
“腿脚不太方便,请见谅。”文素素声音暗哑,解释道?。
问川看了眼文素素的腿,眼里闪过佩服。
站了这么久,凭着这股子狠劲,就胜过了许多人。
客院安宁静谧,门前灯笼昏昏,明眼处看不到几个?护卫,在?暗处,却好似有无?数双眼睛。
文素素不由?得轻嗮,看来?何三贵那晚走的一趟,提高了仙客来?的防卫等级。
殷知晦坐在?正屋案桌后,身上穿着紫色官袍,眉眼略见疲惫,看来?一直在?伏案忙碌。
文素素上前见礼,殷知晦一手?搭在?椅子上,一手?随意搭在?案桌的文书上,修长手?指点了点,道?:“坐。”
“多谢。”文素素走到他对面坐下,问川上了茶水,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文素素先端起茶水,一口气?吃了大半,对着殷知晦毫不避讳打量的目光,认真解释道?:“等下要说话,必须喝几口润润喉咙。”
殷知晦失笑,道?:“文娘子一向......大气?,无?论对着何种局面,都能气?定神闲。只我不明白,文娘子何以会落到李达,陈晋山之手??”
这是殷知晦调查过她,心生怀疑了。
文素素淡然道?:“我死过一次,得了造化。”
吴婆子的招供很仔细,文素素高热过一场,差点病死了。
殷知晦眉头微皱,很快便舒展开来?。
天下之大,不乏奇人异事。文素素只要不是已?换了人,被对家安排进来?伺机接近他们?即可。至于其他缘由?,殷知晦是君子,并不多打探。
殷知晦沉吟了下,没再?绕弯子,径直问道?:“文娘子前来?,究竟是所为何事?”
文素素起身,深深曲膝下去,殷知晦看得眉毛微挑。
文素素见完礼,起身肃立,慎重其事道?:“在?下前来?毛遂自荐。”
“哦?”殷知晦眉毛挑得更高,嘴角上扬,不咸不淡地道?:“文娘子,我身边的贴身小厮问川山询,是卫国公府的家生子,爹娘皆在?府中做事,他们?自小便府里当差。如问川他们?等小厮,从小时起学习,识字拳脚功夫,各种规矩,成绩拔尖者才?能领一些差使。差使当得好,过五关斩六将,方能来?到我身边做事。除了山询与问川,我身边还有谋士温先生与蔺先生,与另外两个?小厮听风,喜雨一起在?府城办差。温先生与蔺先生皆学问渊博,见微知著。”
殷知晦另一只手?抬了起来?,放在?身边,微微俯身前倾,双眼直视着文素素,“既然文娘子毛遂自荐,文娘子有何本事?”
殷知晦如此?排场,齐重渊身为亲王,身边自然人才?济济。
文素素微微一笑,眼都不眨地道?:“我能暖床。”
殷知晦呼吸一窒,接着呛咳起来?,他狼狈地转过身,掏出帕子捂住嘴,好半晌后方平缓下来?。
回转身,殷知晦神色重新恢复了平静,双眸因为咳过,水光粼粼,在?灯光下,一向冷静自持的他,看上去多了几分暖色。
文素素道?:“卫国公府当年如何起家,我一无?所知。对京城,七少爷与王爷做的事,更一无?所知。七少爷所言的小厮,谋士师爷,我是做不了,毕竟我不签卖身契,也没想过做谋士师爷,谋士师爷之类,皆为男子。这里面的不公道?之处,我没本事让小公爷替我改变,就暂且不提也罢。我既然毛遂自荐,当然有自己的过人之处。”
殷知晦认真道?:“我并未因为文娘子是女子,而?轻视看不起。”
文素素说是,她相信殷知晦,他是君子,君子以方,好欺负些。
齐重渊也是贵人,他与殷知晦的气?息不同?,他的眼神太直接,热情太过,这是她没先去找齐重渊的缘由?。
提到暖床。文素素并非只是为了说笑。
“我能杀人放火,能出谋划策。不会洗手?做羹汤,不会针线,书读得不多,字写得不好,做不了红袖添香的丫鬟。七少爷可需要?”
殷知晦神色沉沉,许久都没做声。
卫国公府在?大齐立国之初,拥有从龙之功,世袭罔替至今。第一任卫国公,曾是替人跑腿的脚夫,因为脑子机灵,得了太祖的青眼,选了他做探子,得了功劳步步高升,最后被封为国公。
大齐立国已?经百年,卫国公府早已?不复当年,殷知晦神色愈发晦暗。
周王不争也得争,他是姑姑殷贵妃所出,两人是表兄弟,卫国公府是周王外家,早已?无?法置身事外。
成,卫国公可以再?繁荣几十年;败,卫国公府业已?如一艘腐朽的大船,顷刻间便会四分五裂,沉没到水底。
文素素不待殷知晦回答,继续道?:“我不清楚七少爷与王爷为何还留在?茂苑县,照理说,你们?应当去府城才?是。我姑且猜一猜,七少爷放了人在?府城,将府城的官员叫到了茂苑县,可能是府城的势力错综复杂,七少爷与王爷查起来?麻烦,不若调虎离山。再?者,茂苑县有海河码头,码头有船与番邦做买卖,涉及到海运与漕运。吴州府纺织兴旺发达,各种布料经此?出海,光赋税这一块,就得以天价计。”
殷知晦的神色,从微怔到愕然,再?到平静。
是了,她敢上门来?毛遂自荐,本就聪慧过人,这见微知著的本事,只怕不比温先生与蔺先生差。
殷知晦沉吟了下,道?:“郑知府死在?了牢狱中。”
文素素蹙眉,问道?:“郑知府一死,线索可是断在?了他这里,无?法再?查下去?”
殷知晦愣了下,摇头道?:“倒不至于。”他看了文素素一眼,略微好奇道?:“你可清楚大齐官员的官职?”
文素素坦然说不知,“我看过便能知道?。”
殷知晦难得无?语,她不知归不知,却不知得理直气?壮。这份气?度,在?官场上打滚摸爬多年,都不一定能比得过她的脸皮。
吃了口茶,殷知晦细细解释道?:“吴州府隶属江南道?,江南道?有帅司,漕司,宪司,分别管着军政,钱粮赋税,提点刑狱,由?朝臣充任。郑知府只知吴州府一府。”
文素素认真聆听,心道?大齐的官员太多了,她并未对此?发表意见,道?:“郑知府还有上峰,他死了,七少爷与王爷,无?法再?查上面的帅司漕司宪司?”
殷知晦垂下眼睑,道?:“事关重大,这些事情,眼下不能告诉你。娘子先前说能杀人放火,出谋划策。文娘子的确能杀人放火,只是官府真正查起来?,娘子只怕逃不过。”
现?在?殷知晦还不能信任她,事关朝堂机密大事,便略过了不提。
文素素并不在?意,嗯了声道?:“官府中人,并非都如七少爷这般厉害。不过,当时我的身子不好,不能自己出马。要是我自己去,七少爷不一定能查出来?。”
因为刚小产,她身子不变,无?法自己行?动,鼓动了何三贵动手?。
只何三贵他们?还是弱了些,心性不足,许梨花出了纰漏,被他几句话就问了出来?。
要是换作她,殷知晦与她打过交道?,确信半个?字都审不出来?。
“文娘子,郑知府死在?了牢狱里,迄今我没能查出来?,究竟是谁下的手?。你若能查出来?,你的那份路引,就能派上用处了。”
以殷知晦的聪明,估计已?将案子查得差不离了。他这是故意将事情交给她,考验她除了杀人之外的本领,要投名?状了。
文素素问道?:“可能屈打成招?”
殷知晦再?被呛住,颇为无?奈地瞥了她一眼,背过身去好一阵咳。
咳完吃了口茶,殷知晦好脾气?道?:“你说你,唉,要讲规矩,屈打成招,会被官员弹劾,也抓不到真凶。”
文素素嗯了声,道?:“七少爷说得是。不知七少爷可有能透露给我的线索?”
殷知晦从案桌左手?边,取了份卷宗递给过来?,文素素接过,打开看得眉头紧皱。
殷知晦仔细觑着她的神色,迟疑了下,问道?:“可是有什么问题?”
公文用词晦涩,还没断句,读起来?有些吃力。不过,等她多看几份,便能习惯了。
看完合上卷宗,文素素道?:“没有。时辰不早,我先告退。”
殷知晦起身,唤来?问川吩咐道?:“送文娘子出去,这两天你就跟着文娘子,听从她的差遣。对了,灶房里做的樱花酥,给文娘子装上一份。”
问川应是,赶去灶房提了一个?精美的匣子前来?。文素素曲膝道?谢,殷知晦立在?门边,朝她微微颔首,转身回了屋。
到了门外,瘦猴子窜上前,殷勤地接过了问川手?上的匣子,翕动着鼻子闻了闻,再?咧嘴笑开了花。
问川默默别开了头,瘦猴子真是跟猴一样?,丑得让人没眼看。
文素素说道?:“七少爷将你派到我身边,以后就有劳你了。”
问川忙道?不敢,“文娘子若有事,尽管吩咐就是。”
文素素道?:“我并不是客气?,王府国公府规矩重,我若有冒犯僭越之处,还得劳烦你提点一二。我现?在?接手?了案子,为了不耽误七少爷的差使,我们?现?在?就出发,先去看看郑知府的尸首。”
问川怔了下,现?在?到处黑漆漆,一个?柔弱的娘子,要去看郑知府已?经开始走样?的尸首.....
只这份胆量,就令问川很是赞叹,提醒道?:“卷宗中有郑知府的死因,仵作验过尸,是□□中毒而?亡。”
文素素道?:“我看过了卷宗。毕竟是七少爷交待下来?的事情,不能马虎,还是得亲眼看看才?放心。”
问川说是,“娘子稍等,我回去取马车。”
文素素道?:“郑知府的尸首停放在?陈宅中,离得几步路,我们?走过去就是。劳烦你帮着瘦猴子,将骡车放一放。”
问川应了,领着瘦猴子赶了骡车进去停好,很快就走了出来?。
文素素要过瘦猴子手?上的食盒,打开取了一块做成樱花状的酥饼,尝了一口。酥饼香脆,可惜没有茶水配,吃一块就口干了。
“你们?也吃。接下来?要是忙,就没空用饭,先吃些垫垫肚皮。”
瘦猴子二话不说,当即拿了樱花酥,狼吞虎咽吃了起来?。
问川见状,也取了一块吃,听瘦猴子咂摸着嘴,嘀咕道?:“美味是美味,就是没水,吃一嘴的渣。”
问川顿了下,不禁朝文素素看去。巷子里黑漆漆,他只看得到一个?隐约的人影,忙道?:“是我没考虑周全,我回去取些茶来?。”
殷知晦让她罚站,为难了她一通,送了点心以示礼贤下士。
没有他的交待,国公府的规矩重重,问川哪敢擅自送茶水。
不过,殷知晦估计也没料到,文素素会连夜赶着去查郑知府的案子,在?路上边走边吃樱花酥。
瘦猴子不该说这句话,说了就是抱怨,不知好歹。
文素素还没资格不知好歹,瘦猴子是自己人,她护短,打算背后再?教他,只道?:“无?妨,等到陈宅就有水吃了。”
问川便作罢,紧跟在?文素素身后,摸黑来?到了陈宅。
陈宅前面点着灯笼,护卫密密看守,见是问川前来?,护卫便退了下去,放了他们?进屋。
问川见文素素旁若无?人走了进去,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文素素自己来?,定要费一翻功夫才?能进去。他被叫来?,是被当做活手?谕使用了。
“陈晋山他们?,可是也关在?了这里?”文素素走过影壁,脚步微顿,问道?。
问川道?:“是,县里牢狱小,陈氏人多,关不下。”
文素素哦了声,没有做声,走到了郑知府停尸的正院东厢房。
守在?门前的护卫朝着问川见礼,止不住好奇偷瞄文素素。问川脸色一沉,护卫忙垂下头,退到了一旁。
文素素在?门口停下了,对瘦猴子吩咐道?:“你进去看看,别直接用手?,包严实手?,别弄脏了手?。”
瘦猴子看多了死人,以为文素素关心他,闻言牛气?哄哄道?:“老大放心,小的不怕脏。”
文素素皱眉,道?:“会染病。”
瘦猴子讪笑,马上撕下衣衫下摆,将手?缠得严严实实再?进去。
问川见文素素没一道?进去,叫过一个?护卫去倒茶水,探头朝屋内看。
郑知府的尸首装在?棺椁里,四周铺满了冰,屋里寒意浸人,棺椁盖子打开之后,一股子尸臭味便萦绕在?空中。
文素素看了一眼,便走到廊檐下的石柱上坐下,靠着廊柱闭目养神。
护卫端了茶水来?,问川接过,犹豫了下走上前,轻声道?:“文娘子,茶来?了。”
文素素睁眼道?了谢,接过茶一口气?吃了。问川也吃了几口,见文素素又闭上了眼,他没打扰她,前去看瘦猴子验尸。
刚走到门口,瘦猴子就走了出来?。
“如何了?”问川好奇问道?。
瘦猴子朝他谄媚地笑,却并没有回答他,待走到文素素面前,躬身道?:“老大,是水银中毒而?亡。”
问川睁大了眼,一幅难以置信的模样?。
文素素扫了他一眼,问瘦猴子:“你可能确定?”
瘦猴子扯下手?上的破布扔掉,将胸脯拍得啪啪响,“别的不敢保证,水银中毒而?亡的姐儿?娼妓,小的见了没十个?,也有八个?,小的一看就能得知,牙下面的蓝线清晰可见,肯定是水银中毒,小的绝不会出错。”
文素素看向一脸震惊的问川,道?:“瘦猴子经常给花楼的姐儿?们?看病,落胎避子的汤药里面,也加有水银。水银与□□一样?,都有毒,死状却不同?。若七少爷不信,可再?找仵作仔细验下尸首。”
问川忙道?:“县里的仵作没本事,我回去之后,再?同?七少爷说。”
以殷知晦的聪明,他肯定查出了郑知府中了何种毒而?亡,问川的反应太过了些。
文素素点头,再?问瘦猴子:“县里有哪几家药铺,有□□与水银这两味药?”
瘦猴子说了,文素素看向问川,问道?:“卷宗上未曾见毒药的来?源,七少爷可查过了这几家铺子。”
问川沉默了下,如实答道?:“水银□□等有毒的药,药铺卖出去几钱,余下几钱,进货几钱,皆会如实记账,供官府核实。先前已?查过了,不过没查出名?堂。”
瘦猴子眼珠子四下乱飘,见文素素看了过来?,心神一凛,赶紧道?:“老大,三清观也有水银,由?伍老道?管着。伍老道?贪财,给几个?大钱他就卖。”
问川怔住,水银从何来?这点,殷知晦想到了道?观,查了几家大道?观。三清观肯定是座未从官府拿度牒,偷偷赚些信众香火银的小道?观。
鼠有鼠道?,瘦猴子他们?这种下九流,自有自己的门道?。
文素素查郑知府的死因,便是要知道?他究竟为何而?死。
卷宗上写了严密看守,死因是中毒身亡。毒药从何而?来?,只能从牢狱外送进去。
大齐落后,□□纯度低,要大剂量才?会毒死人。在?护卫看守下,要送进去极为困难。
水银则不同?了,能溶于温水,送到牢里要容易得多,小剂量便能致死。
文素素将杯盏放在?了石柱上,吩咐瘦猴子去洗手?,轻快地道?:“审伍老道?,究竟将药卖给了何人。伍老道?不招也没事,经手?送水,饭食的之人,将他们?抓起来?审问就是。”
其实无?需走这一趟,直接抓送水送饭食之人就是,凶手?肯定在?他们?中间。
文素素先前问可能屈打成招,便为了省事。
殷知晦要证据,文素素就费神给他找证据,证明她并非只会夸夸其谈。
文素素有理有据,每一步都有章法,问川暗自赞叹,沉默了下,道?:“七少爷已?经让人盯着这几人。”
盯着,便是放出去的诱饵,文素素见问川期期艾艾,里面关系重大,她现?在?还不够资格涉及。便止住了话题。
文素素轻快地道?:“问川,我私底下问你一句,你能说,就答,不能说,就当没听见。”
问川道?:“文娘子请说。”
文素素问道?:“陈晋山可会有事?”
问川笑道?:“王爷对陈晋山很是生气?。”
齐重渊生气?,兴许是办差不顺,将他当做了出气?筒,陈晋山再?也翻不起风浪。
文素素道?:“我去看看他,可会违反规矩?”
问川眼神微闪,道?:“我领文娘子过去。”
文素素颔首道?谢,瘦猴子洗了手?过来?,忙跟在?了他们?身后。
陈晋山关在?了西跨院的厢房里,问川从护卫手?上要了灯笼,带着他们?走了进去。
文素素走到门边,陈晋山听到动静抬头看来?,文素素站在?灯光下,屋里黑漆漆,他一时没能认出来?。
文素素走近了,对问川客气?地道?:“让瘦猴子留着提灯盏吧,劳烦你了。”
问川看了眼文素素,将灯笼递给了瘦猴子,走到了一旁,背转身对着屋。
文素素抿嘴一笑,问川的演技差了点,这识人辩音的功夫,那是炉火纯青。
要是她能有如问川这样?的人相助,那她就轻松了。
不过,问川这样?的小厮应该很贵,她养不起。
瘦猴子提着灯笼进屋,屋里空荡荡,只有地上铺着一堆干草,角落放着一只恭桶。若非四周的墙壁,倒与牢狱看上去无?异。
陈晋山胡子拉碴披头散发,身上的绸衫已?经脏污得看不出原来?的颜色,手?脚上戴着铁链,有气?无?力靠在?墙壁上。他眯缝着浑浊的肿泡眼,看清走上前的文素素,倏地睁大了眼。
“文氏?”陈晋山嘶声喊了句,“你怎么在?这里?”
文素素走到陈晋山面前站定,“我来?告诉你,你断了香火,陈氏就到你这里为止。这辈子,你就算能侥幸出去,也永将再?无?法人道?。”
陈晋山一脸茫然,尚未回过神,下面一阵剧痛,他如杀猪一样?惨嚎,痛苦地蜷缩成一团。
问川听到动静,忍不住转过身,看到文素素手?扬起,血珠飘散在?空中。
文素素手?再?次狠狠插下,扬起,血珠四散。
陈晋山惨叫得没了人形,捆住他的手?链脚链绷紧,发出血肉摩擦的声音。
文素素神色不变,对烂泥样?瘫倒在?地的陈晋山,连看都没多看一眼,站起身走出屋,将手?上的灯钎,扔在?了下水渠中。
瘦猴子低头跟在?了文素素身后,走路模样?怪异,问川看着他夹紧的双腿,只觉着下面也一阵凉飕飕,叫来?护卫低声吩咐道?:“等下给他止血。死了的话,收拾妥当。”
晨曦初露,天际由?墨黑转为了墨蓝。
文素素立在?廊檐下,侧头看着东跨院的方向。
仇已?报,你若也有来?世,忘掉一切,平安喜乐一生。
院子角落有个?太平缸,缸里有水,文素素走过去仔细洗干净手?,对问川道?:“时辰不早,七少爷应当歇息了,白日他公务忙,我就不去打扰了,劳烦你跟他回禀一声。”
问川心情很是复杂,道?:“文娘子可是要先回去了,瘦猴子还得要去取骡车。”
文素素道?:“天快亮了,我们?昨夜都没用饭,饿得很,要先去用早饭,等吃饱了再?来?取车。你要当差,我就不叫你一道?前去,以后等你得闲,我再?专门请你吃酒。”
问川想了下,爽快地应了。
文素素肯定能在?殷知晦身边立住脚,以后大家成了同?仁,交好她只有好处。
出了陈宅,道?别后分头离开。晨曦初露,巷道?里,不知从何处飘来?阵阵的花香。
一整晚没歇息,瘦猴子不见半点疲惫,只心神震荡,跟在?文素素身后,一边走,一边傻笑。
见文素素走远了,瘦猴子小跑几步追上前,眼珠子咕噜噜转,笑道?:“老大,我们?去哪家铺子?许家湖羊铺要清净些,省得有不开眼的人,前来?打扰老大用饭。”
许家湖羊铺里的羊肉包子,好吃得打耳光都不肯松嘴,只是贵得很,他实在?馋急了,才?咬牙去吃一次。
文素素道?:“哦,不去许家湖羊铺,去家热闹些的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