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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放后,我在敦煌当汉商—— by绿豆红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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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嫂,你带人扶小春红她们去第三进客舍睡觉,给她们喝些蜂蜜水解酒。张顺,你们还是睡第二进客舍,就是你们之前睡的屋,晚上注意点,有发酒疯的给他呼几巴掌。”隋玉安排,她站起来伸个懒腰,看着月下的一桌残羹冷炙,说:“今晚都歇歇,这东西就放这儿,人离开的时候锁上门,明早再收拾。”
殷婆应好,她主动说:“娘子你去歇着,剩下的事我盯着,肯定不会出岔子。”
隋玉“嗯”一声,跟赵西平走了。
“你儿子喝醉了。”一出门,赵西平立马告状,“他趁我们不注意喝隋良碗里的酒了,之后又从我这里骗一口。”
“那你明天记得训他。”隋玉轻拿轻放,她眼中满是摆了一院子的钱箱,钱箱打开,月光落在铜钱上泛起幽幽冷光,她把所有的钱箱都打开,满院生辉。
“好多钱啊!”隋玉乐癫了,她捧起一挂钱串子挂在脖子上,装模作样地凑到鼻下闻了闻,故作嫌弃地说:“咦,铜臭味不好闻。”
赵西平在一个钱箱上坐下,也不打岔,陪着她在院子里尽情发泄心里憋的高兴劲,在奴仆面前,她要端着架子,现在人都睡了,她可以肆意笑肆意跳。
对面的客舍里安静下来,就连屋后的流水声也弱了下来,隋玉终于觉得累了,她走到男人身边坐他腿上,说:“我们把北边的荒地买下来,买十亩,入秋后翻土施肥,明年种上大片的金花草,以后把土壤养起来了,还能改种庄稼,或者是以后再盖房子。先把地盘买下来,免得被人抢占了。”
“行。”赵西平没意见。
“我们租了八十头骆驼,这八十头骆驼都买下来,过两天我去跟宋姐姐说。”
“行,你要买地种金花草,以后过冬我们不用再买草料,买骆驼比租骆驼划算。”赵西平赞同。
“等秋收忙完了,我们去张掖一趟,买三五亩地,明年盖个客舍,不不不,最好是下个月去买地,多雇些人,争取赶在入冬前把客舍盖成。”不等赵西平问,隋玉继续补充:“奴仆中有人想成亲,我正好挑两个人留下来去张掖盯着盖房的事。我要盯棉花的事,不能长时间离开,但一个月去张掖一两次是没问题的。”
“还有隋良,我觉得买地盖客舍的事你可以交给他。”赵西平提议。
“我听到我名字了。”隋良端着蜂蜜水开门出来,他看了看天,问:“这是什么时辰了?你们还没睡?我睡多久了?我喝醉了?”
“子时了,你睡了一个多时辰。”隋玉看了看月亮偏移的方向,估摸出大概的时辰,说:“酒醒了?再去睡,回来的路上你估计没睡过一个整觉。”
“睡不着,这会儿挺清醒的。”隋良走过来,他看见他姐夫,脑子里突然浮现一个画面,他惊得差点摔了碗。
“姐夫……”他张狂地笑,“你给我洗脚了——”
“……小崽洗的。”
隋良摆手,“别糊弄我,我又没醉死。”
“等他睡醒了你问他。”
“我不问他,我自己有印象我还问他做什么。”隋良记得之后的事,但他偏要把洗脚的事赖在赵西平身上。
赵西平黑了脸,隋良开心死了,还故意说:“别觉得吃亏了,等你老了,动不了了,我也给你洗脚。”
赵西平不理他,越搭理他他越来劲。
“坐下来,你转得我眼晕。”隋玉出声。
“对了,姐,你们刚刚在说我什么?”隋良想起这茬事。
“你姐打算在张掖买地盖客舍,我说把这事交给你盯着。”赵西平接话。
隋良思索着,他一时没吭声。
“买地盖客舍的事有你姐夫出面,过后我安排两个奴仆过去盯着,不过我也要隔个半个月过去一趟,我不方便的时候你代我过去。”隋玉说。
“行。”隋良立马答应,“我能带小崽出门吗?”
“不能,他太小了。你小的时候,我要不是没办法安置你,我也不带你去酒泉,骑骆驼一骑就是一天,大人都受不了,更别提孩子。”隋玉解释。
“那好吧,那我快去快回就是了。”隋良有些遗憾,“等他长大了,我再跟他一起出远门。”
赵西平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你把他拴裤腰带上算了,他是你外甥还是你兄弟?你俩差了上十岁,你也能跟他玩到一起?”
“不要嫉妒我们。”隋良得意地挑眉,他转着手里的碗,晃着身子离开,“我去睡了,不陪你们聊了。”
木门轻轻阖上,屋里的油盏随即吹灭了,赵西平跟隋玉同时扭过头,他沉默一会儿,说:“还是那德行,只长个子不长脑子。”
隋玉拧他腰肉,他疼得倒抽气,仍坚持说:“我大哥像他这么大都娶媳妇了,他像是还没开窍……行行行,我不说了,你松手。”
“走了,回屋睡觉。”隋玉起身回屋。
赵西平揉了揉腰,瘸着发麻的腿跟着回屋。
隔天,一直到晌午饭好,昨夜喝醉的人才零零散散地走出来,睡了个好觉,个个神采奕奕的。
殷婆嫌他们身上臭,不让他们进厨院,饭和碗筷拿出去,她打发这群臭虫在门外站着吃饭。
“吃完饭赶紧去河里洗洗,你们昨夜睡过的褥子你们自己洗。”殷婆嘱咐。
隋玉没管这些事,她等到日落的时辰,天不热了,她戴上草帽拎着水囊去棉花地,检查五个仆妇干活的成果。
棉花已经开花了,掐了头,掰了分枝上长出来的多余的嫩芽,免得枝叶过于繁茂,棉花杆抽太多的条会影响开花挂果。
隋玉沿着排水沟一趟趟走,一些仆妇拿不准主意没掰的芽条她顺手给掰了。
二亩地走到头,天也黑了,隋玉在河边洗洗手,带着跟到地里来的大黑狗往回走。
“丁全,棉花该浇水了,明天你带上大耳他们挑水浇地。”隋玉回来先安排地里的活儿。
大耳就是新买来的匈奴人,个子高力气大,是种地的一把好手。
“好,我明早天不亮就带上他们下地。”丁全说。
隋玉回屋,院子已经空了,钱箱堆进隔壁的空屋,没堆完的存进第二进客舍的仓房。
隔日一早,隋玉用骆驼驮着二十二万钱进城,跟宋娴商量买骆驼的生意。
“八十头骆驼的租子是四万钱,我打听了下,今年骆驼是二千三百钱一头,八十头骆驼就是十八万四千钱,我买的多,你少我四千钱。”隋玉坐下就谈正事。
宋娴精神一振,说:“你倒是我最大的主顾了。今年的租子我不要了,骆驼算二千钱一头,这八十头骆驼,其中四十头你租三年了,这三年我没出一根草料钱,这个价还是我赚了,你别推辞。”
隋玉笑,“还有你这样做生意的?”
“有,你这不就见到了。”宋娴豪气地挥手,“姐姐如今不差钱,不从你手里赚钱。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你不出关的时候,你让你家的奴仆带着商队跟我走,帮我压着我家的仆从。我知道你有这个想法,不然你不会让张顺买二十万钱的布料回来。”
隋玉承认,“是有这个想法,一开始只让他们带八万钱的货出关试一试。”
“是今年吧?我八月就带绿芽儿出关。”
“行。”隋玉点头,“不过良哥儿不会跟着商队出关。”
“我晓得,你弟弟没野心,是个恋家的人。”宋娴突然凑近,小声说:“你看我家绿芽儿怎么样?隋良要是有意,我不让绿芽儿招赘也成。”
隋玉一愣,反应过来,她摇头说:“良哥儿还没开窍,你不会没看出来。”
“你回去吹吹风。”
隋玉拒绝了,“我不做这事,他成不成亲,娶不娶妻都行,二十岁或是三十岁都无所谓,只要他乐意。他如果成亲,我希望他娶个他喜欢的姑娘。”
“那就看有没有缘分了。”宋娴不勉强,绿芽儿也还小,她叹一声:“有你宠着他,难怪隋良会长成这个性子。”
隋玉得意一笑。
“对了,这事入我耳不出你嘴,两个孩子的事我们谁也别提,免得他们知晓了,见面不自在。”隋玉嘱咐,“你要是搞出茬子,我要翻脸的。”
“行行行,我不惹你家的香饽饽。”

第313章 棉桃吐絮
十六万钱搬进宋家,隋玉站一旁看着,余光瞟到二进院的月亮门洞闪过一道影子,她偏头看去,空无一人,但门洞旁边的几株花在晃动。
“宋姐姐,你把骆驼便宜卖给我,还免了一年的租子,你家从祖知道了会不会有意见?”隋玉玩笑着问,“可别等我走了,你们母子俩吵起来了。”
宋娴轻蔑一笑,“我这个家还轮不到他做主。”
隋玉被她脸上的轻蔑惊住了,母子二人竟走到了离心离德的地步?
“这一年他没去陈老那里听过课?”话是问隋玉的,但宋娴的语气没一点疑惑,“绿芽儿跟我说了,我昨天问他,你猜他说什么?他说他忙,他有什么忙的?忙着去跟其他骆驼贩子吃酒买醉,还满口歪理说要跟他们攀交情好做生意,攀交情?呵,一帮子瞧不起他娘的狗东西,他个蠢货还腆着脸去给他们敬酒。”
隋玉不意外,她之前在街上看见醉醺醺的人就让赵西平上门问过情况,宋从祖满口的推辞,话里话外的意思是他以后可以雇账房收门客,认不认字不重要。
“他知道你要给他买官,心懒了,觉得以后一片坦途,就贪图享乐了。”隋玉毫不避讳地说。
宋娴心里明白,她失望的是她寄予厚望的儿子内里竟是这个德行,她甚至庆幸他这般的丑态表露得早,让她看清他是个败家的玩意儿。
“等我走了,他就去沙漠里养骆驼,我不回来他也不准回来。至于买官,这个念头先撂一边,我辛苦赚来的钱可不是这样用的。”宋娴平静地说,“我跟他爹交代了,他再继续这样放任儿子像个浪荡子不做正事,以后家业都归绿芽儿。”
“黄安成怎么说?”隋玉也不喊什么黄大哥了,她就不信他不知道宋从祖在外面干什么。犹记得十三年前她在西城门摆摊得黄安成的帮助,顾念她家钱财拮据,他还一直推辞宴请道谢的事,她一直记着这个恩情。哪怕后来担心她容貌会惹是非,他建议赵西平不让她出门做生意,她也没怨怪过,只觉得他性子保守,过于谨慎。看着挺不错的一个人,往城门口一站也有模有样,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人,肯为旁人的事忧心,在自己的家事上竟是一个糊涂蛋。
“我不在乎他怎么说,他们父子二人若是不做出改变,不让我满意,我只保他们往后的日子吃喝不愁。”说到这儿,宋娴用手肘捅隋玉一下,说:“我先跟你打个招呼,要是隋良跟绿芽儿成了,要有个孩子跟我姓宋。他是个聪明的,我家绿芽儿也不笨,生出来的孩子指定聪慧,他又是个会养孩子的,孩子肯定养的好。”
隋玉听不下去了,宋娴这会儿眼里冒光,活像怀里已经抱着孩子了,着实吓人。她赶紧打断,说:“看来是我白操心了,我看你心宽的很,自家的事不愁,一心操心没影的事。”
宋娴惋惜一叹,隋玉竟然不动心,毕竟她的家业可不小。
“我现在是想通了,人的脑袋是不一样的,蠢的蠢,灵的灵,各有各的造化,看他自己能不能开窍吧。我说多了,他还烦,不一定能听进去,算了。”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性子有什么毛病,但改不了,又哪有本事去扭转旁人的性子。而且这不是她又有了新的指望嘛,她就盼着隋良和绿芽儿能成,这是她的另一条退路。
“隋良喜欢什么?”宋娴打听。
隋玉拍她一巴掌,扭头走了。
宋娴大笑,“慢走啊,过两天我去找你说话。”
而宋娴再去长归客舍已是一个月后,她听绿芽儿说隋玉的什么棉花开花了,雪白雪白的,又绵又软,她这才记起隋玉在大宛得到疑是棉花种子的事。
五天前,棉花地里绽开第一个棉桃,日日前来巡逻的隋玉头一个发现,青色的棉桃吐出白色的棉絮,比雪还白的颜色,在青绿色的枝叶间格外显眼。
宋娴过河,她绕着地垄走一趟,发现有的棉树已经结果,一部分结的青果如鸡蛋大小,一部分又小得像鸟蛋,甚至还有小半亩地的棉树还在开花。
棉花地里,五个仆妇提着罐子在叶子上捻虫子,她们不认识宋娴,一个个板着脸叫她走。
棉花地西边的空地上用稿卷和粗木搭了个四面透风的棚子,棚子下置一张木床,从棉花结果后,丁全带着大黑狗日夜在这儿守着。
丁全听到声从床上坐起来,说:“宋当家,你来晚了,我们主子已经摘了棉花回去了。”
他转头又跟仆妇解释说:“这是宋当家,咱家的骆驼就是从她家买的,她跟我们主子交情好。”
宋娴看见一点白,她俯下身细瞧,一个棉桃裂开口,里面是白色的絮子。
“我过去找隋玉,你们忙。”宋娴打声招呼,大步走了。
这儿离客舍不远,宋娴没再骑骆驼,免得踩死在路上刨土的鸡。她牵着骆驼往北走,还没靠近就闻到了粪臭味,再往前,她看见客舍的北边空地上有几个人赶着骆驼在犁地,空地上还散落着好些人,蹲在地上不知道在干什么。
小崽和阿宁坐在墙根的阴凉地,二人双眼无神地发呆,他们脚边的篾席上坐着的一个胖丫头倒是玩得乐呵,手上还扯着什么白絮子。她贼兮兮地背过身,刚要把棉絮塞进嘴里,阿宁如鬼影一样快速贴过来,一把拽走她手里的棉絮,斥两声,打两下,他又恢复到入定的状态,双眼无神地盯着闹腾的妹妹。
“唉……”小崽长长叹一声,“她怎么还不睡啊?”
“你俩在做什么?这个胖丫头是谁家的娃娃?”
“婶婆。”阿宁一个激灵站起来,说:“这是我妹妹,去年十月出生的,那时你不在家。”
“我都不晓得,小丫头叫什么?”宋娴都不知道赵小米怀娃的事,这时方察觉到日子过得真是快。
“叫金花。”阿宁一把扯下妹妹嘴里的棉絮,说:“我娘在忙着割草晒草,金花在家闹腾,仆妇就抱她来这儿了。唉,旺婆也懒得哄她,把她丢给我,自己跑地里捡石头去了。”
宋娴觉得好笑,九个月大的娃娃是个肉坨子,这时候抱着她又热又累,的确还不如下地干活省事省心。
“你娘呢?”她问小崽。
“去地里看绿豆了。”小崽像是知道她下一句要问什么,指着摞在板凳上的篾席说:“这是今早新掰的棉花,我的任务是守着它,防着鸡飞上去拉屎。”
宋娴偏坐在篾席上,说:“我替你们守着,金花我看着,你俩去玩吧。”
小崽和阿宁大喜,兄弟二人爬起身就跑,金花指着他们嗷嗷叫,她越叫,他们跑得越快。
宋娴掏出帕子给她擦去口水,说:“哥哥们不陪你玩,婶婆陪你玩。”
金花不认识她,但她不认生,有人陪她说话她就乐,谁抱都行。
“你的性子估计是随了你娘,你们黄家的男人凑一起也放不出个响屁,扭扭捏捏的,一点也不大方。”宋娴嘀咕几句。
金花还咧着嘴笑,宋娴拨着她的小脑袋点了下头,笑着自顾自说:“你也觉得说的对是吧?”
等隋玉从地里回来,就见宋娴抱着睡着的孩子在给她赶鸡。
“你怎么来了?”隋玉取下草帽扇风,筐放地上,她坐墙根下乘凉,问:“我家的孩子呢?小崽?良哥儿?”
“刚摘了桑叶进屋了……”
话音未落,小崽连蹦带跳冲出来,他看见隋玉,麻溜地跑去河边,几息的功夫拎了个水淋淋的水囊过来。
“娘,蜜水给你,我把水囊挂在石头上悬在水里,可清凉了。”
隋玉拔开囊塞,一口气灌下半囊水,这才有力气说话,“谢谢儿子。”
小崽嘿嘿一笑,“不谢啦。”
“去给我拿个碗,我剥一碗绿豆,下午煮绿豆水喝。”隋玉推小崽一下,说:“让翠嫂做两道好菜,你宋婶婶晌午在我们家吃饭。”
“我舅舅已经吩咐了,肉已经买回来了。”小崽扬着声说。
宋娴用眼风刮隋玉,隋玉虚挡一下,看也白看,反正她不会拉媒保纤。
“你怎么来了?对了,你喝水吗?”
“等你想起来,我早渴死了。”宋娴没好气地说,“喝了,金花喝米汤的时候我跟着喝了一碗。”
小崽送碗过来,隋玉拖过筐抓把豆荚放腿上,说:“我来剥,不要你帮忙,你之前在做什么还做什么去。”
“待会儿有人来买桑叶,我们在数桑叶。”小崽说。
“卖桑叶?怎么卖?”宋娴问。
“一个铜子十片桑叶。”
“奸商。”宋娴说。
小崽俏脸一红,他解释说:“只有四棵大桑树,桑叶太少了,等我舅舅带回来的五十三棵桑树苗长大了,一个铜子就能买三十片桑叶。”
“还是奸商。”宋娴故意说。
“无商不奸。”他拐弯抹角骂她。
宋娴揣着笑看向隋玉,小崽立马反应过来,他气鼓鼓地哼一声,跑了。
“你心情好啊,来跟我儿子斗嘴。”隋玉捡起一颗嘣掉在地的绿豆,说:“过两天再摘了,我让绿芽儿提半筐回去。”
“别了,你自己留着吃,她在你这儿吃一碗就行了,不用往回带。”宋娴不要,“这也是你从那个和尚手里得的种子?”
“嗯,除了这个还有一种苦茄,才摘下来吃着是苦的,切片用盐水泡过再晒干味道还挺不错,炖肉好吃,你晌午尝尝。”隋玉不清楚是品种的问题,还是这个时候的茄子还没驯化,春种的时候撒下的一小片种子就长出五棵茄子苗,结出来的果子的确是茄子,但味道是苦的。赵西平怕吃中毒,他都给扔了,她又捡回来洗洗切切用盐水泡了晒干,吃是能吃了,但还是有淡淡的苦味。
不过干茄炖肉吸油且解腻,这下在饭桌上又受欢迎了。
“行,我晌午尝尝。”说罢,宋娴听到哨声响,她抬了抬下巴,问:“小春红她们在做什么?”
“我买了十亩地,趁他们还在家,我让张顺他们把荒地犁出来,土里的石头捡出来,用粪肥铺撒一层,明年种上金花草。”隋玉说。
“你这儿越弄越好了,日子越过越红火。”宋娴感慨,“到时候把棉花再献上去,你是彻底不愁了。”
隋玉抬头朝篾席上铺的棉花看一眼,没有说话。
赵小米家的仆妇旺婆过来了,这是去了新家小米给她取的名字,嫌原先的名字拗口不好记。她过来先看隋玉一眼,走到宋娴旁边,用带着口音的汉话说:“劳烦太太了,孩子给我吧。”
“这是黄连正的二婶。”隋玉给她解惑。
宋娴把金花递给仆妇,交代说:“抱回去喂奶吧,她先前饿了,喝的米汤,不抵饿。”
“哎,谢谢太太。”旺婆抱着孩子去寻骑来的骆驼。
宋娴收回目光,说:“这仆妇粗手粗脚的,不甚中用。”
“我让阿宁回去跟小米说一声,不过……”隋玉想到从地里回来时,她看见地里拔草的妇人也是带孩子下地,吃奶的孩子睡在筐里,大一点的孩子在一旁守着。
“可能对于她来说,孩子就是这样养的。”隋玉说,“在关外,她估计就是个穷苦的牧民,孩子是在马蹄的颠簸声里长大的。”
蹄声响起,旺婆骑在骆驼背上,孩子抱在手上,骆驼奔跑间她的身子晃都不晃一下,从背影上似乎能看出她曾经骑着马赶着羊群迁徙的影子。

第314章 两头开花
晌午吃饭的时候,宋娴发现厨院的饭堂里没有其他人,不由问:“客舍还没生意?我在城里听到过驼铃声,商队都住民巷那里了?”
“这时候进城的都是小商队,他们在城内暂居是为了销货,自然是优先选择住在临近街市的民巷。”隋玉说,“再有一个月,进城的商队多了,我这里才会有生意,越临近冬天,过来住宿的商队越多。”
宋娴“噢”一声,说:“忘了,你一说我想起来了。对了,我出关的日子定了,找卦师卜了一下,八月十六那日出城。”
小春红端菜进来听到这话,她看隋玉一眼,出门立马去找张顺商量。
隋玉瞥一眼门外急匆匆的背影,她跟宋娴对视一笑,二人又说起其他的事。
“姐,我跟你说个事。”隋良插话,“我们回来的时候路过大河遇见一个浑名叫‘蚂蝗’的地痞,他向我讨一罐虎骨酒,许诺保我们商队渡河时不受船家威胁,我答应了,承诺回来后托商队把虎骨酒给他捎过去。”
“蚂蝗?”隋玉觉得耳熟,得宋娴提醒,她想起第一次去长安渡大河的时候曾假借这人的名号占过便宜。
“吃过饭你进城一趟,去民巷转转,看有没有认识的商队,把虎骨酒托给相识的商队带过去。”隋玉说。
隋良点头,他站起身给隋玉挟一筷子菜,离得近了,他讨好一笑,说:“还有老栓,我渡河的时候答应他再送他一罐虎骨酒,在答应他之后才有蚂蝗的事。我觉得结交蚂蝗比结交老船夫值当,但也没必要得罪船夫,虎骨酒给蚂蝗一罐,再给老栓分装一小坛,你觉得如何?”
“我觉得你做的对,阎王好见,小鬼难缠,既然答应人家了,没必要失信得罪人,免得过河的时候他们暗地里给我们使绊子。”隋玉赞同隋良的做法,她交代说:“给蚂蝗的虎骨酒先托商队捎过去,过个大半个月,再托另一个商队给老栓捎虎骨酒。这事是你答应的,你负责,我就不插手不过问了。”
“好。”隋良一口答应。
宋娴端碗喝口水,垂着眼暗暗琢磨。
吃过饭,隋良就牵走他的枣红马进城,隋玉原本以为宋娴会同行,却见她坐着没动,看样子是打算在她这里再待半天。她暗暗松口气,宋娴心里有谱,不乱来就行。
“绿豆用水泡上了吗?”隋玉问。
“早就泡上了。”殷婆说。
“再有两个时辰,你把绿豆淘洗干净放炉子上煮着,煮得绿豆爆皮再停火,晚上吃过饭大伙都喝一碗败火。”隋玉交代,她顶着大太阳出去抖棉花。
“你家赵千户呢?他晌午不回来吃饭?”宋娴问。
“告假去张掖了,我打算在张掖买块地盖客舍,他先去请人吃饭给我打通关系。”隋玉没隐瞒,“今年买地,赶在入冬之前盖起来,明年我们的商队再路过张掖就能入住了。”
宋娴不意外,她之前就听隋玉说过这个计划,如今钱财有了,是可以着手买地了。
“要花钱打点吧?”她问。
隋玉点头,“我打算买地在昭武县,请当地的县令吃个饭,送几匹绸缎和两张羊毛毯,算是打个招呼通个气,不求他做什么,只指望以后若是有地痞上门闹事,他能公正执法。”
“可行。”宋娴说,她扫视一圈眼前的客舍,说:“你打算在张掖郡再盖个这么大的客舍?”
“不是,盖四进客舍,只抢一部分生意,我们到底不是当地的人,不能一过去就摆出架势要把人家的生意抢光,那不是给自己惹麻烦嘛。”棉花翻了翻继续晒,隋玉又走到墙根下坐下,说:“我跟过路的商队大多都认识,盖在张掖的客舍就是做熟人生意,到时候一宣扬,我能在一个商队身上赚两份钱。另一方面也是方便我们自己,以后商队再路过张掖就有地方住,也能好好歇一歇。当地民房改的客舍连张好床都没有,条件太差了,我挤过去逼一逼,让他们跟敦煌的民巷一样改进一下。”
“那我等你在其他地方也盖上客舍,最好是郡与郡之间没人居住的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还可能遇狼群遇蛇,若是有结实的房屋和现成的热水热饭,跟夜宿野外相比,我肯定愿意花钱住客舍。”宋娴说。
“再等两年。”隋玉还有其他打算。
“要是钱财不凑手,我借给你。”
“好,有需要我开口。”
宋娴看见张顺在枣树下探头,她往客舍里走,说:“门都开着吧?我去歇个午觉。”
“门都没锁,你看哪间屋铺着篾席你就睡哪间屋。”隋玉说。
宋娴一离开,张顺就过来了,他不啰嗦,开口就问:“主子,上个月买回来的布料你打算怎么办?托宋当家的商队帮忙卖出关?”
“不是,就在敦煌和玉门关卖吧,虽说比不上关外的价,但也能赚一些,卖不完的跟过路的商队换些好东西也成。”隋玉说,“还是你有什么主意?”
“主子要是愿意再相信我一次,我愿意带着布料和商队跟宋当家的商队一起出关,卖了布料再买关外之物回来,明年再运到长安出手。”张顺有些紧张,他双手紧握,继续说:“我们不少人都有这个意向,主子要是担心,我们可以把上个月分到手的钱压在你手里。”
后面一句话是他自作主张,不过他有把握说服其他人。
隋玉垂眼,故作思考,她不言语,张顺愈发紧张,生怕她不答应。
“行,我再赌一次。”隋玉松口,“那你们准备准备,下个月十六,你们带走八万钱的布料跟宋当家一起出关。至于你们手上的钱,走的时候搬进主院的偏房里,比放在仓房里要安全。”
张顺点头应好,“我这就去跟其他人说。”
目送他脚步轻快地走了,隋玉起身回屋睡午觉。
隔了两日,隋玉摘棉花回来,她喊小崽给她端碗水过来,殷婆跟着出来了。
“今天摘的棉花不少啊,地里还有吗?”殷婆问。
“没了,就这两大筐。”隋玉拿过小板凳坐在树下准备掰棉花,殷婆去拿个干净的空筐过来,她也跟着帮忙。
“其他人呢?没事做的人都喊出来掰棉花,小崽,你去喊。”隋玉把他打发走。
小崽一走,殷婆就抓紧时间问:“娘子,我听小喜提过一嘴,你允许她们各自婚嫁?是有这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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