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放后,我在敦煌当汉商—— by绿豆红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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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尉,风沙太大,我们得找个地方先躲一躲,等风停了再走。”赵西平高声禀报。
“可。”
赵西平已有经验,他翻身下地,带着十个护卫去寻找坡度高的沙丘。沙漠里起风暴时,为了不被黄沙掩埋,人必须躲在沙丘的背风坡。
找寻到合适的沙丘,众人牵着骆驼穿过倾斜而下的黄沙走进去,这像是倾斜而下的瀑布,穿过水幕能得方寸干爽之地。
两座相连的沙丘可藏身四十余人,人贴着沙丘靠着,眼前就是漫天飞舞的黄沙,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人身上就落了一层沙,衣裳很快看不出颜色。
风沙迷眼,人和骆驼皆闭上眼,耳旁是呼啸的风声,和黄沙落地的簌簌声。
不知过了多久,人几乎要被黄沙掩埋时,风停了,沙砾恢复了安静,整片沙漠都安静了,隆起的沙丘不知又多添了多少个,来路和去路都被掩埋。
赵西平抻开屈坐的身体,从沙窝里拔腿起来,他顾不上清理身上的沙,先跟护卫去查看使团的情况。
“继续走。”常校尉发令。
赵西平答诺,他骑上骆驼走到高处去判断方向,太阳已西坠,这场风沙持续了一两个时辰。
继续东行,骆驼吃食时人跟着歇息片刻,其他时候一直赶路,走到深更半夜,繁星漫天时,跋涉的人群才得以歇息。
白日酷暑难耐的沙漠在入夜后又如秋日般凉爽,风是凉的,黄沙却是热的,人躺在黄沙上,大地下的热气上涌,疲乏的筋骨在蒸腾的热气中彻底放松。
歇息半夜,天亮后,使团继续赶路。
又行五天,路过温宿国,一行人进城补充食粮和水源,骆驼也要补充粮草。
住进驿站,赵西平换下脏衣物,抖落一地的沙砾。
“校尉,我要去河边洗衣,您的衣物可要我一起洗了?”他问。
常校尉思索片刻,决定跟他一起出去转转。
“您之前来过温宿国吗?”赵西平闲聊问。
“无。”
温宿国是个小国,占据一片绿洲得以称王国,以赵西平来看,这个小国里的人还不如敦煌郡的人多。听到熟悉的汉话,两人同时看过去,是一队商旅在同当地人做生意。
赵西平发现一个商人一直盯着他,他皱眉看过去,这个人他并不认识。
隋文安没想到在这里能遇到赵西平,他踌躇好一会儿,最终垂下眼不再盯着看。他没有目的,就是上前攀谈,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者说他自己都不清楚他想要知道什么。
从敦煌出来后,隋文安混进一个商队,他在商队里帮忙搬卸货物、饲养骆驼,又以骑射打猎的功夫得到老镖师的青眼,这才得到骑乘骆驼的资格。出了玉门关后一路往西,从初春走到盛夏,在沙漠中不知走了多少天,路过十来个小国,他现在早已记不清回去的路。
眼下商队即将返程,隋文安不知自己的前路和归处,徒留满心的焦灼和迷茫。
休息一夜,使团离去,商队跟着同行,赵西平注意到商队里没有那个一直盯着他看的商人。
“官爷,您认识文安啊?他不是我们商队里的人,只是同行,他留在温宿国了。”
赵西平默念一遍名字,摇头说:“不认识,大概是我认错人了。”
之后,他将这件事抛去脑后,护送使团继续东归。
过了温宿国,又行五日路过姑墨王国,商队要进城从当地人手里买皮毛药材,两行人分别,使团短暂地停留一夜继续前行。
秃黄的山体与沙漠搭边,使团沿着山脚走,平缓的山坡上住着山民,河流湍湍的绿洲旁住着畜牧的牧民。当地人面目深邃,偶有与汉民长着相似五官的人,他们是当年攻打匈奴遣散在西北当地的兵卒留下的后代,会几句磕磕绊绊的汉话,对与过路的汉商交谈有很大的热情。
“沙漠尽头的城墙很高?我听一个商人说的。”
赵西平点头,“你的汉话说得很好。”
面色黝黑的男人微微一笑,说:“等我攒够钱了,我要回汉朝生活,我爹说他的老家很好。”
“老家是哪个地方的?”常校尉问。
男人说了个三个字,赵西平没听过,他看向常校尉,常校尉也面露疑惑。
他想大概是某个村,或是某个镇。
骆驼吃饱,使团该走了,赵西平跟男人道别,说:“我们先回了,你再等一两年。”
黝黑的男人高兴地相送,他问赵西平是哪里的。
“敦煌。”
“我知道敦煌。”男人更高兴了。
使团走了,越过最后一抹山峦,使团再次走进无垠的沙漠。
西北的沙漠比敦煌更早迎来秋天,走进沙漠腹地,掩埋在黄沙里的矮树丛草变得枯黄,沙漠里的河流进入枯水季,野骆驼群向东迁徙,狼群追逐黄羊,在河边取水时,经常遇见离群的孤狼,或是失孤的黄羊。
在一个霞光如盖的傍晚,一只黄羊被狼群追赶到河边,骆驼的驼铃声惊动了狼群,隔着茫茫黄沙,人与狼对望。
头狼嚎叫,狼群在河边捕杀黄羊,独特的血味在苍茫的沙漠上蔓延,血渍染红黄沙,跟天边的红霞相映。
狼群离开,带起一行浓重的黄烟,狼嚎声渐行渐远,地上徒留染血的皮毛。
赵西平多看几眼,如果不是身负任务,他肯定要过去捡走羊皮,缝缝补补,能给家里三个人做三双冬鞋。如果他有孩子了,那就给孩子做个羊皮袄。
想到这儿,他不自觉地笑出声,心里越发蠢蠢欲动。
天黑露宿时,赵西平跟相熟的护卫打个招呼,他独自一人骑着骆驼返回,顶着硕大的圆月,他找到那张被撕咬的残破羊皮。
夜晚降临后,沙蝎、鼠蚁、鸟雀争相找来分食残肉,人来之后,他把这些东西赶走,扭断羊骨,只带走染血的皮毛。
接下来的路途,每逢歇息,赵西平总要拿出羊皮刮去腐肉和筋膜,一心想要带张羊皮回去送给他未出世的孩子。
八月底的一个傍晚,饥饿的狼群包围使团,人和狼激战一夜,到了天明时,狼群离开。
“赵护卫,扒张狼皮带走,那张残破的羊皮不必再留着了。”常校尉开口打趣。
赵西平笑着拒绝了,说:“狼毛不如羊毛柔软,羊皮我还是得带走。再一个,狼群应该还会再来,带走狼皮,它们越发要紧追了。”
一行人原地休息一柱香的功夫再次动身赶路,晌午的时候,赵西平发现了埋伏的狼群,他护着常校尉拉箭射狼,箭用完了,二十个护卫挥刀跟狼群搏杀。
狼爪拍过,赵西平的衣裳被狼抓烂,穿在里面的牛皮坎肩给他挡了一爪子,他追上去砍掉狼头。
人狼对战,脚下黄沙飞扬,视线受阻,赵西平吹个响亮的口哨,被狼引开的护卫听到口哨声停下追逐,快速向使团所站的方向靠拢。
头狼长嚎,赵西平从黄沙下捡起两支箭簇,他循着狼嚎声找过去,不时从狼尸上拔箭再射箭,扑上来的灰狼中箭倒地,埋伏在沙丘后从背后扑来的母狼中箭,下一瞬,一支铁箭飞向头狼站立的沙丘上。
头狼发怒大吼。
赵西平吹个短促的口哨,他的骆驼跑来,他骑上骆驼去追赶狼群,后面跟着七八个骑着骆驼的护卫。
日落黄昏时,狼群撤离,赵西平清点战场后,带着受伤的护卫连夜护送使团离开这片血气大盛的沙漠。
一直到天明,行进的队伍停在河边歇息。赵西平脱下硬梆梆的牛皮坎肩,坎肩背后的牛皮被狼牙撕破,灰黄色的鼠皮上染上暗色的血渍。
“头儿,你受伤了?”
“小伤。”赵西平用水囊灌水,说:“来,帮我浇水洗去血痂,再敷上药。”
常校尉走过来,他躬身看了看伤口,问:“追出去时被狼咬的?”
“狼这东西实在聪明,它们还懂埋伏。”药粉撒上,赵西平嘶了一声,他咬牙说:“可惜没把头狼打死。”
“赵护卫勇猛,回去了本官为你表功。”
“多谢校尉。”赵西平反应平平,他朝东望,说:“再有半个月,我们就该走进玉门关了吧?”
“正是。”
到时候这道伤应该也好了,赵西平心里琢磨,转而又开始担忧,已入九月,该秋收了,也不知道隋玉怀没怀,地里的活儿又怎么办,他担心以她的狗德行又要逞强。
第99章 你没本事,没怀上
秋意浓,麦子熟,麦穗鼓起,麦壳全黄,闲了一个酷暑的百姓着手秋收。
隋玉停下摆摊子的生意,她带着赵小米和隋良一头扎进麦地里,早起晚睡忙麦收。
佟花儿也拿上镰刀过来帮忙,孩子已经断奶,现在终日不见她也不会哭闹,她得了清净,日日早出晚归,抛去身上的枷锁,把自己当做一个寻常的农妇。
农官巡看路过,皱眉说:“你家地里长了不少草,麦子如何?干不干瘪?麦子种下了就没来打理?”
这还是隋玉头一次遇见农官巡看庄稼,她老实说:“我男人出门办公差了,他不在家,我又不会种地,勉强忙过春种已是艰难,不会打理庄稼地。”
说罢她指指佟花儿和赵小米,说:“我家就我一个人,这个是我婶子,这个是我小姑子,一个跟我不是一家的,一个跟我公婆生活在酒泉,到秋收了才来给我帮忙。在这之前,都是我一个人,我一个女人哪能忙活二十亩地。”
农官看清隋玉的脸变得哑然,他没再说什么,不好为难人,站着地头又看一会儿,抬脚走了。
“三嫂,你胆子真大。”赵小米拍了拍惊跳的心,说:“撒起谎来你脸色都不变,也不怕农官去找屯长核实。”
隋玉笑笑,说:“我也不算撒谎,这二十亩地我跟你是真伺候不来。”
今年干旱,夏天的时候,屯里的人又忙活着引水灌溉,很多人都是利用水沟将水引到地头,一家老小挑水浇庄稼。挑水的活儿隋玉哪里做的来,家里做饭的水她都是用骆驼背回去的,挑不动担子,之后浇水的活儿自然不了了之。
庄稼缺水,产量大减,偏偏地里还长草,杂草不怕旱,长得老高。隋玉跟赵小米来拔了两天,越忙越愁,想着屎上绣花也还是屎,草就是拔完了,产量也不会多出来多少。她没精力再投在草盛豆苗稀的地里,收拾收拾东西又去摆摊卖包子了。
五亩麦子忙了八天,又割又打捆,骆驼运走的时候,隋玉数了数,比去年少了二十一个麦捆,估计要少打二三石粮。
割完麦子继续收割黍子,黍子只割穗,割穗不弯腰,这个活儿对隋玉四人来说轻松许多。
“我三哥什么时候回来?”赵小米哀嚎一声,她一屁股坐在黍子根下,恨不得躺下睡一觉,太累了,太热了。她在家的时候都没正经下过地,一直在家准备做饭,喂养鸡鸭,照顾侄儿侄女。
“现在想来,爹娘对我还挺不错的。”她嘀咕说。
隋玉以手扇风,说:“家里就你一个闺女,肯定不会不喜欢。现在想来,爹娘肯让你过来给我帮忙,也算待我不错了,把宝贝闺女都借给我了。”
赵小米吐舌,她没好意思说她爹娘收到信后不肯让她来。
“三嫂,今年过年你回去吗?”她问。
隋玉摇头,说:“家里这么多嘴,哪里离得了我,我哪里都去不了。你三哥若是今年能回来,你们兄妹俩回去。”
听着她们姑嫂俩的话,佟花儿有些恍惚,一年又要过去了?
傍晚,隋玉打发赵小米跟隋良回家做饭,她跟佟花儿多忙活半个时辰再收工。
“隋玉,你、你今年去看过春大娘吗?”佟花儿低声问。
很长时间没想起过这个人了,隋玉愣了一下,她琢磨着佟花儿的目的,坦诚道:“没有,我除了能给她送些吃的,其他也做不了什么。我去一趟要心烦好几天,索性眼不见心不烦,今年就没去过。”
佟花儿没再说什么,好像这只是她随口一问。
天边的晚霞渐渐消散,天色昏了,隋玉跟佟花儿收拾东西离开。
佟花儿先回,隋玉牵着骆驼去粮场交粮。
回去时,饭已经好了。
“姐,给老牛叔的鸡蛋我已经送过去了。”隋良往桌上端饭,说:“孙大娘刚刚送来五斤鸡蛋,没有要钱,只让你明天傍晚陪她去卖粮算账。”
“好,晓得了。”隋玉捶捶胳膊,坐过去吃饭。
次日一早,隋玉去找老秃,得知有个大商队从西域回来,次日就要离开。她匆忙回去买六十斤鸡蛋,跟家里攒的鸡蛋凑凑,凑够三百个,她用卤水熬煮两坛子泡着。
傍晚提早收工陪孙大娘母子三人去粮铺卖麦子,隋玉见粮铺里有新米,她跟孙大娘借钱买两斗,回去了再拿钱还她。
“赵夫长还没回来啊?”孙大娘问。
“还没有呢。”隋玉摇头,“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回来,再有半个月,天就凉了。”
“走的时候没跟你说什么时候回来?”
隋玉还是摇头,她不想再聊,加快脚步说:“大娘,我回去给你拿钱。”
“不急,晚两天也没事。”
隋玉扛走两斗大米,回去拿六百文钱给孙大娘送去。
大娘比对铜板串,六串长短一样,她出声说:“给多了吧?”
“不多,还有昨晚的鸡蛋钱。”隋玉快步往外走,说:“邻里邻居的,我帮你算个账又不流血掉汗,哪能白得你几十个鸡蛋。”
“哎呦,耽误你的事了。”孙大娘追出去。
隋玉大步跑起来。
“你这个丫头。”孙大娘笑得拍腿,她大声说:“我找街上的人算账,可不是五斤鸡蛋能了事的,你吃亏了我告诉你。”
隋玉摆摆手,她跑进屋关上门准备做饭。
火刚烧着,赵小米跟隋良赶着猪羊骆驼回来了,它们吃饱了各自进圈,隋良直奔鸡笼,里面有两窝蛋,一共八个。
“姐,我去给老牛叔送鸡蛋了。”他喊。
“什么老牛叔,那是你婶子做活儿挣的。”赵小米不知内情,她开口纠正。
隋良含糊一声跑了。
赵小米去关上门,趁晒的水还是热的,她端水走到墙后擦洗。
隋良回来见门从里面栓着,他坐在外面等。
“隋良,你家的猪还咬人吗?”冬子路过问。
“咬。”
冬子拔腿跑了。
隋良嘻嘻笑两声。
门开了,赵小米牵着骆驼出来,说:“跟我去打水。”
隋良进屋又牵两头骆驼出来,去年逮回来的小骆驼长成大骆驼了,它们也能负重挑水、运送粮草。
三头骆驼六桶水,运一趟能装满一缸。
天色黑透,隋玉三人才吃上饭。
三个人累了一天,猪喂上,各自洗洗就睡下了。
忙过六天,十亩黍子割完,黍穗运走,黍子杆还没拔,隋玉打算把这个活儿留给来帮忙的人,若是没人来帮忙,那就留在最后忙活吧。她带着另外三人转战到黄豆地摘豆荚,黄豆边摘边拔豆杆,豆杆打捆,每天傍晚回去时运六捆豆杆带回去。
家里骆驼多,隋玉打算将三亩地的黄豆杆都运回来堆粮草。
黄豆还没摘完,屯长派两家人过来帮忙,多了四个帮手,剩余的农活耗了四天的功夫就忙活利索了。
回家时,隋玉用骆驼运走三捆高粱杆,今年冬天赵西平若是回来了,她要让他再打个稿卷,她睡的那张床还铺着旧稿卷,睡着总是不舒服。
“三嫂,咱家的大门怎么开着?”赵小米惊呼,她望着隋玉和隋良,问:“你俩谁最后出来的?没锁门?”
隋良吓得变了脸色,“我记得我锁了啊。”
隋玉往院子里跑,这时候她只担心她藏的银子,以及木箱里零散的铜板,还没想到是赵西平回来了。一进门,她看见男人风尘仆仆的从屋里走出来,她惊得张大嘴巴,“嗷”的一声扑过去。
“三哥!是你回来了!”赵小米高兴地原地蹦几下,“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隋良也高兴,不过他更高兴家里没进贼。
“有没有受伤?”
“我的崽儿呢?”
两人同时发问。
隋玉从男人怀里出来,她拍拍肚子,说:“你没本事,没怀上。”
这张嘴……赵西平掐她一把。
“三哥,你回来的太巧了,我们今天刚把地里的活儿忙完你就回来了。”赵小米埋怨,“你早回来几天,我们姑嫂俩也不用累成这个模样。”
赵西平看看她俩,小米他不清楚,隋玉的确是瘦了。
“曲校尉说要赏我五十斤肉,等奖赏送来,你们多吃点,把瘦下去的肉再补回来。”
赵小米伸出一只手,不可置信道:“五十斤?好多啊,要吃多久啊?”
她笑得合不拢嘴。
隋玉看向男人,他知道她的意思,点头说:“常校尉已知晓,他会上报。胡监察也会写折子奏请,最迟年底,这事就会有答复。”
“什么?”赵小米打听。
“没你的事。”赵西平往屋里指,说:“我带回来一张羊皮,你拿走用针线补补,闲了给你自己缝个皮袄。”
赵小米大笑两声,顿时没怨气了,她换个口吻说:“三哥,你太好了。”
赵西平有些心虚,转眼看见隋良,他笑着说:“半年不见,隋良长高了。”
隋良抿嘴一笑,他摸摸头,好像是长高了。
“我去做饭,今晚吃汤饼。”隋玉进灶房,说:“天色晚了,肉摊子上的肉估摸不新鲜了,今晚用鸡蛋和酸菜炒臊子。”
赵西平进去帮忙烧火,两人独处,他眼神变得幽深,看向隋玉的目光里掺着贪婪。
隋玉感觉脸颊微微发热,她嗔他一眼,小声说:“今晚不行,小米在跟我睡,家里没多余的房间了。”
迎头一瓢凉水,男人急叹一声,他焦躁道:“这可怎么办?送小米回去?不行,送她回去,我也要离开十来天……”
隋玉和面不看他,嘀咕说:“你忍着,你晚上跟良哥儿睡。”
赵西平不情愿,“那要忍到什么时候?”
“以前你不是挺能忍?”隋玉笑着打趣他,“你就当我不是你媳妇。”
别人媳妇?赵西平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一个点子,他抬手拍自己脑壳,死不正经。
第100章 疼死也值了
“小米姐,你、你做什么?”隋良吓得有些结巴,他讷讷提醒:“这是我的屋。”
“我晓得是你的屋,所以你睡床,我睡篾席上。”
赵西平跟隋玉闻言走出去,赵小米进进出出将她的衣物搬去厢房,隋良缩着身站在门口,无助地看着。
“小米,晚上还是我俩睡,你三哥去跟良哥儿睡。”隋玉开口。
赵小米偷偷一笑,她小步蹦出来,说:“我三哥回来了,我还陪你睡什么。你们两口子睡一屋,我跟隋良睡一屋,反正他还小,又不用讲究什么。”
赵西平心里一乐,他朝赵小米看过去,心想还得是亲妹子,挺有眼色。
隋玉探究地看她一眼,这丫头似乎懂得过多,但见她的表情,好似又不是那回事。她转身进灶房,路过男人身边,她抬起胳膊撞他一下,递个眼色过去。
“什么事?”赵西平跟进去。
“你今晚跟良哥儿睡。”
男人不应声。
隋玉瞪他一眼,低声说:“我可不想被小姑子笑。”
“那明晚呢?”赵西平问。
“明晚的事明天再说。”隋玉语带糊弄。
赵西平闻言又坐下,他往灶洞里添柴,盯着火苗不作声。
隋玉“哎”一声。
“小米跟隋良睡一个屋挺好的,去年他还跟我们一起睡,跟小米睡一个屋也不影响什么。”赵西平觉得这个法子挺不错,他拍板道:“就这么睡。”
“让小米睡地上啊?现在夜里有些凉了,小米若是生病了,爹娘知道了要骂死我。”到时候再说小姑子为了给哥嫂腾床才搬出去打地铺,隋玉心想她没脸见人了。
赵西平抬眼看她,他琢磨两瞬,起身往外走。
隋玉跟出去看一眼,听锅里的水烧开了,她转身进来揉面擀面。
赵西平在各个屋里转一圈,他注意到院子里摆的桌子,打眼一看有了主意。他用眼比划下长度,估摸着小米躺下去还有富余的地方,他顿时松口气。
“小米,你三嫂担心你晚上睡地上会着凉,我把这个高榻搬进去,晚上铺上狼皮,你将就着睡几晚。”
几晚?赵小米不痛快了,她苦着脸问:“你要送我回去?”
“嗯,过几天我就送你回去。”
“我不回去。”赵小米满脸不情愿,她恨恨地盯着他,说:“早知道我就不盼你回来了,你一回来就要我走,我不走,我打地铺睡都行,反正我不走。”
赵西平犯愁,“你不跟爹娘住,在我家长住是怎么回事?”
赵小米也觉得她不占理,但她不想走,在这里她能跟着隋玉赚钱,天天有事做,顿顿吃得好,她回去了就没盼头了。
兄妹俩站在檐下无声对峙,隋良从屋里出来,好奇地望着。
赵小米看见他,福至心灵道:“我手里有银子,三哥你给我买张床,我跟隋良共用一间房,中间用木板或是黄泥堆个墙出来。你放心,我肯定不打扰你跟我三嫂。”
赵西平抬起手作势要打她,低斥一声:“胡说八道,跟谁学的这些乱七八糟的话,你别把隋良带坏了。”
赵小米不服气地撅嘴,别以为她不知道,她又不是只有他一个兄长,她知道的可多了。
“三哥,行不行嘛,你让我住下吧,我帮我三嫂摆摊卖包子,她一个人做不来,太累人了。”赵小米拉着赵西平的胳膊撒娇,“你让我住下来,我想吃肉,想穿新衣裳,想赚钱……三哥,求求你了。”
隋玉全程听到了他们兄妹俩的话,她不搭腔,赵小米的去留由赵西平决定,他决定好了由他去跟他爹娘交涉。
“先住到过年,年后爹娘要是不让你来,你就别来了。”赵西平松口。
“耶!”赵小米一个蹦跶,她三步并两步跑进灶房,高声说:“三嫂,我来给你打下手。”
“好,你拿碗去掏两坨酸菜。”
赵小米没走,她巴巴走上前,腆着脸说:“三嫂,我跟我三哥说我想住你家……”
隋玉点头,她充好人嘴脸说:“我巴不得有个妹妹陪我摆摊,只要你三哥和爹娘没意见就行。”
赵小米嘻嘻笑两声,她高兴地端碗去捞酸菜。
面条煮熟,隋玉先将面条连汤带水捞盆子里,她洗锅刮猪油准备炒臊子。先煎鸡蛋再倒酸菜,添水炖的时候,她从食柜里拿出两根快要放蔫的葱切几刀丢汤里调味。
酸菜鸡蛋汤的汤水沸腾,汤色炖成浓白色,油花炖化,隋玉拿碗盛菜舀汤。
“吃饭。”她冲外面喊。
赵西平进来端面盆,隋良跟进来拿碗筷,赵小米瞅一圈,她接过勺子拿出去。
家里椅子不够坐,赵西平盛了汤饼坐石头上吃,味道浓厚的酸菜鸡蛋汤浇在碗里,他先低头喝一口,喟叹道:“对味,我在外就馋这口饭。”
隋玉看他,他无声做口型:“也馋你。”
隋玉慌忙低头,一张脸迅速红透,这男人出去一趟像是变了个人,她有些怀念他对她爱搭不理的时候。
一顿饭吃完,赵西平将饭桌擦洗干净搬进屋,他亲手在桌面上铺上两张狼皮,又在狼皮上铺张床单,出门前嘱咐说:“你俩早点睡,有事就喊。”
赵小米躺上桌,人睡上去,桌子吱呀几声,她躺好就不动了,歪头看向里侧,说:“隋少爷,睡吧,我给你守门。”
隋良哼一声,他才不是什么少爷。
赵西平等屋里安静了才离开,他拿上换洗衣裳挑着担子出门。
隋玉等他走了,关上门在灶房里洗澡。
猫官趴在石头上望着黑夜,听到门开的声音看过去,隋玉走出来,它翘起尾巴甩了甩。
隋玉端着油盏进屋,刚收拾好床褥就听到大门开锁的动静,赵西平挑水进来,水倒缸里,他快步走进正房。
揣着什么目的,两人都心知肚明,男人扑上来时,隋玉半推半就搂了上去。
太久未碰,隋玉初时有些难受,她压着声让他慢点。
赵西平抱起她,对着烛光,他沉默地盯着她看,看她神色变化,紧蹙的细眉,嫣红的嘴唇,水汪汪的眼睛,每一处都风情无限。
出门在外,她世故干练,这双黑亮的眸子常常含笑,清亮的眼神淡化了美艳的脸蛋,让她看起来美而不媚。只有在这个时候,迷离的眼眸染上春情,缠绵的目光勾魂夺魄。
赵西平心里突起大火,他俯身下去不看她的眼睛,但软而细的声音回响在头顶,这让他没了神志。
猫官在外叫了几声,隋玉偶闻声音,她偏头往外看,几滴清泪划落,她看见投在土墙上的影子,放大的黑影烫得她浑身冒火,她慌忙移开视线。
一阵夜风袭来,几缕凉风从门缝里挤进来,呜呜咽咽如女人的哭声。
泪水落在蜜色的肩膀上,贲张的肌肉鼓起,一处红色的伤疤浮现,隋玉抹下眼睛,她扶着男人的肩膀勾头看去,哑声问:“你受伤了?”
她不提,赵西平就忘了这茬事,他敷衍说没有,动作迅速地将怀里的人放下去,扭过她的身,不让她再看。
隋玉还想再问,但已说不出话,她如搁浅的鱼,正常呼吸对她来说都是奢侈的,眼神再次迷离,脑子变得混沌,一切声音都离她远去。
“我没本事?”赵西平搂起滑落的人,手落下去继续动作,他恶劣地笑:“你说我有没有本事?”
隋玉抱住他的胳膊,无力地咬一口,牙齿似乎都是酥软的,她没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牙印,徒留粘腻的口水。
“别了。”她求他不要再作乱。
赵西平不听她的,他低头吻她的耳骨,低声说她好诱人,人抱坐在床上,他蹲身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