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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放后,我在敦煌当汉商—— by绿豆红汤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06-12

“我起了,你俩再躺会儿。”隋玉掀开褥子坐起来,又把小崽的夹袄和羊毛裤塞被窝里,交代说:“捂热了再给他穿。”
小崽也要跟着爬起来,赵西平紧紧搂着他,说:“不放你走,我要把你抢跑卖了。”
“敢卖他,我卖了你。”隋玉拍他两掌,又俯身亲小崽一口,怂恿道:“打你爹,他坏,要卖你。”
赵西平笑看着儿子,小崽瞟他一眼,眉眼弯弯地藏进他怀里。
才不打。
隋玉嫌弃地“咦”一声,“你可真是他亲儿子了。”
赵西平乐癫了。
驼铃声近了,隋玉笑着开门出去,屋外寒气袭来,她搓搓肩膀,望天道:“又冷了,要变天了。”
“姐,你起了?”隋良在屋里喊,“我听到驼铃声了。”
“晓得,我出去招呼,你别急着起来。今早下霜了,起床的时候多穿点。”隋玉边走边交代,打开大门出去,小春红和甘大甘二已经带队在训练了。
灰蒙蒙的荒野上,一队客商牵着骆驼穿过薄雾,叮叮当当走近。
驼队近了,隋玉迎过去搭话:“昨晚进城的吗?还是城门已经开了?”
“昨晚进城的,这里可是都尉大人的小舅子开的客舍?”
隋玉脸上的笑凝固了,她深吸一口气,指着河对岸说:“那边就是,我们这个是长归客舍,我是客舍掌柜,人称玉掌柜。”
客商疏离地点头示意,脚尖一拐,他们拉着骆驼踩着横亘在河上的木桥过河。
隋玉看了几眼,转身走进西厨洗脸刷牙,牙刷是她自制的,从军马身上剪下马鬃用绳捆着塞进木片里面,做得艰辛,用得也仔细。
“娘子,我现在就炖蛋羹?”殷婆问。
“行,可以炖了,我去喊小崽起床吃饭。”隋玉端走一盆热水,刚出门,就看到河对岸的商队过来。
“玉掌柜,听说你这里供饭食?不住你这边还能在这儿用饭吗?”打头的客商高声问。
隋玉想了想,这队人就是奔着胡都尉过来的,大概是想求人办事,她就是拒绝他们进门用饭,估计也不能让他们改变主意住进她的客舍。
“能,我这儿不仅能食宿,还提供干粮和粮草,若是想买骆驼,我也能给你们介绍靠谱的骆驼贩子。”隋玉决定能多赚一笔就多赚一笔。
客商道声谢,说:“我们打算明年开春再走,过几天可能有雪。”
隋玉再次望天,天又亮了一点,天上云层绵厚,今天应该不是个好天气。
“这几个月住这边能一直在我这儿用饭。”隋玉笑着说,“你们进去吧,我还有事忙。”
等隋玉端着热水盆走了,二三十个客商走进西厨,进门一股热气袭来,这些人浑身一松。
“这个掌柜人不错,我还以为她不会让咱们在这边吃饭,那可就麻烦了。”一个年轻的客商吁一声,他脚步轻快往灶房去,说:“你们坐,我来看看有什么饭。”
隋玉走进卧房,门一关就听不见隔壁厨院的声音了,她放下盆,说:“起来了,要吃饭了。”
“起了起了。”赵西平给他的崽穿上轻薄暖和的羊毛夹袄和羊毛夹裤,防他尿尿不喊人,又给塞块尿布。
“要变天,客商说过几天有雪,你还回老家吗?”隋玉问。
赵西平看小崽一眼,点头说:“回,我已经跟小崽商量好了。”
隋玉讶然,她瞄小崽一眼,怀疑道:“真商量好了?怎么说的?”
赵西平摇头,“这是我们父子俩之间的秘密,少打听。”
狗德行,隋玉踢他一脚,赵西平反应极快地躲开,一把捞起小崽躲到门口,趁机拧帕子给他洗脸。
瞟到隋玉靠近,赵小崽留心瞧着,见他爹又挨揍,他咯咯尖笑。
隋良听到声,他走到门外敲了敲门,说:“我进来了。”
“进。”隋玉看他一眼,说:“穿得有点薄,夹袄还没穿?”
“我不冷,又没下雪。”隋良撸起袖子用他外甥和姐夫的洗脸水也撸把脸,为了省事,丝毫不嫌脏。
给小崽的手和脸擦上驼油,隋玉托着儿子抱出门。
有爹有娘有舅舅,小崽激动又高兴,见人就笑,谁逗都乐。
赵西平蹲在檐下吃饭,大黑狗坐他腿边,狗眼盯着他的嘴,耳朵则是竖着,听着小主子那边的动静。
“不能给他喂吃的,他还小,只能吃蛋羹。”赵西平开口,他朝狗打个手势,又扔一坨饼子出去,说:“不能喂娃,狗是能喂的。”
客商将煮蛋丢给狗,说:“赵千户,你儿子养得好啊,多喜人,我都想抱走当儿子养。”
“你抱走他,可就出不去敦煌城了。”赵西平半是认真地说,“喜欢小崽就多来看看,但别因小失大,吃牢饭的时候就不好玩了。”
这倒是,有个千户爹,这个崽谁都不敢偷。
客商又逗了逗,就各自散了。
赵西平想了想,他喊来阿水,让她陪小崽在厨院里玩一会儿,他则是躲在柴房里从门缝往外打量。临行的客商进进出出买干粮,看到小崽,有人伸手摸,有人伸手抱,还有人玩笑说要抱他回家。
“你家大人呢?”新进门几个人问阿水,“心还挺大,就让俩孩子在院子里玩,也不怕有人抱走了。”
身形高壮的客商搬起木床,连人带床挪到檐下,他摸了摸小崽的头顶,靠近灶房喊:“人呢?你们小主子在院子里玩,来个人守着啊。”
翠嫂走出来,她看一圈,除了阿水还真没看见自家人。她冲客商道谢,喊来殷婆,两人抬着木床进灶房。
等客商走了,赵西平从柴房走出来,他进灶房抱走小崽,带着阿水去看隋玉跟奴仆练棍。
看到他,隋玉慢下动作,她擦把汗走过去,说:“出一身汗,身上轻松多了。”
赵西平将前一刻发生的事说给她听,“我觉得要安排个仆人守着小崽,要不要买个跟阿水差不多大的小奴回来?”
隋玉想了想,她在家的时候能留心盯着孩子,明年她不在家了,赵西平又有公务在身,不可能时时刻刻盯着孩子,买个小奴回来也行。
二人商定,隋玉又去练棍,直到训练结束,她跟赵西平才抱着小崽进城。
牙行,管事领来三个小孩,两个女娃一个小子,其中一个女娃的相貌偏向羌人的长相,隋玉一眼就留意到,长得委实清丽。
“只有一个小子?什么来历?”赵西平问。
“前日才送到我手上,一个流浪的侠客送来的,说是在关外的沙漠里捡的,看着是汉人的长相,就给带回来了。”管事坦诚交代,“还没来得及给他上奴籍,见您想要个男仆,我就领来了。”
“不用上奴籍。”隋玉下意识说,“我们领回去,其他的事就不要你操心了。”
套上奴籍简单,脱奴籍就难了。
管事点头,他指了指两个女娃,问:“这两个要吗?”
“这个是?会说汉话?”隋玉指着长相偏向羌人的小姑娘问。
“娘是汉人,爹估计是路过敦煌的羌人,生在敦煌长在敦煌,会说汉话。”管事推了推这个丫头,说:“她娘病死了,我看她可怜就领回来了,当个女奴好歹能找个活儿吃口饭。”
隋玉把这两个女娃都买下,跟她回去喂喂鸡打打柴,或是在灶下烧火都行,好歹有个正经日子过。若是有心气学个本事,那更不错,姑娘长漂亮了,若是没人保护,那就招贼惦记。

第186章 客舍塌了
小春红和柳芽打水给这三个小奴搓洗干净,长了虱子的头发剪短剃光,身上破破烂烂的衣裳扔在角落里,洗干净后能补的补,补不成的就剪了缝补鞋子。
老牛叔把阿水不穿的旧衣裳拿两身过来,隋良拿来一身自己的旧衣裳,经过梦嬷改动后,三个小奴穿上了合身又暖和的冬衣。
“你们叫什么?几岁了?”隋良问。
“我叫大壮,不知道几岁了。”叫大壮的小子有些憨傻,听他说话就能感觉出来,声音木木的,没一点机灵气。
“你看过几次雪了?”隋玉问,“你记不记得谁把你丢沙漠里的?”
大壮记不清他看过几次雪,他迷迷糊糊地讲:“我之前住在一个村里,今年春天我娘接走我,我们跟着商队走,我娘病死了,商队就不要我了。”
除了不懂事的孩子,其他人都明了了,大壮的娘估计是商队买来的女人,怀娃生娃后把他寄养在农户家,又跟着商队走了,一直到他大一点了才接走。奈何命苦,路上病死了,商队不肯再带着这个父不明还痴傻的小儿,就弃在沙漠让他自生自灭,好在命大,又遇到流浪的侠客。
“还行,不是太傻,能听懂话也能干活,给口吃的就能长大。”老牛叔怕隋玉和赵西平嫌弃这个傻小子,帮腔说:“这个是你小主子,叫小崽,以后你就跟着他,不准让外人抱走他。你看好他,他爹他娘就让你吃饱饭,还不受冻。”
大壮本来还疑惑不能让谁抱,一听能吃饱饭,他快速跑到小崽身边盯着他,眼不带眨的。
其他人:……
“我叫阿羌,我没爹,只有娘,娘病死了,我就被赶出来了,跟狗抢食的时候,老伯赶走咬我的狗,问我愿不愿意跟他走,我就跟他走了。”阿羌细声细气说,“我六岁了。”
“我也六岁了,我叫阿水。”阿水蹲在地上捧着脸,说:“我们一样大,名字也像,你是几月生的?我是八月。”
阿羌摇头,她不知道。
老牛叔扯了扯女儿的小辫,他看眼阿羌,心想阿水若不是有他这个爹,也是个命苦的小丫头。
“你以后负责烧火择菜。”隋玉做出安排,这个丫头不适合在人前行走,免得听人议论她。
“你呢?”小春红推了推另一个小丫头。
“俺叫花妞,住在小河屯,俺跟哥哥去挖蝎子,蛇咬了他,死了,俺爹就卖了我。”花妞低落道。
赵西平皱眉,小河屯就在西城门外,花妞肯定是跟她哥进沙漠抓蝎子,又遇到沙蛇,结果一死一发卖。
“你还回去吗?”隋玉问。
花妞摇头,她跑回去过,她爹又打她一顿,还把她送到牙行,回到牙行又挨顿打,疼得她三天没吃饭,差点就饿死了。
“那行吧,以后你就负责喂鸡捡蛋。”隋玉吁口气,安排妥了,她跟小春红说:“你去给她们安排个住的地方,不用另外再腾间客舍,大壮塞在甘大甘二他们睡的泥榻上,两个小丫头由你们带着睡。”
小春红点头。
“我带着孩子又看顾客舍,没多余的心力管教阿羌她们,你们顺手教教她们,别让两个丫头长歪了。”隋玉补充。
小春红和柳芽她们纷纷点头。
晌午饭做好了,客商过来吃饭,柳芽和小春红先领走三个小奴,免得站院子里碍事。
张顺挑柴回来,遇到人,他扫了眼三个光头小孩,问:“哪来的?主子又买来的小奴?”
“这个是给小主子买的小奴,这两个估计是女主子心软,顺手买回来的。”小春红指了指,她敲了敲花妞的头,告诫道:“你们遇到娘子是命好,只要手脚勤快,安分点,就不会挨打挨罚。你爹娘卖了你,你就别惦记着了,往后就把这里当家。”
花妞连连点头,“俺知晓,老伯跟俺说了,当奴隶了,俺就没家了。”
张顺往厨院看一眼,他挑着柴捆大步进去。
在他之后,青山和二黑等十个男奴,也各挑一担树枝回来,他们上山砍半天的柴,就够家里烧一天了。
午饭后,小崽睡着了,赵西平喊来大壮在床边守着,他就坐在门外搓洗衣裳。
一盆衣裳搓洗干净挂在院子里沥水,小崽也睡醒了,他睁眼看见大壮,滴溜着俩眼珠子乱转,就是不吭声。
大壮也不吭声,他捏着手指盯着小崽,眼睛瞪酸了,他揉揉眼睛,继续瞪着看。
还是赵西平进门才打破这诡异的场面。
“往后小崽睡醒,你就出门喊人,喊我喊他娘或是喊他舅舅。”赵西平耐心地教他,“我之前不是跟你说了?小崽睡醒了要喊我,你怎么不喊?”
大壮挠挠头,说:“他没哭。”
赵西平给小崽穿上衣裳,抱着他带大壮出门,他给这个傻小子指谁能抱小崽,“你认准了,除了我给你指的,其他人抱小崽,你就大声喊有人抢孩子。”
大壮这下明白了。
“不认识的人给的东西,你不能吃,也不能给小崽吃。”赵西平补充。
大壮点头。
为了确认他是否真正记住了,晚上黄连正来送粮草时,赵西平跟他念叨几句,让他帮忙试探。
黄连正接过鸡腿,说:“既然花钱买奴仆,为何不买个正常的人?”
“遇到了,就买了,要是没遇到,也就算了。”赵西平随口说,“我就要个看孩子的,主要是能听话就行。”
黄连正想不通,买个傻子,以后转手卖都不好卖。他拿着鸡腿出门逛一圈,趁着大壮扫地的时候走过去,说:“我吃饱了,这个鸡腿给你。”
大壮抬头,他的眼睛盯着油汪汪的鸡腿,馋得狂咽口水,但仍然记得男主子的话,不吃不认识的人给的东西。
“嘿,你还不吃,那就扔给狗吃。大黑,过来。”黄连正喊。
大黑狗过来,对着黄连正摇头摆尾,它跟大壮一样,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鸡腿,嘴里流出哈喇子。
黄连正忍痛咬口鸡腿肉吐给狗,大壮急得狂搓裤子,见狗吃肉,他也跟着吞咽。
“吃吗?不吃我都喂狗了。”黄连正晃了晃鸡腿。
大壮捏着扫帚离开,走得太急,左脚踩到右脚的后脚跟,“砰”的一声摔个跟头。
赵西平满意了,为了奖励大壮,小崽没吃完的鸡蛋羹他让大壮吃了。
“记住了,不能让不认识的人抱小崽,也不让小崽吃他们给的东西。”赵西平嘱咐。
大壮点头,傻愣愣地说:“我也不吃。”
“对,你也不吃。”
次日一早,黄连正送来小米给爹娘做的新衣新鞋,赵西平带上风干的鸡鸭,捎上一百钱,带足干粮就跟着商队一起出城。
隋玉带着小崽去送他,望着骆驼远去,挥手的人影也模糊了,小崽后知后觉意识到他爹又走了。
听怀里的小儿哭出声,隋玉恍然:“你爹长了个胡说八道的嘴,你都不会说,他跟你商量个鬼,也就我信了。”
小崽搂着隋玉的脖子哭,隋玉也不哄,又抱着他骑骆驼回城,城里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很快掩盖了孩子的哭声。
小崽泪眼朦胧地看过去,突然看见一只栓绳兜卖的胖黑狗,他指着狗哇哇叫。
隋玉掏钱买下小狗,她抱着崽,崽搂着狗,二人一狗慢悠悠回客舍。
大壮跟大黑狗趴在草垛上望着客舍里进出的人,大黑狗往下蹦时,他反应过来,追着狗去迎接小主子。
有了玩伴又有了小狗,小狗又招来阿水和大黑狗,小崽转瞬忘了他爹,他忙着跟大壮比赛爬,又跟阿水一起给狗梳毛,还学着大黑狗给小黑狗舔毛。
阿水拦下他,说:“小傻子,你是人,不能舔狗毛。”
“我傻,小崽不傻。”大壮挺身而出,“小崽好看。”
阿水翻白眼,“你是大傻子,小崽是小傻子。”
“傻不好,都不喜欢。”大壮摆手,坚持道:“我傻,小崽不傻。”
阿水不说话了,她把小木梳让给大壮玩。
隋玉看见脏脏的小崽会给他拍灰,嫌弃地捏他的小耳朵,隋良看见小崽会欢喜地抱起来,老牛叔看见小崽会逗一逗,小春红看见小崽会作怪地喊声小主子,客商看见小崽会喊声小掌柜逗一逗,大壮在耳濡目染下,他学会背着小崽玩,会给他拍灰,阻止他吃地上捡的东西。
小崽成了最快乐的小孩,睡觉都是笑着的,赵西平的离家,只会让他在夜晚降临时失落片刻。
某个深夜,天上悄无声息落了雪花,当清晨降临时,天地之间一片白。
来不及走的商队就此住下,还没走远的商队匆匆返程,沙漠里的商队急匆匆入关,散落各处的人被冰雪逼到屋檐下,雪地里只余鸟雀清呖。
“嗖”的一声,羽箭离弦,雪地里的黑鸟倒地,附近的鸟雀簌簌起飞。
大黑狗带着小黑狗去叼回猎物,打猎的人持着弓箭转换地方。
隋玉扶了扶小崽的小帽,问:“小崽,你冷不冷?”
小崽不冷,他绑在隋玉怀里,罩在羊皮袄中,头戴狼皮小帽,脸上裹着软布,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寒风里。
大黑叼着鸟和羽箭追上人群,小崽瞪着眼往下看,看见张顺接过流血的鸟,他惊讶地“哇”一声。
张顺笑笑,说:“大人什么时候能回来?”
“天晴了就回来了。”隋玉踢一脚雪,说:“反正年前能回来。”
西方突然传来蹄声,隋玉转身望去,其他人也扭头看过去,雪地里,不知谁骑着骆驼过来。
大黑狗警惕地盯着,待骆驼跑近了,它摇两下尾巴,竖起的耳朵撇了撇。
“看来是我们认识的人。”小春红说。
骑骆驼找过来的是青山,不等骆驼停下,他扯着嗓子喊:“主子,河对岸的房子塌了。”

第187章 推倒黄土墙
风雪压倒房,墙倒梁木断,屋里睡懒觉的客商没来得及全部逃脱,土胚和房梁下压的还有人。
隋玉赶到的时候,胡都尉那边还没来人,搬土抬木的人都是住在她那边的客商和镖师,青山和张顺他们见状也加入进去。
“娘子,我们也过去帮忙。”小春红取下身上挎的弓箭。
隋玉点头,嘱咐说:“注意点,别靠近那堵歪墙,我怀疑那堵墙也要倒。”
话刚落,一根梁木滚落,没了支撑,那堵歪斜的土墙拦腰折断,倒了一地。
搬土抬木的客商和镖师纷纷往远处跑,他们静立在雪地里抬头望着,等坍塌的动静趋于平静,观望片刻后,他们再次忙于救人。
隋玉绕着客舍走一圈,发现两堵土墙是歪的,挨近地面的墙体还在一条直线上,越往上,墙体越往南偏,这导致房子落成就是扭曲的空间。
另有客商过来,隋玉偏头看一眼,搭话问:“下面埋了几个人?”
“五个,这五个客商睡觉沉,他们睡在一个屋,墙倒的时候没来得及跑出来。”年长的客商往城池的方向看去,问:“这是胡都尉的客舍?”
“官不得经商。”隋玉含蓄地说。
客商明白,官不经商,这座客舍指定不在胡都尉名下,今天房子塌了就是砸死人,他推个替死鬼出来就能抵罪了。
“救出来一个人。”有人喊。
隋玉跟客商大步拐回去,既然睡在一起,救出来一个,另外四个也能立马得救。
“头砸破了,已经没气了。”镖师收手,说:“身体还是热的,不过已经没有脉搏了。”
与之同行的客商恸哭。
“又扒拉一个出来。”张顺扛着一个流了半身血的年轻客商过来,说:“这个还活着,腿不能动了,赶紧送进城里找大夫。”
有人牵来骆驼,三个镖师合力抬着人架在骆驼上,有相熟的客商跟上,骑上骆驼过河往城里去。
另外三个客商也从横梁下抬出来了,一死二伤,伤者送往医馆,死者交给他们的族人处理,剩下的人还继续帮他们从土下翻找货物。
隋玉邀请这个遭难的商队搬去她那里住,今年下雪晚,停留的商队不算多,她那里还有四进客舍是空的,正好能安置人。
“你们安心住下,这个冬天不问你们要住宿钱。”隋玉说。
“多谢玉掌柜。”经此一遭,客商像是老了七八岁,他望着头瘪身折的族人,以及散落一地的货物,突然捶胸大哭:“都是我太贪心了,若是当初住在长归客舍,哪会让我叔父丧命。他出关闯荡十余年,没死在狼群口中,没死在异族手里……”
“行了行了,别嚎了。”一个年长的客商打断他的话,说:“快把这边安顿好,你还有三个族人生死难料,该治伤的治伤,该置丧的置丧,然后去为他们讨个公道。”
“还没主事的人过来?”另有镖师问。
隋玉往南看,雪地上没有人影,伤者估计都送到医馆了,胡家和崔家都没派能主事的人过来。
不过这事跟她干系不大,隋玉尽了道义后就走了,雪地里风大,她站在风里不活动,穿着羊皮袄也不挡寒,冻得骨头发冷。
小崽由大壮陪着在仓房玩,老牛叔也在,见隋玉进来,他开口问:“怎么个情况?人怎么样?”
“砸死两个,伤了三个,存货的仓房也都塌了,货物都压在土墙下,估计毁了七七八八。”隋玉搓了搓手,关上门继续说:“墙砌歪了,我回忆了下,倒的那三堵墙应该是没有盖房经验的奴隶们砌的,不晓得是主事的人没发现,还是发现了也没管,怀着侥幸的心理匆匆封顶了。”
“这就说的通了。”老牛叔点头,“昨夜风刮的大,又下大雪,若是土墙再没夯实,可不就是经不住风吹。”
隋玉点点头,还有一点她没说,应该不少人都发现了,砸下来的梁木是断的,断面是空的,虫把木头芯都吃空了。
晌午的时候,青山和二黑等十个男奴先回来了,隋玉出门问:“货物都扒出来了?”
“还没有,我们的前主家来人了,张大哥让我们先回来。”青山开口。
“来的是谁?”隋玉又问。
“胡都尉跟他小舅子都来了。”
正说着,院外响起人声,哭声混着说话声,其中还有一道打着官腔的安慰声,闹哄哄的声音朝西厨靠近。
“良哥儿,你过来。”隋玉退回仓房,说:“你出去候着,他们八成是想借间屋坐下说话,你把他们安排在空客舍里。若是有人问起我,你就说我上午吹风受寒了,喝了药睡下了。”
胡都尉爱玩人妻的名声不少人都有所耳闻,又有隋灵的事在前,隋玉不想走到他跟前,万一他生了念想,又要多生许多波折。
胡都尉注意到跑出来的小子,这小子生了一副好样貌,唇红齿白,一双丹凤眼煞是出彩,他猜应该是赵西平的小舅子,早就听闻赵西平的媳妇是个美妇人,其弟的长相也差不了。
“玉掌柜呢?给胡都尉安排一间空房,他们谈事情。”一个客商跟隋良说。
“我姐上午吃了冷风,受寒了,不等吃饭就喝药睡下了。”隋良开口解释,“还有几间空客舍,我领你们过去。”
胡都尉注意到一间关着门的门环还在晃动,门后指定有人。
“就在这儿,正好我请大家吃饭,我们边吃边聊。”胡都尉大步走进厨院,指着仓房问:“这间房是做什么的?”
“我们自家人用来吃饭的,不吃饭的时候就收起饭桌,让我外甥在里面玩。”隋良解释,“这间房挨着灶房,里面暖和些,小孩在里面不冷。”
话落,仓房的门打开,阿水追着小黑狗跑出来,老牛叔紧随其后,见院里站着一群人,他让阿水抱狗进去。
“要吃饭去饭堂啊,站院里做什么?”老牛叔开口,“晌午炖了鸡和羊,量不多,先买先吃。”
胡都尉给他小舅子递一个眼色,崔六低眉顺眼地进灶房拿钱买饭,今天所有人的饭食都是他给钱。
饭堂人多吵闹,隋玉坐在屋里听不真切,阿水端着蛋羹进来时,她接过碗喂小崽吃饭。
“嫂嫂……”
“嘘——”隋玉比个手指,小声说:“别说话。”
小崽觉得好玩,也比起手指“嘘嘘”出声。
小黑狗趴在地上,它仰头望嘴,有鸡蛋羹掉落,它伸出舌头卷进自己嘴里。
阿水用鸡骨头逗它,逗得它吠叫出声。
胡都尉从气味浑浊的饭堂出来,听见狗叫,他嫌弃地掩掩鼻子,带着点头哈腰的崔六大步离开。
隋良悄摸摸追出去看一眼,一眼瞧见刚刚还笑眯眯的胡都尉阴着个脸,抬手狠狠扇他小舅子。
他吓得一抖,连忙又退进门。
大概又过了半个时辰,厨院里吃饭的客商都走了,奴仆过去收拾碗碟,老牛叔去关上厨院的木门,他走进仓房说:“事情解决了。”
“怎么解决的?”隋玉问。
“以崔六的名义赔偿商队两万钱,躺在医馆的三人由崔六出钱治伤,死的两个人厚葬,另外,那个商队好像还有什么目的,胡都尉也答应了。”老牛叔说,“反正这事是压下去了,商队不会再报官。”
隋玉点头表示了解了,“这次胡都尉的腰包又要大出血。”
老牛叔笑笑,转而又说:“对他来说,这点钱不算什么,还有心思想别的。”
隋玉不接话。
没说话声了,小崽眯开眼,隋玉重重拍他一下,他赶忙又闭上眼,面上含笑,埋进她怀里继续装睡。
老牛叔出去了,屋里安静下来,隋玉轻轻拍着小崽的背,哄他午睡。
天色渐暗时,河对岸的商队收捡了货物搬过来住,驼队也都牵了过来。
晚饭的时候,隋玉从主人院出来被人叫住。
“玉掌柜,我来送房钱。”是上午哭天抢地的那个客商,他疲惫地说:“损坏的货物有人赔偿,置丧和治伤的钱都有人负责,我们没有亏太多,不该欠你房钱的。”
隋玉没有假客气,她收下房钱,关切地打听:“送去医馆的人如何了?”
“都救回了命。”
“那就好。”隋玉欲言又止,到底是没多打听。
“娘子,小崽在找你。”小春红喊。
“来了。”隋玉应一声,她跟面前的客商说:“节哀顺变。”
客商点点头,转身回客舍。
隋玉走进西厨,问:“小崽在哪儿?”
“我骗你的,小崽没找你,只是给你个脱身的借口。”小春红笑着说,“我做的对吧?”
隋玉点头,“做的对。”
“对了,娘子,河那边客舍的人都走了,喂骆驼的、洒扫的、挑粪的通通走光了。”小春红又说,“那个客舍是不是开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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