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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放后,我在敦煌当汉商—— by绿豆红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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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顶是皑皑白雪,莹白的月色下,山尖泛着白光。而山腰处,以河道为底,青草蔓延,宛如一条绿腰带贯穿,到了高处,又是乱石丛生,石壁坚硬,荒土上寸草不生。
绿的草,灰的石,黄的土,方圆一里内,生机和荒凉共生。
宋娴扒口面疙瘩细细嚼着,她向上看,问:“我们还有多久能走到雪山顶?”
“不经过雪山顶,我记得这条河发源于山麓西侧,我们绕到西侧,那里有地势稍缓的山谷,穿越山谷再下山,就翻过这座山了。”隋玉说,“至于需要多少天,我也记不清了。”
“娘子……不,大掌柜,你也从这座山走过?”小春红好奇,“这不是你头一次入关?”
“不是,我不是敦煌本地人。”隋玉摇头。
小春红还想再问,甘大出声打断:“火坑里没柴了,再添些柴。”
疙瘩汤吃完,一人抓把炒面丢碗里,戳坨猪油,再撒上盐,淋两勺开水冲泡搅拌,大半碗油茶下肚,肚里这才有了饱腹感。
石坑里捂着火,安排好守夜的人,隋玉和宋娴钻进毛毡屋睡觉。三张骆驼皮缝制的毡屋,勉强能挤十一二人,隋玉和宋娴跟九个女仆睡在一起,另外两个毛毡屋是三十个男仆共用,每轮四个人守夜,将将能把人都塞进去。
地上铺着干草,毛毡又闭气不透风,十来个人睡里面,穿着衣服睡,不盖东西也不会冷。
石坑里的火明了灭,灭了明,当黑夜离去,天色熹微时,毛毡里的人醒了。
休息一夜的骆驼又驮上毛毡和干草,钱箱和绸缎捆严实后,锅里的野菜咸粥也煮好了,不分主仆,各自喝上一碗填肚子,锅碗端去河里洗刷洗刷,不等锅底的热气散尽,浇灭火星后,商队再次动身赶路。
越往山上走,暑气越稀薄,河滩上的绿草也愈发低矮稀疏,地势不平,杂石密布,河道急转,不能通人的地方,人拽着骆驼的缰绳爬上凸起的矮山包,骆驼无法攀援的地方,还要人搬石垫路。
如此又过七天,一前一后两个商队的距离越拉越近,胡商载货甚多,走进山谷时,负重感才减弱许多。
垒石搭灶,三个胡商过来打招呼,隋玉邀他们坐下一起用饭。
“昨天射了两只野兔,我正打算炖一锅,再焖锅黍米饭,今天吃顿饱的,往后的几天要将就着过了。”隋玉说。
“玉掌柜走过这条路?”胡商微诧:“如此我们便放心了,前路草稀柴少风大,若是变天还有风雪,我们要抓紧时间赶路,不会再彻夜休息。我们大当家让我们来支会一声,免得玉掌柜没准备。”
“劳三位替我谢过大当家。”隋玉出言感谢。
胡商摆了下手,不提赵西平是汉军千户,隋玉在敦煌又有客舍,就是寻常的商队,路上遇到麻烦了也会相互通个气帮个忙。
待萝卜干炖兔肉起锅,隋玉盛一碗肉给胡商送去,以示感谢。
黍米饭浇上肉汤,一人一勺荤菜,最后用锅里的荤油煮个青菜汤,饭饱水饱后,隋玉招呼奴仆骑着骆驼继续赶路。
爬山时,山路难走,故而是人牵骆驼行走,山谷里地势稍平,众人骑着骆驼代步,行路的速度就快了起来。
天色擦黑,走在前方的胡商没停下歇息,隋玉的商队也就没停歇,催着骆驼在茫茫黑夜中继续赶路。
山谷间风声回荡,蹄声回音绵长,头顶的夜空似乎被山峦割断,星子坠落,中途陡然消失。
待绕过一座雪山,澄澈绵延的夜空突然出现在眼前,这是宋娴第一次近距离看星空,在山顶上,夜空如水般清透,再无雾蒙蒙之感。她坐在骆驼上回首,恍然以为爬上雪山顶,伸手便能撑天。
前方哨声响,胡商停下行进的脚步,打算在此短暂歇息。
“毛毡搬下来,夜间寒凉,大伙儿铺着干草盖着毛毡睡觉。”隋玉吩咐。
一帮人铺草垫,一帮人牵着骆驼去吃草,顾不上生火做饭,隋玉跟宋娴翻出炒米,每人发半碗,空口嚼嚼就倒下睡觉。
醒来时,天上星星还在,月亮已经偏西,半边已经隐入雪山,隋玉判断离入睡时已有两个时辰,若是在家,公鸡已经打鸣了。
家……隋玉突然情绪低落,她从怀里拿出小崽穿过的短褂盖住脸上,短褂上的奶味已经消失了。
“想孩子了?”宋娴坐过来。
隋玉缓缓吁口气,她拿着短褂看了又看,再次折起来揣进怀里。
“嗯,想他了。”她回答宋娴的话,望着西方无边的夜空,脑海中浮出坐落在荒野上的客舍,山谷间的岩缝里河水汩汩流动,她宛如听到家背后的流水声,那片屋脊下,小崽穿着红肚兜睡得四仰八叉。
相隔不远的胡商那边有了动静,隋玉掏出木哨子轻轻一吹,沉睡中的奴仆醒来,大家合力卷起毛毡捆在骆驼背上,披着一身寒风,清点了骆驼的数量,再次赶路。
从黑夜走向黎明,火红的朝阳从雪山东麓缓缓爬升,明晃晃的朝霞映亮半边天空,温和的日光铺满雪山,白皑皑的雪峰金光闪烁,寒气化成绵白的云层,堆砌在山峦间。风吹云动,没有鸟鸣,没有虫语,这宛如仙境一般的色彩,似乎能驱散世人心里的浑浊。
遥远的山麓间,几声嘹亮的鸡叫声叫醒失神的人,隋玉眨了眨眼,恋恋不舍地挪开目光。
“这是人间仙境吧?”宋娴喃喃。
仙境不阻人间事,太阳浮出时,雪山变得刺眼,众人眯眼再看,心思已变得杂乱,无心再留恋美景,大伙儿坐在骆驼背上嚼炒米填肚子,继续为前路奔波。
踏过细流,淌过小溪,翻越山麓,远远瞧见冒着炊烟的驿站,在傍晚时,一前一后两个商队走进重兵把守的关隘。
隋玉将“过所”文书以及奴仆的身契交去查验,她往北望,远处的山峦上已经堆砌出蜿蜒的土城。几年前她流放时经过此地,还能看见劳工忙碌的身影,如今长城有形,人已无影。
而她,奴籍已销,也有了另一番境遇。
接过“过所”文书和奴仆身契,隋玉交一笔过关钱,带着奴仆和驼队沿着往日走过的路继续前行。
连着三日好天气,昼夜赶路,终在第四日的清早穿过山谷,循着岩石间滚落的雪水下山。
细流遍布,在两峰之间的谷地汇成一道一臂宽的河流,河流奔腾,河底的岩石冲刷得锃亮。
商队在此歇歇,垒石搭灶,离雪山尚近,此处无草可烧,小春红扯把干草引火,从敦煌带来的干柴捆也派上了用场。
隋玉打水洗把脸,雪水寒凉,扑在脸上格外醒神。
宋娴往山下看,山峦起伏,压根看不到山底的景色。
“山下有什么?”她问。
“夏季了,大河到了丰水期,我们下去了还要渡河,不过可以花钱乘坐羊皮筏子。”隋玉想了想,说:“这个时候水流急,乘坐羊皮筏子也不知道稳不稳当。”
“水开了。”小春红喊,“大掌柜,今天还是煮油茶吗?”
“对,下山的时候多留着心,若是打到猎物,我就给你们炖肉吃。”隋玉搬出罐子让小春红和柳芽儿负责搅油茶,她靠坐在岩石上歇歇。
饭后继续赶路,地势平缓就骑骆驼,河道狭窄不能通人,那就人牵骆驼爬坡绕路,下山比上山险,不止人会摔跤,骆驼也会滑脚。
一路磕磕绊绊,熬过五日,山脚下葳蕤的树木依稀可见。
宋娴看向北方,地势颇高的山峦,比脚下的雪山似乎还高,而山上还生长着郁郁葱葱的树木。
“我们生活的地方,竟然是三山夹击,东、南、北都是山,西边是沙漠。”宋娴往上登一步,她站在石头上,还是无法将四面八方尽数揽入眼底。
“那座山叫什么名字?”宋娴指着青绿的高山问,“山里住的有人吗?”
隋玉不确定这个地方称之为什么,这本该是黄土高原矗立的地方,然而在西汉,黄土高原上不是沟壑丛生,而是树木繁多,郁郁葱葱,一派生机盎然之相。
“有人住。”隋玉回答,“人住的地方没这么多树,树砍了许多,用来种地了。再往东,我们会经过这座高山的山脚,但不会翻越高山,而是要从南山穿行。”
宋娴循着隋玉指的放心看去,南山矮了许多,树木更是葱绿,山峦上方似乎云雾蒸腾,直冲云霄。
“原来关内这么富饶啊,山上的树比我们地里种的庄稼还多。”

第198章 夜渡长河
草木繁盛,水汽氤氲,从洪池岭下来,宋娴觉得身上陡然一轻,山下浓烈的暑热和充盈的水汽让她浑身不适。
河面宽阔的长河上,水流极快,牵在岸上的绳索已经淹进水里,过河只能乘坐羊皮筏子。
隋玉跟船家交涉,她的骆驼多,而一艘羊皮筏子只能载一头骆驼,不算人,单运骆驼就要渡河四十趟。船家提出往返一趟要十钱,经过隋玉讨价还价,她提出一个诨号叫“蚂蝗”的人,这才砍去了两钱。
“等晚上,晚上水流会缓一些,那时候渡你们过河。”撑筏子的男人说。
交代完了,船夫绑好筏子,回家忙农活去了。
“大掌柜,我们去捡柴,之前带来的柴下山的时候烧完了。”小喜说。
“我们去附近转转,看能不能打些野物。”青山说。
“那我们来垒灶。”甘大开口。
“我们来卸驼背上的东西,毛毡要摊开晒一晒吧?”张顺问。
隋玉点头,她指着山下的树,说:“挂树下吹吹风就行,不要放太阳下晒。另外,山下天热,晚上露天睡也不冷,毛毡晾好了就折起来打捆,等我们返程的时候再用。”
“青山,你带上五六个人去打猎,但不要靠近庄稼地,这里的田地政令跟敦煌不一样,谁买下就是谁的,地里的野草都是有主的,你们去他们地里打兔子射田鼠,搞不好要被整个村的人追着打。”张顺想着青山一行人没真正过过正经日子,更不知道关内的规矩,就出声叮嘱一番,免得惹祸。
这点隋玉也不知情,闻言,她出声说:“按张顺的吩咐行事。”
青山应好,他带人往山脚下走。
“多亏有张顺在,若不是他说,我还真不清楚这档子事,说不准还真要闹出乱子。”隋玉面朝向宋娴,话却是说给张顺听的。
宋娴看张顺一眼,说:“这是个得用人,细心还肯操心。”
“往后我吩咐你做事,你可不能推辞。”隋玉转过身,面上含笑跟他说话。
张顺没想到这还能受几句夸,他很是不好意思,说:“这有什么,我在村里住过,知道这些事,顺嘴一提,不值当什么。”
“瞧瞧,我还没吩咐他做事,他先谦虚推辞了。”隋玉跟宋娴说。
“没,不是,我懂得不多……”张顺挠头,又改口说:“那行吧,掌柜你有事就吩咐,我要是做错了,你可别怪我。”
“放心,肯定怪你。”
张顺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猝然抬头。
“误了我的事肯定怪你,所以你要用心,别给我责骂你的机会。”隋玉笑吟吟的,她点了点驼背上的毛毡,说:“去晾吧,可不能晒啊。”
张顺讷讷点头,他牵着骆驼走了。
“真热啊。”宋娴往树下躲,“我怎么觉得这里比敦煌还热?白瞎了这么多树。”
敦煌也热,不过但凡有树有屋檐,或是坐在土房子里,开着门有风吹过就凉爽。这里是水热,水汽都是热的,糊在人身上又黏又沉,习惯了干燥的人肯定适应不了。隋玉也觉得头闷,她早已习惯了敦煌干燥的气候,不过有流放的经历在前,这点小小的不适应就像被蚊子叮了一口,不值得她烦闷。
石灶垒好,甘大从河边打桶水上来,隋玉想起大河两岸活动的人和牲畜多,她交代说:“从河里打上来的水记得烧开,撇去锅底的泥垢再用来煮饭。”
“玉掌柜,你们渡河的船几钱?”两个胡商过来打听。
隋玉比出手指,问:“你们不是?”
“比你多四钱。”胡商面带微笑,语气却是愤愤的,“我们进关了就是汉人的大肥羊。”
“我们出关后,在西域诸国的待遇也比不得你们。”隋玉面色平静,又突兀地问:“今年冬天返程吗?”
另一个胡商摆手,他们带的货多,尤其是香料,销货需要时间,大概明年春夏之交会带着中原的布匹离开。
“再经过敦煌,欢迎你们去我的客舍住宿,我今年大概会盖个茶楼,茶楼里有说书人,来往的客商在我那里留下不少故事,届时你们可以知道汉人出关后有哪些遭遇。”隋玉面带浅笑,眼神却带有锋芒,她望着面前的两个胡商,说:“大汉有律法有官府,百姓有律法管束,胡商受冤有官府出面替你们申冤,你们入关后,虽说偶尔多花些钱,却不会丢命。我们不一样,多少汉商埋骨在关外。”
前一刻出言讥讽的胡商脸色微变,他想起前些年大汉朝廷派去龟兹屯田的校尉被当地的人杀了,一直到两三年前,大汉的长罗侯领兵围住龟兹城,当年杀害大汉官员的凶手才被交出来。
思及此,胡商面上讪讪,心悦诚服地说:“玉掌柜说的对,我们外域之人来到大汉确实是多得许多庇护。”
“在说什么?让你们说个事磨磨唧唧的。”胡商的大当家过来了,看着隋玉说:“玉掌柜,船家对胡人有恨有怨,我担心他们撑船的时候使坏,你看这样成不成?你给我们帮个忙,不能沾水的香料和皮货能不能劳你们带过河。”
隋玉没意见,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当即,胡商把十箱香料和十捆皮货搬到隋玉的驼队里,作为报酬,胡商送来一只从农户那里买来的羊腿。
青山他们打猎也回来了,此处山多林密,野物多,他们射回三只肥兔子,还掏了五个鸟窝,拿回来二十六个鸟蛋。
羊腿爆炒出油,羊油煎兔肉,爆出香味再有胡商过来扔一把花椒,撒上盐添上烧开的热水炖煮,隋玉让三草看火,她掏出澡豆去河边洗手洗脸。
一顿丰盛的午饭过后,两个商队的人都倒在树下睡觉,难得清闲,这些人一直睡到黄昏才起来。
晌午饭吃得好,下午又没干活,晚上不饿,一人泡碗炒米糊弄糊弄嘴,看天色差不多了,奴仆们忙着往骆驼身上绑货。
天色黑透,隋玉的商队和胡商都燃起火把,然而迟迟等不来船家,一直到半夜三更,狗都睡熟了,船家才慢悠悠过来。
夜深了,雪山上融雪的速度慢了,汇入大河里的水量减少,水势相对也变缓。
船家跳进水里固定住羊皮筏子,隋玉和宋娴举着火把在一旁照亮,奴仆拽着推着骆驼走上羊皮筏子,骆驼怕晃荡不定的筏子,它们死活不肯上船。
还是隋玉出面,她牵出由自己亲手养大的骆驼“老三”“老四”,这是赵西平从戈壁滩出来后去沙漠射伤带回去的小骆驼,它们不喜赵西平,但听隋玉的话。她强硬地牵着“老三”上羊皮筏子,上去了就让它屈膝跪伏下去,重心矮了,它又压着,皮筏子就不动了。
有“老三”“老四”带头,还有“蛋壳”乖乖听话,其他骆驼或多或少挨几鞭子,再加上盐砖诱惑,死拉硬拽都给赶上羊皮筏子。
一头骆驼配个奴仆跟船守着,剩下的奴仆跟着隋玉和宋娴分坐三个羊皮筏子,隋玉和宋娴各带两个奴仆守着钱箱、香料箱、绸缎和皮货。
“这一堆装香料的箱子是胡商的吧?”船家问。
隋玉看他一眼,说:“不是啊,是我自己的。”
船家嗤笑一声,“第一次走商吧?你那些骆驼明显是头一次渡河。”
“算是吧,我去年春天出关,冬天回敦煌陪孩子过年,今年四月才跟胡商做伴往东来。”隋玉望着倒映着月亮的河面,有些烦躁地说:“我男人在敦煌军中任职,他是千户,我又开客舍,实在不愁养家的钱,就是想离开敦煌看看。要不是他拦着,我二月底就跟着汉商过来了。”
船家早看出她是女子,此时隋玉说破身份他不算惊讶,至于她嘴上的“千户丈夫”,船家判不出真假,就像这船香料,他有九成把握是胡商的,但不敢为了一成的不确定冒险。
“你认识蚂蝗?”羊皮筏子行至河中央,船家又问。
“蚂蝗的侄子跟我有交情,姓秦,家住大震关下。”多亏秦文山讲得仔细,隋玉得知大河边上有个地头蛇叫“蚂蝗”,她本是为了讨价还价随口一说,没想到这会儿用上了。
船家没再多言,羊皮筏子稳稳当当抵达河对岸。
先一步上岸的奴仆过来搬箱抬货,羊皮筏子再次渡去河对岸接胡商。
“他们也不怕我们把香料和皮货抢走了。”宋娴突然发笑,“我们这会儿要是先跑了,他们要气死。”
“跑又跑不过,人家还知道我们的根底,他们怕什么。”隋玉看向水面,说:“敢千里迢迢穿越大漠来大汉经商的胡人,哪个不是狠茬子,我估摸着,他们身后都是跟权贵有联系的。”
宋娴恍然,这倒是极有可能。
此时,河面突然“哗”的一声响,一艘羊皮筏子翻了,一船人都掉进河里。船家水性最好,胡商的水性也不差,各自无事人一般,合力抬起羊皮筏子翻个面,爬上羊皮筏子继续过河。
过了河,船家走了,胡商这才敢骂骂咧咧。
“他娘的,年年做这些小动作膈应人。”胡商脱下湿衣裳拧水,心里恨不得拧了船家的头,但过河又离不了这些人,除了骂,只能把自己气得半死。
“你们单独过河会怎么样?”宋娴问。
“货分开放,他们不敢把每艘羊皮筏子搞翻,就是我们多少要损失一些。”大当家无奈。
隋玉想了想,说:“当地有个地头蛇叫‘蚂蝗’,若是实在困恼,你们可以找这个人,给些好处从中说和一下。”
“再说吧,我们也就一年路过一次,若是遇到好说话的汉商,比如你们,我们也就湿下衣裳。”大当家婉拒了,嫌麻烦。
香料和皮货归还给胡商,隋玉要求他们当场查验一番,确定没问题,两个商队连夜继续赶路。
经此一遭,胡商的商队走在前方领路,时不时会顾着隋玉的商队。
隋玉这一路走得顺遂极了,途经山高树茂村落多的山谷,再走进南山古道,与从长安和蜀中的商队背向而行。
走到一个平缓的地带,隋玉听见了马群的嘶鸣声,她爬上树瞭望,问:“那边是不是朝廷的养马场?”
“对。”胡商喝口水,说:“若是从草原穿行,路会好走许多。”
“那怎么不走?”宋娴问。
“肯定是不能走啊,官差倒是能通行。”胡商塞上水囊,说:“走了,继续赶路,穿过这个山谷,走到尽头就能看见长安城了。”

第199章 汉长安
林中水汽重,每逢一早一晚,林中陡生浓雾,羊肠小道白雾弥漫,人站着看不清脚下的路,赶路的骆驼也平添急躁,为了不出意外,赶路的商队都会选择原地停歇。
山峦重重,驼铃声回荡,隋玉仔细听一耳,全然辨不出方位。
待火堆燃起,火苗烤炙雾水,方寸之地,浓雾无法聚拢,笼罩在蒙蒙白雾间的面庞这才能看得清楚。
一行人在林间穿梭大半月早已习惯了,大伙各司其职,砍柴的砍柴,找水的找水,挖菜的挖菜,煮饭的煮饭,待混个肚饱,各自找个地方歇下睡觉。
林中小道又窄又险,下方仅容一头骆驼行走,上方枝蔓铺盖,若无人斩断攀延出来的枝蔓,这条商道很多地方不见天光。
隋玉和宋娴坐在火堆边打瞌睡,头上还顶着遮雨用的斗笠,就是防着枝蔓间会有蛇蚁掉落。
远处的驼铃声消失了,大概是商队的人也停步歇息了。
天色黑透时,鸟雀归林,大山里热闹喧嚣,不消一柱香的功夫,山林重归安静,鸟雀的叽喳声消失,密林中又响起悉悉索索的声音,是夜出动物出洞觅食了。
火堆里最后一抹火苗隐于火星,隋玉睁开眼,她活动活动脖子,拎着砍刀砍伐树枝,湿树枝丢在火堆里,很快冒起呛人的浓烟。
其他人都醒了,张顺和李武喊走几个男仆去周围转一圈,敲敲打打,驱走夜出的动物。
待火堆又燃起火苗,众人再次睡下。
一夜睡了醒,醒了睡,等到天亮出了太阳,日光驱散林中浓雾,商队这才动身赶路。
晌午时,隋玉遇到一队从长安出发的商人,其中竟还有熟面孔,押镖的镖师是隋玉熟识的。
“咦?玉掌柜?”扛刀的镖师反复瞅了好几眼,又在队伍中认出甘大甘二,这才确定真是长归客舍的掌柜入关了。
隋玉笑着打招呼:“去年秋天才入关,这又要出关啊?”
“不出关,这趟押镖去蜀中。”镖师讶然地看着她,疑惑道:“你这是?”
“改日请你押镖。”
镖师这下明白了,这个女掌柜竟然打算走商,难怪前两年她跟赵千户日日训练奴仆。
两方相让,胡商的驼队已经过去了,甘大甘二也牵着驼队跟上,隋玉不再耽误,跟相熟的镖师挨个问声好,她驱着骆驼跟上队伍。
“这是个女人?”镖师旁边的客商问。
镖师点头,他解释说:“这是西北敦煌郡的一个女掌柜,在城北开了个大客舍,供入关出关的商队落脚食宿。她男人是军中千户,年纪轻轻,能耐不小。”
客商摇头,“真是贪心,有家有业了,她一个妇道人家还冒险出来跑商。”
镖师笑笑,说:“有能耐的人哪会嫌钱多。”
驼队动了,客商回头望一眼,一前一后两个商队即将拐道,他也不再多想,趁着山中没起雾,要加紧行程,蜀中地势险阻,去晚了,路就难走了。
逢雾就停,雾散即走,又在林间耗了三天,隋玉一行人才走出林道,走出南山古道。
六月的尾声已经袭来,庄稼地里的谷物长势茂盛,农人穿着短打,扛着锹在地里锄草,小儿坐在竹筐咿呀学语,追着蜻蜓跑的小童听见驼铃声停下脚步回头看。
“娘,又来一个商队。”
“去看看你弟弟,不哄孩子就来拔草。”妇人头都不抬。
蜻蜓飞远了,小童蔫巴地垂下头,望着驼队走远,他拖着慢吞吞的步子去哄孩子。
“小猫,等你长大了,哥买头骆驼带你赚钱去。”
隋玉再次回头,孩子的身影已经看不见了,婴孩的笑声还回荡在风里,她想她的孩子了。
“那就是长安了?”宋娴昂首远眺,“还有两天的距离吧?”
“明天晌午就能到。”听到声的胡商为她解惑,又问:“你们去了长安住在哪里?可有安排?”
“咸阳原。”隋玉接话,“我听说咸阳原的陵邑是杂居之所,而且靠近东市和西市,方便进城。”
“消息不假。”胡商点头。
“你们住在哪里?”宋娴问胡商。
“我们也是住在咸阳原,靠近宣平门的地方。”胡商没有遮掩,直言说:“平民百姓走宣平门,你们可别走错了,走错了就要被官兵擒拿。”
隋玉咂摸着话,问出心中的疑惑:“咸阳原是不是秦皇宫所在的地方?”
“没错,那里以前住达官贵人,现在成了寻常人家的居所。”
闻言,隋玉越发期待了。
万间宫阙矗立,望着巍峨的城池,隋玉跟着胡商带领的驼队一步步靠近,越向东行,城墙的形状越发清晰,同行的路上,遇见的人越发多。
又遇个大商队,骆驼背上驮着色彩鲜艳的包袱皮,里面包着一匹匹绸缎,跟在后面的骆驼则是驮着漆器,骆驼走动间,漆器碰在一起叮当响。
“还认识吗?”宋娴问隋玉。
隋玉摇头,这个商队大概是民巷的客人。
“从哪里过来的?怎么没带货?”交错而行时,一个大胡子客商跟张顺打听。
“从敦煌来的,先来长安见见世面。”张顺答。
客商明了,“头一次走商?”
张顺点头。
本就是随口一问,问过就走,一东一西两头奔,转眼间,距离就拉远了。
前面有胡商驱着骆驼往后面来,隋玉见他是看着自己的,她驱着骆驼迎过去。
“玉掌柜,我们就在此分别吧。”胡商说。
“行,多谢你们一路照顾。”隋玉痛快答应。
胡商想了想,给隋玉留个地址,让她若是有事可以去那里找人。
“明年路过敦煌,你们还去我那里住,不问你们要食宿钱。”隋玉抱拳。
胡商点了点头,跟着绕路北上的驼队离开。
宋娴靠近,她望着南北走向的城墙,说:“这是哪里?我们从哪里进去?”
隋玉也不清楚,她让小春红去跟路人打听宣平门在哪个方向,咸阳原又在哪里。
“大掌柜,那个老伯说这就是皇宫,皇帝住的地方。”小春红指着长长的城墙,说:“这跟敦煌好像不一样,长安的寻常百姓都是住在城墙外的。”
“我们先转一圈。”隋玉说,胡商的驼队还在视野中,她决定先跟着胡商行走的方向走动。
西城墙上有三道城门,两道城门未开,一道城门有官兵把守,透过城门往里面看,一个人影也没有。西城墙走到尽头,隋玉看见不远处林立的房屋,还有几处残垣断壁,最北处是山,像是还有陵墓。
胡商的商队继续往东走,隋玉收回目光继续跟着,又越过三个城门,她看见胡商在给她打手势。
“怎么了?”隋玉赶过去问。
“你跟着我们走做甚?那边就是咸阳原。”胡商指着北边横亘着残垣断壁的村落。
“我打算绕一圈,熟悉熟悉方位。”隋玉不好意思地说。
“城北有闾里和陵邑,寻常人家都住在河北岸的皇陵附近,人少的地方你别乱走……”
隋玉这才真正明白,汉长安就是指城墙以内的皇宫,不似后世的都城将皇宫和民居框在城墙以内,汉皇宫没有外郭,百姓住在皇宫外还起着拱卫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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