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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玉怀姝—— by嘉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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撄宁歪着头看?他?,她人虽然傻了,也知道?‘小骗子’不是个好?词。
“宁宁不是小骗子,”她声音里还有明显的鼻音,平添了几分?可?怜:“我和,我和夫君换。”
说?着,她抻了雪白的脖颈往前凑,软乎乎的身子贴在他?结实的小臂上,眼看?要亲到宋谏之的脸,却被他?伸出的两根指头,夹成了委屈的鸭子嘴。
宋谏之毫不客气的从小蠢货袖口里摸出那半角碎银子,抬眸对上撄宁诧异的目光,使了两分?力拍到她掌心:“去买。”
借花献佛,借的还是佛像门口自生自长的花,偏偏当事人浑然不觉,眼眶里的泪花收回去了,也不再往拍红的掌心呼气。
她跟个弹簧似的站起来,立时把自己的‘好?夫君’抛到脑后,一蹦一跳的往外走,头顶那个可?笑的发髻跟着一晃一晃的招眼,边走还边小声念叨着:“冰糖葫芦,宁宁要买冰糖葫芦。”
全然坐实了小骗子的名号,傻得冒泡。
宋谏之目送着撄宁出了门,难为她还知道?有样学样的关上门,这才得了半刻安静,宋谏之微蹙着眉将案几上空碟子捏到一旁竹席上,专注的翻起泸州盐政司近十年?来的捐输明细。
他?专注的眼神扫过一笔笔的账目,在看?到漠北战时泸州盐政司捐输细粮十万石、黄金三万两的公账时,长眸微微眯起,浓睫敛住一线日光,打在眼下留出淡淡青痕,更显得他?眸色暗昧,潜藏静水深流般危险。
宋谏之心中大致有了断论,便不在账目上费心思,指节在矮几上沉闷的扣了两声,骤然想起那个出门已有一炷香时辰的小蠢货,快步走到窗边往下看?了眼。
卖糖葫芦的小贩还在,却不见撄宁人影。
宋谏之拧着眉下了楼,眼底的烦躁几乎要溢出来,上赶着想跟贵客打笑脸的小二都不敢靠近。
外头还下着迷朦的细雨,青砖地湿漉漉一片。宋谏之在客栈旁那家关着门的裁缝铺门口看?见了撄宁。
路上行人不多,没几个人注意到这处。
她瘫坐着缩在屋檐下,紧紧环抱着屈起的双膝,头埋进臂弯里,一身娇嫩的新绿衣裙下摆沾了雨水和泥点子,落汤鸡似的狼狈。面前站着三个十来岁的半大小子,宋谏之望过去时,打头的那个朝撄宁小腿狠狠踹了一脚,揣的她整个人晃了两下。
“把银子交出来。”他?如是道?。
缩着脑袋的小蠢货声音里瓮声瓮气的带了哭腔:“宁宁没有银子了。”
“胡说?八道?,”另一个小孩儿手里拿着根半丈长的竹竿,在积着水的门沿敲击两下,溅起了小朵水花,泼在撄宁鞋面上:“你?买两根冰糖葫芦都能?拿出五两银子,现在装什么穷?”
话音刚落,他?单薄的身躯便被人一脚踹了出去,直直撞上桥边的栏杆,几乎要翻进河里。
另外俩小孩见了这情形,再看?看?面前陡然出现的面色阴沉的男人,足足比自己高了两个头。
也顾不上解救同伴了,忙不迭的往回跑。
宋谏之抬脚挑起地上的竹竿握到手中,从身后将领头的恶童踹翻在地,看?着他?瘫在地上一下一下往后倒退,眼底闪过一线冷然的杀意,竹竿尖锐的一段,迫近恶童满是惊惧的眼珠,只余寸许远之时,一双微凉的小手握住了他?紧攥成拳的手。
微凉的触感顺着微凸的青筋直抵血脉,小猫儿一样的力气,却让宋谏之手上动作停住了。
“宁宁害怕,夫君,宁宁好?冷,要回家,回家。”她面上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鼻尖眼尾三点嫣红,脱了那冷硬的壳子,一句话说?的艰难,显得十分?可?怜。
“啪嗒”一声,竹竿被扔到地上,顺着青石板滚了两圈,停住不动了。
瘫在地上的恶童仍是惊魂未定,另一个畏畏缩缩的站在街角,双腿显见打着哆嗦。
宋谏之不再理会他?们惊惧交加的目光,俯身将浑身发颤的撄宁抱起来,哄小孩儿一样的姿势,单臂架在胸前,任她带着一身湿淋淋的水渍环抱住自己脖子。
抱紧怀中被欺负了也不知道?喊人的小鹌鹑,宋谏之快步走进客栈。
客栈一楼加上小二,也不过寥寥两三人。看?到身量高大的清冷贵客怀里抱了个狼狈的少女,他?不由得睁大了眼,极有眼力劲儿的从柜台拿了两根汗巾送去,抬手欲帮忙,却被一个凌冽的眼神吓得停了手,勉强维持住个笑模样递到贵客手中,怀里的少女却是一眼都不敢多看?。
眼见着贵客把汗巾劈头盖到少女头顶,一瞧就是没伺候过人,小二有心提醒两句,也看?出现在不是时候,轻手轻脚的回了柜台。
撄宁被宋谏之抱小孩一样抱在胸前,转脸就忘了方才的害怕,也不知道?羞,高高兴兴的从怀襟里掏出两根包着荞麦纸的冰糖葫芦,其中一根被她压扁了,顶上两个山楂球扁的不成样子,另一根还算完整,但也浸了雨水。
她皱着两道?细软的眉毛愣了下,眼巴巴的将那根完好?的冰糖葫芦塞进宋谏之手里,小声叨叨:“夫君吃,宁宁买的冰糖葫芦,宁宁不是骗子。”
她听见身边沉郁的心跳声,呆了呆,探手往声源处摸索,却被人不轻不重的拿住了腕子
宋谏之看?着她那双赤裸裸的澄澈眼眸,冷淡的撂下一句:“在我面前捱两句训就知道?哭,被旁人踹了却一声不吭。”
说?到最?后,他?几乎辨不清这句话的目的。
“宁宁给夫君吃冰糖葫芦,”那小蠢货听不懂,眼里无知无觉的放着光,一手指向在门外屋檐下躲雨的小贩,鸡同鸭讲道?:“夫君再给宁宁买,要一整垛。”
人傻了,做吃食买卖还是格外机灵儿。
宋谏之目光冷冷的睨着她,她却不害怕了,嘟着脸把嫩生生的手指头送他?面前,近到险些戳到他?眼睛,上面两道?灰扑扑的鞋印格外显眼。
“宁宁手疼,要吃十串糖葫芦才能?好?。”
十一回来正?撞上这一幕,刚要上去帮忙,就听到自家主子辨不出情绪的声音。
“去给她把那一垛糖葫芦买来。”
“还有,那三个孩子,找到他?们家里人,”宋谏之抱着人上了楼,沉声道?:“子不教?,父之过,人犯了错就要付出代价。”

宋谏之逮了撄宁这只落汤鸡塞进明笙房间, 撂下一句‘给她洗洗’便要转头离开。
可撄宁现在是个不?知?事的,加上刚挨了欺负,站在自己房间门口还畏畏缩缩的不?肯往里进, 好像屋里有什么洪水猛兽一样, 躲在宋谏之身后, 抱着他劲瘦的腰不肯撒手。
只敢露出一双湿漉漉的泪眼, 土拨鼠似的怯生生往屋里打量。
明笙还不?知?发?生了什么, 只看着撄宁一身衣裳尽湿透了, 哭得眼圈红红好生可怜。
要知?道, 她家小姐可是天塌下来都见不?着半滴泪的脾气!
在府里时, 她常常因为偷溜出门被罚跪家祠,腿麻的走?不?动路, 只差把?祠堂地砖跪出俩窟窿。却从来没哭过。连夫人?都偷偷劝她, 掉两滴眼泪老爷就?心软了, 结果小姐憋了半天,泪珠子就?是不?往外掉, 落寞内疚样儿倒是会装,但老爷见多了压根不?吃这一套。
明笙只当自家主子受了欺负,没准罪魁祸首还是眼前的晋王殿下, 又急又心疼, 要上前带着撄宁回屋。
可她往前走?一步, 撄宁就?往后退一步, 直接绕着宋谏之转起了圈,边退边眼巴巴的望着她的好夫君, 等他开口解救自己。
明笙这时候也察觉到不?对, 放轻了声音生怕惊吓到她,问?了一句:“小姐, 这是怎么了?”
二楼走?道上无?人?。
宋谏之神色冷淡的摁住撄宁那颗不?安分的豆子脑袋,言简意赅道:“被人?下了蛊。”
“这,这可怎么办……”明笙讷讷的追问?,显然是一副六神无?主的模样。
宋谏之没应话,抬脚带着他身后的小尾巴进了屋。
“自己去洗。”
这话是说给撄宁听的。
说完他抬起手,无?情?的把?环在自己腰间的指头一根根掰开,奈何撄宁现在就?是根粘人?的扭糖,掰开了又粘上,最后两只爪子都被人?攥住才老实下来。
可等到宋谏之松开手,她又皱着包子脸整个人?都挂到他脖子上,嘴巴嘟得像包子尖儿的褶口,无?助的小声抽泣:“宁宁乖乖的,不?要冰糖葫芦了,夫君别不?要宁宁。”
她湿淋淋的一对衣袖就?这么缠在矜贵无?匹的小王爷身上,明笙看在眼里,吓得瞠目结舌。
自家小姐这是中了什么蛊,能有胆量拔老虎胡须。
明笙余光瞥见晋王冷清的脸色,心中暗自为小姐捏了把?汗,恨不?得捂了自己耳朵,不?敢再?听。
宋谏之懒得再?跟这个听不?懂话的小蠢货讲理,捏着她一双腕子交到明笙手里,转身欲走?,身后人?一屁股坐到地上,又抱着他的腿不?肯撒手了。
一张冷清的美人?面先是被雨水冲过,现下又被泪水洗了一遍,白玉似的反光。她半张脸都贴在宋谏之腿上,露出点软嫩的颊肉,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让她去上刑。
撄宁十八般撒娇武艺尽数使上了,一个人?生出了七嘴八舌的效果,嘴里喋喋不?休的说着什么“夫君不?要宁宁了”“宁宁听话,宁宁最听话了”。
宋谏之紧咬了下牙根,提溜着土拨鼠的后领子把?她拎起来,和撄宁脸差不?多大小的手包住了她小半张脸,捏着她尖尖的下巴,神色瞧上去丝毫不?动容:“再?敢窝里横,就?真把?你?扔了。”
“不?要,不?要,”撄宁扒着他的胳膊急的小声嚷嚷:“不?能不?要宁宁。”
宋谏之长眉微挑,像听了什么笑话似的看她:“怎么不?能?”
撄宁支支吾吾说不?出个一二三,眼里包不?住的金豆子扑簌簌往下掉,这一天简直要把?前半辈子没流过的眼泪一次补齐了。
她哭得面上泛出粉意,一双圆溜溜的眼睛里满是依赖和无?助,下眼睑红红的,头顶那个不?成样的发?髻几乎是缀在脑后了,活像街边被主人?扔掉的小野猫。
她不?知?道窝里横是什么意思,不?知?道眼前人?是自己清醒时避之不?及的活阎王,也不?知?道他平日对自己有多恶劣。她睁开眼看见的就?是宋谏之,虽然这人?对她时好时坏,也总比自己孤零零的呆着要强。
撄宁额间一撮乱糟糟的发?丝上坠下一颗水珠,滴进她眼睛里,她眨巴眨巴眼,忍住了不?自觉的泪珠,不?屈不?挠的看着她“夫君”。
宋谏之深深地望着她的眸子,最后轻叹了一口气。
“你?老实去沐浴,就?不?扔你?。”
撄宁半信半疑的松开了手,抽抽鼻子,一步三回头的跟着明笙去了内室。
“啪嗒”一下关门声传来,明笙没拽住她,只见少女可怜兮兮的扒在屏风上,探出小半个身子往外看。
外间的屋里已经没了人?影。
明笙怕她再?掉金豆子,忙不?迭的劝慰:“小姐听话,咱们先沐浴,不?然会染上风寒的。”
撄宁一双小手紧巴巴地抻住自个衣袖,留下一路湿淋淋的水迹,跟明笙泡澡去了。
宋谏之外袍被撄宁沾了个透,他沐浴完出来简单理了下账本和定国?工送来的往年卷宗,倒头回屋时,便瞧见了在塌边坐着的小蠢货。
她只穿着白色的亵衣,头发?擦得已干了大半,毛绒绒的披在肩上,额顶两根不?听话的头发?支愣着,和它?主人?一样不?安分。
她一只手拿着根糖葫芦,一只手拿着个兔儿爷,怀里还抱着那垛心心念念的冰糖葫芦,盘着腿坐在塌底的毯子上,自己跟自己玩的不?亦乐乎。
见宋谏之回来了,仰着张洗得白净的小脸卖乖:“宁宁沐浴完了,宁宁听话。”
宋谏之哼笑一声,轻车熟路的掐上少女嫩生生的脸。撄宁被掐的皱了眉,却还是老老实实的不?挣扎,甚至歪了歪头往少年炽热的掌心凑。
结果头上冷不?丁挨了个暴栗。
“小蠢货。”宋谏之敛着眼睨她,一双无?情?无?觉的眸子中,闪过一线危险的锋锐。
撄宁噔噔蹬跑去把?兔儿爷放桌上,把?只剩下一半的冰糖葫芦架住,回身小鸟归巢般张开手,要抱他。
宋谏之毫不?留情?的将?食指点在她额头上,把?人?推开。
可惜眼前是个不?识相?的,不?光没有往后躲,还赖皮的扭了下身缩进他怀里。
“天黑了,宁宁要睡觉。”她绿豆馅的脑袋难得灵光一回,想起眼前人?那句冷冰冰的‘那就?买’,急急的补上一句:“宁宁要和夫君一起睡,自己睡好冷。”
宋谏之没应声,今天被这个小蠢货哭得头疼,看她眼睛一挤下一秒就?要掉金豆子,冷着脸警告道:“要睡觉就?老实点,敢动弹一下就?把?你?扔出去。”
将?人?缠得死紧的撄宁闻言愣了一下,呆呆的抬起头看着宋谏之,缠人?的时候,亵衣错开的领口松了两寸,露出一小片晃眼的白。
一双黑葡萄似的圆眼睛紧张的看着他,大约是没想到会这么顺利,她憋了一半的泪花还在眼眶里打转。
她眼里那种无?由来的信赖,令宋谏之心底那点莫名的恶念无?所遁形,周身都是阴沉沉的危险的气息。
偏生撄宁看不?懂,得了宋谏之的首肯,她撒欢的跑到塌上,拿被子将?自己裹成条春卷,只露出个圆脑袋,乌溜溜的眼睛一下一下勾着人?看,碎碎念道:“宁宁乖乖的,夫君陪宁宁一起睡。”
宋谏勉强按耐住心底翻涌的情?绪,冷着脸上塌躺下。
撄宁中个蛊变成了小话痨,小声问?道:“宁宁今天是不?是……”
“再?说一句,就?把?你?扔出去。”宋谏之阖着眼,几乎是从牙关里挤出的这句话。
撄宁立时闭上眼,她现在没心事,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就?睡着了。
宋谏之睡眠轻,不?知?过了多久,他模糊感觉到怀里凑进来个毛绒绒的脑袋,放在身侧的手指轻轻一动,按耐住了第一时间要杀人?的冲动,神色凛然的睁开眼。
只见身边裹得密不?透风的被子里,撄宁脸颊泛着不?自然的红,嘴唇却白的渗人?,半丝血色都无?,蠕动着往他怀里蹭。
他直觉不?对,抬手摸上撄宁的额头,全是细密的冷汗。
撄宁勉力睁开眼睛,带着哭腔嘟囔:“冷,夫君抱抱宁宁。”
她边说边从被子里挣出只手,胡乱的摸索。
宋谏之一把?捏住她腕子,把?了下脉,并未发?现异常。心中思忖一刻,大约猜到是蛊虫的影响。
干脆把?两床被子一并扯来裹到撄宁身上。
好一会儿,她的体温才回升起来,牙关也不?再?打哆嗦,却不?肯老实睡觉,莽莽撞撞的挣开被子往宋谏之怀中躲。
“宁宁害怕,要夫君抱。”
撄宁睁着双天真懵懂的眼睛,贴在宋谏之怀里,吐出的气息都扑在他温热的脖颈上。
“再?说一遍。”
宋谏之听到自己暗存诱导的声音。
他喉结滚动一下,想起那些暗昧的梦境,心底浮现出难耐的躁郁。
在稠黑的夜幕中,他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危险和占有欲,打量着怀中人?,
撄宁迷迷糊糊的冻醒,害怕的不?行,只觉得温暖的被窝也不?够安全,缠麻花一样缠上宋谏之,专注的望着他,颤着嗓音道:“宁宁害怕,想要夫君抱。”
他听见脑海中一根弦骤然绷断的轻微声响。
怀里这个人?,用最天真的语气,说着最无?辜的话,反倒更易勾起人?心中恶念,将?这份纯洁狠狠摧毁。
外面的雨愈下愈大,豆大的雨滴拍打在窗格上,屋内也尽是细碎狂乱的声响。
一道闪电豁然撕开黑云,床帐内透出模糊不?清的人?影,伴随着一声声脆弱无?助的求饶。
“难受,宁宁难受…”
“夫君救我,救救宁宁。”
分明折磨她的就?是眼前人?,她却也只能可怜的像他求饶,这种强烈的反差让宋谏之心中生出混着暴戾的渴望。
尖锐的快感如刺一般扎进心脏。
宋谏之高高在上打量着自己的猎物,紧紧捏了她尖细的下巴,对上她含泪的双眸。
他骤然俯下身,牙齿碾住撄宁红似滴血的耳朵,享受着怀中细细的颤抖,语气危险的吐出一句,分不?清是威胁还是呢喃的宣告。
“我治好你?。”
“你?归我。”

少女粉白的肩窝积了汗珠, 微微的?发着颤,更衬得肩线伶仃可?怜。
她哭的?鼻尖红了,想抬手拉身边的?人, 却只能?无力地圈住他两根指头。
宋谏之?拿被子将人严密的?裹了, 声音里是藏不住的嘶哑:“睡。”
“宁宁要沐浴。”撄宁吃力的攥紧手心的两根指头?, 落在旁人身上却是猫挠一样的?力气, 她那浆糊似的脑袋里迷迷糊糊挤出‘沐浴’这两个字, 一双水洗般的?眼睛躲在黑暗中悄悄望着他, 带着两分未知的害怕。
“夫君晌午让宁宁沐浴, 宁宁乖乖沐浴, 现在也要……”她小?声嘟囔的?另人几乎听?不清:“宁宁自己要沐浴。”
她话说得词不达意,宋谏之?却精准捕捉到她要表达的?意图, 不过是拿下午叫她沐浴那一遭来说事, 人呆了, 却还有两分不合时宜的?机灵儿,卖乖弄巧的?一把?好手。
宋谏之?指尖微动, 便察觉到身边人打了个颤,他轻不可?察的?哼笑一声,眸中是少?见?的?餍足。
他轻轻撂下两个字:“等着。”, 说完便起身下床, 披上外衣悄无声息的?出了门。
撄宁独自一人躺在床上, 在黑漆漆的?夜幕中努力的?睁大?眼睛, 警惕的?望着忽明忽暗的?窗外。窗外的?竹枝被风吹的?东倒西歪,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在窗格上。
她害怕的?往床榻里面缩了缩, 嘟着能?吊油瓶的?嘴瞥瞥门口, 再瞥瞥窗外,不明白自己等得花都谢了, 夫君怎么还没回来,眼眶里没一会儿就蓄满了大?颗的?泪珠。
离哭出声只差那么一点。
等她迷迷糊糊快睡着时,听?到外间重物抬动的?声响,她勉强睁开?被泪水粘住的?双眼,还未看清眼前的?光景,便察觉到视线一暗,自己连人带被落到了一个温热的?怀抱中。
她刚靠上宋谏之?的?肩膀,小?小?声抽噎着唤了声“夫君”。
“天好黑,宁宁害怕。”
话音未落,身上的?被子就被扯掉了,她没来得及嚷一声冷,整个人就泡进了热腾腾的?浴桶中。
宋谏之?居高临下的?看着那个哭得泪眼朦胧的?小?蠢货,一双矜贵得只用来批文执剑的?手,略显粗鲁的?挽起她一袭长发,简单扭了两下挽成个男子发髻顶在头?上。
“疼……”
这种时候她还不忘撒娇。
宋谏之?听?不出情绪的?扔下一句:“自己洗。”
撄宁两只手攀在浴桶上,露出双乌溜溜的?圆眼睛,眼神巴巴的?追随着他,生怕人一不留神就没影了。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宋谏之?点了矮几上的?灯烛,整个人暴露在黄澄澄的?烛光中,线条分明的?侧脸被打上一层分明的?浅影。
不一会儿,浴桶上露着那颗豆子脑袋沉了下去,脖子以下都缩进烘人的?热水里,不大?精神的?玩起水来。
许是太累,没多久她就沉沉的?瞌上了眼,怎么从?浴桶中出来的?,怎么上床的?,尽数没印象了。
第二日,仍旧是雨幕朦胧的?天。
一架马车悄无声息的?停在门外,黑缎门帘被雨打湿,却因内里附的?牛皮纸,半丝湿意都未渗到车轿里。
泸州商贸繁荣,百姓多半富庶,这么架马车倒也不算显眼。
客栈小?二照例给天字号贵客送晨起时用的?铜盆和汗巾,没走到门口正撞上了明笙。
她顺其自然的?把?铜盆接过来,冲小?二示意的?点下头?,便转身轻轻敲了敲房门。
明笙在门口长廊等了足足半个时辰,就等一个合适的?理由去晋王屋里看看,要知道?,她家小?白菜昨天哭着闹着要去找晋王,可?是一进门就再没见?过人。
她甚至不可?避免的?想到了,自家小?姐惹怒晋王被灭口的?结果。
“进。”
明笙轻手轻脚的?开?了门,屋内少?见?的?燃着香,可?晋王殿下府上从?未点过香,她还以为他不喜燃香的?味道?。
轻烟袅袅飘落,明笙直觉空气中气味有些异常,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晋王坐在矮几前,手里捏着封未启的?信,听?到她进来,连眼皮子都没掀动一下,开?口道?:“放那就行。”
“是。”
没瞧见?自家小?姐,明笙心中急得不行,面上却丝毫未显,只是在转身出门时,抻着脖子遥遥的?往内间睇了一眼。
月绣得屏风遮不住全部的?景象,她瞥见?床帐缝隙间,露出一只手。
纤细的?一只手,安静的?搭在塌沿,一动不动,只松松搁在被子上,白皙的?手背上隐约可?见?一小?片红痕。顺着手腕一线往里看,尽数埋在堆叠的?锦被中。
明笙心中大?骇,险些以为自家小?姐被晋王灭口了,她鼓起勇气颤着嗓子,轻声问道?:“王爷,要不要奴婢服侍主?子晨起?”
晋王这才掀眼,眼风扫过她微微发白的?面容,道?:“不必。”
明笙无法,只能?讷讷的?应了,缩着脑袋行李退下了,临走还不忘关上门。
下面的?人一早便递了口信来。
那女子容色出众,山脚客栈地处漳州,来往行人并不多。是以,难得来了个外乡人,打过照面的?都有些印象。
奇的?却是,影卫一路追查过来,那假掌柜最后现身的?地方,是泸州城中街最热闹的?酒楼,聚香坊。
他们一路快马加鞭,两天半便赶到了泸州,原也算快的?,可?那假掌柜几乎是在他们抵城的?同时,出现在了聚香坊。若要留在客栈善后,怎么想都是来不及的?。
宋谏之?一目十行的?看完信,捏着一角置于燃香上,点点火星灼透信纸,余下的?纸灰落进香笼中。
火光点亮了他眼底那抹暗藏的?兴味。
他正要起身出门,身后就传来了依依的?呼唤。
“夫君……”
撄宁刚睡醒,摸索着身旁冷下来的?床榻,眼睛还没睁开?便先喊出了声:“宁宁夫君不见?了。”
她抽抽鼻子眼看就要哭出声,床前便站上了一个高挑的?身影。
宋谏之?看她在堆叠到不像样的?被子里扑腾,挣不出来急得满头?汗,干脆把?这她肩头?将人翻了个个儿,王八掀壳子一样帮撄宁解脱出来。
没成想这小?王八得了救,第一件事就是扑到他身上,两只胳膊轻车熟路的?吊上他脖颈。
将唇在他微凉的?嘴角贴了下,极轻的?一个吻。
“宁宁饿了。”
“除了吃就是睡,你还知道?什么?”宋谏之?绷着脸,无情的?推了推怀里得圆脑袋,瞧不上她这出卖美色换饭吃的?小?本买卖。
撄宁这才费力的?睁开?了眼,长睫轻颤如蝉翼,面上尽是睡足的?粉意。
她不吭声了,似乎是被说的?不好意思,将脑袋埋进少?年怀里,赖皮的?不撒手。
等宋谏之?领着自己身后的?小?尾巴下楼时,明笙急得围着桌子来回踱步,只差把?地面踩出俩窟窿。
十一点了下手里的?筷子,她不耐烦的?皱起眉,连带着恨屋及乌,没好气儿道?:“做什么?”
她顺着十一扬起的?下巴看过去,只见?步梯上一前一后走下来俩人,为首的?那位一身墨衣,脸色冷清与平时无二,后面那个面上带着点融冰的?粉意,亦步亦趋的?跟着眼前人。
见?自家小?姐没事儿,明笙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只是用膳时忍不住睇两眼她腕子上的?一圈红痕,像是绳子勒的?,或者被人用力攥的?。
她现在和撄宁几乎没有独处的?时间,有心想问一问,结果眼皮子眨得快要抽筋,撄宁还是无知无觉的?埋头?吃她碗里的?炸果子。
碗里的?还没吃完,就抢着悄没声儿的?夹碟子里的?,松鼠藏食一样,小?眼神儿瞄阿瞄,偷偷打量晋王的?脸色。
明笙头?疼的?揉了揉眉心,彻底放弃了跟自家小?姐交流。
十一今早一收到信就送去了晋王房间,现下看着王爷不动声色的?模样,压低声音问道?:“主?子,卑职今日先去聚香坊探探?”
“我同你一起。”宋谏之?看着小?蠢货碗里堆得小?山高的?炸果子,微皱着眉应道?。
撄宁竖起的?耳朵动了动,高高擎起手:“宁宁也要去。”
“你不去。”
“要去。”
“不要。”
“要。”
最后到底是三个人一齐出了门。
宋谏之?刚在泸州落脚便派人去查过,姜家在城西,他们在城东,离了三十六里有余,倒是不怕她被认出来。为着保险,还特?地叫她换了身男装。
谁成想,一进聚香坊,小?二便殷勤的?甩着汗巾迎上来,笑裂了嘴跟撄宁打招呼:“姜公子,好几年没见?了,这去哪儿发财了?”
没等撄宁回应,又紧跟着接上一句:“今天还照着老四样来不?”
撄宁被问得呆住了,无助地抬头?看向宋谏之?。
正在这时,门口又走进一队人,为首的?男子穿着一身白袍,眉目俊朗,看到撄宁时略显诧异地睁大?了眼。
“撄宁,你不是去了燕京?”

第37章 三十七
不知为何, 在那白袍男子问出声时,分明自家主?子还没有反应,十一却莫名觉得后颈一凉。
打从今日早膳, 亲眼见到王爷跟王妃拌嘴, 他脑子里那根弦就绷了起来。
他前十几年, 可是没见过晋王殿下跟谁一来一往的较劲儿, 更何况王妃现下行为举止和稚子没什么两样。看得顺眼不愿意废话, 看的不顺眼就人头?落地, 这才是王爷一贯的脾性。
十一目光不着痕迹的扫过白袍男子, 只见他笑?得如沐春风, 眉目间还刻写?着?两分出乎意料的欣喜,这么看来, 这人铁定是王妃的旧相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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