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玉怀姝—— by嘉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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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王妃,是否知晓。
第48章 四十八
影卫要去救王妃, 被晋王殿下一言不发的抢了先,姜通判还未来得及关心两句自家幼妹,又被他轻描淡写的岔开了话题。
十一虽是块木头, 但也多少琢磨出点儿味来。
他走过拐角时看到的最后一幕, 是自家王爷说了句什么, 王妃在他身?后?忿忿不平的使了一招黑虎掏心, 结果被擒着腕子吊了起来。
啧, 一个心眼儿忒多, 一个心眼儿忒少, 离开窍还远着呢。
撄宁被捏着?腕子提溜了起来, 小鱼儿似的扑腾了两下,奈何这活阎王身?高腿长, 自己脚尖硬是没?挨到地。
她撇了撇嘴, 在心底许久未翻的记仇本?本?上照抄了一笔, 面上却颇识时务的嘟囔了一句:“我错了。”
“什么?”宋谏之微挑了眉看她。
“我错啦。”她破罐子破摔,扯着?公鸭嗓子嚷道。
这人嘴巴太坏了, 大火怎么没?给他燎坏嗓子!
又说她公鸭嗓又说她呆头鹅。
嘴巴坏就算了,心眼儿还多得像马蜂窝,在他背后?舞一下都能被发现。
撄宁气呼呼的又蹬了两下腿, 没?挣开。庭院吊绳上挂了半个月的咸鱼干, 大约就是她现在这副模样。
她抬眸要看宋谏之, 没?成想刚一抬眼, 吊着?自己腕子的手便松开了。
冷不防摔了个屁股蹲儿 ,她也不敢跟活阎王计较, 只皱着?个包子脸站起身?, 空出两只小手拍拍衣衫上粘的尘土,拍到腰间时她忽得一怔, 绕着?腰间摸了个遍,而后?呆呆的抬起头。
“完了,我银袋子忘拿了。”她欲哭无泪,不敢置信的又摸了一遍,最后?不得不沮丧的承认,自己真把钱袋子扔在了床头。
宋谏之睨她一眼,眼中噙着?点戏谑:“那点银子也值得你?惦记。”
“你?懂什么……”撄宁在嗓子眼里?咕哝了句,还是一脸的如丧考妣。
她沐浴完就发现了外衫上别的钱袋子,沉得掂手,问了明笙,说是她阿兄留的。
她撄小宁还背着?五千两的外债,醒来后?,身?上那半角碎银子也没?了踪影,眼下天降一笔横财,哪能不高兴?她睡前翻过来覆过去睡了三回,足足一百六十二两,小财迷笑弯了眼,从?大到小一个一个往钱袋子里?抛。
那‘啪啦啪啦’的声响,比燕京戏班子唱的曲儿都动听。
要不是硌手,撄宁只差抱着?钱袋子睡。
她连明日去买哪家的驴打滚都想好了,城东十里?铺那家最地道。
现在,驴打滚没?了,钱袋子也丢了。
“我怎么就没?想着?拿上它呢?”她有些气自己,在地上蹲成个蘑菇,用?指节狠狠的敲了两下自己脑袋。
小时候,阿耶捋着?她的指头,说她指头太细,手指并拢了还露着?道缝儿,是个积不住财的,有点银子都从?指头缝溜走了,俗称散财童子。撄宁不信,她长大点后?,一双手生得骨肉匀停,分明是赚钱积财的一把好手。
现在看来,还是阿耶眼毒,三岁看老当真不假。
她擎着?一双手左看右看,有些认命的叹了口气。
撄宁在这胡思乱想的功夫,宋谏之已走到火场边,手中执一柄贴身?断刃,拨弄两下烧黑的炭木。
短刃锐利的一侧在触到木材时,便将其?削成了两截,他手腕利落一转,收刃的刹那间檀木便七零八碎的散成灰。
宋谏之眉目一凛,讲讲直起身?,身?边又钻过来个满血复活的圆脑袋。
“泸州多桑柳,建房也大多用?的这种,好处是脱水快又轻,不易受潮,坏处就是不经烧。”撄宁伸出两根指头小心翼翼的捏了块木料,微微用?力便碎成了粉,她得意的要翘尾巴,可炭块中还余下两个未烧烬的火星子,烫的撄宁打了个哆嗦。
捱烫的两根指头下意识捏了把耳朵。
吓不着?,吓不着?,撄宁拍着?胸脯安抚自己两句,抬眸看向?宋谏之,继续道:“这木头没?问题的,不过奇怪就奇怪在夜风向?是东北,这火确是从?西往东烧,不该烧的这么快。”
快到连经验丰富的近卫都没?反应过来。
撄宁顺着?宋谏之的视线看向?客栈西侧的茶莊铺子,客栈几乎被烧没?了,向?风的茶莊却只着?了一角,火势不盛,反而越烧越矮。
是有人故意纵火。
撄宁警惕的瞪着?一双溜圆的眼睛,只差头顶生两只长耳朵,她往晋王殿下身?边挪了半步,看看人脸色,而后?又挪半步,眼看快要贴到他身?上,才不动声色松了口气。
晋王这厮虽然一肚子坏水,但确实能打,天塌下来,让这种个儿高的擎着?,总是安全些的。
宋谏之伸出根指头,抵在她额心,嫌弃的将这过河拆桥害怕时才想起自己的小没?良心推远两寸。
“有闻到什么味道吗?”他敛眸盯着?一块烧透了仍燃着?火焰的木块,问道。
“没?有吧……”撄宁呆了下,复蹲下身?,皱着?鼻子使劲闻了闻,两根眉毛都拧到了一处,不大自信的开口:“你?是说柏油吗?闻不出来呀。”
鼻子尖是撄宁自小就有的优势,隔着?两个院儿,她都能嗅出徐彦珩家做的什么饭菜,并且准确无误的卡点蹭上自己喜欢的菜。
宋谏之望着?地上那颗水青色的呆蘑菇,大发慈悲的提点:“不是柏油,柏油气味重,便是寻常人也能闻出不同,客栈、堂食,什么味道不易被发觉?”
他轻描淡写的三两句话,成功敲开了撄宁生绣的豆子脑袋。
“猪油易燃。”撄宁两手一拍,扬头道。
客栈一楼是用?膳的地方,猪油味轻,混在饭菜香气中,一则气味不明显,二则猪油做菜再正常不过,不会有人多想。客栈二楼步廊挂着?幔帘,拿油一泼,蹦个火星子都能烧起来,更不用?说是刻意引火。
屋顶烧得最嚣张的火已被浇的失了气焰,幸在客栈临渠,取水方便。
“不算太蠢。”
被焚毁的房梁在夜风中发出凄惨的哀鸣,宋谏之微眯着?一双亮极的眼眸,火光点燃了其?中暗藏的邪肆。
撄宁盯着?他发了会儿呆,陡然生出一股挫败感。
哪会有人聪明到气人的程度,他就站在那儿,三两句话鞭辟入里?,将疑点因由了个干净明白?。
自己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的事儿,在他那就这么容易,吃饭喝水一样。
洞房花烛夜没?挨近便猜出她藏了免死金牌,春狩拿她当棋子下了把一石三鸟的局,连六皇子妃算计她,他也是一开始就看得明明白?白?……太多了,多到数不过来。
她自觉已经很聪明了,又有些稀奇古怪的少见本?事,但在这尊活阎王面前,还是被耍的团团转。
所幸她撄小宁不是爱钻死胡同的脾气。
生而为?人,哪能事事都胜过旁人呢?她幼时跟着?教?坊师傅学?过筝,十根指头磨得起泡也没?学?明白?,一曲春深涧磨得她扒着?阿耶的腿直哭,说宁肯一头撞死也不愿意再学?了。那一笔狗爬字也是跟着?教?书先生认真学?过的,买的字帖摞起来快比她高,还是半点用?没?有。
只要放弃的快,不怕有挫败感。撄宁轻轻呼了口气,她的脑瓜子还算够用?,能吃能睡,识途辨路,算盘珠子打的飞快,做菜还算好吃,普普通通大厨水准,买卖做的也是不错的。
而且,她撄小宁宽容大度成熟稳重不拧巴,不像晋王那么幼稚小心眼儿。
想到这,撄宁又翘了尾巴。
她拍两下脸,给自己拍疼了,呲牙咧嘴的站起身?,头顶胡乱扎的发髻也跟着?一晃一晃。
蠢得花样百出。
宋谏之淡淡瞥她一眼。
这人失智时是个粘人的麻烦精,但还算乖,也会说好听话,清醒了倒更加气人。
“可是谁点的火呢……”撄宁想不明白?,揪了揪身?边人的衣袖,眨巴着?黑葡萄似的圆眼睛,颇有些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意思:“我想不明白?。”
“已经死了。”
宋谏之神色冷淡,全不似在说一条人命:“我在步廊看到了纵火之人,杀了。”
火是一息间烧起来的,顺着?幔帘蔓延了整条步廊,他睡觉轻,察觉到浓烟时,步廊上的作案人没?来得及撤离,八成是得了,要看到火烧起来才能撤。
“你?把人证杀了?”撄宁拉着?他袖子的手又紧了两分,宋谏之垂眸看着?自己被拽的皱巴巴的衣袖。
撄宁心虚的松开了手。
“留着?也无用?,是死士,他不会说的。”
和路途中刺杀的那拨人一样,都是刀刃架在脖子上也不会交代半个字的死士。
况且,他当时忙着?去救这只蠢兔子,不想在旁人身?上浪费时间。
蠢兔子本?人毫无自觉,呆呆的应了一声“奥”。
活阎王睚眦必报的性子,那纵火之人死得痛快些也算是解脱了。
火灭的差不多,只留下星星点点的火苗,渠水泼在炭木上,发出滋啦的声响。姜淮谆一行人纷纷赶回来,个个身?沾尘土,体面相全无。
“无人身?亡,不过有两个住客受了轻伤,州衙的人将其?送到医馆了。”姜淮谆拄着?膝盖喘两口粗气。
话音末了,宋谏之并未接话,他悄悄冲自家小怂包挤挤眼睛,想问问什么情况。大约是许久不见,兄妹情淡了,撄宁看他两眼,没?看懂什么意思,有样学?样的挤了回去。
俩兄妹眼睛挤得快抽筋的模样,尽数落到了宋谏之余光中。
他扭过撄宁颗豆子脑袋,把她扭了个趔趄。
“先去州衙住一晚。”
第49章 四十九
此番大火, 烧的?确实突然,别说刚睡醒的?撄宁,便是宋谏之, 也没预料到来的这般快。
一队人行色匆匆的来了州衙, 已?经?子时二?刻, 州衙内院算不上?大, 毕竟不是寻常住人的?地儿。
四四方方的?一平院子, 院中一方天地澄着明晃晃的?静, 漏下块霜白的?星月光, 四面的?雕窗都紧紧关?闭着, 只正南的一间屋窗口隐约透出昏黄的?灯光。
晋王要来州衙住,便是打定主意要将事情摊到明面上。
姜淮谆快走几步, 站在宋谏之身侧解释道:“盐政司的?火已?经?灭了, 统共死了三人, 易盐政使,卷库的?看?守, 还?有个小厮,但救火还?算及时,卷库的?账本明细大多保了下来。纵火之人尚未查明, 不过……那红衣男子今日晌午淹死在河渠里, 被路人发现了尸首, 晚上?便闹了这一遭……”
他欲言又止, 不再做推断。
宋谏之眸光微敛:“本王知道了。”
姜淮谆:“这地平时留人不多,不过打扫的?干净, 你们先安心歇一晚, 我派人去?联系官驿预备入住,剩下的?事, 明日再说。”
说句话的?功夫,官服还?穿的?不大立正的?知府已?匆匆赶了过来,身后跟了个府里的?小厮,约莫是刚被人叫醒。
“晋王殿下,下官失礼不曾远迎。”徐知远行了个礼,衣角尚未整好,但礼行得工整毫不出错,跟他这十数年的?知府一样,不出挑不招眼,但也没有错处。
泸州百姓安居乐业,三分功可?以算在他身上?。
只是盐政司在各州隶属分立,不归州衙管辖范围,且盐政使一家独大,并未设监察之职,是以许知府便是有心也无力管束。
宋谏之略一抬手,拒了徐知府繁琐的?官话,他微微折眉,开口道:“明日晌午为本王约盐行盐商一见?,地点订到聚香坊。
“聚香……”
徐知府刚被下人唤醒,便听闻盐政司和晋王落脚的?客栈都走了水,他惊出一身冷汗,不知晋王是何时来的?泸州,更不明安排在聚香坊这地,有什么弯弯绕绕的?门道。
但这场火是冲着谁来的?,已?是司马昭之心,他下意识先考虑了安危问题,刚要说聚香坊近几日出了命案,不大安生,就见?晋王身后的?姜淮谆,看?着他微不可?察的?摇了摇头。
他立时截住了话头,低头应道:“是,那殿下好好歇息,下官先行告退。”
人急匆匆的?来,又急匆匆的?去?。
院内一时静了下来。
近卫仔细翻查了几间?厢房,确保了安全无碍,才来晋王身边示意。
撄宁早就困得睁不开眼了,她不会骑马,一路毫不客气的?蹭在宋谏之马上?打瞌睡,左右睡都一起睡过了,还?穷讲究什么。
眼下她垂着圆脑袋闭着眼睛昏昏欲睡,得了能睡觉的?信儿,刚要抬头,便听见?正南的?厢房‘吱呀’一声开了门。
这方平日见?不着几个人的?内院老宅,约莫也没成想?自个儿今日这般热闹。
开门的?男子身着袭天?青便服,长发规整的?束着髻,面色微白,月光一照,活脱脱一个芝兰玉树的?清隽公子。对比漂亮凌厉到过分的?晋王殿下,这人显见?温和近人得多。
撄宁抬眸时懵了一瞬,眨巴眨巴眼才想?起来叫人,声音里是意外的?喜色:“徐彦珩!”
没大没小的?称呼,被唤的?人也丝毫不恼,反而是怔了下,而后眉目舒展,唇角勾出不甚明显的?笑意。
“问晋王殿下安。”徐彦珩不疾不徐的?行了礼,他在州衙作公文到夜半,干脆宿在了这儿。
“你怎么在这儿?”明笙十一几人有条不紊的?从马车上?将行装搬到院里,撄宁没接到宋谏之的?眼刀子,傻不愣登的?凑到男子面前。
她拢着一对细软的?眉,既惊喜,又诧异。
撄宁本就生得白,月光衬得人更白,但面上?左一道、右一抹的?灰,活似个掉地上?滚了两圈的?糯米团子,只有一双乌溜溜的?圆眼睛,亮的?可?爱。
徐彦珩这才从晋王身上?移开视线,垂下眼看?着她,面上?是忍俊不禁的?笑,温声道:“我一直在这,方才就听见?了外头的?动静,刚要出来,听见?你徐叔到了……你知道的?。”
话到最后,温柔的?像一声叹息,还?有旁人拆不散的?熟稔。
“啊,那你明天?请我吃十里铺的?驴打滚。”撄宁在嘴上?比了一道,耀武扬威的?跟人要封口费。
她满心满眼的?驴打滚,连活阎王快将她片得稀碎的?眼神都没注意。
“好。”
随着徐彦珩一锤定音的?话,宋谏之微微眯起了眼,眸色幽深,眼尾长睫打下的?一道青痕延成锋利的?弧线。
说不上?愤怒,但他垂在身侧的?手悄无声息的?动了下,被克制不住的?暴戾杀意激得青筋隐现。
欲将人杀了了事的?念头在血管中横冲直撞,令他太阳穴都跟着跳了下。
教过的?事了,还?不长记性。
姜撄宁这个豆子大小的?脑袋,除了吃食零嘴,没多少空当搁其?他东西其?他人,是以教过的?东西半点记不住。
怎么样才能听话呢?非要将她捆住手脚关?起来,眼底只容得下一个人吗?
宋谏之没错过她讲到驴打滚时,高兴到晃了两下的?发髻。
“那…那我辰时来找你,不对,你辰时忙不完吧……”
“不急,我晌午正好要去?一趟城北。”
她半分对人不上?心,却没平息宋谏之心中一丝躁郁,反倒令他心中阴暗的?念头更压不住。给两块糕饼就能哄上?套的?猎物,这辈子怕是都生不出认主的?机灵劲儿。
宋谏之少时养过猎犬,也熬过鹰,再烈性的?东西在他手底下,也会被他的?手段驯到折了脊梁。
偏偏眼前这人,没有烈性,所以从未被真正驯服。
大约是煞气太盛,连站在他身后的?姜淮谆都察觉到了不对,偏偏罪魁祸首毫无自觉。姜淮谆抬手掩着口轻咳了两声,撄宁这才醒过神来。
后知后觉脊背上?一阵寒意,有些呆的?转过身。
奈何她就站在徐彦珩身前,就这么转过身倒衬得他们像一双璧人。
姜家大号怂包给小号怂包递了个自求多福的?眼神,撄宁脑瓜子难得灵光一次,瞥见?了活阎王宛如数九寒天?的?脸色,但她不明白谁又招惹他了,还?是他自己哪根筋搭错了。反正晋王这个小心眼儿的?,半点不顺心都能生气,而且他一身穷讲究的?毛病,说不定是因为住的?院子小了不高兴。
呸呸呸。
没办法,也不是人人都像她撄小宁一样,为人宽厚大方又好说话的?。
撄宁目光相接一刹,她缩了缩脖子,便假装随意的?移到了别处,盯着个犄角旮旯的?箱子出神。
惹不起,躲还?是躲得起的?。
正巧明笙他们收完了东西,厢房也简单收拾了一番,撄宁好似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困死了,睡觉睡觉。”
说完她揉着眼睛挑了间?最近的?厢房。
那厢十收到了自家王爷讳莫如深的?眼神,剜人的?眼刀子骇得他一个激灵儿,快步赶到王妃前头占住那间?房门,只差使上?看?家的?轻功了。
他胸一挺,头一昂,满脸的?大无畏:“王妃,东向的?屋子风水不好,还?是让卑职住吧。”
撄宁一句‘我不信风水’在嗓子眼里转了一圈,到底没舍得再为难他。
在活阎王手底下讨生活已?经?很不容易了,同?病相怜,何必自相残杀?
院里的?厢房都被人调走了,只余下正北最宽敞的?一间?,留给谁的?自不用?说。
院里还?有旁人,撄宁不好显得跟宋谏之太生分,这假夫妇好歹也占了夫妇俩字,她像模像样的?找了个理由:“明笙今晚受了惊,我……”
“奴婢自己睡就可?以。”明笙的?良心,在帮自家主子和屈服于?晋王威摄两个选项上?摇摆了一下,最后还?是觉得自个脑袋重要一点,王妃好不容易把她救回来,哪能葬送在她不长眼力劲儿上?呢?
明笙果断说服了自己,虽仍有些愧疚有些不忍,但行动麻利的?合上?了门,比逃出火场那一跳都干脆,只从门里钻出个脑袋小声道:“奴婢睡觉不老实,恐耽误王妃歇息,自己睡就成了,不敢劳您挂心。”
说完不等撄宁反应,‘砰’一声关?上?了房门。
这借口找的?忒烂了些,撄宁想?不明白他们的?意思都难。
她耳朵诚实的?发着热,人却十分老实的?凑到了宋谏之跟前。
这可?是没法子才过去?找他的?,撄宁暗暗想?到。
宋谏之神色冷峻,眼神愈发沉了下去?,但足够专注,只装了一个她。
撄宁还?没接收到危险的?信号,睡前那碗梅子酒好似现在才发挥了功效,她晕晕乎乎的?嗅到了晋王身上?的?冬竹冷香。
轻浅的?,朦胧的?,令她成了锯嘴葫芦,说不出半句话,脚步好似踩在棉花上?。
等她老实的?跟个蘑菇一样走到人前,宋谏之却只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没有吭声。
目光就这么沉沉的?压在她肩上?。
等到撄宁听到脚步声响起,宋谏之已?经?走到了房门口,微微回首,眼神并未落在她身上?。
撄宁耳朵红的?更厉害,摆摆手一副不值钱的?模样,跟自家兄长道了别,颠颠的?跟上?去?。
她刚踏进?房门,还?没来得及好好感受失序的?心跳,就被人一把捏住了脸,硬生生把个糯米团子捏成了不体面的?小鸡嘴。
“疼……”虽然吹风吹的?脸不疼了,但宋谏之手劲实在太大,撄宁忍不住哼了一声。
宋谏之的?目光却没有落在她身上?,他隔着一方庭院,遥遥的?对上?徐彦珩关?切的?眼神。
眸中是毫不掩饰的?盎然杀意。
第50章 五十
撄宁无缘无故被?掐了脸, 不知道这活阎王又撒什么癔症,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半步,可掐在她两颊的长指愈发用力, 指腹尽数陷到脸颊软肉里, 钳制的她不得不往前迎着脸, 方能缓和脸上的力道。
身后?的房门未关, 有一阵没一阵的往房里灌着冷风, 令她脊背时冷时热的发?着颤。
她像只被逼到陷阱角落的鹿, 只能顺着套索的方向挪动, 渴求以顺从换取人的点滴怜悯, 叫自己好?过一点。
可眼前人的脸色却愈发冷峻了起来?。
撄宁想不明白哪里又招了宋谏之,有些委屈的抬眸瞪他, 没成想刚掀起眼, 抵在她下巴颌的拇指微微使了力, 迫使她仰着脸暴露在人前。
下一瞬,合不拢的嘴唇被?咬了口, 疼的她不由自主的轻哼一声。
吐息落在了少年如工笔雕刻的面上,他硬挺的鼻峰错在撄宁脸颊旁,呼吸交缠间, 她人呆愣愣的没了反应。
“舌头, 伸出来?。”宋谏之一句话说的露/骨至极。
撄宁听的耳朵一热, 有些恼得攥紧了衣角, 这是拿她当?哈巴狗吗?凭什么他说什么自己就要听什么。
她带着点不忿掀眼看他,却?直直落进宋谏之深谭似的眼底。
掌心好?似拢了只蝴蝶, 翅膀一下轻微的煽动, 便在这静谧里掀起了暗昧的风浪。掌上虎口微酥,麻意顺着筋脉攀上来?, 给了她错误的指示——拨浪鼓样的摇摇头。
宋谏之微侧了头,鎏金发?冠在月光映照下泛着莹莹的冷光,他卡在少女颈侧的长指细细划过每寸肌肤,感受着指腹下血管的搏动,音色更沉:“你?是以为,还有第二个选项吗?”
撄宁白皙的脖颈被?带茧的指腹擦过,立时激起了微不可见的小疙瘩,她不知所措的眨下眼,脑袋乱的跟浆糊一般,怕这人又要想别的招作弄她,最后?长睫一颤,抱着点破罐子破摔的心态,老实的探出半截小舌头。
她天生舌头短,幼时初学说话就不大?利索,到五六岁还有些饶舌,免不了被?伙伴笑话,好?在撄宁学来?副唬人的冷脸,时时挂着,瞧上去还有几分稳重。
只是放在眼下,这个毛病却?暴露无遗,她颤巍巍的伸了舌头,也不过露出个红润的舌尖。
当?真装的乖顺极了。
只怕换做旁人胁迫于?她,也是一样的结果。
不过,宋谏之在未驯服的猎物身上,向来?是有些耐心的,猎物负隅顽抗的挣扎,只会让他的征服欲更盛。
宋谏之视线凝那红润的舌尖上,并无动作,昳丽的眼尾无声压出一痕。
等到这蠢兔子略带不安的要逃,没有防备、自以为逃过一劫的时候,才俯身狠狠含住了那截舌尖。
吮吸、狎弄。
不像一个吻,而?是野蛮的掠夺,滚烫的舌趁着她合不拢的嘴侵略进去,像破开信筏的工刀,锐利且精准。
撄宁被?他舌上细细的凸起剐蹭着,情不自禁抖了下,要往后?退,唇齿间勾出暧/昧的银丝,连脸红都?来?不及,宋谏之的手便掌住了她的后?脑,逼迫她往前迎。
热血随着心脏的泵动,一下一下的往面上涌,晕到眼前发?花,将她那点岌岌可危的清明,彻底拖入万丈深渊。
她浑身上下每一寸骨头,都?被?浸到这不可名?状的热/潮中。
门悄悄的被?风吹合,吱呀一声轻响,在静谧中十分明显,却?没有惊动两人中的任何一个。
等到撄宁一双乌溜溜的眼珠都?不会转了,软倒在他身上,宋谏之心里才痛快一些。
这场折磨开始的缘由不重要了,能看到这混账东西变成老老实实的锯嘴葫芦,确实让他快意不少。
他直起身,拇指摁在少女微肿的唇上,摩挲了两下,居高临下的望着她。
撄宁被?他直白的目光剖了个干净,她越紧张,话越密,磕磕巴巴地开口:“我…我有些困了,王爷要不要歇息,午时了……外面打更的都?休息了。”
前言不搭后?语的一句话,令宋谏之眼底闪过丝轻浅的笑意,快到抓都?抓不住。
“丑死了,洗不干净别上床。”
撂出的话却?无情得很。
说完他自顾自的走到内间,由着撄宁在原地发?呆。
半晌,她晃晃充血的脑袋,拍了自己两下,疼到呲牙咧嘴的去洗脸。
睡都?睡过了,撄宁不是矫情的性子,被?亲一下啃一口有什么大?不了,权当?给债主的利息,这么算还是自个赚了,毕竟晋王殿下这张脸,实属名?品,没跟她要钱就算不错了。
撄宁没花多少功夫就说服了自己。
房里早就点好?了烛火,她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往铜镜前站,险些被?自己吓的坐个屁股蹲儿。
好?一张乌漆嘛黑的脸,说花猫儿都?是抬举了,使使劲勉强认出五官来?,剩下的就只有她红得跟石榴籽一样的耳朵了。
她方才就是顶着这张脸和人讲话的?
难为晋王殿下,看着这张脸还能啃得下嘴。
直到一张雪白的面皮都?搓红了,才算洗了个干净。撄宁拍了拍扑通扑通跳个不停的小心脏,木着一张脸往内间走。幸亏她有个装样的本事,晋王多半懒得拆穿她,那么自欺欺人一把还是没问?题的。
这小贼蹑手蹑脚的进了内间,宋谏之躺在床榻外侧,阖着眼养神。
她小心翼翼的脱了鞋子,脱了外袍,顺着床尾一点点的往里蹭,生怕惊动他,杂耍行当?的顶碗大?约也就这么小心了。
她毛毛虫似的,好?容易挪到内侧,却?连眼睛都?不敢睁,两手麻利的抖开被?子,往身上一盖,再往后?头一躺,全?程闭着眼,动作行云流水。
全?然不知宋谏之正掀着眼打量她这个怂包。
撄宁本来?就困,哪怕舌尖还在隐隐发?麻,也架不住周公想邀,忧心忡忡的入睡了。
这份忧心忡忡倒不是为别的,而?是怕宋谏之明日心情还不好?,连她出去吃驴打滚的机会都?剥夺掉。
窗边烛火晃了晃,在床幔上映出圈模糊的光影。
宋谏之睡眠浅,平素也未曾与人共眠过。撄宁中蛊的这些时日,缠着闹着要和他一起睡,这么阴差阳错的共眠了十来?天,倒也习惯了身边有个黏人精。
清醒的撄宁睡觉老实多了,整个人严严密密的包在被?子里,手端正的搁在肚子上。
只是睡熟之后?,那圆脑袋一点一点滑过来?,落在了他臂膀边,是身体下意识的寻找热源。
撄宁懒到连簪子都?没拆,那只玉雕的辛夷花,就扎在宋谏之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