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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玉怀姝—— by嘉衣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06-13

“殿下,情?形有变,州衙外面?聚集了上百难民。”
宋谏之的眸色瞬间冷了下来。

事情发?展与他们的预料不太一样。
宋谏之原以为盐政司的人会夜袭州衙, 虽是铤而走险,成了却能一劳永逸。
没成想他们会利用难民来做事。
宋谏之微微拧眉,开口时是毋庸置疑的语气:“不是盐场的人。”
若是盐场的难民被驱赶回泸溪, 盯梢的影卫早就来汇报了。
院外的喧哗声已经隐隐传了进来, 十一低声道:“殿下, 卑职看着像是泸溪本地的人, 只是不清楚是否混进了滥竽充数的。”
宋谏之起身便要出门?, 衣角却被身后的人拉住了。
说来也怪, 撄宁往常是天塌了也难醒的主儿, 今日?却罕见的被二人交谈的动静吵醒了。
她一手拽着宋谏之的衣角, 一手揉了揉尚未完全睁开的眼睛,嘟囔道:“外面怎么了?”
难民的争吵喧哗声越来越大, 宋谏之脸色也难看得紧。
“外头聚集了不少难民。”
晋王殿下少有这般被人算计时候, 连语气里?都透着寒意。
撄宁本来被人圈在怀里?睡得正安稳, 宋谏之一起身带走了不少热气儿,再加上外头叽叽喳喳的动静越来越大, 便勉强的睁开了眼,还不大精神呢,听到这话, 却鲤鱼打挺一样坐了起来。
“难民?是建昌盐场的难民吗?”
“不是, 盐政司搜罗来的人。”宋谏之去?案边提起了剑, 回头看向榻上神色懵懂的少女, 难得多解释了一句:“盐场那边有人盯着,你在屋里?老实待着。”
二人视线相接, 撄宁没?忽略他眸中浮现的冰冷杀意。
“等等我, 我跟你一起去?,”撄宁一骨碌滚下床, 蹬了鞋子就开始套外衫,嘴上还不忘跟宋谏之说话:“如果不是盐场的人,那应该还是前两年来泸州的难民,只算泸溪就得有数千人。他们没?有本地户籍,朝廷也一直没?有下令安置,正经行?当做不了,年轻的力壮被衙门?招去?做些修筑堤坝的营生,剩下的老幼妇孺就只能做黑工勉强混口饭吃,或者乞讨度日?,他们要闹事可不好?办。”
撄宁对?泸溪本地的情形再了解不过。中州两年间接连大旱,田地里?别说庄稼了,就是野草都长不活几颗,当地十几万难民四散奔逃,朝廷下拨到各州的赈灾粮,经过层层盘剥,到难民手里?就剩了点皮毛。
“你怕我杀了他们?”宋谏之侧头看了眼撄宁,瞧出她神色紧张,眸色忽的沉了下来。
“当然啊,你一副要去?清除障碍的样子。”撄宁嘴比脑袋转得快,听到这话,她系衣带的动作顿了下,有点懵的抬头看着眼前人。
说完,她就见晋王殿下将脸又转了回去?,他背靠着木门?怀中抱着剑,分明没?有什么讥讽她“豆腐心肠”的难听话,神情却一下子冷了下来,半边脸隐在夜色中,辩不分明。
撄宁说不出来,却直觉他这份冷和方才讲到难民的冷漠不一样。
他眼里?没?了平时的讥讽和戏弄,却也没?了热气儿,凭空的叫人生出距离感?,像两人初见时一样,满眼的冷漠,连她的身影都容不下。
撄宁手上的动作慢了些,她借着梳发?的机会低下头,有些犹豫要不要将这个?话茬略过去?。
偏偏眼前是个?再小心眼不过的家伙,哪怕她这次轻轻揭过去?,等事情结束肯定也没?有好?果子吃。
屋里?一时间静的出奇。
撄宁磨蹭了一会儿,可她的头发?再梳也梳不出花来,再加上外面情形不明也拖不得,她只能抬起头,眼神巴巴的看向宋谏之,小声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
宋谏之没?有接话,连眼刀子都懒得飞她一个?。
撄宁只恨自己嘴笨心虚,她越说声音越小:“我知道你不会滥杀无辜。”
话音刚落,不知从哪来的石块被掷到了院中,“咚”一声响,随即是更?大的喧哗声。落石声也渐渐多了起来,有块石子甚至突破了窗纸,咕噜咕噜滚到撄宁脚边。
宋谏之这时才冷冷的吐出两个?字:“我会。”
“什么?”撄宁没?反应过来,呆呆地问了一句。
他看向撄宁,下巴倨傲的抬起,愈发?显出凌厉的侧脸线条,眼中是翻涌着的杀意:“死在我刀剑下的人不说成万,也有上千,你怎么知道其?中有没?有‘无辜’?”
撄宁衣裳穿好?了,发?髻也扎好?了,手头实在找不出什么能忙的,最怕尴尬的时候没?有事情做。
她有些认命的叹了口气,嘴里?费劲的挤出一句:“我知道,你一开始不是还想杀了我吗?”
提到初识,屋里?的气氛一下子微妙起来。
撄宁却没?意识到,她满心想着怎么把自己话里?的窟窿补上,只管低着头说话:“但我还是活得好?好?的呀。”
她一根指头缠着衣角绕了又绕:“我又没?有观音大士的菩萨心肠,若让我在自己活命和救旁人之间挑一个?,那我肯定是选自己的。以前我不清楚,反正来泸州的这一路上,我不觉得你有枉杀的人。”
“那你今天就能见到了。”宋谏之唇角漾起一丝冷笑,毫不给面子的回应道。
撄宁噎了一下,正色道:“太子的人把难民搜罗过来,就是想激你动手,你真要动手不就中了他们圈套啦?”
“他们激我,我就不敢吗?”宋谏之眼中是藏不住的狂妄:“我便是动手了又如何?”
“但是泸溪的难民又几千人,州衙外面的只是一部分,他们闹得沸反盈天我们该怎么办?”撄宁走到他身边,却不敢离得太近,生怕这人把她脸掐露馅,而是隔了一小段距离,解释道:“难民也不尽是良善之人,为什么只来了这么一点儿人?是太子的人搜集不来吗?我觉得不是。”
她自己问完就抛出了结论?:“我猜外面除了老弱就是妇人,剩下的人在暗中等着,等他们枉送了性命,再站出来为他们讨一个?公道,好?坐收渔翁之利。”
撄宁自小混迹在市井街头,各式各样的人都见过,旁人心思也能摸得透。
当然,除了面前这位喜怒无常的晋王殿下,她活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难伺候的人。
当年,中州的一部分难民逃来泸溪。
徐知府虽然不是绝对?的清廉,也算守本分,换而言之就是胆子小。朝廷的赈灾粮一下来就在城南开了粥棚,奈何赈灾粮有限,衙门?填补了三成,也不过只够供月余。
姜家也支了小粥棚,撄宁和姜淮淳日?日?都去?施粥,阿耶还在粥棚旁开了义诊,可再阔的人家也有短粮的时候。
告知明日?不再施粥的那天,整条街的难民都闹开了,哭号的、求救的、辱骂的,更?有甚者要上前动手,若没?有阿兄拼死相护,撄宁就要被见乱闹事的拉到难民堆中。
正因如此,她才能将外头人的想法?猜个?七七八八。
“难民现在知道你在州衙,被唆使着来找你、找朝廷要个?公道,你要是动手,只怕弹劾你的折子都要把父皇的御书房淹了。”
宋谏之神色幽幽的盯着她,没?有接话,撄宁有些摸不着头脑。
她觉得自己说的够明白了,这人怎么还是副冷冰冰的模样。
她想了想,只能继续顺毛哄。
于是昧着良心大赞晋王殿下的英勇:“我知道你天不怕地不怕,但是麻烦我们能躲开就躲开不是?要是你回京被圈禁起来,可吃不到招福徕的菜了。”
“饿死鬼托生。”宋谏之的神色这才将将化冻,不再是那副满身长刺的凌厉模样。
他抬手狠狠拧了一把撄宁的脸,讥讽道:“本王差那口吃的?”
“我差,我差,”撄宁被拧得龇牙咧嘴直跳脚,干脆一下抱住他胳膊埋下头试图躲开:“我是饿死鬼托生好?了吧,你被圈禁的话我肯定也跑不了,我们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外头间有传来的落石声,撄宁十分识相的钻进了宋谏之胳膊底下,而后悄悄瞄了他一眼:“我们出去?吧?”
苍天有眼,她撄小宁这颗聪明的脑袋可不能被砸到。
宋谏之看她的表情便知道她在寻思什么,刚要开口刺她一下,手上的剑便被人握住颠了颠。
“剑还是要拿着的,保命要紧,到时候我负责跑,你负责断后。”
撄宁半点不脸红的划分好?了任务。
想了想,她也觉得不对?劲,有些心虚的补了一句:“我拉着你一块跑也行?,泸溪的路我特?别熟,闭着眼都能走。”
宋谏之把原本要刻薄她的话暗暗吞回肚子里?,低头对?上她澄澈的双眼,突然莫名?其?妙的低笑出声。
撄宁心中的小人也悄悄松了口气,总算把这活阎王哄的正常了些。
大约是真的老天有眼,去?州衙门?口的这几步,俩人并没?有被石头砸到。
有颗不长眼的石块越过院墙,正冲撄宁的面门?而来,宋谏之眼疾手快的持剑格挡开了。
他们二人刚到门?口,徐知府和姜淮淳也领着衙门?的人从人群中挤了进来。
“朝廷就是这般草菅人命的吗?”
“两三年了,赈灾说了多久?有人管过我们的死活吗?”
“朝廷的人来泸州都是悄悄地来,看样子是不准备给我们一个?公道了。”
“今天必须给个?说话!”
“对?,给个?说法?!”
徐知府先是给晋王行?了个?礼,随后面向人群,抹了把汗高声道:“大家伙儿稍安勿躁……”
可惜,他的声音被淹没?在了难民讨要说法?的呼号中。
他们一行?人也是接到了信儿匆匆赶来,是以只带了三五个?差役,根本拦不住人。
眼见着主事的人都出来了,难民一边推搡着一边往前挤,想要上前拉扯众人。
姜淮淳心中一紧,想起了之前施粥发?生的乱子,下意识看向自家小妹,却见撄宁已经被人牢牢挡在了身后,只露出一双乌溜溜的圆眼睛,安抚似的看向他。
姜淮淳暗暗松了一口气。
撄宁看向此处的目光却一下变了,眉毛也紧紧拧了起来。

叫嚷声、吵闹声如魔音贯耳。
徐知府臃肿的身躯在人群中简直挪动不开, 他唯恐引发众怒,干脆壮着胆子凑到晋王身边,低声?道:“殿下, 您不若先避避风头, 卑职已经遣差役快马去调请厢兵了, 用不上半个时辰就能到。”
混乱中, 有几双骨瘦嶙峋的手已经伸到了州衙众人面前。宋谏之?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脸色难看得非同小可, 他太阳穴的青筋跳了一下, 还未待发怒, 袖子便被人拉住了。
没人注意到,被他挡在身后的撄宁脸色也一样难看。
她扯着宋谏之?的衣袖, 脸色是少见的严肃, 语气也急切起来:“别动手, 我们先回院子里,他们耍诈。”
宋谏之?偏头睨她一眼, 虽不知道撄宁说的‘耍诈’是何意,却也瞧出她脸色不对,颔首示意几人退到屋里。
他转身把撄宁护在身前, 袍角却被几只手一齐拽住了。
两旁的差役自顾不暇难以?脱身, 撄宁的脸对着门外, 正好看到了一幕。
“松开!”她高声?喝道:“再不松开就?别怪我手黑了!”
她抽出宋谏之?腰侧的剑, 抖着手,剑尖颤颤巍巍的对上了难民。
但这?几人好不容易抓住了晋王衣角, 显然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面上带着孤注一掷的狠意。
撄宁无法,一手拽着宋谏之?前襟, 不让他回头,一手持着剑试图将他衣角斩断,奈何角度死活对不上。
“别回头!”她咬了咬牙,持剑胡乱的向难民手上砍去。
有人惨叫着松开了手。
宋谏之?的剑早就?开过了刃,锋利无比削铁如泥,撄宁觉得自己分明没用多少力气,几人的手臂已是皮开肉绽,迎面溅来一道血光。
哪怕她匆匆的合了眼,眼皮上还是传来了一阵温热。
撄宁眼皮颤了颤,剑“哐啷”一声?脱了手。
宋谏之?察觉身后一轻,他没犹豫,就?手挟起撄宁,三步并作?两步退回院中。
差役们终于关上了院门,短暂的挡开外头的咒骂声?,几人一起顶着门防止被人群冲开,所幸,那群难民还没有胆子破州衙的门。
宋谏之?松开怀中的人,却见她紧紧闭着眼,手抖的跟鸡爪子一样?,颤颤巍巍抹了把面上血珠。
见晋王殿下脸色冷的要结冰,徐知府本欲开口先告个罪,却被他这?神情吓得不敢再吭声?。
只见他垂下头,眼底寒意稍退了些?,抬手要去捏自家王妃的下巴,却被晋王妃一偏头躲开了。
什么郎有情妾无意的场面。徐知府赶紧埋下头不敢多看,奈何他能闭上眼,却闭不上耳朵。
“怕成?这?样?,还要动手?”
宋谏之?语气还冷着,却莫名让旁人察觉出了亲昵。
明笙也紧跟着凑了上来,拿着帕子要给自家姑娘擦脸。
撄宁却闷头倒退了几步,拉开了与院中其他人的距离。
“不是……”她声?音里掺着微不可察的哭腔:“外面不少难民染了疫病,身上都是红色的斑疹。”
晨光熹微中,她抬起了头,薄薄的眼皮上还残存一抹红痕,努力睁大?的圆眼睛里有点潮意,说的话?却格外明白。
“你们都离我远点吧,我身上溅了他们的血……你们离我太近,会?被传染的。”
话?音刚落,她就?紧紧抿住嘴,嘴角往下拉了个难看的弧度,眼角也迅速红了起来。她强撑着没有哭,只是慌乱的瞥向宋谏之?时,才下意识抽了抽鼻子,眼底泄出一点无助。
“先别慌,”姜淮淳脸色一下子白了下来,嘴上却说着安慰的话?。他接过明笙手里的帕子,赶忙去厨房浸过水递给自家妹妹:“不一定会?传染,我去请大?夫,这?边后墙有多高?”
明笙闻言也醒过神来,赶忙领着他去后院矮墙处,州衙没有后门,现下又出不得门,要请大?夫只能翻墙去。
转身前,姜淮淳看了眼站在原地无动于衷的晋王,暗暗叹了口气。
他原还以?为?晋王对自家妹妹有几分情意,现下看来不过尔尔,但也不难怪,天?潢贵胄万金之?躯,怎能来担风险?只是他作?为?兄长,难免为?撄宁抱屈。
若是撄宁真出了事……他不敢再想,摇头将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想法甩走,脚步匆匆的赶往后院。
院中剩下的几人大?约也是害怕,各自散开忙了起来,只剩下宋谏之?和十一在旁。
撄宁还在胡乱抹着脸,白瓷般的面皮被她搓成?了淡粉色,她害怕的时候话?就?格外多:“我会?发高热,然后长斑疹,吃什么吐什么…今年的樱桃刚开始熟,我还没来得及尝尝……”
十几年前,泸溪也闹过疫病,她那时虽不记事,也记得阿耶从医观回来时发出的沉重叹息。
终于,她没忍住说出了自己最深的忧虑:“我会?不会?死啊……?”
宋谏之?没有回应。
他恣意畅快的活了十九年,从来没尝过情绪被旁人牵绊的滋味。
世上的一切对他来说都太容易了,为?人行事的准则只凭两个字,他想。
想作?孽便作?孽,想杀人便杀人,从没遇到过他不敢、不能做的事。
可他偏偏碰上了眼前的人。
没有丝毫骨气可言,一点小聪明也只是勉强够看的水平,却像颗煮不烂炒不熟的豆子,叫人捏不住。她甚至不需要多说什么,只需要这?么可怜巴巴的看着他,那眼神就?能变成?刺,一寸寸扎进他心口去。
宋谏之?难得生出了点荒唐的感觉,一时没了反应,只是眼神定定地锁住面前的人。
像是要看透她这?幅人皮下藏了什么会?偷食人心的精怪。
没有人哄,撄宁梗着脖子吞咽一下,将满肚子苦水重新揣回去,不敢再抱怨了。
她忍了又忍,张张嘴还想再嘱咐两句:“我自己回屋了,等大?夫到了你们别跟着进来……”
说着,撄宁眼睛又开始发涩,只能努力眨巴着眼睛,好不让自己哭出来。
下一瞬,她的脸便贴上了一片温热。
宋谏之?的手格外漂亮,指节分明,顾皙白直,不像握剑、倒像是握笔的手。
而现在,那只手就?贴在她的脸上。
撄宁呆了呆,忙不迭的往后躲,她自己倒霉就?算了,再连累其他人算什么事儿?
可她那点力气实在不够看,宋谏之?左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看上去毫不费力,她却动弹不了一点。
“你离我远点……”
宋谏之?抬手,指腹蹭掉她眼角的一点湿意。
“哭什么?”他这?句问话?轻的像一声?叹息,接下来的半句却笃定无比,陈述事实一般:“阎王要收你,我也能给你辟出条生路来。”
一句'你胡说'在撄宁肚子里转了两圈,到底没有说出口。她抽了抽鼻子,放任自己短暂的将安心依托在他身上。
十一知道自家王爷想做什么,向来是旁人拦不住的,此时便没有说些?安危为?重的废话?,反而极有眼力劲儿的退下了。
撄宁还有些?呆,目光直直的,一副耳朵眼儿都冒着傻气的模样?。
“你还是离我远点……”
她话?未说完,便被人一把抱起。
双脚悬空的那一刻,她紧紧搂住了宋谏之?的脖子,整个人好像陷在了云里,产生了点令人眩晕的不实感,眼前失了焦点。
四舍五入,她也算是因为?帮宋谏之?才遭殃的,如今不嫌弃自己,她心里虽然有那么点感激。
撄宁暗暗掐了下软软的指头肚,但也只有一点点。
她努力忽略心底的异样?,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心跳的声?音未免太大?了,砰砰的,直往耳朵里钻。声?音大?到她甚至想捂住自己的耳朵,又害怕一松手要摔下去。
浑身都不得劲,偏偏又说不明白。
宋谏之?在塌边将人放下,撄宁一骨碌滚进了被窝里,两只胳膊投降似的举在耳边,紧压着被子将自己挡得严严实实。
她欲盖弥彰的高声?道:“我没睡够,要再睡一会?儿,你别吵我。”
人心慌的时候脑袋也缺根筋,她上面挡的虽严实,但在腰侧露了个明晃晃的大?缝。
宋谏之?毫不费力的伸手进去,捏住了她的脸。
“老实待着,别作?怪,我先去将事解决了,午时前就?回来。”
撄宁没有说话?,只狠狠点了点头。
宋谏之?松手站起身。
盐政司的事迟早要解决,影卫应该已经拿下了南城楼子。
想到这?儿,宋谏之?眼底闪过一线冷漠的残忍,既然敢在他面前动手,还伤了他的人,那他们就?只能走死路了。
他推门前偏头看了一眼,正对上撄宁悄悄露出来的眼睛,他难得体会?到了别扭的感觉,不动声?色叮嘱道:“别胡思乱想。”
撄宁锯嘴葫芦似的,不肯说一个字,又胡乱的点了点头。
眼看着宋谏之?人走了,她才踢开被子,四仰八叉的平摊在榻上。
片刻后,她试探着伸出两只手,狠狠拍上了自己的脸,用力到脸颊都留了指纹。
可哪怕这?样?,她的心跳声?还是愈来愈剧烈,马上就?要呼吸不了似的。
撄宁一个跟斗翻了起来,咚地跳到地面。
傻乎乎的在屋里蹦起了高,说不清楚在跟谁较劲,直到跳得她气喘吁吁双腿发麻,才一仰头跌回榻上。
这?下好了。
她做贼一般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心口。
心跳这?么剧烈,肯定是累的。

第84章 八十四
院外的难民不知被允了什么好处, 是奔着将事情闹到不能?收场来的,大有点不死不休的意思。
乌压压的人影淹没在薄薄晨雾中,平添了两分惊悚, 早起的路人经过此处也不敢停留, 忙不迭的绕路走。
眼见着州衙大门关?上, 院中没有了动静, 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了一句呐喊:“这是要我们死啊!朝廷无为!晋王无德!”
有人拱火, 众人气焰更盛, 齐刷刷的呼号起来。
“朝廷无为, 晋王无德!”
离州衙门口?极近的一人好似刚被唤醒, 他脸色青白如死灰,仍强撑着举起胳膊, 将自己血淋淋的手暴露在众人面前:“我烂命一条, 今天就算死, 也要求个公道!”
说?完,他狠狠咬了咬牙, 身子一矮,竟是要以头抢地撞死在州衙门上。
恰在此时,州衙大门“吱呀”一声从?内打开?了。
那?人险些扑了个踉跄, 他本就不想求死, 若是想死何必苟活至今?可那?道呼喊是递过来的信号, 他不得不做出抉择。
眼下见大门开?了, 他面上刚闪过一丝喜色,嘴角还未来得及牵起, 便觉出身前一重, 往前歪栽的身子好像被人接住一般停下了,而?后膝盖软得委顿在地。
他后知后觉的垂下头, 只见自己肩胛处不知何时被利刃洞穿了,几乎要没到剑柄的深度。
宋谏之出剑时并未伤及此人的心脏,他神色凛然,眼神是晨雾也挡不住的锐利。
那?男子心中一骇,忽又?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重又?挤出个难看的笑。他欲顺势躺到地上,可晋王全然没有将剑收回的意思,反而?手腕微偏,令他被疼痛驱使着站起身,一步一步,被迫踉跄着往人群中退去。
血珠连成了线,顺着剑尖滴在地上,是深到发黑的红色。
负责开?门的差役想起了晋王妃的话,不约而?同的偏过了头,唯恐被传染。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太突然,人群中的喧哗声稀稀落落的消了下去。
宋谏之将来人逼到石阶旁。
眼看再往退就要摔下去,那?人咬紧了牙关?,将险些吐露的求饶吞回腹中,他的五官因疼痛而?狰狞,看向宋谏之的眼神里有藏不住的恐惧,像是见到了什么非人的邪祟。
他恶狠狠道:“我不怕!”
开?口?时的震颤带动了肩胛,皮肉骨髓里翻江倒海的疼,他忍得眼睛通红,却强忍着继续道:“我不怕死,我今天就想要个公道!”
宋谏之眸色发沉,他瞳仁本就是极深极亮的黑,被雪白剑光的映衬着,竟隐隐显出几分妖异。
他微眯起眼打量着眼前的人,唇角轻轻一勾,且品不出笑意:“你当然不怕死,你今日就是来送死的。”
宋谏之面无表情的将剑抽了出来,他动作?极慢,像是在欣赏此人痛苦的神情。
一场刻意拉长?的折磨。
人群中最?后一点不忿也平息了下来,只留下沉重的喘息声。
“他们许了你什么好处?粮食?银钱?还是等你死后,照顾你的父母妻小?”宋谏之露出了一个轻蔑的笑,抬眼扫向众人:“还有你们呢?”
“愚不可及,”他神色冷淡的下了判词:“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的人,做出的担保你们也信?”
肩胛处的剑分明已经拔了出来,男人却没觉出解脱,反而?像失足跌入水中,刺骨的寒意顺着脊柱一寸寸攀上来,连带着喘气都艰难。
疾风卷着雾气匆匆走过,门前乌泱泱上百人,却只余下宋谏之的蟒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差役带着行列整齐的厢兵匆匆赶来。
众人又?慌又?怕,还来不及逃窜便被厢兵铁桶一般围在了原地。
那?男人彻底脱力摔在地上,一身脏到分不清本色的衣裳,更添褐红斑驳的血迹。
片刻后,他低低笑了起来,边笑边止不住地咳血:“那?我该怎么办?你说?啊!我该怎么办……朝廷有一天想起过我们这些人的死活吗?你们连假的承诺都不肯给……”
他恶狠狠的抬头,瞪着那?道居高?临下的身影:“不过也算公平,我染了瘟疫,方才?那?位小娘子沾上我的血,也逃不了……我这条贱命,也能?换‘贵人’一条命,值!”
人群中传来杂乱的求饶声、啜泣声,宋谏之不为所动,只在男人说?完后,投去居高?临下的一瞥。
“你最?好祈祷她无事。”宋谏之声音并不大,却暗含着威压:“她只要掉了一根头发,本王会将你家中人尽数提拿,当着你的面,把他们的肉一片片剐下来。”
原本,尚有不死心想要上前挑衅,却被这话牢牢钉在了原地。
“查明哪些人患了瘟疫,与其他人隔开?,若有发病的再单独处理。至于他,押到衙门,别让他死了。”
宋谏之冷冰冰抛下两句交代,便转身离开?了。
人群自觉地避让开?,为他让出条路,生怕惹了这尊阎王。
肯来州衙闹事的人,十有八九是为了家人谋条生路,没人真心愿意来送死。
待他走后,厢兵依次查过了疫病情况,人群中求饶声不断,不愿与家人分开?的比比皆是,开?口?就是‘死也要死在一起’。
但厢兵是州郡守军,只服从?军令,晋王手握一半虎符是军中皆知的事情,不然衙门怎么能?轻易调动官兵?
负责巡看的人铁面无私,有人求饶便横起手中长?枪,一番折腾下来,后面的人都老实了。
难民?被分批押往城南的临时住所。
至于那?个男人,几位差役你推我我推你,磨磨蹭蹭的,没人敢主动上前,最?后还是隔得老远用棍棒押着人去了衙门。
人群将将散去,姜淮淳就带着大夫回来了。
他们一路毫无阻碍的进了正堂,姜淮淳抬手去敲卧房的门。
“小妹,开?门,我带大夫回来了。”
撄宁正坐在塌边发呆,西子捧心一般在左胸口?捏了又?捏,想让胸腔那?颗脏器变安分些。
她早早就把门栓挂上了,听到隐隐传来的呼声,拖着两根累到像面条一样软的腿来到门口?,隔着木门喊道:“我先不开?门了,这瘟疫离得近也会传染,大夫在哪儿?我跟他说?。”
来的大夫就是撄宁刚来泸州时,给她看诊的那?位。
他听到屋里人的话,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遂上前,凑近门板回应道:“老朽在这,王妃现下可觉出有何不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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