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书网.Top

长命万岁—— by舟不归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06-13

要是平时,她定会在心里编排,可此刻却说不出的松口气:“害得女君至今都还未梳妆。”
“没什么要紧的,家中的事情更要紧。”谢宝因闻声微笑,“今日也不必为我梳妆了。”
李秀听出女子说话没什么力气,面色有虞,狐疑了会儿:“女君的病不是痊愈了吗?怎么今日面色瞧着还如此不好?”
“许是昨夜又受了些凉。”谢宝因轻咳两声,抬手顺了顺胸口,笑起来也是勉勉强强没精神头的样子,“人只要开始病起来,哪能这么轻易就好呢,病根已是留在身子里,稍微一点风就能倒下。”
说罢一声叹息,将手中的翠玉簪钗递给坐床旁的仆妇:“这些日子我仔细想了想夫人的话,是我对不起嫂妇对我们姑、妇的心,如今我病了还得仰仗嫂妇帮我。”
李秀假意推迟了几回,见女子执意要给,才接过掩在袖中,一副未放在心上的模样陪笑道:“女君说的是哪里话,我和姑氏受林氏的恩,姑氏常与我说,侍奉林氏的家主夫人就要如同自己家,一家人总有个磕磕碰碰,哪有什么对得起与对不起。”
“那我便也不客气了。”谢宝因得到对方的话,像是心中的郁结终于散去,语气也稍轻快起来,“昨夜三娘那边的侍女来说,三娘经过几日施针已醒,只是现下我病了,还得麻烦嫂妇替我去瞧瞧。”
李秀点头,当即就应下来。
最近这女君每日都在那边屋舍陪着昏迷不醒的林妙意。
【??作者有话说】
美言可以市尊,美行可以加人:出自《道德经》第六十二章
【译文:嘉美的言行可以博人尊敬,良好的行为可以见重于人】
开头那个案子在第十章出现过

◎女君有支陛下赏赐的簪钗丢了◎
李秀走出微明院后,脚下慢移,低头从袖中拿出那支簪钗来看,水滴似的绿翠被掐丝祥云纹样的金色所裹,做工极巧,顶端前嵌入金色小环,坠下的流苏末尾挂有金蟾蜍,若不喜亦可拆卸。
这只小金蟾蜍原先只是因脚步而轻微动动,下瞬即蓦地剧烈晃动,她握簪的手也被从胸前移位至旁侧,连带着整个身子都稍往后退了几步。
视线挪过去,一个侍女已经先跪在地上。
“我低头没瞧路,难道你也没瞧?怎么直往我身上撞?要是把女君赏的东西给撞碎了,你这辈子都别想出府去了。”李秀肚里还压着昨夜的火,直接将这火给撞了出来,上前伸手就是使劲一拧,牙也咬着,面目微狰狞,还使劲啐了口,“真是个下贱的东西!”
小侍女垂着脑袋,没多少肉的胳膊被人拧的生疼,像是要被拧下来,指甲也多少嵌入了肉里,可她半声也不敢吭,只是紧抿着唇齿,身子抖着,脸朝下的地上被泪滴打湿。
她去年来时,便有好心的侍女说过眼前这个仆妇要比对正经娘子还要小心侍奉,尤其是经过那件事后,连府里的女君都奈她不能如何。
李秀把心里的火发完,身心都畅快许多,冷嗤一声,迈步径直走过,也不顾脚下是否踩到什么。
她随手将簪钗插入发髻,玉料金料倒算是好的,但也不稀奇,不过是工艺新奇些。
走远没多久,便被人扯进了一道门里,李秀瞧清楚是谁后,扭头就往地上吐了口痰:“你今日又不当差,不去找你那个心肝宝贝,来拉扯我做什么?”
要真做出什么休妻、杀妻之事,胡兴是不敢的,何况他们都已商量好,如今只管一个劲的赔笑:“不是说好了,她若生下儿子,抱回来给你养,你还有什么好生气的。”
李秀也不再说什么,自从几载前伤到根就怀不上了,昨夜胡兴又铁了心的不再管她,任她要死要活,摆明是不肯收手,她也就想明白了,拴着不如把链子放长,只要拉一拉链子还能回家就成,不踏进阎王殿就能白得个儿子。
察觉男人伸手要来摸自己发髻上的东西,她直接怒瞪过去:“这是女君赏下来的东西,你倒是也敢拿去送?”
“她可不要你这些东西。”胡兴收回手,心思被戳破后,满脸不屑,“你这又是要往哪里去?”
“三娘子那里。”李秀斜着白了几眼,,“那边来侍女说是三娘子醒了,恰好女君病了,拜托我去帮忙看看。”
胡兴站在原地,看着李秀离开的背影,有了新的打算。
微明院的屋舍西壁,摆有铜刻滴漏,水顺着几个铜壶由高往低流下,嘀嗒几声后,箭标指向酉时。
天也早被黑色所席卷,没有分毫亮色。
谢宝因整日都卧病在坐床上,不让人进来打扰。
在外面侍女瞧了眼漆黑的屋舍,又想到女子还病着,若是半点亮光都没有,一旦出事就难逃她们家主的责怪了,于是赶紧端着鱼油灯由长廊过去。
站在外面轻声询问:“女君,可要燃烛火吗?”
谢宝因摩挲着手中的帛书,因夜不能视物,眸中亦没有半点色彩:“玉藻在哪里?”
侍女想及上次,小心翼翼的回答:“玉娘在给女君煎药。”
谢宝因了然:“去把她叫来。”
玉藻急匆匆赶来时,屋舍烛火已尽数点好,仆妇侍女在外面跪满了一地,走去内室,则是那几个能在跟前侍奉的跪在女子脚边。
女君一身粉色折枝牡丹交领上襦,下着金色破裙,坐在坐床上,圆目不瞪而怒,髻上簪着衔珠金钗,周围簪点翠蝶,连成串的明珠绕于盘髻。
她虽不知为何,但也赶紧找了个地方跪下。
见人到齐,谢宝因轻笑了声,自丹唇所出的珠语皆是冷的:“陛下赐我的妆奁中有一支簪钗,这几日你们都应该瞧见了,我日日都簪在髻上,今晨起因犯病未曾梳妆,故也未曾清算过那些东西,可刚刚我去瞧,却发现那支簪钗不见了,旁的也就算了,不过是支钗子,你们日日侍奉我也是辛苦,偷拿便偷拿,也当是我赏给你们的。”
屋内鸦雀无声,俯首帖耳的听训话。
“可这支,是陛下所赐,是五公主曾簪过的。”谢宝因放下手中的莲花盏,扫视地上跪伏的众人,“若出现在个仆妇的身上,藐视皇室、不尊陛下与公主的罪名,我如何能担得起?既然你们嘴硬不愿认,那也别怪我使些手段。”
言罢,便喊了两人名字:“玉藻、李阿婆,去将她们的居室全都搜一遍。”
两人先后抬头,应了声“是”,紧接着便从地上爬起来,弓着腰垂头退去。
三刻之后,玉藻和李老媪回来,均摇头说未找到。
谢宝因唇畔浮起一抹笑,侧身拿起金挑拨了下将灭的烛火,这火既已燃起来了,又怎能让它轻易就熄灭?
女子的一个抬眼间,李老媪眼珠子只转了一下,便立即明白过来,女君的心不在这处屋舍,而是在其余地方,只是簪钗毕竟是在自己屋舍丢的,若是不先训斥、把这里的人先搜完,又哪里有理由去别人的屋舍。
“女君,今日日出李秀好像也来过内室,虽说她未必就会偷昧...”李老媪领悟过后,开始递话,“但女君病着,庭院里的这些仆妇侍女都生怕女君叫人,她们今日更是未曾出去过,就是偷了也没机会去当卖,定是还在这里,可都搜过了...那簪钗既如此重要,与其到时候林氏被连累,还不如先宁杀勿错。”
谢宝因脑袋向下微动,瞧着愈拨愈燃的烛火,扔下金挑,发出细微的碰撞声:“除了李嫂妇那里,其他屋舍奴仆的屋子都要搜,进出的每处地方也要仔细看查,免不得她们私下相通或与外男私通,干些偷当主家东西的事情。”
末了,又笑着添上句:“夫人那里就不必去了,何必去惊着她老人家。”
吩咐下去后,玉藻领人去搜各处的仆妇,李老媪则领人去查看各处十几道通往外面的门。
一大群人,各提着八盏灯,自微明院往其余各处去,脚步声便已经是十分嘈杂,轰轰烈烈像是除夕日的爆竹声,林氏主人奴仆共有百来人,自是有人躲不过被这些爆竹轰着的命。
玉藻出微明院后,往东行,先是一些仆妇老媪的住处、再是六娘林却意、三娘林妙意、周侧庶、王侧庶的屋舍过去,而后再过去,则是二郎林卫铆、四郎林卫罹、五郎林卫隺的屋舍。
一路搜查过来,玉藻也终于领悟出一些来,最后出旁门,小行一段路后,进入林氏的偏邸,这里以前曾是林太公用来逼自己勤学的住处,只是后来被郗氏赏作吴老媪全家的居住。
跨进只容一人通过的门,走过狭长的甬道,便是屋舍,绕过几处地方,只见堂内摆着张长方食案,李秀正垂首跪坐在吴老媪身边,侍奉着夹菜。
姑、妇两人都戒备着。
玉藻想起出来时,女子嘱咐的不管使用怎样的手段都好,必须要将李秀带去,开口时,语气也带了几分不客气:“女君有支陛下赏赐的簪钗丢了,听说李娘子今日曾去过女君那里,故让我来瞧瞧。”
李秀拧眉不满,她又不是那不要命的人,怎会去拿天子所赐的东西,正要怒骂就记起日出那会,女君是有将一支簪钗赏给自己,原来是她一只脚迈进别人专门设的绳套里,她扭头对自己姑氏轻轻摇头。
随后,任由玉藻等人去搜查。
在这档口,姑妇两人也已经把对策给商量好,因此当有人搜到那支翠玉镶金的簪钗时,李秀什么话也不说,跟着她们走了。
吴老媪也立马收拾好自己,往郗氏的屋舍去。
李老媪这边则是出微明院后,往北行,看查两处边门、三处旁门,再是最大的二门以及剩下的其余角门,每至一处便要询问守门奴仆各项事情,直至奴仆答无可答才去往下一处。
若稍有半点迟疑的,必是会被拷问一番。
这处世邸是当年丹阳房大宗跟随霸主南渡建邺时所建造的,那时林氏拥立新帝而建功立业,风头无两,邸自然也就建的极大,便是围着内院墙这么走一圈,也要个把时辰才能下来。
酉末戌初,行到东南隅的一处边门时,走在前头的李老媪忽然停下脚步,让身侧侍女全部噤声,夺过一盏行灯往墙根走去,并派遣人去将就近的守门奴仆喊来。
建邺城的钟声终于敲响。
玉藻先回到微明院。
李秀随后慢悠悠的迈步进来,似乎并不为什么而担忧,眉目疏松。
谢宝因立于廊下,将一切收入眼底。
李老媪也急急切切的进来,几步上台阶,想要附在女子耳边说些什么话,谢宝因斜睨眼,笑着摆手,示意她直接说。
“女君,抓到了个...”
话音还未全落下,又有侍女上前来。
“女君,三娘子来了。”

◎女君出身高门世家竟使手段陷害日日侍奉的奴仆◎
林妙意进屋便径直屈膝跪在上好木头铺成的木板地上,双手紧紧攥着间色裙,手指泛白,人也依旧还是垂着脑袋,半刻过去,声音细如蚊的咬唇道:“长嫂...我求你...求你饶过他们。”
她与这个长嫂才只见过一面,虽病中长嫂来探望过自己几次,但那时她正在昏迷,今夜来这一趟,心中也并没有底气能让长嫂就听自己的。
静谧的屋内,只有蜡油与灯绒燃烧的声音在嗞啦作响。
谢宝因跪坐在一旁置有红底金绣仙鹤隐囊的坐席上,手肘轻靠着几案,白皙的指节扶在额侧,陷入软绒的卧兔里,明眸合上,听见这声求饶,鼻间叹出嗤笑。
“三娘。”她半阖明眸,平视瞧着这位性子软绵的娘子,唇齿碰撞间带出丝恨铁不成钢的气,又有怜悯在其中,“你可知道自己是在为谁求情吗?”
林妙意稍楞,指腹有些局促的搓揉着身上的襦裙,而后轻轻点头,话带着极重的鼻音,似是已经在哪里哭过一场:“他们...他们是夫人极为信任的人,若是长嫂不经夫人同意就这么处置他们,夫人心里必定会对长嫂有所芥蒂,长嫂今年刚来林氏,到今日也不过拢共才两月,何必要为这两个奴仆去惹得夫人不喜欢?日后他们也必会在夫人跟前说尽长嫂的坏话,夫人再与长兄去说...”
叹息声轻轻起。
又重重落下。
这番为她的言论,她自然是想要领情的,要是在以前,这事也一定会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来慢慢解决,她虽不是个喜欢与姑氏交恶的人,但自己也不是那山中不知世事险恶的玉兔。
那清冷善心的姮娥仙子自也不是她。
谢宝因垂下扶额的手,步摇上的垂珠随之摆动:“夫人既然已经把家中的事情交与我来管,我便不怕什么豺狼虎豹,家中有几只,我收拾几只,便是尽数豺狼,又如何?只要能护住家中的这些郎君娘子就好。”
“夫人爱与不爱都没什么,我有你长兄便足矣。”
妇人所依托的是男子,她已经瞧出几分林业绥的表态。
至于余下的,赌便是。
“可是长嫂...”林妙意咬唇的力又重了些,心里在着急些什么,但又不敢说出,只好用些匮乏之言来劝阻。
“三娘。”谢宝因唤了声,轻缓开口,似抚慰,“你什么都不必担忧,有我在。”
林妙意忽然怔住,看着眼前这个面若明月的女子,只觉昏黄的烛光像给她镀了层金光,不算大的眼眶瞬间盛满泪意,即便是抬起头,泪珠子也簌簌往下掉,张嘴就是哽咽声:“长嫂,你是不是...都知道了?”
谢宝因垂眸,不语。
林妙意陷入昏迷的那夜,滂沱的大雨之下,所掩藏的是一个少女最深处、最难以启齿的秘密,自己也只是凑巧得以聆听,再仔细一联想过去的事情,尤其是李秀那句话。
日后能嫁去做高门世家享福的自然是家中的娘子,如今林氏只有一位娘子在。
“长嫂...”林妙意身子跪的笔直,“不觉得我很软弱吗?”
“人之生也柔弱,其死也坚强。万物草木之生也柔脆,其死也枯槁。故坚强者死之徒,柔弱者生之徒。是以强大处下,柔弱处上。”谢宝因撑着几案起身,弯腰去扶她,音如潺潺溪水,“何叫软弱?”
故意倒在卧床伤上的药、让自己病入膏肓是眼前这个少女唯一能做的反抗,同为女子,她又怎能坐视不理,就算这次郗氏来,她也铁了心的要办那两人。
林妙意跪坐在席上,一张素净的脸埋在双掌之中,呜呜咽咽的开始哭起来,这些深锁之事...终于有人得知,她恍若解脱,哪怕日后粉身碎骨,也好比这样过日子的好。
“六岁.....”她哭的断断续续,话也说的断断续续,“六...岁...那年...”
六岁那年,大人林勉出丧,郗氏将她交给吴老媪照顾,吴老媪又将她交给自己弱冠之年的儿子,一路下来尚未开蒙的她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往后每年都会有一两次那样的事,或是在家宴上,或是外出时,日益长成的她也渐渐懂得了,那是什么。
于是她从此少出自己屋舍,家宴能避则避,后来不知吴老媪在郗氏面前说了她什么,郗氏也因此不再喜欢自己,她那处屋舍再无人问津,林氏是吴老媪姑妇管着,他也来去自如。
后来李秀知道,将气全撒在她身上,开始缩减她的吃穿用度。
她十四岁时,终于长大,那人更是得寸进尺,想要进一步的侵犯,好在他大人过身,需要回去守孝三载。
前些日子,她得知李秀的安排,便知道自己的噩梦又要开始,那日支开周乳媪也皆是因为这人要来,这等关乎名声的事情,她不敢...不敢让任何人知晓。
那人就是以此为要挟,逼迫着她,如果这次他破罐子破摔的在长嫂面前说出来了,她的名声就毁了,她该要怎么办。
谢宝因轻轻抚着女子的背,一下又一下,眸中闪烁着星星火光,这寥寥几字,是一个少女长达十一年的无奈与痛苦,挣扎与绝望。
断木鸟成双飞进长乐巷林氏,停在一颗菩提树上,只闻啄木声。
东堂,两个侍女摆了张坐席在廊下,又将手里的狐皮仔细铺在用以倚靠后背的凭几上,女子跨进堂内,高髻上的步摇慢慢晃,安步走过众人,迈上台阶,屈身跪坐,玉藻则立即上前那支簪钗递来给她。
“奴仆贼偷家主,不论价物几何,皆笞百,若贼偷家主的母亲及妻子,再笞百。”谢宝因把玩着坠下的金蟾蜍,抬目朝下望去,“何况这还是陛下所赐妆奁,李嫂妇真是活得糊涂。”
妆奁是母家所赠女子用来傍身,不属夫家之物,贼偷妆奁,犹如潜入他府行盗窃之事。
有了上次宝华寺账目的事,李秀这次学了些聪明,不再轻易张口。
谢宝因本也不需一块鱼肉开口说些什么,当下便道:“先剁五指,后笞两百,再移交官府。”
疏议贼盗律规定:如夜无故入人家者笞百,家主人发觉后,立时杀死勿论。
笞两百,已必死无疑。
立在庭院里的几个仆妇动身上前,有人去抡过自己腿肚粗的棍棒,直至被仆妇抓着右手摁在地上,刀刃逼近手指的那刻,李秀才恍然反应过来,女子是真的打算对她动手。
“女君出身高门世家。”李秀死命想要挣脱桎梏,却不得其法,牙也发出轻微的摩擦声,“竟也会使如此手段来陷害日日侍奉自己的奴仆。”
这些仆妇都是家中干粗活的,素来不满李秀克扣自己的东西,虽每月只是扣下几枚通宝,但时日久了谁能痛快,因而此刻使得力气都要比平常要多些。
刀落,喊叫一声接着一声发出,只见地上淌着血,自指根分离的手指也被仆妇先后踢过一边。
坐在廊下的谢宝因只是冷漠的瞧着,高门世家才多恶奴,什么手段没使过,谢氏的郎君娘子与奴仆近千人,跟着范氏管家,也当然不是去看乐呵的。
范氏最狠的手段便是助长其贪心,再狠狠将那人碾成肉泥。
先是使她时时得逞,贪得无厌久了,便真以为自己就成了那儿只能让主家供在龛上的神佛,日后你再赏任何东西,她皆会以为是你惧她敬她,要来讨好她。
如此以来,哪怕你明晃晃的递给她一道天子诏令,她都敢二话不说的接下。
刘老媪不正是如此丢了性命,那些仗着沾亲带故来攀一份恩德的又落得什么好下场。
谢宝因撑着凭几,缓缓起身,徐行至平面末,只差一步就能下到台阶时,手掌松,白色明珠滚落阶下,滚进那血里成了红的:“一斛明珠值十金,你不告而取是为偷盗。十载来,你女郎屋中那些帷幔罗衣、几案摆设、冬日炭火、夏日避暑的吃穿,哪样不是盗窃于三娘屋舍,便是依此,我即刻将你打死又有谁会来治罪?”
女子笑吟吟道:“不过是个不值钱的仆妇。”
李秀只觉这句话耳熟,像是自个曾对何人说过,却又已经无从去想,泰山坍塌般的断指之痛直冲脑袋。
把人收拾妥帖后,李老媪也弓腰前来请示。
“女君,那位偷进主家屋舍的如何处置?”
“舌头割了,腿打断。”
今夜的动静,很快传至郗氏的屋舍,妇人佛正要眠下,不知所以的询问身旁侍女桃寿。
“女君丢了东西,听说是陛下所赐。”桃寿双手捧着佛珠去佛龛那边供奉,耐心解释,“关乎林氏性命,正在搜查呢。”
郗氏大悟的哦了声,听到攸关性命,叹气道:“那可要找到才好。”
忽然,外面响起阵阵拍打声,还夹杂着哭声,侍女赶忙去开门,一个披头散发似夜鬼的人闯了进来。
吴老媪半道上得知自己儿子也被女子的人给抓住,进来就直接跪在郗氏跟前,老泪纵横的哭诉:“妇人,你救救我家大郎吧,大郎也算是你看着长大的啊。”
郗氏从未见过眼前老妇这副模样,着急的去扶起:“他怎么了?”
吴老媪几年前就知道自己儿子干的那些龌龊事,大抵也能猜到为何会被抓去,三娘顾及名声自不会说,只要咬定是误会也能脱身。
筹划一番,她也只道:“女君将大郎抓去了,说是要割舌割耳,就算是不喜欢我们,女君何至于要去犯下这样的业障,日后若报在夫人和家主...我们大郎可就真是造孽了!”
郗氏两眼发昏,气血瞬间涌上脑袋,她信佛以来,家里少有动此惩戒奴仆的事,生怕孽障报在郎君娘子身上。
可如今...如今这个谢宝因却敢在林氏做出这样的事来!
她这个姑氏是治不了她了!
“赶紧去把你们家主叫回家里来!”
【??作者有话说】
人之生也柔弱,其死也坚强。万物草木之生也柔脆,其死也枯槁。故坚强者死之徒,柔弱者生之徒。是以强大处下,柔弱处上。(出自《道德经》七十六章)
【译文:人活着身体是柔软的,死了就僵硬了。草木生长时形质是柔脆的,死了就干枯了。所以强大的易居下风,柔弱的反占上风。】
这句话在这章语境的意思是:她只要活着就不是软弱的,因软弱的占上风。

第24章 谁人不苦
京兆府官署外, 早已下值回府换好燕居服的裴爽急忙忙从驴车跳下,三步并作两步走进府衙内,顺着道往内史堂去, 待到厅外, 问过当值的小吏,才知道人已在日入离开这里。
于是,他又连忙爬上驴车,坐定后又猛然想起来什么重要的事情,掀帘喊了几位会武的小吏随车同行, 而后立即吩咐奴仆尽快往长乐巷赶去。
只希望能在日暮坊门关闭前追上林内史,否则灾祸即将酝成。
......
长乐坊内, 肆廓、店肆、贾肆皆已挂出不再纳客的牌子,用以居住的屋舍也时不时有闲话吵闹声传出,或是孩童哭声,随着朱雀大街响起热热闹闹的钟鼓声, 告知百姓已经日暮,才逐渐安静下来。
在这嘈杂声下,所掩盖的是蓝色车帷的车驾侧翻在地, 摔得支离破碎, 而蹄黑长耳的黑驴也躺倒在黄土碾轧成的巷路里,呜咽喘息着, 没几声便断了气。
黄土飞扬中,着圆领官袍的男子有些受不住的捂嘴咳了起来。
童官紧着从地上爬起来, 跑到他们家主身边, 从怀里掏出帕子递过去。
林业绥微皱眉瞥了眼, 摇头摆手。
满头雾水的童官在看见帕子上的污渍后, 立马反应过来, 赶紧就给揣进了怀里,昨日吃完早食,他用来擦嘴来着,随意塞好后,刚一抬头便突然结结巴巴的喊道:“家主...后...后面....”
林业绥强忍咳意,回身望去,巷尾走出个块头魁梧之人,周身杀气弥漫,脚下步步带恶,朝他们主仆二人走来,两人急忙往巷子另一头逃去,可经过刚才车驾翻覆之事,皆摔得不轻,逃亦逃不多快。
没多一会,这人便来到近前,挥手直接出拳,童官边害怕到大叫,边挡在他家家主的身前。
拳拳致命,练过几天武的童官再如何能挨打也抵不住。
在下一拳要落在奴仆胸口前时,林业绥少有怜悯的开口道:“背后买凶之人,要杀是我,何必徒添人命。”
“家主!”童官回头,着急的开口。
他侍奉在男子左右,心里门儿清,自从家主守完三年的孝回来后,身体就大不如前,要是挨这拳,还不知道会吐多少血。
林业绥背对于他,轻咳几声,未理。
童官领悟过来,立即转身往外跑,朝长乐巷去,而一驾驴车也在坊门落下的最后一刻驶入长乐坊内。
......
裴爽的车驾于长乐巷口停下,正急着掀起车帷下去,便遇见那位林内史的贴身奴仆,叫住询问一番后,复又着急忙慌的放下车帷,让车前的奴仆速速带路。
他们赶到时,只见在昏暗的巷子中,那人右手用尽全力挥出,壮健的胳膊直接打得官袍男子弯腰咳嗽干呕。
“还不快住手!”裴爽跳下马车,快步往巷内走去,随行来的武吏则疾速围攻上去,“京兆府官吏在此,你胆敢伤害朝廷命官,全家性命是都不顾了?”
殴打朝廷命官,不论致死与否,全家连坐,老幼皆不赦其罪。
裴爽上任以来,不止一次上书要求修去此条律法,因当官者多是世族子弟,百姓所殴之人,皆是为官歹者,这条律法包庇之意昭然若见。
震慑之下,又见男子咳出血,活不久的模样,转身往来时的方向仓皇逃走。
童官上前要来扶,被林业绥摆手拒绝。
他直起腰,迈步往裴爽走去。
为保内史的安全,武吏在这留守四方。
裴爽见这位林内史嘴角淌血,气息不稳,从窄袖掏出一方熏过香的白绣梅花手帕递过去。
林业绥接过,颔首:“多谢。”
他又眼珠转动着,上下打量了这位林内史,官袍染上灰尘,鬓发落下几缕,哪有平日那副温润如玉、云淡风轻,似乎万事尽在其掌握中的模样:“想不到林内史也会有如此狼狈的时候。”
“世间又有何人能永远意气风发?”林业绥抬手,拭去血迹,眉目间隐约能见往昔少年的踪影,只是春风得意早已不在,“打马御街的少年郎归家后,也有大人少时逼念书,长大逼入仕的忧愁。闺中对镜梳妆的少女又何尝不是‘十三能织素,十四学裁衣,十五弹箜篌,十六诵诗书,十七为君妇,心中常苦悲’。”
“林内史多想。”裴爽故作叹气道,“我只是不曾想到您还能被伤至此。”
“一具肉.体凡胎,被伤有何稀奇。”林业绥低头掸去衣袍上的尘土,“哪怕死了也应当习以为常才是。”
裴爽的试探屡屡不得其效,他也不再迂回,直截了当道:“林内史武力高强,如何与肉.体凡胎相比?”
自小就厌恶习武,深觉那非君子所为,并在隋郡常被王烹取笑手无缚鸡之力、是个绣花枕头的林业绥剑眉一横,坦然笑道:“裴司法是听何人说我武力高强的?”
裴爽细想过去,梁槐若真失足,崖底又岂能没有尸骨,即使尸骨为野兽所食,又岂能没有生前衣物的残碎,毫无证据没有留下恰是最大的缺漏,可世上又焉能有谋杀还不留半点踪迹之人?
2023最新网址 www.fushuwang.top 请重新收藏书签

推荐福书穿成回城知青  快穿之长宁的  闪婚军官后,  星际第一战术  流放后,我在  八零大佬的小  被典开局,君 

网站首页最新推荐浏览记录回顶部↑

福书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