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国后又成宠妃—— by星辉映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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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手里拿着割羊肉的小银刀,一手按着,眼睛死死盯着,浑身杀气腾腾。
一道道深入果皮的痕迹刻出来,然后双手掰开。这石榴果大皮薄,碰一下就容易崩开,露出殷红的石榴籽。
郑湘不讲什么仪态,掰下一块,就往嘴里塞,酸甜的汁水在嘴里迸溅开来。
咦……味道不错啊。
郑湘眼睛一亮,不由得多吃了一些,弄得满手满身都是红汁。
郑湘低头看了眼黏糊糊的双手,冷哼一声,瞧着微微隆起的小腹,眼神睥睨,盛气凌人,威胁道:“再不老实呆着,还要搞风搞雨,你的下场就是这颗石榴……”
“啊……阿娘,你打我干什么!”对胎儿放狠话的郑湘被母亲轻轻拍了一下头,面带委屈和不满道。
陆凤仪没好气道:“你在我肚子时,我吓过你吗?再搞风搞雨,等你生了,我把小荆条请出来。”
“一个生命的诞生是奇迹,蕴含着无限的惊喜。”陆凤仪瞥了眼郑湘,继续道:“她会给母亲带来很多很多的惊喜。”
郑湘撇嘴:“我知道这叫隔代亲。”
陆凤仪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不得不承认这惊喜功效甚多,不仅让她学会平心静气,还有助于修身养性。
好在陆凤仪只用白天照看狗脾气的郑湘,晚上就把“烦恼”转交给姜榕。
初听这样做,陆凤仪十分担忧,担忧两人年轻不知事,伤了身体和孩子。
她不得不通过刘太医,请他告知皇帝,妇人孕期注意事项。但是刘太医笑着告诉她,皇帝早已询问过了,不独他,连同身边伺候的宫女太监都要记住这些禁忌。
陆凤仪长松一口气,将心放回肚子里,对姜榕这个“老女婿”更是刮目相看。
正应了那句老话“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
寻常男人尚做不到这样的地步,更何况是富有四海的皇帝?但是姜榕就做到了。
陆凤仪也听闻朝堂的热闹,君臣嚷着要“皇帝、大臣、文臣、武将、士人和布衣”共同再创四百年之太平。
她是极希望大周能国祚绵长,最好皇位能握在女儿一脉手中,如今见大周有兴旺之势,焉能不高兴?
晚上,姜榕洗漱回来,看见郑湘半躺在帐篷内的榻上,外面隐约有甲胄碰撞和脚步声传来。
烛台上灯光摇曳,照得内室温馨又宁谧。
皇帝帐篷内用木柱、竹板以及金属营造,外用皮毛、毡毯、锦缎覆盖,既温暖又隔音,从外面窥探不到一点光影。
郑湘朝姜榕招招手,姜榕过去,问:“今日感觉如何?”
郑湘靠在姜榕的胸膛上,把玩着他的头发,嘴撇了撇,状似埋怨:“唔,阿娘是隔代亲,更喜欢肚子里的小兔崽子。不像你,最喜欢我。”
姜榕奇道:“今天心情怎么这么好?发生了什么好事?”
郑湘玩头发的手一顿,想到这家伙是小崽子的爹,又想起近日的不适,心情不顺,冷哼一声。
姜榕伸出胳膊,道:“气不顺就咬吧,刚洗的。”这样的反应才对嘛。
郑湘推开姜榕的胳膊,气鼓鼓道:“我又不是小狗小猫,怎么会咬人?”
姜榕道:“对,你不是,是我皮痒了。”
郑湘被姜榕无赖的语气逗得噗嗤笑出来,双手抱着他的腰,仰着头,脸上挂着甜甜的笑容,道:“我听到朝堂上你说,要创四百年太平盛世。我好开心啊!”
“成林哥哥,你对我真好!”
郑湘听闻此事后,是真高兴又十分自得。
皇帝在闺房内说的话,或许只是哄她的虚话;但是皇帝在朝堂说的话是金口玉言,重逾千金。
他真的因为自己要创四百年太平。
郑湘此刻好喜欢他啊!
“其实一百年就够了,我去后就什么都管不着了。”
郑湘捧着姜榕的脸,一双泓如秋水的眼睛温柔而又心疼地凝视着他。
要是大周延续不了四百年,青史之上姜榕必遭嘲笑,好可怜哟。
姜榕的真心被人理解且珍视,高兴极了,热血上头道:“为了你,我愿意再加三百年!”
姜榕终于等来了迟到的崇拜的眼神、炽热的樱唇、香软的拥抱以及对未来美好的憧憬。
咦,没喝酒,人怎么醉了啊!
湘湘回应了他对她的喜欢!
不同于之前被情欲支配时说出的“喜欢他”,也不同于有求于他说出的“喜欢他”。
这次姜榕没有驱使湘湘的快感,也没有被请求,就这么“平平淡淡”的日子里,湘湘竟然说出了“她好喜欢他”的话。
她的声音温软亲昵,就像吹开桃李杏樱的东风,落在他眼里心里缠缠绵绵,但如此软嫩的私语对于姜榕却无异于夏雷填填。
他仿佛身处百花盛开的山谷,向青山剖白心迹,青山用更大更响如同狂涛巨浪的声音回应了他。
柳温双手抱着一摞奏疏过来,“啪”一声,沉甸甸地落在桌案上,惊醒了姜榕。
姜榕连忙拉平嘴角,眉眼重回锐利,略带不满的眼睛抬头看向柳温。
柳温戏笑:“你这不值钱的样子就像老房子着火。”
姜榕笑骂着将批改好的奏疏扔向他,道:“再浑说,治你御前失仪之罪。”
柳温手臂一伸,接住奏疏,笑道:“御前失仪算什么罪名,来个株连十族的,最好把师徒朋友也算上。”
姜榕叹气中带着惋惜:“你这没有弱点且不能控制的大臣,还……”
“还不是老老实实给我干一辈子活,哈哈哈!”
柳温冷笑一声:“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随时能抽身,潇洒自在,不像某人为了养家糊口当牛做马。”
“滚滚滚!什么叫当牛做马,我这叫仁以为己任,死而后已。”姜榕一脸正色。
柳温敷衍地应了一声,说起正事:“御架所经之处,伤稼毁林,又取粮食果蔬于沿途百姓。故有大臣上书,请求免除所经地区的租赋。”
姜榕想了下,问:“伤稼多少?毁桑枣多少?”
柳温道:“每次扎营至少占地三百亩,桑枣至少毁十之八·九。不过因为提前通知百姓收割,秋嫁不至于全毁,但要减产二三成。”
姜榕点头道:“伤秋稼者免一年租赋,伤桑枣免两年租赋。你找人拟旨,尽快颁布下去。”柳温颔首,从怀里掏出一本奏疏,亲手放到姜榕面前,笑道:“中书省有一著作郎上书言政,我觉得是个人才,又悄悄寻访,发现此人知识渊博,擅长筹算,精明能干。”
柳温的眼界极高,能被他称为人才的人,那必定是有大才,于是姜榕打开奏疏,念出声:“杨约……文辞倒是清明……”
且不说姜榕如何与群臣谋划,郑湘最近是格外得轻松快活。
肚子里的兔崽子似乎被她镇住,再不敢搞风搞雨,大部分身体不适的症状逐渐消失,而郑湘也慢慢适应剩下的症状,人又变得生龙活虎,面色红润。
这日,姜榕要召见当地的官员和百姓,就暂停一天。郑湘在帐篷内呆得无聊,就与母亲一起出门。
身子轻快,心情愉悦,郑湘从未觉得天是这么蓝,云是那么白,树是那么苍翠,逐渐变得金灿灿的庄稼散发着丰收的气息。
宫女太监前呼后拥,蕙香妙语连珠,母亲软语关怀,还有香兰在旁剥松子,郑湘的心情美极了。
郑湘心情畅美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她变得更美了,肌肤仿佛笼罩着溶溶的月光,而胸部更加丰满。
母亲信誓旦旦地说,她肯定怀了女儿L,因为“女美娘,男丑娘。”
女儿L心疼娘,所以在怀女儿L期间,娘会变漂亮,正如她一样。
郑湘将信将疑问了刘太医,刘太医笑呵呵说这要看个人体质,又说娘娘底子好心情好,才风华更甚从前。
先开花,后结果。陆凤仪略微失望后,又热心地准备起女娃娃穿的衣服。
“刘太医说,让你多出来走走,对身体和孩子都好。”陆凤仪一边留心脚下,一边似乎随手搀扶女儿L。
香兰拿帕子托着松子,郑湘空出一只手接了,从帷帽下塞到嘴里。
周围诸人都没有戴帷帽,唯有郑湘带了帽裙仅过脖子的帷帽,这不是怕别人见她的脸,而是郑湘怕晒。
天空澄澈,白云悠悠,阳光明媚也刺眼。
郑湘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一行人缓缓向前走。突然不知什么东西折射的阳光,透过薄如蝉翼的软纱,刺到郑湘的眼睛。
她偏了头,伸手将帽裙掀开撩到帽檐上,露出一张如皓月生辉的小脸,黛眉蹙若峰聚。
极目望去,只见远处数百骑伴着哒哒的马蹄声往营地而来。原来是铠甲在发射光。
“要不是这个兔崽子,我也能去打猎。”郑湘想起昨夜姜榕说,今日要带本地的守将和官员去打猎。
她羡慕至极,但又无可奈何,只能子债父尝,捶了姜榕几下。
待众人稍近,郑湘一眼就将姜榕从人群中挑了出来。
姜榕身材高大,骑的马也比旁人的要高许多,虽有三五个武将身高不输姜榕,但瞧着笨拙不堪,不如他矫健灵活。
突然,姜榕转过头,目光遥遥与郑湘对上,不知是巧合,还是心有灵犀。
郑湘忍不住笑出来,笑靥如花,比鬓间的纱堆芙蓉宫花更加灵动美丽。
“你笑什么?像个呆头雁似的。”陆凤仪不明所以地顺着郑湘的目光看去,只看见远处成群结队的骑兵。
“咱们赶忙回去,等他们靠近就一股血腥味,你又要发脾气。”
看样子这群人是打猎归来,马屁股上估计都挂着血淋淋的猎物,别吓着或熏着女儿L,陆凤仪催促郑湘离开。
郑湘笑了一声,又望了眼姜榕,然后放下帽裙,转身挽着母亲的胳膊,笑嘻嘻道:“我在瞧一只呆头雁。”
陆凤仪疑惑地回道:“陛下带人去附近山林打猎,动静那么大,鸟雀都跑光了,哪来的大雁?”
郑湘眼睛眨也不眨道:“我刚真瞧见了,好大一只,个头这么大,还是只领头的大雁。”
郑湘抽出手臂,脸上带笑容比划了下。
陆凤仪瞥了郑湘一眼,道:“你再如何说,午饭也不能吃大雁。刘太医和江太医叮嘱,不让你吃稀奇古怪的东西。猎回来的东西都要忌口。”
郑湘道:“啊……阿娘,我才不是这样的人。”但陆凤仪的目光分明告诉她,她就是这样的人。
郑湘哼了一声,晚膳回去多吃了一碗鸡皮酸笋汤。
天子宠妃,身怀皇嗣,众星捧月,无限风光,但这风光也晃了不少人的眼。
仙居殿大宫女春雨瞥了嘴,在淑妃路过前将帐篷的竹帘落下。
周贵妃半躺在榻上小憩,听到外面杂乱的脚步声和谈笑声,睁开眼睛,笑道:“年轻人精力就是好啊。”
春雨道:“奴婢听闻,怀孕之人宜静不宜动。”淑妃一刻闲不住,招摇过市,生怕谁不知道她怀着龙胎。
周贵妃笑道:“你火气大,晚上咱们吃些清淡的。”
不同于周贵妃的平淡如水,赵德妃自从得知淑妃怀孕后,嘴角急得起了大片大片的燎泡。
淑妃无子,荣宠就这样,那有子了,还不得将她们母子踩在脚底下?
帐篷内的门窗都关了,赵德妃扒门缝偷瞧,只影影绰绰瞧见花红柳绿的宫人。
她焦躁地扯开领口,又不屑看,又想偷看,一直纠结到淑妃等人走远。
“瞧她那个张狂样,谁没生过孩子似的?”赵德妃坐回榻上,端起凉茶就往嘴里灌。
“天天不是人参就是燕窝,仗着皇宠,换到天子副驾,她也配……”
银屏劝道:“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娘娘且等来日。”
“等什么来日,我一刻都等不得了。”赵德妃这几日日也盼夜也盼,盼淑妃这胎坐不住,然而直到现在淑妃依然生龙活虎。
“她若是生了,以后还有东哥什么好?”
赵德妃气得含含糊糊骂道:“……黑白不分,忠奸不辨,白长了一双招子,和睁眼瞎似的,贪财好色,我呸……”
银屏只听不问,只当赵德妃在骂她。
赵德妃骂着突然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手在小腹上一划,目光灼灼盯着银屏,道:“银屏,我听说药……”
银屏摇摇头道:“宫中太医院和药房分开,一言一行皆要留档,绝无漏洞。”
这么多关节又涉及至关重要的皇嗣,几乎无法打通。前朝太子府良娣孝期怀孕,最后还是太子托老丈人从外面买回药落了胎,而不是从宫中拿药。
赵德妃道:“那从外面……”
银屏又摇头,坚定地否定了赵德妃的异想天开,道:“娘娘,忍着吧,你想的弄不进来,也送不出去。”
“退一千万步,即便成功了,娘娘有面对天子之怒的准备吗?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漂橹。”
“三皇子无恙,娘娘也有可能无生命之忧,但娘娘的父母兄弟族人呢?”
赵德妃听完,大受打击,捂着帕子呜呜咽咽地哭道:“我怎么这么命苦啊,遇见个浑人?”
赵德妃哭自己命苦,但在银屏看来,她的命却极好,不必为奴为婢,儿L子再差也是王爷,荣华富贵绵延不绝。
银屏红着眼,在一旁陪泣,时不时递上帕子。赵德妃发泄完,嘴里骂骂咧咧,喝了一盏温茶,道:“去拿个鸡蛋滚眼睛。东哥呢?”
银屏道:“现在正睡觉,金瓶姐姐素来谨慎,娘娘放心就是。”
赵德妃眼睛都哭肿了,抬头问银屏道:“那就只能忍着了?”
银屏郑重地点头,赵德妃又问:“那之前有没有成功的?”
银屏深吸一口气道:“有,前朝宫中妃子的母亲买通太医毒死分娩的皇后。”
赵德妃一听这配置,眼睛瞬间亮起来。
银屏继续道:“不过,那皇帝的皇位是妃子的爹给的,而且最后妃子全家族灭。”
赵德妃惊恐地睁大眼睛,问:“是真的吗?”
银屏点点头:“千真万确。娘娘,忍着吧,咱们还有东哥。”
前朝旧事把赵德妃的小心思都吓没了。
她眼馋成功的结果,但又恐惧可能招致的苦果。
陛下可是真会杀人的,亲手杀人的。
赵德妃想到此处,身子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道:“赶明儿L,我给东哥启蒙。”
郑湘才不理会这些呢,即便知道后,也会一笑置之。
她如此美貌,又如此招人喜欢,总会有大批的人前赴后继地羡慕她、嫉妒她、甚至心里想着取代她、打她、杀她。但让她们动手,又胆怂人怂,瞻前顾后,还不如自己果决呢。
郑湘吃罢晚膳,进了皇帝帐篷,入眼便是挂在架子上的铠甲。
胸前的圆护打磨得如同镜子一样明亮,就是这个东西白天反光,晃了她的眼睛。
她忍不住上手去摸,冰冰凉凉,隐隐还有油脂和血锈味道。
她突然想生儿L子了,让他穿上这套铠甲,背着墙上的弓,佩着架子上的刀,再骑上她惯骑的马,一定所向披靡,无所畏惧。
听到脚步声,郑湘转头,脸上闪着耀眼的光芒,道:“我想要个儿L子。”
姜榕见怪不怪,将人牵着坐下,熟悉地问起为什么想要儿L子。
前些日子,郑湘一直期盼女儿L,因为怀女儿L会让娘变美。
过了两日,她改口说娘美不美和男女没关系,但还是想要一个像她这样漂亮的女儿L玩。
又过两日,她说这世道对女儿L不好,还是要个儿L子。
姜榕无有不应,但应了后,湘湘又嫌弃他对孩子没有期待,一点都不好奇男女。
姜榕现在有了经验,熟练发问:“为什么有这个想法?我觉得女儿L很好。”
自己期待的性别和湘湘期待的要不一样,否则要么被湘湘嫌弃没有想法,要么被骂重男轻女,要么被阴阳怪气。
闻言,郑湘立刻劝服他道:“难道儿L子就不好?等他长大穿上铠甲,跨上战马,一定是全天下最厉害最俊俏的人。”
姜榕十分认真地设想一下,然后点头道:“确实很好。”
“是吧,是吧,我就说儿L子好。”郑湘一脸兴奋道,姜榕认真附和。
躺在床上,郑湘还在念叨铠甲的事情。姜榕突然笑道:“咱们第一次见面,我就穿着这身铠甲。”
郑湘想起初见时自己的狼狈,顶着大花脸,浑身又脏又臭。于是,那天危机刚解除,郑湘就把这段记忆扔得远远的。
来不及思索,郑湘的手就拍在姜榕额头上,“啪”一声,就像记忆的大门被瞬间关上。
她嘴上威胁道:“快住脑!不许想!以后要把这件事忘得干干净净。”
姜榕的笑声带着愉悦,双手覆住郑湘的手背,连声道:“已经住脑了!正想着你白日撩帽裙看我呢。”
初见面的怦然心动,怎能忘记?
第一次见面,他就想要她,想要不择手段地占有她。
御驾走了近两个月,终于到达晋阳行宫。
郑湘的脚踏在地上,那坚实平整的地面变得如同索饼一样软。
郑湘被金珠蕙香左右搀扶,好奇道:“阿娘,好奇怪啊,我觉得自己脚在飘,头有点晕,但途中下车并没有这种感觉。”
陆凤仪笑道:“你多少年没出来了?睡一觉就好了,金珠蕙香扶你主子回去。我回去看看,她们把我安排到哪儿。”
“我听说这次来的人多,留宿行宫里的重臣家眷都或三个或五个住一个院子。”
郑湘张口要说和阿娘住一起,但想起这里是行宫,而非京师,她被周贵妃安排住进清宴堂,这里也是姜榕的寝殿。
“阿娘,谁要欺负你,你和我说,我帮你出气。”郑湘叮嘱道。她阿娘最是善良,即便被人欺负,也都默默忍受。
“有湘儿在,谁欺负我?”郑湘转头看向金珠蕙香道:“快扶你主子回去休息,别让她乱跑,脚不稳容易摔倒。。”
“我哪有乱跑?”郑湘辩解了一句,指了蓬莱殿的大太监王公公送母亲回住处。
郑湘穿过清宴堂正门,迎面而来是一大块形如灵芝的太湖石,绕过太湖石,院子豁然开朗,郁郁青青,左右沿墙种植桧柏,落下清凉的树荫。
院中前后种了两排树,前面一排是海棠,后面一排是玉兰,正殿门口对称放着青铜龙凤。
院子开阔,古木交柯,比起门口摆着两棵石榴盆景的蓬莱殿多了几分古朴和浩然。
郑湘惋惜道:“可惜只在这里住一个月。”
金珠服侍郑湘躺下,笑道:“娘娘,殿内什么好物都是从京师带来的,论便利还是蓬莱殿好,这里就是行宫。”
“娘娘,你先睡会儿,我去看看厨上的汤炖得如何?”金珠给郑湘盖上被子,放下纱帐,蕙香在外室候着。
金珠出门,松了一口气,谢天谢地娘娘和腹中的皇嗣平安到了行宫。
此心刚落,彼心又起。金珠又担忧一个月后,娘娘能不能走会不会留下。
郑湘在清宴堂一觉睡到天黑,醒来竟然没看到姜榕,问:“陛下这个时候早该回来了呀?”
蕙香道:“陛下和大臣们正在议事。”
“传膳。阿娘那边怎么样了?”郑湘走到桌边坐下道。
“代国夫人住在清辉堂正殿,左右配殿住的是魏国公夫人刘夫人,和吴国公夫人贺夫人。王公公说,李夫人和贺夫人对代国夫人极是热情。”金珠道。
“那就好,阿娘脾气好,容易被人欺负,也就是窝里横,打我比较顺手。”郑湘郁闷道。
蕙香笑出声:“奴婢瞧着代国夫人行事做人爽利周全,别说女人堆,放在男人堆也数得着。”
郑湘笑起来:“你比金珠嘴甜。”
主仆说笑着用膳,又等一会儿,终于不见姜榕回来,郑湘打了哈欠,决定不等了,直接睡觉。
郑湘第二次起夜,犹不见姜榕,担忧道:“他没回来还是到别的地方?”
金珠道:“娘娘,前面的人还没散,你继续睡吧。”
郑湘揉着头发,嘟囔道:“什么事情不能等明天再说,难道是天塌了?”
郑湘第三次醒来,才摸到睡到身边的姜榕。她一动,姜榕也醒了。
“别动,你干嘛去了,大晚上才回来。”郑湘按住姜榕,然后叫蕙香扶她出去。
“慢点。”姜榕嘱咐道。
等郑湘回来,姜榕将她搂在怀里,温热的气息一下子驱散了秋夜的寒意。
“军情急报需要赶紧处理一下。”姜榕答道。
郑湘随口问:“处理完了?”
姜榕笑出声道:“国事纷繁复杂,哪有那么容易的?不过现在没问题了。”
“没问题就好,好困好困,你不要和我说话,我要睡觉。”郑湘又困迷糊了,嘴里嘟囔道:“小兔崽子,小混蛋!”
次日一早,姜榕又早早离开,晚上回来得又晚,比在京师更忙碌。
除了半夜迷迷糊糊醒来这段时间,白日都看不到人。
“还说带我去打猎,即便没有这小兔崽子,估计也去不了。”郑湘手里抓着羊肉蘸韭菜花酱吃。
母女坐在一处暖坞中用膳,陆凤仪神色如常笑道:“陛下正要大战宏图,大有作为,你可不要拉后腿。”
“知道啦知道啦,看到他我困得要死。”
“呸呸呸,别死呀活的乱说,没事就多看书。”
郑湘撇嘴道:“我事情多着呢。我给小崽子起了名字,如果是女娃就叫小九,男娃就叫小花。”说完,还有一脸得意。
陆凤仪听完没好气道:“再有个两小的,一个叫小菜,一个叫小酱,凑成韭菜花酱。”
郑湘的小心思被母亲发现,讪笑道:“我觉得挺好,陛下也说好。”
陆凤仪瞥了女儿一眼,道:“哪怕你取名狗蛋狗剩,陛下也会觉得是贱名好养活,一下子就应了。别作妖,你想不到好名字,就让钦天监或者舍人省拟一个。”
郑湘坚持道:“小九小花有什么不好,小名就叫这个。”
陆凤仪扶额,为外孙尽最后一份力:“你想想我给你取名大妞翠花,你气不气。”
郑湘道:“阿娘,我就想叫这个,就和想吃羊肉一样。”
陆凤仪挥手:“算了算了。大郎托我说要见见你。”
郑湘愣了一下,想起这个大郎是她的哥哥郑洵,便道:“他来找我做什么?”
“早该来找你了,他人老实怕前怕后,才拖到现在,你到底是兄妹,为着将来,也该见见。”陆凤仪劝道。
“那我歇完觉再见他,自家人不拘早晚。他一家都来了?”郑湘问。
陆凤仪答:“只他一人来了。他位卑职轻,不能带家人,且又放不下几个小的,留你嫂子看家。”
早见晚见都得见,郑湘终于耐着性子,被迫去了解郑洵,接受家里多了几人。
郑洵得知妹妹淑妃答应见他,一向忠厚谨慎的脸上竟然露出开心的笑容,堪比知道淑妃有孕那日灿烂。
郑湘在清宴堂的东配殿由母亲陪着接见郑洵。
“微臣见过娘娘。”郑洵一进来,就看到母亲与坐在主位的年轻女子忙行礼,声音微微发颤。他心中既有兄妹相见的激动和兴奋,也有自卑和怯懦。
“快起来,自家兄妹何必多礼?金珠快扶起兄长。”郑湘对外装模作样的功夫倒是不错。
郑洵起来后,又向陆凤仪行礼,陆凤仪含笑以应。郑洵在金珠的引导下坐了三分之一椅面,手足似乎有些无措,嘴唇干涩。
蕙香上茶,郑洵立刻起身,语速比平日快了三五分,一气呵成道:“微臣听闻娘娘有孕欣喜若狂,本欲立刻前来恭贺,但一来心忧娘娘路途辛劳,不敢打扰;二来有母亲在,儿子心中大安。以至于踌躇徘徊,今日才敢前来恭贺娘娘。”
陆凤仪笑道:“坐下说,这才是自家人,不讲究那些虚礼。”就是这孩子忒老实,便是骨血至亲还是多要来往的。
郑湘点头亦笑:“阿娘说的是。”
郑洵低头犹豫片刻,鼓起勇气将怀中的盒子取出,面红耳赤道:“微臣……年少曾学过竹编,编了两个小物件给娘娘,不值钱,娘娘瞧得上就把玩一下,瞧不上就扔了。”
郑湘闻言好奇:“竹编?你会竹编?金珠你拿来我瞧瞧。”
郑洵立刻接道:“席、筐、箩、篮……都会,娘娘要什么,我给你编。”
这小盒子也是竹篾编制,上面做了蝶恋花的纹样,打开一看,里面放着一对竹编的狮子,憨态可掬,一只玩绣球,一只和小狮子玩闹,一下子就让郑湘爱不释手。
“蕙香,把这个等会摆到架子上,小心些别沾了水弄坏了。”郑湘吩咐道。
“不曾想兄长竟然有这样的巧思,”郑湘夸赞:“我这里什么都有,以后可不许费心费力做这个做那个,为国做事才是正经。”
郑洵心中松了一口气,明白这礼物合妹妹心意,他现在一纸一草皆母亲提供,不说怎么张口要钱为妹妹置办礼物,就说置办了肯定也不如宫中精巧珍贵。
于是,他决定操起本行,费了不少时间编成这对狮子。果然妹妹不是那起子眼里只有金银珠玉的人。
“舍人省来了杨主事,我跟着他做事。杨主事受陛下和柳相器重,据说以后要大用。他处理政务的能力又快又好,所提意见,陛下也多采用,超过千倍于我。”
“最近朝中下诏实行杨主事进言的官吏考课律令。这律令既简单明了便于操作,又兼顾地方的情形。他为人耐心,见着想学的人不吝赐教,我跟着他受益匪浅。”
郑湘道:“他能教人,你就跟着学。”
陆凤仪道:“大郎一向恭谨,素来尊师重道,我和娘娘都放心。”
三人又说了一会子话,郑洵有眼色地告退。
待他走后,郑湘挑剔:“他不如爹爹俊雅英武,谈笑从容,那话不歇一口气想来是提前背过的。瞧着还怕我,他是爹的儿子,我能吃了他不成?”
陆凤仪道:“他没为官奴,能平安长大,且没移了性情,已是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