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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国后又成宠妃—— by星辉映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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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她伸手将糕点拿过来,他的小舌头对米糕恋恋不舍。郑湘低头一看,哈哈大笑,拿着米糕让姜榕仔细瞧。
米糕在小花手里一顿饭的时间,几乎毫发无伤,只留下一块濡湿的地方。
姜榕跟着笑起来,但小花急了,呜呜啊啊地叫着,她赶忙将米糕递回小花手里,仔细一瞧发现了原因。
这米糕是圆的,受阻于两座“山峰”,无法到嘴里,他只能靠小舌头舔个味。
姜榕轻轻捏了捏他的脸颊肉,笑道:“幸亏我当了皇帝,就你这个贪吃样,还真不好养。”
金珠也忍俊不禁,回道:“陛下,小皇子很好养,什么都吃,没有不爱吃的。”
“所以才吃得这么……壮实。”郑湘道。
金珠道:“奶娘说了,等小皇子过了周岁就长开了。”
“他刚出生时,有人和我说等到七八月,就会白胖白胖的,现在胖是有了,但白在哪里?”郑湘道。
金珠道:“娘娘肤白如雪,无论谁和你站在一块儿都显黑,我们小皇子白着呢。”小花呜啊了两声,似乎在赞同。
郑湘明显不信,姜榕抬头看外面。

去年姜榕下诏征辟大儒,征辟数十人,但只来了几人,弄得脸上不好看。
最让姜榕恼火的是那些征辟不就的人,名声竟然更响亮了。
他想要给他们颜色看看,但被柳温劝阻,只得假装无事。若他还是周王的时候,铁定把这些“有骨气”的人捆来,打上几板子,看是他们的骨头硬还是他的板子硬。
今年杀了和流放了不少官员,一时朝堂难免捉襟见肘,姜榕想再试试,看能不能再招来几个干活的。
正想着,杨约过来送奏疏。姜榕看到他,脸上不禁露出笑容,心中感慨若所有的官员都像杨约该多好。
杨约精明能干,博闻强识,勤恳忠朴,谦虚谨慎,以天下丧乱未平未己任,经常通宵达旦,几乎以南衙为家。
“朕欲招儒生编一部写历代治乱的书,杨卿觉得如何?”姜榕问道。
杨约想了下道:“陛下英明,编历代治乱之书,观之可得朝政得失。”
“蒙陛下点拨,臣突然想起少时学家中所藏经文,长大后与人交流,发现无论是我还是他人所学皆有讹误。臣深觉经文不勘,有误天下读书人,故请陛下招揽贤才,勘定诸经。”
“这个也编。所费多少?所用多久?有何人可推荐?”姜榕漫不经心地问道。编个书能还能花费多少?
杨约道:“少则十多年,多着几十年,费用待臣回去再计算。”
“哈,怎么用这么长时间?”姜榕说完,又道:“你们读书人的事情读书人明白,朕不瞎指挥。那个治乱的书籍需要多久?”
杨约道:“若陛下要求详备,只怕需要数十年;若简单,也需要数年。”
姜榕嘀咕道:“怎么这么麻烦?还有没有更简单的?”湘湘现在都开始看书了,他若等书编好,不知等到猴年马月。
杨约思考一下道:“陛下,你觉得延请大儒为你讲授历代朝政得失如何?”
姜榕听了,下意识想拒绝,但又想学着做个好皇帝,遂无可奈何,道:“就这样,你安排下,不要太频繁,人不要太迂腐,朕不爱听那些之乎者也。”
“臣遵命。”杨约又劝道:“陛下,勘定经文是为百代计,越早准备越好,每年的花费不算高。”
姜榕道:“你与柳相拟一个章程给我。朝中支出甚多,万事需要仔细考量。”
杨约道:“臣领命。”
朝廷现在穷啊,前梁将百姓搜刮干净,民生凋敝,土地荒芜,百姓逃窜,又逢干旱,国库空虚。
杨约退下,柳温抱着一摞奏疏过来,道:“你又给杨约安排了什么活?刚才错身时,他一脸思索都没发现是我。”
姜榕与柳温抱怨道:“乖乖啊,勘定个经文至少需要十来年,这经文每个字都是错的吗?”
柳温了然,笑道:“这经文有今文和古文之争,再加上历朝历代的注疏,没有十多年只怕做不好。若做不好,平白浪费人力物力,不如不做。现在开始做,倒不是不可以。”
姜榕叹道:“你和杨约商量,我给你挂个总裁官的名头,后世都知道是你编的书。”
柳温闻言脸上露出笑容,拱手道:“这可是名留青史的好活,陛下既然给了我,我就不推辞了。”
姜榕见状笑了,道:“你喜欢什么活,我都给你安排上。他们那些人一听说打仗,比谁跑得都快;找他们处理公文,也是比谁跑得都快。”
“一群棒槌,不用理会他们。”柳温面露嫌弃之色,又道:“陛下立后,施恩天下文人自怀谱牒投于郡县,各郡县均陆续开始考查诸生,我只怕评卷之时还会考虑门第。”
姜榕道:“慢慢来,有了问题再改。”
柳温点头道:“陛下说的有道理,只要陛下不讲门第重用那些人,门第终将会无用。”
“不仅我,连同后面的太子,都不讲究门第,不出两代,这门第就无用了。”姜榕语气豪迈,正如他的湘湘所言,小花会继承他的志向,将他的政策推行下去,虽死犹活。
旁人对世家饱含钦慕,但姜榕却无半点这样的心思,自觉地位和才能都凌驾于世家之上。
柳温称赞道:“陛下英明。”
他说完,将一本厚厚的账册呈上去,道:“这是各郡的户数和户等,陛下请过目。”
“总共多少户?”姜榕一边翻看,一边问。
“四百余万户。”柳温说完叹了一口气。
“怎么这么少?”姜榕道。大周才四百万户,收来的赋税哪够朝廷花销。北边要防备北虏,南边要对南齐用兵,他还想重建宫殿,样样都要钱,根本不够花。
柳温道:“去年我整理前梁的户籍账册,上面仅有三百二十余万户。清查人口和土地不是一蹴而就的。”
姜榕叹道:“只能这样了,这事一刻不能放松。”多一户编户,朝廷就多了一份赋税收入。
整个上午,姜榕都在和大臣商议事情,直到午后方得闲。因为除了当值的人和事繁衙门的人,其他人都下衙回家了。
他练功回来,没坐一会儿,郑湘带人捧书过来,脸上犹带着午睡后的红晕。
她道:“陛下一人在宣政殿批阅奏疏无聊,我过来陪陛下。”
姜榕的余光瞥见熟悉的那部书,明白湘湘怕一人读书打瞌睡,便换个环境来到宣政殿。
她明明最爱的是那些风流俏寡妇之流的话本,没想到现在竟然能耐住性子看正经的史书。
“去搬一张条案过来,再备上笔砚。”姜榕吩咐道。
小寺人们抬着紫檀木条案过来,后面跟着捧笔砚花瓶的宫女。不出片刻,案椅便在姜榕身侧安置好了。
郑湘抱书坐下来,转头看了眼姜榕,笑道:“陛下,我看书啦,你不要和我说话,妨碍我看书。”
姜榕哼笑一声:“你别睡着就行。”郑湘嗔了他一眼,翻到之前看到的地方。
她是因为前面的序章写得云山雾罩,这才睡着了。翻过那篇序,进入贤后的事迹,她现在不就看出乐趣了嘛。
阿娘还真是,编的时候为什么把序言编进去,她看得似懂非懂,一遍过去,赶紧翻篇。
郑湘不仅看了,还拿朱笔圈点,并且将她认为有可行性的都记录下来。
姜榕批阅奏疏时,时不时抬头看郑湘,没想到她竟然真的坐住了,还看进去内容了,可喜可贺。
姜榕突然莫名地感动起来,心中暖洋洋的,忽略了郑湘一会儿吃新鲜果子,一会儿啃糕点,一会儿喝茶,一会儿转笔等诸多小动作。
大约一个时辰后,姜榕叫起郑湘,道:“坐久腰背疼,眼睛看得也疼,咱们出去转转。”
进入十月,天气转冷,树木渐渐凋零。一出门,冷风一吹,郑湘忍不住挎住姜榕,往他身边挤。
姜榕对寺人道:“去拿我那件虎皮披风来。”
当初郑湘面对老虎时,心惊胆战,再也不敢用虎皮披风。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直面老虎的恐惧慢慢减弱,她觉得自己又可以了。
梁忠捧着披风过来,姜榕亲自为郑湘披上,系好带子,道:“天气越来越冷,不许为了好看不穿衣服。”
“好沉。”郑湘惊呼道:“也好暖和。”
她紧紧挎住姜榕,笑道:“我知道啦,来时看天好好的,有着大太阳,现在太阳被乌云遮住且又刮着风,怪不得冷。”
姜榕顺着郑湘的脚步慢下来,放眼望去,只见天色一片灰白,猜测道:“今晚也许会下雨。”
“我瞧着像。这宫里年年冬天都冷,下雪下雨更冷。”郑湘道。
两人沿着宣政殿后面的游廊走了一圈,然后折返回来。
姜榕今日的奏疏尚未看完还要继续批阅。
郑湘怜惜看着他,道:“百官只上半天班,又有旬假,然而陛下一年四季都没有休假的时候。”
国家大事取决于姜榕,批不完的奏疏,解决不完的事情,与那些清闲优游的大臣相比,实在太惨了。
姜榕无可奈何叹气:“这还是柳相等人筛选过的奏疏,百废待兴,万事要做,哪里还有闲暇?”
批阅奏疏虽然枯燥,但姜榕每日到了下午,心中都是饱含期待。
期待回到蓬莱殿。
那里,娇媚可人的湘湘靠着他的肩头,像黄莺似的与他分享当日的见闻;怀里抱着沉甸甸的小花,低头看他手舞足蹈;不管春夏秋冬,蓬莱殿的夜都像三月天一样可爱……
这些都足以抚平他白日的劳累,又让他对明天充满了希望。
嗨,又是朴实无华而幸福的一天!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夜里果然下起了雨,滴滴答答声惊醒了姜榕。
他睁开眼睛,一抹淡淡薄薄的光亮从门口处透进来。他翻了身子,伸手一捞将郑湘又抱在怀里。
郑湘迷迷糊糊嘀咕了一声:“天亮了?你要走了?”
“天还早,再睡一会儿。”姜榕说完,郑湘又往他怀里靠汲取温暖,然后沉沉睡去。
姜榕在冬日比夏日更遭郑湘喜欢,暖烘烘的身子就像火炉一般,这时节郑湘最喜欢抱着他睡。
绵长的呼吸声伴着滴答的雨声,织成雨夜静谧的歌谣,又变作一串串音符,在姜榕的心间跃动,他忍不住跟着哼了几声。
虽是半夜醒来,但姜榕却是精神焕发,寂静的夜晚隐藏了日间的一切,仿佛天地间只剩下自己和怀中人。
这个念头淌入姜榕心田,仿佛如桂花蜜一般,又甜又香。他一直盯着郑湘瞧,仿佛在看世间的美好一般。
“你还睡不睡?”任谁被一直热切盯着,还时不时听到声音,腰背又被一下没一下地拍着,还会睡得着?
郑湘睁开眼睛,那里面烧着一团小火焰,咬牙道:“闭上眼睛睡觉!再打扰我睡觉,明天就别来蓬莱殿!”
“哦!”姜榕立马闭上眼睛躺好,心中无奈叹息,家中有老老虎啊!
他的思绪从天上神仙眷侣,一下子变成了人间的柴米油盐。
“你吵着我了。”郑湘又道。
“我没说话啊。”姜榕叫屈。
“你的心声。”郑湘点出来。姜榕愕然,随后无奈地笑出来,拍着郑湘的后背,小声道:“睡吧睡吧,不吵你了。”
杨约这人办事效率极高,两天后就把姜榕交代的两件事情都办妥了。
姜榕批了征辟大儒勘定经文的奏疏,又拿起杨约为安排的讲学表,逢三六九日延请朝臣大儒来宫中讲学,每次一个时辰。
次日恰逢三,午后有小寺人提醒姜榕此事。郑湘听了,得知缘由,眼珠子一转,柔声道;“我也想去听听。”
她现在看书,是越看越无聊,发现所有的贤后慢慢合为一人,诸般皆好,但不耐细看,细看不像一个人。
她看完不仅没学到什么东西,反而出了一身冷汗。
姜榕闻言稍一思索便道:“你坐在屏风后面,不能发声。若是听得不耐烦,就从后门悄悄走了。”郑湘一口答应。
两人来到宣政殿旁边的清风殿,隔着屏风坐好,然后宣召严祭酒进来。
严祭酒就是上次应征召而来,有盛名又有真才实学,殿中策对之后被任命为国子监祭酒。
杨约找到他说此事,严祭酒欣然接受。杨约叮嘱了三遍:“严老,陛下性格淳朴,你是第一个为陛下讲学,务必要……“
“深入浅出,引人入胜,不可枯燥乏味。”杨约顿了顿,小声道。
严祭酒心领神会,拱手笑道:“老夫多谢杨小友提点。”
这可是难得的机会,若讲得好,可能还会留任,长期给陛下讲学。哪个读书人读书的时候没有致君尧舜上的理想?他也有。
杨约深受姜榕器重,多少了解他的性格,粗有文采,不耐烦之乎者也,只讲究实用。
严祭酒门生颇多,讲学手到擒来,但为皇帝讲学不同寻常。他来到宣明殿时,双腿微微发颤。
他拜见完后,便给皇帝粗略讲起历代皇帝谱系,吐字清晰,言辞流畅,信手拈来,引人入胜。
姜榕听着,身子不觉前趋,他从来没想到这介绍似的皇帝谱系,竟然如此有趣。
等严祭酒嘴里最后一个字落下时,刚好一个时辰。
“怎么不讲了?”屏风后面传来一道疑惑的女声。
严祭酒微愣,姜榕立马道:“严祭酒才学广博,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严祭酒回过神,谦虚道:“陛下谬赞,微臣愧不敢当。”
他见皇帝这立马维护的模样,便猜测屏风后的人定当是新后。没想到帝后如此好学,严祭酒心中不断点头。
传言皇帝宠爱新后,今日一见才知传言不虚。他不是愣头青,既然陛下没有提屏风后的人,他只当没听见。
姜榕又与严祭酒说了几句话,询问了国子监的情况,他都一一答了,这才离去。君臣交谈甚欢。
郑湘从屏风后面转出来,赞道:“这个人讲得好,我中间都没有打瞌睡。”
姜榕闻言笑道:“人家是大儒,若没有两把刷子,怎么会名扬天下?”
说完,他转头对梁忠道:“你与杨卿说,让他安排严祭酒继续讲学。”
梁忠恭敬道:“是,奴婢领命。”
“除了严祭酒,还有几位儒生重臣要给朕讲学。”姜榕说完,问:“下次你要过来吗?”
“来!”郑湘果断道。这比自己看书有意思多了。阿娘那本贤后事迹,她把书翻烂了只怕也做不到书中所言。
在回宣政殿的路上,郑湘难得地有了心事,眼睛不断瞄姜榕,引得姜榕欲言又止。
两人坐在东厢内室喝茶。郑湘藏不住话,她端起茶又放下,平日神采飞扬的眼睛流露出几分可怜,道:“陛下能做个好皇帝,只怕我要拖后腿,不能做个好皇后。”
姜榕奇道:“你怎么会这么说?可是别人说了什么?”
郑湘撇嘴,神色不乐道:“人家皇后能规劝陛下,我却找不到规劝陛下的地方。”她缺了一双发现皇帝不足之处的眼睛。
姜榕闻言乐了,忙摇头,挺了挺胸脯,道:“这是因为朕言行英明,无可指摘之处。与你无关,不必放在心上。”
郑湘总觉得怪怪的,但又觉得姜榕说的有道理。
又道:“人家皇后会劝陛下雨露均沾,我却不能。”
姜榕听后,忙摇头道:“千万不要!帝后和睦,国家之福,你现在做得很好。”
要是郑湘真劝他去别的嫔妃处,姜榕一定会就觉得自己没有了吸引湘湘的魅力。
以后还是要继续锻炼身体啊,姜榕如是想道。
若不是湘湘在,他恨不得抓起镜子仔细端详,脸有没有浮肿发胖、眼下有没有青黑、眼睛有神还是无神……
他起身将郑湘拉起,肩比肩坐在榻上,笑道:“咱们先是夫妻,再是帝后,哪有那么多讲究?别跟着乱学。”
郑湘正不想学,得了这话,连连点头,道:“你说的对,这回我要听你的。”
姜榕看着郑湘一脸认真的样子,伸手揽着她的肩膀,脸上露出笑容道:“以后听课,你就在屏风后面,咱们一起学。这天下是咱们家的,我要操心,你不能撒手不管不问。”
郑湘龇牙,叹道:“这份家业真大啊!”
两人一起学,比一个人学效率更高。杨约找了七八个儒生重臣,有如严祭酒一样让姜榕称赞的,有在姜榕看来水平一般的,也有惹怒姜榕的。
那次郑湘照常坐在屏风后面听课,那人讲了一半便开始说起君臣夫妻伦常,进谏皇帝不要沉迷女色,要雨露均沾,绵延子嗣。
不仅郑湘怒了,连姜榕也怒了。他挤出时间,是来听历代为政得失,而非来听骂的。
“黄博士,你既然已经讲完,便退下吧。”姜榕压着怒气道。
黄博士跪下,双眼饱含热泪,义正言辞道:“陛下乃明君,皇后献媚专宠,不利于江山社稷啊!臣望陛下为长久计,择良家女充纳后宫。”
“老匹夫,你说谁献媚?”郑湘从屏风后转出来,两眼怒火,俏脸含霜,道:“你……”
姜榕打断郑湘的话,对外面道:“来人,将此獠拖下去,剥去官服,杖责一十,革职永不叙用!”
禁卫立马进来,两人架着黄博士的臂膀不待他反应过来,就将人利落地拖出去,殿外隐隐传来他求饶的声音。
郑湘不满道:“你为什么不让我骂他?陛下你脾气好,我脾气可不好,不是任人都能欺负的。”
姜榕安慰她道:“这些人脑子有病,你骂得越狠,他越高兴。”
“真是有病。”郑湘露出嫌弃的表情。
姜榕眼睛里满是轻蔑:“这骂声出了殿门,就会变成他们不畏强权的名声。”
“你怎么会知……哎,你是不是也受过他们的气?”郑湘反应过来,同仇敌忾道:“该打!”
姜榕微微一愣,点头附和:“确实该打,臣子没有臣子的模样,若正儿八经进谏且与国有益,我都不吝啬赞赏。然而,一个个不盯着国事,专盯着后宫,没事找事,欺世盗名,惹人生厌。”
“陛下说的是。”郑湘眼珠子滴溜一转,凑近姜榕,低声道:“说不定这杖责会成就这家伙的名声,不如咱们赐那几位讲得好的布帛。”
“别人都得了布帛,独他得了杖责,看谁还会说他不畏强权?”她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姜榕眼睛一亮,道:“湘湘这个主意好。”说罢,他吩咐梁忠带人大张旗鼓上赏赐那六人布帛。
“严祭酒的再加上一套笔墨纸砚。”郑湘补充道:“他讲得最好,名声也大。”
姜榕点头,挥手让梁忠现在就去办,然后朝郑湘笑道:“你怪促狭的。”
郑湘摇着他的手臂,道:“谁让他说我呢?我们这叫帝后和睦。他就是没眼色又坏心眼的老匹夫。”姜榕附和。
姜榕明白可能有一些人会借着讲学的机会向自己进谏,他也默认了。
若是与国有益,姜榕不仅会听从,也会乐于提拔这些人。
但是国家百废待兴,一个个正事不做,天天盯着他宠爱什么女人,生几个孩子,着实让人厌烦地很。
他还用他们教做事?
杨约得知黄博士被杖责的消息,立刻放下手中的公文前来请罪。
他被小寺人领进去,低着头余光扫见陛下身边坐着一位容貌极盛的美人正在喝茶,立马垂下眼睛,不敢乱看。
“微臣有罪,所荐非人,惊扰陛下与娘娘,望陛下责罚。”杨约跪下道。
姜榕对能干的杨约十分宽容,出口让其起身并赐座上茶,笑道:“他不好与你有什么关系,知人知面不知心。”
郑湘点头道:“盛名之下其实难副,你无须自责。除了这个,像严祭酒、张主事、贾博士等人都很好,各个认真负责,学问也好,说话条理分明。”
杨约道:“陛下英明,娘娘宽仁,微臣感激泣零。”
姜榕笑道:“这讲学以前如何,以后就如何,不能因噎废食。”杨约道:“微臣遵命。”姜榕挥手让杨约退下,并没有因为此事对他不满。
杨约不敢看郑湘,但郑湘却盯着杨约看,这就是姜成林口中的那个任劳任怨的老黄牛?
仔细一看,只见他眼下一片青黑,那是通宵达旦留下的痕迹,但是眼睛却极为明亮。
“找个太医给他瞧瞧,再赐些补品之类,千万不能让他累趴下了。”郑湘转头对姜榕道。
“还有柳相。”姜榕补充道。

冬去春来,寒气尽退,万物复苏。
再过两日便是小花的周岁生日,姜榕的心情就像迫不及待迎接早春的山桃花,繁花满枝,花开烂漫,整个人洋溢出来的喜悦充斥着蓬莱殿。
郑湘没眼看,奇道:“又不是你过生日,你这么高兴干嘛?”
姜榕的嘴唇勾起,眼睛里流出兴味十足和肆意的笑容,凑近郑湘身边,耳语了几句。
郑湘听完,先是一愣,然后笑着握拳捶打姜榕,骂道:“你脑子里能不能想些正经的事情?”
姜榕笑嘻嘻地不躲不避,生生受了。
郑湘简直没眼看他,不过打着打着气也消了,跟着笑起来。
郑湘生下小花之后,不想接连生育,与姜榕商议后,找了太医。只是太医提出不少办法,然而最有效的便是减少同房的次数。
一年便是此事的界限。
姜榕对小花的周岁生日充满了期待,无论是为了美妙的夜晚,还是为了未来的孩子。
郑湘问他道:“你就那么喜欢小孩?”
姜榕将小花从金珠怀里抱来逗弄,闻言抬起头,看着星灿月朗的眼睛,笑道:“不是喜欢小孩,而是喜欢你的小孩。”
除了这个原因外,还有一个更现实的原因,那就是皇位继承。小花瞧着健壮,但若把一个小孩养到成人,何其困难?
趁着他尚且年轻,多几个孩子,多几分保障,便是有再多的未知,也是不用担忧。
生育的疼痛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淡,郑湘现在对要小孩没有刚生下小花时那样强烈排斥。
她听完姜榕的话,脸红了一下,心中暖洋洋的,嗔道:“在小孩面前不许乱说话。”
郑湘转移话题:“你老早就说,给小花起了名字,说是极好的名字,瞒了这么久,也该让我知道了。”
姜榕的眼睛一亮,将小花举起来,正对着郑湘,得意洋洋道:“你当年怀小花的时候,我梦见一条白鱼在天空中游。他的名字因此而来,又要从火,所以小花的大名叫……”
“叫什么?”郑湘催促道:“又是火,又是鱼,那是什么字?”
“姜煜,煜音和鱼类似,又从火,日以煜乎昼,月以煜乎夜。你听听,是不是个好名字?”姜榕一脸得意。
然而郑湘并没有如姜榕所愿,露出欣喜的神色,而是再次确认了一遍:“姜煜?”
姜榕点头,试图让郑湘发觉这个名字取得好:“你看,姜煜,音同疆域,这预示着咱们小花将来开疆拓土,成为一代英豪。你觉得不好吗?”
郑湘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似乎咬着牙道:“你觉得很好?”
“难道不好吗?”姜榕又念了一遍念过千百遍的名字,没有发现任何的问题。
郑湘脸色顿时变得阴沉,道:“我爹叫什么名字?”
郑成煜。
啊,天要亡他!
姜榕得意洋洋取了个好名字,结果发现老丈人一家早已觉得这个字好,自个儿给自个儿用上了。
“说啊?我爹叫什么名字?”郑湘沉着脸追问。
姜榕顾左右而言他:“那个……这个……这个字好,大家都喜欢……”
郑湘冷哼一声,指着小花,对姜榕道:“你说去年就起了好名字,结果你看看你取的什么好名字?”
“你取这样的名字,难道你想让小花当我爹啊?”郑湘几乎气笑了。
小花被姜榕抱起,还以为在和父母玩游戏,小胳膊腿蹬得十分有力气。
他现在学说话了,天天被追着喊爹喊娘以及被喊爹喊娘。
听到“爹”字,小花咯咯笑着大声“哎”了一声,殿内瞬间安静下来。
姜榕觉得头皮一紧,久违地感到一股危机,只见郑湘转身从黄花梨案上笔海中抄起两尺长的大毛笔,当做鸡毛掸子就要打来,赶忙身子一转,抱起小花就往跑。
“你们爷俩给我停下!别跑!”郑湘气得满脸通红,一手提着裙子,一手挥舞着笔杆子追。一家三口两派围着桌案转。
一个给儿子取了她爹的名字,一个应了她一声爹,都好得很啊!郑湘怒气反笑。
“咯咯哈哈哈……”小花拍着手大笑,火上浇油,郑湘更气了。
姜榕怀着揣着小花绕桌案跑,眼看殿内施展不开,大步一跃跑到外面,边跑边喊:“外面天气好,我带小花出去了,你不用担忧!”
“你们给我停下!小兔崽子!”郑湘正要迈出门槛去追,却被蕙香和金珠抱着大腿,动弹不得。
“娘娘,娘娘,注意仪态啊!你是皇后啊!那是皇上啊!”蕙香急道。
金珠亦急道:“娘娘别再追了!要是陛下脚下不牢,摔了小皇子该怎么办啊?”
郑湘气呼呼扶着门槛,踢了踢两人,结果没踢动,道:“起来!你们看看你们成什么体统?”
蕙香和金珠见皇帝和小皇子不见了人影,这才起来,一左一右架着郑湘转回殿内,按她坐下。一人倒茶,一人为她抚胸顺气。
“娘娘,小皇子年龄小,他懂什么,还以为你在和他玩呢?莫生气,莫生气。”金珠劝道。
“是啊,陛下不是有意的,那个字确实寓意好,只是陛下没有想到忌讳。”蕙香附和。
姜榕抱着小花跑到外面,一时间不知道要去哪儿,低头看着罪魁祸首。
“打打打!”小花咯咯笑道。
“打什么打?要不是你,我会挨打?”姜榕后背刚才挨了两下,不痛不痒,但面上挂不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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