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国后又成宠妃—— by星辉映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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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灿正要上马,柳温忙走过去,按住他的手,摇头道:“殿下,你年龄尚幼,骑术未精,不如去坐轿子。”
姜灿抬头看向柳温满是风尘的脸,眼睛眨了眨,道:“柳相坐轿子,我就坐轿子。”
柳温一顿,看了眼姜灿,又看向杨约,道:“这……这……这……”
杨约伸手做出请的姿势,笑道:“太子仁厚,顾念柳相辛苦,请你坐轿,柳相不要辜负了太子一片好心。”
姜灿笑容灿烂,杨约笑意盈盈,柳温深吸一口气,叹道:“罢了。”
姜灿与柳温上了车,车帘落下,隔绝外面视线,柳温的气势顿时一变,看姜灿就像看自家子侄似的,天然带着一股威压。
“你年纪小小,怎么骑马过来?你爹同意了?若是摔了怎么办?我见过不少骑马摔断腿,摔断脖子的,摔没命的……千金之子不坐危堂,你是太子,更要保重自身……”
姜灿低着头,乖乖听着。柳相连他爹都训过,更何况他这个儿L子!
第109章 柳相
进了皇宫,公卿百官散去到各自的衙门。挨训的阴影被太阳一照,立马消散,姜灿的笑容又灿烂起来,拉着柳温的手一口一个柳伯伯,问东问西,一点都不见外。
柳温低头看了一眼,只觉得自己遇到了第二个姜成林。
两人进了宣政殿,就看见姜榕迎上来,笑容灿烂,朗声道:“小柳,你终于舍得回来了!”
说着就伸出钵大的拳头要捶柳温的肩膀,柳温熟悉地往旁一躲,退后两步,躬身行礼道:“臣见过陛下。”
“见啥见啊,是我长久未见你!”姜榕的声音中充满了久别重逢的喜悦,他满眼里都是笑意。
柳温见状,忍不住笑出声,道:“臣也未久见陛下。”
“来来来。”姜榕携着柳温的胳膊就要走,冷不丁瞧见到胸口高的儿L子杵着,眉头一皱:“你在这里做什么?”
“啊?不是爹让我接柳伯伯回来的吗?”姜灿疑惑中夹杂着一丝委屈。
“回去上你的课。”姜灿摆手,将姜灿打发走。姜灿正要说话,就看见爹拉着柳相坐到椅子上,一分精力都没放在自己身上,只好郁闷地回去上课。
姜榕没有坐回御座,反而和柳温隔着茶几坐下,转头看着柳温,郑重道:“南方的事情我都知道了,辛苦你了。”
宫女端茶上来,柳温颔首接过,朝姜榕道:“说什么辛苦不辛苦,我做得心甘情愿。”
姜榕笑道:“你居功至伟,百年之后让小花他们祭祀你,我也看好了陵墓,将来咱们做邻居,再为师友。”
柳温摇头,轻嗤一声,道:“你当了几年皇帝,就变得这样虚伪。我不信鬼神,太庙附葬,我不稀罕。”
姜榕闻言一愣,端起茶水,笑道:”我失礼了,咱们是至交好友,讲什么虚礼。我以茶代酒,自罚一杯。”说着喝完杯中的茶。
柳温又笑:“若人真死后有知,且有来世,我也希望能和你再世为友。”
姜榕顿时得意起来:“今日高兴,咱们不醉不归。”
“你婆娘不管你了?”柳温揶揄道。
“她敢管?我是皇帝!”姜榕大言不惭道。他扫了一眼宣政殿,此殿离蓬莱殿太近,起身道:“咱们去清思殿喝酒去。”
柳温笑而不语,跟在姜榕的后面。
宫人在清思殿的西暖阁摆了酒席,东暖阁和正厅打通了,作为姜榕平日练武之处,空旷阔朗。
西暖阁用大屏风隔出两间,里间休息,外间坐着吃茶小憩。酒席就摆在外间。
“这可是烧酒,你能喝?”柳温盯着姜榕问。
“当然能!”姜灿豪气万千:“什么酒不能喝?什么地方不能去?你忒小瞧我了。”
这话说得让柳温认为姜榕一下子夫纲重振了,不会因为“皇后厌酒”而只喝蜜水似的黄酒。
“来,我们喝!喝个痛快!”柳温身居高位,周围的人都仰视他,现在没剩几个能一起喝酒的人。
“杯子能顶什么用,换碗来!”姜榕喝道。
精致的小杯子换成了大碗,酒上了一坛。姜榕就酒壶推到一边,直提着酒坛子倒酒。
两人碰了碗喝起来。
“你在南方遇到什么为难你的人吗?”
“哦,确实有一些,你难道还想为我出气?”
“有何不可?谁家的人?”
柳温笑起来,摇头道:“圣人无私,你甭管,我自己能搞定。北边怎么样了?我在南方一直担忧大周两面作战。”
“西可汗有异动,但被宁国和东可汗挡住了。”姜榕道。
柳温的眼睛圆睁,不可置信:“宁国?她掌权了?”
姜榕笑道:“老可汗死了,新可汗继位,与宁国关系融洽。”
柳温举起酒碗,对着北方道:“敬宁国公主一杯,也多亏了她。”
“正月里宁国派使者来说,她怀孕了。”
“喜事,喜事一桩。”
“南方的世家反对你的人多吗?”姜榕问起另外一件事。
“多着呢,不过有军队在,即便闹事,也能镇得住。你是不知道,南方的世家多豪横,好田好山好水都是世家的,百姓要么是奴婢,要么在犄角旮旯里求生……”说起南方的惨状,柳温侃侃而谈。
“南方户籍重整之后有一百多万户,整整多了一倍,多出的编户都在高门大户手中,这样的国家怎么不亡?”柳温痛心疾首。
“咱们大周要引以为鉴,若大周真到了南齐这一步,只怕离灭亡不远了。”姜榕语气沉重道。
柳温连连点头:“咱们的土地还要改,禁止大户占太多的良田和宾客。哎,南齐啊,我虽约束着士兵,但你也知道这些人……不提也罢。”
“攻破南齐皇宫时,比当时攻破前梁时乱了许多,毕竟人人不如陛下御下有方,志向远大。”
姜榕笑起来:“喝酒喝酒,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殿外的郑湘走到殿门口,听到里面畅快的说笑声,顿了一下,然后转身离开,叮嘱梁忠道:“你备好醒酒汤,柳相的住所安置妥当了吗?”
“启禀娘娘,都已经备好了。”梁忠陪笑道。
郑湘颔首,在殿外就闻到一股酒味,只怕姜榕今日不得闲,那奏疏只得自己批改了。
郑湘往回走,临走之际,又道:“不要让他们喝太多,柳相旅途劳顿,陛下也近天命之年,都不能喝太多酒。他们若还要喝酒,你就派人来找我。”
梁忠面露难色,郑湘看到后:“算了,我不为难你,我让人守在外面。你明白了吗?”
梁忠忙脸露笑容道:“多谢娘娘体谅奴婢。”郑湘点头,留下一个小寺人侯在殿外,就回宣政殿了。
殿内的两人继续边喝酒边叙旧,天南地北,过去未来,乡野庙堂,无所不谈,喝着喝着酒没了。
“来人,再来一坛酒。”姜榕兴致正高,喝道。
人是进来,但没带酒。梁忠躬身陪笑道:“陛下,太医说了你年事渐高,柳相旅途劳累,不宜多饮酒。”
“什么太医?上酒!”姜榕手一挥,摆出十二分的皇帝架势,然而梁忠岿然不动,一脸陪笑,道:“陛下和柳相,身体为重,太医再三叮嘱了。”
柳温算是明白了,夹了一块糟鸭掌,慢悠悠吃了,笑姜榕道:“怕不是个女太医?”
女太医?宫里哪里有女太医?电光火石之间,姜榕明白了之女太医说,面上有点怪不住,于是对梁忠喝道:“酒没有?汤也没有?饭才也没有吗?”
“有有有。”梁忠忙不迭道。他退下吩咐重新换了一桌席面。
“这老货年纪越大越糊涂了。”姜榕道。
柳温笑道:“他瞧着年纪也大了,该到颐养天年的时候了。”
柳温正说着,梁忠领着宫女进来摆饭,一听这话,忙陪笑道:“奴婢谢柳相好意,只是奴婢天生是伺候人的命,没了主子可不知道怎么活了。”
柳相听了若有所思,然后道歉道:“是我冒昧了。”
梁忠一边摆菜,一边笑道:“柳相是好意,愿意给我说话,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能是冒昧?”
“陛下和柳相也别嫌我啰嗦,两位都快半百,以前骑马射箭打仗是以前,现在该到了惜福养身的时候了。”
柳温边听边点头,面上带着笑容,但姜榕却有些不好意思:“我看你确实是到了颐养天年的时候了。”
梁忠只笑没有反驳,摆好饭菜就行礼告退。柳温举汤代酒,笑道:“你就知足吧,这些多人关心你。”
姜榕摇头笑道:“连你也取笑我。来,吃菜,吃菜。”
两人一直吃到天黑,姜榕才带着满身酒气回到蓬莱苑。故友重逢,是难得的一件大喜事。姜榕心中十分高兴。
阿高正在院中秋千架上打秋千,看到姜榕跳下来,跑过去叫道:“爹!爹!”
姜榕张开手臂正要接住迎面扑来的幼子,却见阿宝捂着鼻子停住脚步,道:“爹身上好臭啊!我不要爹抱,要阿娘抱。”说着转头一溜烟跑进正殿。
姜榕的脸一僵,抬手嗅衣袖上的气味,是有点但不至于把人薰走吧。
郑湘从正殿走出,站在门口,抬着下巴居高临下地看着姜榕,而阿高拽着郑湘的裙角躲在她身后。
姜榕顿了一下,颇有一种背着人和狐朋狗友外出喝酒被妻子逮住的窘迫。
“咳咳,阿高怎么还不回去睡觉?”姜榕首先拿阿高发问。
阿高神秘兮兮小声道:“阿娘,爹身上臭臭,不要让他来。他来了,我身上也臭臭。”
姜榕听了气急,郑湘先是嗔了一眼姜榕,然后对阿高道:“你回去睡吧。”
“爹臭臭,娘香香,不要爹。我也香香。”说罢,阿高期待地看着母亲。
郑湘笑着弯腰点了阿高的鼻头,道:“你爹需要人照顾,你自己一个人睡怕不怕?”
“不怕。”阿高挺了挺胸脯,然后依依不舍地离开了,连给父亲一个余光都没有。
姜榕走上台阶,哼了一声,道:“我还是走吧,省得你嫌弃我。”
郑湘转身让出通道:“走什么走,赶紧去洗澡,一身酒味,难怪阿高说你。”姜榕嘴里不知嘟囔着什么,转身去沐浴更衣。
第110章 夫妻
姜榕进去沐浴,念及他喝了酒,郑湘放心不下,便进了殿内。哗啦的水声越来越清晰,郑湘转过屏风,就看见浴桶里的姜榕。
“要不要一起来?”姜榕热情相邀。
“还记不住上次的教训?”郑湘想起那一次,洗澡水把殿内漫了,地毯上水汪汪的,踩着如同水草般。
西暖阁的地毯全毁了,几凳屏风的腿都泡裂了,殿内晾了几天才重新入住。
姜榕不好意思地笑笑,强笑道:“那次是意外,意外。”
郑湘从屏风上拿了一块雪白的布巾扔过去,正好扔到姜榕的头上,道:“水马上凉了,你又喝了酒,小心生病。洗完就起来。”
姜榕很快洗完澡,又被郑湘灌了一碗醒酒汤,才进内室休息。
他唉哟唉哟地呼着头痛,枕在郑湘的腿上,可怜道:“头疼,你给我揉揉。”
郑湘一边给他揉头,一边道:“你也是,不能喝酒硬要喝酒,喝了酒又难受。”
姜榕闭着眼睛,享受湘湘难得的照料,舒服地直哼哼:“今日高兴,喝点酒,没什么……”
郑湘手上一用力,姜榕应景地“嘶”了一声。“知道疼就好,酒伤身体,明日看你头疼不头疼。”
姜榕笑道:“有你贴心照料,我明日必当一如平常,精力充沛。”
郑湘笑了一声,点了他的额头道:“哼,以后再喝酒就把你扔到宣政殿,不管不问,让那些宫女寺人照料你。”
姜榕忙出声:“千万别。头晕着正难受,他们劝个汤药就像要了他们的命,不如你好。”
郑湘啐了一口:“呸,喝了酒身子不舒服,心里又烦躁,你万一发个酒疯杀了他们怎么办?谁不怕?”
“你不怕。”姜榕一本正经道。
郑湘哼了一声,认同这句话,又道:“你好些了没有?”
“唉哟,头还晕着。”姜榕又叫起不舒服。
郑湘狐疑:“你莫不是骗我伺候你?”
“我哪能骗你?我和柳相两人整整喝了一坛并一壶烧酒。”姜榕道。
郑湘听了,手一停,气呼呼道:“这么多?你还想喝死不成?”
姜榕闻言,蓦地睁开眼睛,抓住郑湘的手往下一拉,脸上露出侵略味十足的笑容,沉声道:“有你在,我可舍不得死。”
郑湘冷不丁对上姜榕的眼睛,她的身影给那双眸子笼了一层纱,但依然明亮得动人,就像初见时一样。
郑湘忍不住笑出来,手挣脱出来,捧着姜榕的下巴,朝那双眼睛吻上去,轻纱的衣带落在姜榕的脸上仿佛一片片羽毛在他心间飘过。
“我发现我在你的眼中很美,比镜中更美。”
“那是自然,情人眼里出西施,更何况你比西施更美。”
郑湘嗔了一声姜榕的轻狂,然后与他并肩躺着,叹息道:“我今天在镜中发现眼周有一条细纹。”
姜榕抓住郑湘的手,努力睁眼抬眉龇牙咧嘴,然后将她的手往脸上一按,半响问:“你摸到了多少条皱纹?”
郑湘惊愕之后失笑,调皮一笑:“这哪是皱纹,分明是大周江山。”大周幅员辽阔,山川丘壑交错。
姜榕将人往怀里一揽,道:“老夫老妻了,早已过了讲究这个的年纪。”
郑湘哼了一声,小声嘀咕:“你当年讲究时,眼光可挑剔了。”说着,慢慢睡着了。
姜榕安抚地拍着郑湘的后背,心道:“再过十年二十年,湘湘在他的眼中也如当年那样耀眼夺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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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你母亲来!”姜榕躺在床上,脸色蜡黄,鬓发披霜,额头顶着退烧的布巾,但仍用力地捶着床榻道。
姜灿忙道:“已经派人去叫了,去叫了!阿娘马上就回来。”
一眨眼到了显德二十七年,便是一向身体健康的姜榕也到了迟暮之年。
有人年纪大了,变得格外宽厚温和,有人却变得更古怪了,比如姜榕。
“再派人去叫!”姜榕吼道。
“好好好,来人,再去催,让阿娘快点回来!”姜灿的额头出了一层汗。
“不行!车子跑得快了,磕着碰着你娘该怎么办?你这个不孝子!”姜榕骂道。
陆凤仪前些日子生了一场大病,郑湘心中担忧,于是回到忠敬候府住了两日照顾母亲。
殿外,一位麦色肌肤的美人儿将马鞭扔到宫人的怀里,三两步上了台阶,对着一位十三四岁的美少年,急切问:“阿唐,爹怎么了?”
阿唐龇牙小声道:“咱爹昨天吃了个梨,又喝了口酒,肠胃不适,太医看了不碍事。老人家正躺在床上训老二呢。”
姜焱,也就是小鱼,心中一暖,脚步停下来,踮脚探头往里看:“娘还没回来?”
“谁在说话?进来!”殿内传来中气十足的叫声。阿唐给姐姐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目送她去听训。
阿唐是姜榕的老来子,足足比姜灿小了十二岁。自阿高出生后,郑湘和姜榕的避孕做得不错,但没想到郑湘三十三岁又怀孕了,生下一子,小名取作阿唐。
“爹,你好些了吗?”姜焱进去,看见父亲的脸色,一惊,关切道。
“死不了。”姜榕刚要坐起来,姜灿就在父亲背后垫了引枕,手刚要去扶,就被姜榕一巴掌拍开。
“我还没到需要搀扶的地步。”
姜灿看着被打红的手背,陪笑道:“爹你身子好着呢,是我多事了。”
姜榕哼了一声,对姜焱的态度缓和了很多:“太医说我是风邪入体,并不是因为吃什么梨。”
姜焱连连点头,道:“太医医术高明,知道病灶所在,对症开药,爹一定能早日康复。”
姜榕挥手道:“嗯,你去外面歇着去。屋里都是药味,熏人得很。”
“我陪陪爹。”姜焱得到父亲生病的消息,即刻骑马过来了。
姜榕一起缓和道:“去吧去吧,这里有你兄长就够了。你气息都没喘匀,到外面喝杯茶缓缓。去吧。”
姜焱心中涌出一股暖流在四肢八骸中激荡,她朝父亲行礼,才去了外间和阿唐一起喝茶。
阿唐朝姜焱挤眉弄眼,手舞足蹈。姜焱一脸看猴的样子,慢悠悠问:“你要说什么?”
阿唐小声道:“姐姐,我能和你一起出宫玩吗?”
姜焱一口拒绝道:“我要在宫里住几天等爹康复了再走。”
阿唐惊道:“你竟然舍得住宫里?”
正说着,就听见一阵脚步声,宫人簇拥着郑湘从殿外进来。姜焱和阿唐立刻起身行礼。
郑湘朝阿唐微一颔首,路过姜焱时压低声音带着一丝怒气,道:“你别走,等会我有话问你。”
阿唐惊讶地看向姐姐:“姐姐,你干啥事把阿娘惹怒了啊?”
姜焱神色一凛,道:“大人的事情,小孩别管!”说罢跟在母亲的后面进了内室。
姜榕看到郑湘眼睛一亮,笑道:“我不过生了场小病,你怎么回来了?代国夫人的身体好些了吗?”
“好些了。”郑湘转头对屋里的三个孩子,道:“你们都去吧。小鱼,你去紫华宫呆着。”
姜灿等三人告辞离去,郑湘坐在榻边,伸手摸了摸姜榕的额头,眉头微微一皱:“有些低热,药吃了吗?”
“已经吃了。”姜榕乖乖道。
郑湘想要数落几句他不爱惜身体,但看到姜榕的脸色,忍不住心疼,只得道:“往后注意忌口。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
姜榕小心翼翼道:“知道了,知道了。”
郑湘道:“你睡一觉,我在这儿守着你。”
姜榕摇头道:“屋里味大,你去外间休息。”
“睡吧。”郑湘不容置疑地扶姜榕躺下睡觉。
姜榕连吃了两天的药,又恢复了精力和活力。郑湘才将姜焱做的混账事说给姜榕。
郑湘育有三子一女,三子的妻家都是姜榕选的,姜灿娶了赵国公的闺女李瑶芝做太子妃,阿高的妻子来自江南的世家,阿唐的未婚妻是勋贵人家的女儿。
唯有这个女儿,姜榕心疼她,让她自己选驸马,不拘勋贵世家,不分南北,只要她能看上眼,就允了。
姜榕对这位独女极为喜爱,在京师为她盖了一座华丽的公主府,宫中仍保留着她居住的宫殿,一切待遇同长公主。
“啊?我原先瞧着李非是好的,没想到竟然如此怠慢皇家公主,来人将那贱婢杖毙,再将李非杖责三十以儆效尤。”姜榕听到女婿有妾,女儿有情人后,立马道。
郑湘忙道:“男人没那个心思,那个女人敢惹老虎吗?”
“那就杖责五十,能不能活下来就要看她命够不够硬?”姜榕改口道。
郑湘道:“算了,我听闻她都怀孕了,一棒子下去一尸两命。造孽。那李非也不能打,打了他,小鱼面上岂会好看?”姜榕不乐道:“那要如何?难不成把小鱼的那个……那个马奴杀了?”
“杀了他?你要被小鱼怨一辈子。”郑湘气呼呼道:“和离,让他们俩和离。咱们的女儿受不了这气!小鱼的女儿接到宫里我来抚养。”
“混账东西,给他脸了,我把女儿下降给他,竟然不感恩戴德地供着,还敢有花花肠子……”姜榕骂骂咧咧。
帝后商量妥当后,叫来姜焱。姜焱战战兢兢地来到父母面前,心虚不已。
郑湘瞥了姜焱一眼,哼了一声道:“说吧。”
姜焱抬头看了眼正堂上坐着的父母,吞吞吐吐道:“人是我选的,是好是歹,我受着,男人都会犯错。我和他说好了,他养他的小妾,我养我的情人,谁也别管谁。”
“他还敢这样说,放他娘的狗屁!”姜榕勃然大怒。
郑湘拿着茶盅往托碟里重重一砸,一双眼睛盯着姜焱道:“什么人是你选的,是好是歹你受着?本不是你的错,你这么抢着认错,是赶着去投胎吗?”
姜焱一愣,嗫嚅:“阿娘……”
郑湘怒道:“你脑子被狗吃了,这样离谱的条件,你就答应了?怎么着还等着百年之后,那小妾的儿子给你哭孝摔盆啊?
你爹雄才伟略,富有天下,自我入宫后,后宫再无新人,也无新出的异腹之子。不老实就是不老实,不要找什么借口。”
“对,你娘说的对。”姜榕附和道。
姜焱不知所措道:“阿娘……”
郑湘一拍桌子道:“和离。”
姜焱踌躇道:“这样不好吧,有损皇家颜面。”
郑湘撇嘴道:“你看看史书就知道了,皇家就是最没脸没皮的一群人。”
姜榕轻咳一声,默默地吃茶。
姜焱道:“只怕他不同意。”
郑湘冷笑:“和离和丧偶让李家选一个。你不用回去,我让你舅舅出面,他们若是好商好量那就罢了,若是敢闹……呵呵……”
姜榕道:“你同不同意和离?”
姜焱想起往日的恩爱,又想起背叛的愤怒,半响,毅然决然道:“和离。”
姜榕笑起来:“这就对了,好孩子,我宵衣旰食为的是什么,不就是让你们几个长乐无忧的,要是天天憋屈,我还干什么皇帝?
再说了,你身上有爵位,难道要传给给你添堵那人的孩子?他们或许以为忍着你养人,而公主府的权势和爵位就是回报。
放他娘的屁,做白日梦呢!欺负我闺女,吃我闺女的嫁妆,没门!”
郑湘摆手道:“你回去吧。我派人给你舅舅说一声,早些把李非这狗屁倒灶的事情解决了,免得在你爹生辰前闹心。你这孩子不省心,早说早就办妥了,还能等到现在?”
“去吧去吧。”姜榕摆手。
姜焱告辞,临走道:“那个……爹,阿娘,这事和赵真无关。”
“什么赵真赵假的,与他有什么关系?”姜榕疑惑。
郑湘提醒道:“那个马奴……”
姜焱道:“赵真不是马奴,他是被掠卖的良人。”
姜榕听到掠卖的良人,突然想起年初女儿曾给他上书,说西南边地的府君伙同豪强,掠卖治下蛮夷。
姜榕立即派巡按清查此事,查实后,府君豪强并一干要犯全部人头落地,其他人要么贬官,要么流放,要么籍没为奴。掠卖的人被追回,恢复良籍,朝廷又多加安抚。
“他不是和巡按一起去办案找人,怎么又回来了?”姜榕问道。
姜焱讪讪一笑。
“我管不了你,去吧。不过你要注意,不能随意折辱打骂身边之人。”姜榕谆谆教导道。
郑湘补充道:“你别不在意。你回去看看郦邑公主、阴城公主和兰陵公主都是怎么死的。”
“我记住了。”姜焱初不以为为意,等她看清几位公主的死法,顿时出了一身冷汗,更加坚定和离的心思。
姜焱走后,姜榕嘴里骂着“狗币崽子”“混蛋”“瓜娃子”。郑湘派了御前的小梁公公去忠敬候府传旨。
小梁公公如今是梁公公了。梁忠去年得了一场病,药石无医,人没了。到了姜榕这个年纪,开始慢慢送别友人了。
郑湘看着外面秋高气爽,便与姜榕道:“咱们去外面走走,别为这起子小事伤了身体。”
两人出了蓬莱殿,在银杏树下漫步,地上铺了一层金色的落叶。
“我让他们不要扫。”郑湘指着枝叶交织成的金穹顶和满地的金黄,笑道:“这是不是很好看?”
“真好看。”姜榕不住地点头附和道。
两人边走边说话,郑湘抬头眺望远方,青山隐隐,北雁南飞,突然说:“阿高想必已经启程了吧。”
阿高十岁时被封为赵王,二十岁时就藩云中。他的异母兄长吴王姜煊改封楚王,二十岁时就藩荆州。
姜榕握住郑湘的手,郑湘转头一笑:“他受万民供奉,自然也要担起责任。”
秋风徐徐,阳光透过枝叶照在二人徐徐前行的身上,给巍峨的皇城添了几抹温柔。
郑洵办事效率极高,接到圣旨后,立马坐车去了李府,开门见山道:“驸马无德,配不上公主,你们上书自请和离。”
李父李母大惊失色,陪笑道:“侯爷,小二无状,何至于此?我让人处理了那贱婢,再打驸马一顿,盯着他日后要好好待公主。旁的不看就看在小孩子的份上,求你帮忙说项说项?”
“我来不是给你们商量事的。”说着,他朝皇宫的方向拱手,道:“陛下仅有公主一女,疼爱无比,却被无知小儿如此糟践。陛下和皇后大怒,也正是看在孩子的面上让二者和离,若是闹大了……”
郑洵说完冷笑,不理会这对父母的苦求,甩袖离去。
次日,李父果然上书以其子德行有亏,举止无状,请求他与公主和离。姜榕不允。李父再三上书,姜榕才允驸马和公主和离。和离之后,李父被外放刺史,带着儿子李非一同上任。
公主府中关于前驸马一切的痕迹都被抹除,李家人走后,姜焱就被放回了公主府。
一出宫门,姜焱就如鸟出樊笼,自由畅快极了。
姜焱跨上马,风一样地往公主府驰去,将宫女侍卫远远抛在后面。
穿过巍峨的牌楼和郁郁青青的松柏,姜焱下了马,提着裙子往里面疾走,突然她仿佛看见一阵犹如林间溪畔的清风,顿时停下脚步,莞尔一笑。
“我回来了,你没走?”
那阵清风朝姜焱吹来,葱绿色裙摆荡起一圈圈涟漪,就像春风吹皱的春水。
姜焱从赵真的怀抱中站好,半是亲昵半是撒娇:“我还以为你走了呢。”
她娘说李非就是一本她翻过的劣质书,过气的东西永远不能出现在公主府里惹她生厌,于是下令将公主府关于前驸马的一切全部清除。
姜焱生怕赵真也被一起清理出去。
谢天谢地,人还在。
“沐浴更衣,辞旧迎新,你等我回来。”姜焱骑马回来,风尘仆仆,回过神来,顿时不好意思,又如一阵风一样去沐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