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国后又成宠妃—— by星辉映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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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雪芦堂等我。”如山泉流淌般的声音遥遥传来。雪芦堂临水而建,两侧是芦苇丛,北面推窗见水。
姜焱匆匆沐浴好,换上石榴红团花襦裙,外罩白纱大袖衫,乌发挽成堕马髻,摇着团扇,施施然,在宫女的簇拥下来到雪芦堂。
公主眉如新月,眼似双星,璀璨而富有野性,身量苗条,仪态万千,款款而来,就像传说中的神女从山峰下降。
姜焱随意地半靠着榻,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然后吐出长长的一口气息:“我算是活过来了。”
“嗯?陛下惩罚了你?”
姜焱摇头道:“没有,宫里的景色看腻了,爹娘都有自己的事要忙,蕾蕾尚小,没有人能说上话。哦,对了,我被阿娘按着临帖写字,写了五百遍。”
其实不是临帖,而是郑湘押着姜焱将“我是公主”写了五百遍,说这是家传。
“不提了,吃菜,吃菜。宫里的菜也吃腻了,不如府上的好吃。”姜焱忍不住抱怨。
“公主多用些。”
雪芦堂北面的大窗户推开,抬头就能看见秋水、禽鸟、残荷和楼阁,美不胜收。不过姜焱的注意力被比美景更好的人吸引了。
秋日最惹情思,山风吹散云雾,化作披帛,与神女缠绵在一起。堂前活泼的鸟儿在偷窥,却被一颗紫红色葡萄惊走。
宣政殿。
姜灿过来与父亲商议事情,进殿一看居然没见自家娘亲,奇怪道:“爹,我阿娘呢?”
姜榕听了,眉头一皱,道:“议事时不要喊我爹,要叫我……”
“父皇。”姜灿接道。
姜榕哼了一声:“没大没小,还和小时一样。蕙香回来了,你娘和她在说话。”
蕙香的夫君李昭道作战英勇,富有才略,是年轻将领中的佼佼者。夫荣妻贵,蕙香封了诰命。
姜灿闻言道:“原来是蕙香姑姑来了啊。爹……父皇,你觉得我的议案如何?”
姜榕微微点头道:“修筑河渠将南北水系连起来,确实是必须要做的事情,只不过不能操之过急。”
姜灿点头道:“儿臣也是这么想,修河工事繁重,工程量又大,只怕几十年也未必能完成,但也不能因为工程期长和工程量大,就搁置下来。
如今南北水系各不相通,南方的租税转运耗资巨大,民不堪重负,国家财赋不增长。水运的成本只有陆运的十分之一乃至二十分之一,若能连通,造福百代。因而,儿臣以为这运河必须修。
儿子和东宫的官员商量过了,派专人先测量,再根据各地的水文、远近、租赋、地缘……等因素综合考虑,分成十数期,慢慢修筑。”
“好。”姜榕点头道:“这事一定要慢下来。咱们大周为什么建立,是因为前梁徭役繁重又有苛捐杂税,弄得民不聊生,所以才有那么多人跟着我起兵反梁。
前代覆车,殷鉴不远。”
姜灿郑重道:“儿臣晓得。”
姜榕颔首,他对姜灿这位太子是满意的,继承了母亲的心地仁厚,而且文武兼备。
议完事,姜榕叫住姜灿道:“你给我拟个旨意。”
“什么旨意?”姜灿听了,一边铺纸蘸墨,一边问。
“你妹妹受了委屈,赐她些东西。我说你写,赐金佛一尊,金如意一柄,玉如意一柄,璎珞项圈六个,珊瑚盆景一对、绸缎一千匹。”姜榕道。
姜灿写好后,吹了墨迹,拿上来给父亲看。姜榕看完,叫人送到公主府上。
“我操心你妹妹,你不会怪我偏心吧?”姜榕突然问。
姜灿笑道:“妹妹受了委屈,我这个兄长没机会出手,正心里愧疚着呢。儿子媳妇说过几日专门为妹妹开个赏菊宴会,邀请妹妹过来乐呵乐呵。”
姜榕闻言笑起来,道:“你妹妹与你们兄弟不同,若是你们兄弟遇到你妹妹这种情况,不说我出手,天下人就能逼死你们的妃子。
但到了你妹妹这儿,即便是李家主动提,朝臣不说但我心里明白,他们背地里说皇家霸道,说你妹妹不守妇道。
你们兄弟平日忙的都是大事正事,家事对你们而言就是偶然分出精力处理的些微小事,但对于你妹妹而言却是正事大事。管你妹妹的事,不能想当然。
你是太子,你兄弟是亲王,我不担心你们,独担忧你妹妹。”
姜榕说着叹息一声:“你妹妹贵为公主,尚在婚姻中受委屈,这让我怎能不操心呢?”
姜灿听了默然,叹道:“小鱼……小鱼受委屈了。爹,小鱼是我妹妹,只要我活着,就没人能欺负她。”
姜榕嘴角弯起,脸上露出笑容,大为欣慰:“你是个好孩子,江山和家人交给你,我都放心。”
姜灿听到这话,又瞧见父亲花白的头发,心中一酸,差点落泪。
姜榕摆手道:“你去忙吧,别仗着年轻把身体累坏了。”
姜灿行礼告退,转出暖阁碰到驻足的母亲,他不知道刚才的话母亲听到了多少,但是他想对母亲再说一遍:“阿娘,我会照顾好妹妹的。”
郑湘闻言笑起来,伸手为他整整衣领,眉眼弯弯,颔首道:“我知道。”
姜灿听了,心中一暖。
郑湘又道:“不独小鱼,还有莉莉、芳芳以及蕾蕾,蕾蕾无父以后能依靠的只有你了,你身为兄长、父亲和舅父,多看顾她们一分,她们就能畅快一分。”
姜灿郑重地点头:“儿子记住了。”
“去忙吧。”郑湘道。
姜灿告辞后,郑湘进了书房。姜榕一脸得意地朝郑湘招手,郑湘走过去,只听他压低声音邀功:“小花被我说服了,你以后不必忧心小鱼和蕾蕾的未来。”
郑湘也压低声音回:“你……你算计了你儿子。”姜榕拍拍胸口道:“我说的都是实话,你以后就放宽心。”
郑湘笑着点点头,道:“你有心了。”姜榕大悦。
姜灿晚上回到东宫,与太子妃李瑶芝说起此事,叹息良久,伸手摸着八个月女儿芳芳的头发,叹息道:“咱爹说的是啊,我现在都担忧芳芳她们的未来了。”
李瑶芝垂首,道:“若殿下不为姊妹侄甥女儿出头,这天下又能指望谁为他们出头呢?”
姜灿颔首,叮嘱道:“你要好好教莉莉和芳芳,小鱼那么金尊玉贵,也生生受了委屈。”
“我知道了,等莉莉和芳芳稍大些,我请名师教导她们,还有蕾蕾。”李瑶芝道。
姜灿点头,又道:“过两日,我要去洛阳一带巡视,家中都交给你了。”
李瑶芝:“我已经将行李打点好了,你不用担心家里面。只一件事,我拿不定主意,要同你商议下。”
“什么事情?”
“父皇的寿诞贺礼。父皇不喜欢奢华,但我们为人子女也不能太过寒酸。东宫准备的贺礼中,比较名贵只有一尊白玉麻姑献寿像和一架泥金百寿图,剩余的则是些寓意吉祥的东西。”李瑶芝道。
姜灿想了想,道:“我路上抄几本《孝经》。爹不在意这些,但是朝臣看着。”
李瑶芝道:“殿下此去洛阳公务繁忙,又舟车劳顿,怎么有时间去抄书呢?不如问问母后,父皇喜欢什么。”
姜灿一听撇嘴道:“阿娘从地上随便捡个草棍,爹都能当宝。问了也是白问。”
李瑶芝忍不住笑起来:“不过是一句话的功夫,若是真有用,何乐而不为?”
“我还是抄《孝经》吧。”姜灿无奈道。
形式主义害死人啊!
李瑶芝突然道:“我在宫中,事情不多,不如我来抄如何?你我夫妻一体,谁写都是对父皇的一片孝心。”
姜灿想了想,道:“我抄一本,你抄一本。”
“好。”李瑶芝觉得寿礼还是有些不成样子,决定向母后求助。
次日,李瑶芝去定省,悄悄问了母后此事。郑湘道:“陛下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你准备的这些就很好。”
李瑶芝道:“父皇母后爱怜,但这是我们的孝心,竭心尽力才好。”
郑湘灵光一闪,脸上露出笑意,道:“旁的不用,我听说有什么彩衣娱亲,让小……太子来个彩衣娱亲随便舞两步就好,你父皇看了一定会高兴。”
父皇高兴不高兴,李瑶芝不知道,但她知道母后一定会非常高兴。母后高兴了,父皇肯定会高兴。
李瑶芝回到家中,将讨来的主意说给姜灿。
姜灿哀嚎一声,倒在榻上:“阿娘这是想让我死啊!”李瑶芝目瞪口呆。
突然,姜灿猛地跃起,道:“拿纸笔来。”
李瑶芝虽然疑惑,但依言拿来纸笔,问:“殿下要做什么?”
“不能我一个人死,我要拉上三兄和五弟,六弟也不能放过。”姜灿言语愤愤。
“爹,我的功课做完了。”姜灿的长子阿蘭捧着功课进来,一脸求表扬的小得意。
姜灿眼睛一亮,招手道:“来得正好。爹这里有个好事,也有你的一份。”
李瑶芝:“……”
她后悔问母后了。
驿站里,烛光昏暗,阿高脸色苍白,颤抖地捏着手中的信,眼睛里都是绝望之色。
赵王妃谢孟姜闻言,差点跌了手中的茶杯,神色惊惶,忙问:“太子说了什么?”
阿高将信递给谢孟姜,双手捂着脸,曲肘撑在桌案上,浑身笼罩着绝望的气息。
谢孟姜看完,深吸一口气,缓了又缓,才将被“戏耍”的恼怒化为平常心。
“戏彩娱亲,老莱子之孝。殿下既为陛下祝寿,而且太子殿下这么说了,只怕推辞不得。”谢孟姜道。
阿高以手覆面,不忍面对残酷的现实:“可我不想穿得像个傻子啊?”
谢孟姜默然无语。
“可我又不能拒绝兄长。”老爷子年事已高,以后他就要太子兄长手底下讨生活,不敢拒绝。若是拒绝了,只怕有更丢脸的事情等着自己。
我那小肚鸡肠的兄长啊!
谢孟姜看着泫然欲泣的赵王,想法早就跟着赵王的五官跑了。皇后三子一女,只有赵王完全继承了她的美貌,灿若朝霞,丽若春花。
“太子殿下说穿小儿的衣裳,一岁的衣裳也是衣裳,一岁的衣裳也是衣裳,不一定是彩衣。”谢孟姜想了想道。
阿高直起身子,柔弱的脸上有了几分神采,忙问:“王妃,你的意思是?”
谢孟姜道:“你还记得菱菱穿什么颜色的衣服吗?”菱菱是阿高的幼女,未满周岁。
“蓝色的小衫。”阿高即刻道。
谢孟姜点头道:“我为你缝一件蓝衫,殿下最擅长琵琶,到时弹一曲……一曲龙兴之地的歌谣,岂不好?”
阿高眼睛一亮,攥住谢孟姜的手,喜得感慨道:“娶妻如此,夫复何求?”
谢孟姜莞尔:“妾身能嫁给王爷,是妾身的福分。”
这样美貌的郎君,不知是多少女郎的春闺梦里人!
谢孟姜喜欢他素日的“文弱”,又喜欢他在战场截然不同的“狠厉”。对内柔情似水,对外狠辣无情,这简直把谢孟姜迷得晕了。
“菱菱和周娘娘在王府还好吗?她们小的小,老的老,我着实放心不下,可是路途遥远,我又不敢带着他们奔波。”阿高担忧道。
楚王姜煊就藩时,上书请求奉养母亲,皇帝答应了。于是,在宫里困了近一十年的赵德妃欢天喜地地跟着儿子去了封地。
周贵妃每提到此事时,眼睛露出羡慕之色,于是阿高就藩时,曾认真地邀请周贵妃:“周娘娘,你要是不嫌弃云中苦,我带你离开皇宫吧。”
周贵妃被这句话惊骇住了,良久,才笑道:“再苦能有天天挨打挨骂苦?”
于是,既非生母又非养母的周贵妃被赵王接到云中奉养,开启了另一种生活。
对此,姜榕郁闷至极,对着郑湘埋怨道:“皇宫难道是龙潭虎穴?”
“还有一个……”郑湘低声道。
“一个什么?”姜榕疑惑。
郑湘回神,笑道:“一个未就藩的亲王。”
“……”姜榕先是愣住,随后再三强调道:“皇后绝无能离开皇宫。”
赵王一行终于到了京师,京师比云中要人烟阜盛,繁华热闹。
他们低调地进城,车帘遮不住熟悉的口音,让人倍感亲切,阿高的脸上始终挂着笑容。
突然他听到一阵熟悉的声音,于是挑开车帘往外看,只见两个异族青少年正在和别人大声说着八·九分熟的长安话。
那位年纪稍大的,他正好认识,宁国公主万晴的长子,汉名万山。小的与大的有几分相似,想必是兄弟。
一年前,他曾带军去打北虏的西部落,东可汗派来相助的人中就有这位万山小王子。
“去把那两位叫进来。”阿高吩咐道。
不一会儿,万山和弟弟万川就进了马车,看见阿高,忙行礼道:“参见赵王殿下。”
“不必多礼,车内局促,你们快坐下。”阿高道。
万山笑道:“我听闻陛下寿诞,诸王都要回来,正想着等殿下回来就去府上拜访,没想到殿下刚回来,竟然就让我们遇到了。殿下,这就是我给你说过的小弟,汉名万川。”
万川笑着道:“赵王殿下金安。”
“你们兄弟倒是有几分像,宁国姊姊可好?”阿高笑道。
“托福,母亲一切都好。她派我们兄弟带人来给陛下祝寿。”万山道。
阿高笑道:“宁国姊姊有心了。小川,我可以这样叫你吗?多大了?”
万川回道:“启禀殿下,阿娘也叫我小川,我今年十三了。”
阿高灵光一闪,仔细打量完万川,又打量起万山,脸上露出古怪的笑容,道:“我这里有个好事,别说舅舅不能疼你们,你们都有份。”
万山和万川的眼睛陡然亮起来,一人拉着阿高一边衣袖,急道:“舅舅,你快说,是什么好事?”
阿高神秘莫测起来,卖关子道:“我先见了父皇母后,回来再与你们说,寿诞前几天你们就搬到赵王府来居住。”
万家兄弟齐声道:“我们听舅舅的。”
独出糗,不如众出糗。
说定之后,阿高先将两兄弟送回宁国公主府,然后回到赵王府沐浴更衣,最后迫不及待地跑到宫中见爹娘去了。
亲人久别重逢,格外激动和欢喜,自不必说。郑湘直到宫门下钥前,才送阿高一家离开。
次日一早,阿高被姜灿叫到东宫商议寿诞彩衣娱亲的事情。阿高得意地带上万山兄弟,来到东宫,得意洋洋地说了自己的计划。
他指了指万山和万川,道:“路上我问过了,小山会吹筚篥,小川会跳舞,我和小山伴奏,小川跳舞,这是我们送给父皇的礼物。”
姜灿听到这里,思路瞬间打开,这个主意很好,现在是他的了。
于是,姜灿详细问起阿高的服饰。彩衣娱亲,关键还有个彩衣。
阿高得意洋洋地拿出王妃给他新裁的衣裳,往身上比道:“兄长,你瞧瞧,合不合适,漂亮不漂亮?”
姜灿笑眯眯道:“拿来我瞧瞧。”不知姜灿险恶用心的阿高,傻乎乎地将衣裳递给了兄长。
姜灿比阿高略魁伟些,但谢孟姜将衣服做得大些便于活动,宝蓝色的大袖衫,配了一条绣童子坐莲的腰带(腰带由赵王三岁小世子阿莲友情赞助),看上去正常极了。
姜灿眼睛都绿了,他的“彩衣”是太子妃陪嫁的大红地百子千孙被面改制而成,除了姜灿,东宫的其他人都很满意。
“不错,这个是我的了,你重新再做一件。”姜灿道。
阿高先是一愣,随后抱住姜灿的大腿,哭诉道:“兄长,这是王妃亲手给我做的衣服,那腰带是王妃亲手绣的啊,我要是给了你,王妃会生气的啊……”
姜灿一听是弟妇做的,赶忙塞到阿高怀中,斥责道:“你怎么不早说?”
“我没时间说啊。”阿高一边委屈回答,一边将衣服交给侍从,用眼神示意他将衣服赶紧收起来,生怕兄长再抢走。
万山万川这对兄弟,躲在旁边不敢出声。他们也是现在才知道皇帝寿诞上,一人要吹筚篥,一人要跳舞。
姜灿又笑眯眯问:“你们准备什么曲子?什么舞蹈?”
阿高便是胸中有了主意,也不敢说了,只道:“我昨天才见着两外甥,还没想好,兄长有什么好主意?”
姜灿脸一僵,若无其事道:“我也没想好。”
阿高假情假意催促道:“那兄长要快些了,我也要快些了,我带着他们要回府准备了。”
阿高三人走后,姜灿的思路打开了,他可以和儿子弟弟兄长侄子一起表演啊,而且有了更出糗的人,自己的“彩衣”就显不出来了。
于是,他决定要儿子阿蘭、幼弟阿唐、大侄子阿蘅、一侄子阿芜四人女装。
他可是个天才啊!
两日后,兄弟子侄外甥齐聚东宫,商议彩衣娱亲。这事毕竟要宫里配合,调整流程,故而需要告知东宫。
“不行,我不干!”阿唐听完,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阿高却觉得这个主意好,语重心长道:“老莱子七十仍做幼儿之态,博父母一笑,阿唐你不要这么任性,爹娘将你养大不容易。你要是害羞,让小山小川兄弟陪你一起女装。”
“呸,你说得轻巧,又不是你女装。大外甥小外甥,你们说是不是?”阿唐将目光转向万山和万川。
万山顶着压力,道:“我都快娶亲了,这样不好吧,要不等明年我妹妹来了,让她表演,我今年就不参加了。”
万川赶忙点头道:“我和兄长一样。”
阿唐抱臂道:“要我女装,绝无可能。你们看着办。”
“我也不要女装。”阿蘭、阿蘅和阿芜小声道。
眼看着队伍要散,姜灿弄了折中的主意道:“十岁以上随便装,十岁以下必须女装。三兄,你也不想表演的场面过于无聊吧。”
楚王姜煊努力无视两儿子求救的眼神,点头道:“我同意太子殿下的想法。”
“我们也同意。”阿唐小山小川等三人忙附和道。阿高更是无所谓。
于是可恶的大人们定下让阿蘭、阿蘅和阿芜女装跳舞的决议。
“五岁以上的皇孙外孙不论男女都要参加,三兄别忘你家的茵茵。”姜灿道:“我之前问了妹妹,给她分配了个场外捧场的活计。”
话虽如此,实际原因是姜焱嫌弃丢人,不愿意参加。公主总是有特权的。
阿高回到家中,带回三个青少年。阿唐加入了阿高的队伍。
寿诞前几日,王子皇孙紧锣密鼓地训练,希望不要那么一鸣惊人。
有了姜焱这个耳报神,郑湘万分期待起寿诞时的表演来。
天公作美,晴空万里。
姜榕的寿诞设在了延英殿,因着旧俗六十不过整寿,那年草草过了,只待来年办得盛大。
然而,此后陆续有他事,因而一直耽搁,于是在今年补上了。
延英殿殿内极为宽敞,张灯结彩,璀璨辉煌,堂下坐满了皇亲国戚公卿大臣,穿红着绿的宫人如蜂蝶般穿梭在人群中,或执巾捧盒,或斟酒布箸。
郑湘和姜榕坐在堂上,小口抿着黄酒。郑湘突然直起身子,一改心不在焉,仿佛在期待什么。
姜榕显然知道孩子们鼓捣着要为他祝寿,为了新鲜的乐子,他忍住没有详细打听,见郑湘来了兴致,便顺着问:“接下来有什么好节目?”
郑湘转头,笑道:“慢慢看就是。”
说着,殿内的鼓乐之声暂歇,姜榕朝堂下看去,只见一个八|九岁大的小女娘头戴狰狞的面具,手里拿着一支矛,在万众瞩目下依然不慌不乱,行礼道:“长乐郡主入场,恭祝陛下万岁,子孙成行。”
姜榕闻言,脸上露出笑容,微微颔首,乐曲乍起,奏起《兰陵王》,雄浑悲壮。九岁的茵茵(长乐郡主)竟然舞得流丽顺畅,超乎他的预料。
姜榕连连点头,转头对郑湘道:“茵茵比同龄的女娘更健壮有力。”
郑湘附和道:“你看她手里的矛是真家伙,估计有二三斤重,难为她舞得干脆利落,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茵茵舞罢,激越的乐声渐渐停歇,她摘下面具朝皇帝行了一礼,然后退下回到座位上。
乐声一转,顿时变得悠扬起来,殿外进来四个小女娘,均着红罗秀衫,头上佩着金铃,手腕、脚腕带着银铃,各个粉妆玉琢,可爱无比,行走之间铃声阵阵。
姜榕只认得其中的一个,姜灿家的莉莉,其他三个瞧着面熟,难道是勋贵家的孩子?
郑湘见了,哑然失笑,引得姜榕心生奇怪,仔细瞧去,也跟着笑起来。
“你瞧瞧乐师堆里吹笛子的那个人是不是楚王?咦,怎么穿得又花又难看?”姜榕面露嫌弃之色。
郑湘眼睛微睁,顺着姜榕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竟然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往日温文尔雅的楚王,穿了一件绣婴戏图拼接多色袍子,不伦不类,像是毁了几件婴孩的衣服拼凑而成。
众人都随着帝后的目光看过去,谢孟姜也跟着看去,差点将口中的茶喷出来。
破案了,儿子阿莲丢失的几件衣服被谁捡去了。
“你儿子。”郑湘飞快说了一句。
“……”
乐声变得悠扬起来,四个小女娘分作两队,相对伴着乐声跳起《拓枝舞》,银铃碰撞的声如同枝头的喜鹊,让人忍不住心生喜悦。
柳温坐在下首第一排,一个小女娘旋转腾挪,正好对上他的眼睛。四目相对之间,柳温认出了这是谁,一口茶喷了出来。
他是……他是……
这“小女娘”知道柳相认出来,反而趁着旋转的空隙,使劲朝柳温灿烂地笑,笑得柳温心口疼。
这哪是什么女娘,分明是东宫的小皇孙啊!
他现在身为太师,偶尔被太子请去教一下东宫的小皇孙。他明明教他如何为人、如何做君子、如何御下,但没教过他女装啊!
殿上的姜榕慢慢看出不对来,他年过六旬,头不晕、眼不花、耳不聋,再见皇后和柳相的异状,不可置信地用手颤颤巍巍比划着,道:“我明明记得这么高的皇孙,是三男一女,而不是四个女娃娃啊!”
郑湘笑起来,为他斟了半杯酒,道:“意会就好,意会就好。”
如何意会?姜榕脸露茫然,但郑湘等女眷看得高兴,又是鼓掌又是叫好。
阿蘭、莉莉和阿芜跳得更起劲,笑得更灿烂,独留年纪稍大的阿蘅缩手缩脚,满脸羞红。
他的母亲楚王妃陆丽华看到后,笑得更大声了,并且和婶婶低头窃语。羞死人了啊!
姜榕待他们跳完,点头微笑,正准备给予四人精神上和言语上的鼓励时,可是他们连祝福语都没说就溜走了,急急慌慌,仿佛有人在追似的。
乐声停顿了一下,又激昂起来,殿外进来三队裸着上身,身披彩带的青少年,左手执弓,右手握剑,头戴狰狞面具,高喊“喂哈——喂哈——喂哈——”,做军队交战之舞。①
姜榕有了经验,火眼金睛在乐师堆里找到了着装正常的儿子阿高,心里松了一口气,笑对郑湘道:“阿高的节目正常些。”
“正常?”郑湘笑了一下,问:“你再瞧瞧正常在哪里?”
姜榕微愣,定睛朝舞者看去,看见第三行为首那人是个混进去的小个子,后头的人直接高他一头。这是不正常的,舞蹈是正常的,那只能是这人不正常。
瞧着身量只有十二三岁,不待他想出这人是谁,又见中间为首的那人身形极为熟悉,是幼子阿唐。
“……”姜榕转向郑湘,郑湘微笑以对。
“第二个是阿唐,第三个是……”姜榕突然灵光一闪,道:“他们是小山小川兄弟?”郑湘点点头。
姜榕几乎麻木了,虽然他不讲究这些,但是这舅甥三人在延英殿坦胸露腹,就不怕明日言官弹劾吗?
还有,不冷吗?
“他们的胡戏跳得不错。”郑湘点头笑道。
“不错。”姜榕附和,心里祈祷这三人不要摘面具。
但结果偏偏不如他所愿,军舞罢了,三人摘下面具,脸上都是运动后的汗珠和红晕,跪下朗声齐道:“儿子/万山/万川恭祝陛下万岁,长乐无极。”
姜榕笑着点头道:“好,阿唐小山小川你们舞姿雄健,赵王琵琶有金戈铁马之气,与军舞相得益彰,不错不错。”
众人笑着跪下谢恩,然后退去。现在只剩下太子没出场了。
姜榕心道,小花一向稳重,应该不会出什么幺蛾子了。
皇孙女装,皇子王孙不穿衣衫,楚王乱穿衣衫,姜榕他都抗住了,什么事情都不会再让他吃惊。
太子一向稳重。
郑湘知道太子是今日的重头戏,彩衣娱亲,前头几个不算是真正的彩衣娱亲,下面就看小花的了。
郑湘正想着,双目突然僵住了,然后猛地捂住眼睛。
她的眼睛!
她的眼睛啊!
他爹不荼毒她的眼睛了,他现在又穿红衣来荼毒她的眼睛啦!
那衣服不仅是大红的,上面还绣了许多东西,就像披了个花被子在身上。
良久,郑湘才颤抖着将手放下,转头看向同样目瞪口呆的姜榕,一字一顿道:“你、儿、子!”
姜榕揉了揉眼睛,仔细瞧去,又急转头,突然不想要这个儿子了!他穿红色,比自己还难看。
姜灿看见众人惊得不轻,顿时心旷神怡,只要他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姜灿深得其父真传,尤其是厚脸皮。他朝堂上的老父母龇牙一笑,摆了一个起手势。
既然要做,那就要做得亘古绝今,后人再说彩衣戏亲,说的就是他姜灿。
郑湘的手在桌案下被姜榕抓着按在腿上,只听他悄声道:“我总觉得小花要干个大的。”
突然一声唢呐声响起,吓得姜榕一激灵,差点被送走。
郑湘也吓了一跳,喃喃道:“小花怎么了?”
姜灿随着音乐,模仿婴儿的哭闹、撒泼、行走、欢笑……
郑湘先是发怔,尔后看着小花种种滑稽的样子,忍不住拍着桌子大笑起来。姜榕笑了,不知是气的,还是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