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千金穿成和亲公主后—— by画三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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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后,宁湘郡主埋怨小公主可太能哭了,把她的帕子都哭湿了两条,话虽如此,日后她几次进宫,都不忘去找小公主,带些宫外的小玩意儿,逗得她直笑。
若说小公主在宫里有什么朋友,恐怕也只有宁湘郡主。
在明窈的记忆里,宁湘郡主是和亲王家最宠受的姑娘,从小娇生惯养,养得性子骄纵,只受爹娘影响,骄纵之下暗有怜悯之心。
当初小公主被指派和亲,也只有宁湘郡主为她说过两句话,实在无法撼动皇上旨意,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远走异乡。
明窈仔细搜刮着小公主的记忆,再多的细节却回忆不起来了,但不管怎么说,当初那个肆意飞扬的郡主,和眼前之人实在差了太多。
宁湘郡主挽着青楼女子最常见的发髻,在这深秋季节仍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素白裙衫,起身时脚下一个踉跄,才发现她的脚腕以一种不正常的姿势扭曲着。
四目相对,明窈哑然。
最后还是宁湘认出来她,面上闪过一抹难堪,随后才是惊喜之色:“你怎么——是不是来人了!是不是有人来救我们了!”
便是这时候,她还记着帮明窈遮掩身份。
经她提醒,其余人眼中不觉绽放出希望的光芒,互相对视一眼,互相搀扶着站起来。
而外面在一阵打斗声后,狄霄和阿玛尔进来。
见有身材魁梧的外男出现,屋里人皆瑟缩一下,就是宁湘也退后半步,惊疑不定地打量着他们。
直到明窈喊了一句:“湘湘?”
一语出,宁湘郡主的泪一下子就出来了。
明窈知道,她没认错人。
“先走。”狄霄尚且保存着理智,外面打斗的时间不短,他也没法保证不会引来官府。
眼下,他只能带着所有人离开,之后再行商断。
房间里的人恍若初醒,挤挤攘攘往外跑,一时间混乱不堪,出去见到倒了满地的牙人,又同时停下步伐。
“呜——”呜咽声响起,众人想起这几个月来所遭受的非人待遇,有人愤恨之极,扑到牙人身上,一口咬住了他的耳朵,血水喷溅而出。
在这之后,更多人想泄愤。
但狄霄没有时间在这里过多逗留,淡淡说了一句:“再不走,你们就自行解决后路。”
众人这才冷静下来。
满地的伤患,狄霄只带走了一个。
李嬷嬷昏死过去,被拖着后衣领,身子从地上摩擦着,直到巷口才被阿玛尔扛起来。
他们在李嬷嬷头上罩了麻袋,好歹掩了血迹。
被救出来的人也在宁湘郡主的带领下分散开,三三两两的,至少不会聚群惹人注目。
他们仍是回了客栈。
客栈小二从不多嘴,见来了这么多人,只嘟囔了一句要加钱,其余什么也没问。
狄霄痛快给了银子,带着一帮人上了二楼。
留下看守银两的族人蓦然见了这么多人,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阿玛尔倒是识趣,他借口要清洗,带着昏死的李嬷嬷离开,最后房间里只剩下狄霄明窈,已经被他们救回来的人。
客栈的上房不大,这么多人挤在一起,连空气都变得浑浊了。
尤其是这些人被人牙子抹了廉价脂粉,和稻草的霉气混杂在一起,发出一股难闻的味道。
明窈这时候才有时间看过所有人。
被拐带的不光女子,还有些十来个男孩,专为那些喜好豢养娈童的富人准备。
男男女女三十余数,之前他们只想着逃脱魔笼,真被救出来了,仍是茫然不已。
明窈脑子正混沌着,一时半会也想不出主意,只能求救得看向狄霄。
狄霄根本不想理她,又受不住那乞求的目光,偏头躲开她的注视,冷声说:“人救出来了,你的要求我做完了。”
言外之意,后面如何就不该他管了。
明窈哑口无言。
宁湘郡主看他们两人的相处,隐约猜到了狄霄的身份,她定了定神,问:“你们要送我们回家吗?”
她才说完,不等狄霄冷笑,其余人先惊惶起来:“回家?不可以回家!回不了家了……”
他们这些人里,从拐卖到现在,最长的已经离家一年之久,这一年能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何况他们本就为讨好贵人所养,所学皆是那档子伺候人的事。
女子重贞洁,她们喊着回家,可真敢回家的又有几个?
便是那些男子也满目怔然,第一反应就是:“还能回家吗?”
听他们低喃了半天,狄霄越发不耐烦:“那你们想怎么样?”
他们也不知道。
这些人并没有自保的能力,便是真要回家,这一路还不知会遇到什么,可若是留在边城,如何能保证不重新被捉回去?
宁湘郡主怔愣许久,忽然问:“我想跟你们去草原,行吗?”
她的想法给其余人指明道路,在她之后,更有许多人提出同样的想法。
这些被拐卖的人无一不是家中看重的小姐公子,哪怕年岁尚小,可自小被培养着,也比寻常家多几分决断的魄力。
或许他们不是不想回家,只才脱了魔窟,一时提不起勇气罢了。
左思右想,竟只有草原能成为他们的暂时容身之所。
宁湘郡主主动担起了统计人数的责任,她当着狄霄和明窈的面一一问过,问了所有人的计划。
愿意离开的只有八个男子,其余人要么担心路途艰难,要么怕失了清白为家人所厌弃,宁愿投奔外族,也不肯回家了。
明窈倒是有心收留他们,可拔都儿部不是她说了算,便是狄霄做什么决定,往往都要征求族人的意见。
而这二十多个人,大多为女子也就罢了,更难处理的,则是他们年纪皆小,就算真去了拔都儿部,几年内也没办法成为部族的劳动力,终是要靠旁人养着。
狄霄已有全族人负担,他并不愿再添数十烦恼。
许久沉默后,明窈也看出他的迟疑,主动跟其他人解释:“我、我们再商量一下,我给你们再开两间房间,你们先去休息……。”
要是狄霄当即表现出愿意,这些人或许还要担心他是否又其他心思,可狄霄表现出不愿,就成了他们惶恐了。
这些人不愿离开,接连有人出声,无非是说自己不想走,或者请求狄霄的收留。
偏狄霄是个心硬的,不管旁人如何说话,皆不见他有任何回应。
明窈看得不忍,但她更明白拔都儿部的困境,这不是三五个人,这是整整二十三个人,去了拔都儿部,无疑是给族人们本就不富裕的生活雪上加霜。
很长一段时间里,只闻人们的低声啜泣。
这些公子小姐明是非,晓得是狄霄救了他们,自始至终只有祈求,却没有一个人逼迫。
明窈不敢和宁湘郡主对视,最后连其余人也不敢看了,紧紧捏着腰间的钱袋,想着若是实在不行,她就去族里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拿来,给大家安身。
众人半天没能讲出一个章程,见狄霄无动于衷,甚至快要绝望了。
“首领,能不能……”明窈深吸一口气,正要跟狄霄借钱,话未说完,又被旁人打断了。
只见宁湘郡主站了出来。
宁湘性子骄纵,纵使这几个月被磨平棱角,江山易改,行事间总少不了露出几分本性,沦落至此,她仍有自己的骄傲。
她并不惧狄霄威严,措辞条理清晰:“我知我等是累赘,少不得麻烦你们许多,但同样,我们也不是那等吃白饭的,我们做不了行猎之事,却也各有本事。”
“他!农政司干事家的小公子,自小跟着祖父在京郊育田,晓节气知风雨。”
“她!梁州州府家的八小姐,养蚕缫丝的一把好手,寻常针绣更是手到擒来。”
“她!锦州大医家的小姐,祖上世代御医,精通医书,若非此番劫难,日后少的不入宫为官。”
这里的每个人,宁湘郡主都能说出一二来处,或农事或医术,便是最差的,也早早帮着主母算账打理家务。
那人牙子丧尽天良,专找些贵女富家小姐,看她们身家清白,又是自小用银子养起来的,皆有一技之长,这才好卖给有钱老爷们,至于其本家失了儿女是否悲忸,就不他考虑范围内了。
宁湘郡主说:“我们能帮你种田,能帮你织布,能帮你治病救人,能帮你编撰历法。”
“首领,公主,我们有用。”
她终不再隐瞒狄霄两人的身份,称呼一出,其余人惊讶地看过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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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贵妃不肯侍寝,只好招九爱妃来了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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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窈不知旁人如何看待她和亲公主的身份,又怕这些人会对狄霄心生惧恨。
大越同草原和平不过半年,这还是在大越接连赔款和亲的情况下,她非原主,对大越生不出多少归属感。
可这些人却是真真切切土生土长在大越的,家国落败,少不得对仇敌心存余恨。
她虽同情这些人遭遇,但一想到他们许对狄霄不利,一时心头闷闷的。
但很快,明窈就释然了。
——现在知道也好。
省得真去了草原,再知晓他们两人身份,若是心怀歹念,才是好心办了坏事,双方都遭难。
可几息沉默后,对面的众人默默低下了头,震惊之后,面容重新被哀忸覆盖,那位医药世家的小姐垂眸问:“既是草原首领,可愿收留我们?”
正如大越人痛恨草原一般,草原上的百姓提起大越更是咬牙切齿,两方谁不知道,率先挑起战争的,正是大越。
便是出兵的名号再好听,左右逃不过一个觊觎辽远疆域的事实,开疆扩土没错,错在高估了自己的能耐,赔了夫人又折兵,自己打脸。
狄霄万万没想到,到了这种时候,这群娇小姐贵少爷还想着跟他回去,嘴角冷笑一闪而过。
“收留你们?尔等可知天门关一役?”
天门关一役,大越十八万兵马愣是没能守住城门,让区区五万草原骑兵破了城门,日后谈和时,用了无数珍宝条款才换回,被皇帝视作奇耻大辱。
狄霄轻笑,微微颔首,带着点蔑视:“天门关一役,便是我主将。”换言之,就是他率军破了天门关。
话落,二十几人的脸色更是惨白。
狄霄仔细看着他们,以为这样总能消了他们的心思。
谁知片刻后,宁湘又站了出来:“可我听父王说,天门关赎回后,城中百姓罕有伤亡,除粮仓被抢,亦无其余损失。”
十八万大军死伤过半,其余士兵溃逃他池,消息传回朝廷,众人只以为天门关内百姓凶多吉少,大骂蛮夷凶残。
直到一年后,天门关被赎回,便是那镇守城池的太守都好好的,若非被人恶作剧般剃光头发,甚至以为城破只是大梦一场,百姓虽有惶恐,好在伤亡寥寥。
某个小县令家的千金说:“夫子说,您是仁将。”
以杀止杀,却不嗜杀。
这回,便是狄霄的脸色难堪了。
明窈只知大越和草原开战多年,再多详情就不知道了,她还是头一回听说狄霄在战场上的事,惊奇之余,更觉震撼。
“我们不想死。”谁也不敢去赌一个未知的未来,抛开回家之路遥远不说,万一家中以她们为耻,青灯古佛了却残生都是奢求,怕不是连命都留不下了。
此话仿佛打开了什么开关,众人有了勇气,便是面对传说中凶残无比的草原悍将,也能磕磕巴巴说上两句。
不知是哪句话戳中了狄霄的心,他眸色一动。
“够了。”他终于不再坚持,但还是那副没什么好气的模样,便是当初迎接和亲公主时的态度都比此时好上许多。
“带你们回去可以,但除了住处,我不会管你们任何事情,入了草原,便再别想着回来。”
狄霄面容肃静,将话说满,试图吓跑一些人。
只他和明窈低估了这些人的遭遇,便是这样严苛的条件,也不见有人退却,有人抽泣两声,蹑声说:“要去。”
三男二十女,年纪最大的也不过十九岁,年纪小的甚至还未及笄,他们裸露在外的肌肤上各有青紫,嘴角也带着淤青。
人牙子要他们保持体形,两天才给一顿饭,如今饿的肚子直叫,却因怕惹人厌烦,用力捂住肚子,妄图不再发出声音。
狄霄说:“随便你们。”
僵持许久,终得他一句同意。
不说被救回来的这些人喜极而泣,便是明窈也露出一点笑,下意识拽了拽狄霄的袖角,谁知男人一见她,好不容易缓和了一点的脸色又沉了下去。
明窈:“……”
她不敢笑了。???
一眨眼的时间,一天已经过去一半。
狄霄嘴上说话难听,但到了用午膳的时候,还是叫了所有人的饭菜,就连那几个要回家的也没落下。
饭菜简陋,却能饱腹。
一群人围在方桌前,吃着吃着又落了泪。
狄霄见惯了明窈掉珠子,尚能保持淡定,阿玛尔几人却是看得一愣一愣的,满头攥在手心里,吃也不是不吃也不吃,想安慰两句,更是不知怎么说。
还是狄霄不耐地敲了敲桌子,才叫几人回神,低下头再不敢抬眼睛。
因计划后日离开,留给他们的休息时间就不多了。
要回家的人吃完饭就离开了,临行前再三感谢狄霄相救之恩,又保证不说出其余人去处,方出客栈。
从牙行救回来的人们身体虚弱,行动多有不便,就安排他们在客栈休息。
好在他们住的这家客栈没什么人,如今被狄霄包下整间客栈,每人都有休息的地方,也不怕人多眼杂,徒惹是非。
狄霄只负责给她们提供住所,其余要求就不管了,若有吃喝等需求,则让他们自行跟小二交涉,他最多帮着付钱,若说仔细安排着,实在高看了他的耐性。
为了处理好这么一大帮人,狄霄更有要事去做。
旁的不说,只这么多人出城就是个难事。
边城城门进出检查不严,但至少要有相关路引,狄霄他们的路引都是费了好些功夫才拿来的,现在带人出城,又是几十张路引要准备。
办路引这事不宜张扬,狄霄就独自去处理,但他还记着明窈要采买东西,便指了阿玛尔跟随,一路护着些。
明窈愣了愣,到底应了:“好,那你……注意安全。”
狄霄看了她一眼,一语不发地离开。
明窈心中异样,但为了不耽误正事,只能先把那些闲杂情绪抛开,列了一张采买的单子,带足银两出去。
阿玛尔对边城还算熟悉,有什么需要的,他都能准确说出位置,虽不一定是最便宜的,但也不会被黑心店家坑骗。
两人用了一下午将要买的东西买齐,从街头走到街尾,回去时她和阿玛尔都拎了满满当当两手东西。
阿玛尔还背了一背篓的猪骨头,一路引了无数行人侧目,他忍不住问:“买些骨头做什么?”
猪肉还能吃,下水也能勉强入口,可骨头又有什么用?
明窈说:“给弟弟炖汤喝,大骨汤对骨伤有好处,还有猪脚汤,正好买了红枣和黄豆,这些能炖两个月汤水了。”
“原来如此。”阿玛尔了然。
待回到客栈,阿玛尔稍微一歇脚,就又一次离开。
为了尽可能节省时间,他把客栈里所有肉干和奶酪都带走了,一齐卖完,回来再分钱,也方便其余人第二天出去采买。
明窈回来时带了馅饼回来,给看守银子的族人分了些,又问了问其余人的动向,听说他们都歇了,也熄了探望的心思。
直到外面漆黑,狄霄才回来。
这一下午从他手里花出去的银子不下三百两,好在二十三人的路引都办好了,到时装作商队,也好应付士兵检查。
晚膳和前两天一样,狄霄还是照顾了明窈的口味,但全程不肯看她,哪怕明窈主动,也不见他给个回应。
明窈默默收回手,神色落寞,怏怏不乐。
饭后,众人各自回房。
今早才受了惊吓,下午又走了许久,明窈早就累得手脚麻木,精神也钝钝的。
但她能看出狄霄还在生气,从救她到如今,情绪都不算好,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
她强撑着精神,一点点蹭到狄霄跟前。
狄霄第一时间就要躲闪,可明窈快了一步,一偏身子,直接跌过来,逼得狄霄不得不接住她。
狄霄眉头紧蹙:“干什么!”他恶声恶气地说道。
明窈也觉得委屈,垂眸问:“你可是生气了?”
“你觉得呢?”狄霄反问。
明窈沉默良久,试探道:“你可是因为我要救那些人,甚至想带他们回拔都儿部才生气?”
她自认猜得八九不离十,虽然理解,可难免有些伤心。
谁知她话音才落,狄霄就被她生生气笑了。
明窈鲜少见他情绪这般外漏,还不及惊讶,就被人反身按在了桌上:“你以为我为这生气?”
不是吗?
明窈没有说话,但未尽之语明显。
“我气你——”狄霄顿怒,倾身逼近,直至仅余寸余才停下,“我不气你,我气我自己。”
明窈错愕极了,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狄霄看了她许久才说:“是我疏忽,让你被人伤了去。”
明窈躲闪时伤了脚腕,虽很快就好了,但她也疼了小半个时辰,那一段时间,他甚至不敢回头看她忍痛的表情。
“抱歉,是我没保护好你。”
他眼中翻腾着自责和痛苦,只要一想到今日巷子里所遇,便是数不尽的凶煞之气。
明窈从未体会过这般被人放在心尖尖上的感觉,一时失神,被狄霄看了去。
狄霄眸光一闪,再也压不住忍了一天的独占欲和后怕,捏住明窈的下巴,将她的头挪开,随后低头咬在她的侧颈上。
“啊——”明窈发出惊呼,本还想忍一忍的,可狄霄怎么也不肯离开。
“首领疼……”明窈眼中漫足了泪花,声音里含着哭腔。
狄霄不仅不听,甚至还加重了两分力道:“叫我名字!”
“……狄霄,我疼。”
最后,狄霄还记着这是在外面,只在明窈侧颈上留了两个格外明显的印子,就放过了她。
明窈匆劳了一天,才躺下就滚进狄霄怀里,迷迷糊糊间呢喃一声“夫君”,等狄霄低头,她则已然睡熟。
夜后,两人终于和好如初。
临行前的最后一天,狄霄去药铺把熊掌和鹿角卖了,多亏明窈讲价,最后的成交价比原定多了足足三百两,一双熊掌八百纹银,一对鹿角六百两。
这些银子都没能进客栈,就被狄霄尽数换成了盐巴和铁器,还有几百匹颜色各异的绢布。
盐巴和铁器属于违禁品,价格极高,且有市无价。
也就是他常在边城活动,才有自己的人脉,大几百两银子花出去,换了十罐粗盐和七八口铁锅。
只要别遇上上峰突袭,等出城时藏在稻草下,给检查官兵塞点孝敬钱,也就能带出去了。
整整一天,众人皆在外奔波,为冬祭准备,为亲朋好友捎带礼物,再有余钱,就全买成能久放的吃喝之物,回去痛家人打个牙祭。
傍晚,狄霄去车行要了四驾板车,不要马匹,一架板车只需三两银子,三驾堪堪装满他们采买的物品,剩下那架就能载人了。
回到客栈,他们把要交给金老板的银子数出来,剩下的分开存放,板车上和身上都有,分散着保存。
是夜,众人早早就歇下了。???
待转天天刚亮,所有人就被叫了起来。
宁湘郡主一行人唯恐被丢下,几乎彻夜未眠,此时看着疲惫,但也努力打起精神,帮着装点货物,不愿显得没用。
辰时两刻,车队正式出发。
清晨的城门多是进城者,出城的地方人不多,狄霄在最前,先打点了几两银子,检查的士兵颠了颠钱袋,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他甚是潦草地查看了一遍,只在见到诸多女子时起了疑心,左右看看,视线不觉落在明窈身上。
“怎么这么多女人?”
狄霄退后半步,将明窈挡在后面,他没有什么恰当的说辞,索性用最简单粗暴的方法——
又一个钱袋递出去:“军爷行个方便。”
检查士兵看着有些纠结,便又是一个钱袋送到手上。
士兵终于乐了:“行吧行吧,趁着长官没来,快走快走。”
狄霄抱了个拳,招呼一声,后面的板车和马匹紧紧跟上,小心过了城门,奔着城外荒原而去。
半个时辰后,狄霄看见早早等在这边的金老板等人。???
如那日约定,他装满了五驾板车的木炭,还给配了耐力足的马匹,因急着拿钱,也没心思关注后面这些人了。
交易顺利完成,金老板笑说:“多谢狄兄弟照顾生意,日后若有用得到我的地方,狄兄弟千万别客气!”
狄霄颔首,最后寒暄两句,就此别过。
车队缓缓前行,直到出了荒原范围,正式入了草原,宁湘等人还在为一望无际的原野而震撼。
狄霄却下了马,去后面马车上拽出一个人。
“咚”一声闷响,被摔在地上的人发出呜咽,挣扎着跪起来,狼狈得磕起头。
定眼一看,却是李嬷嬷。
那日李嬷嬷被带回客栈,就一直被堵着嘴,最后收拾时,狄霄更是费心将她藏起来。
无他,只为了报复。
他给过这人活路,偏她不知珍惜,甚至胆大妄为地打了明窈主意,早在事发那天,就该预料到自己的结局。
明窈在他往车板上藏人的时候欲言又止,可一想到这人都做了什么,那些不合时宜的同情很快烟消云散。
有些人是不配被原谅的。???
就算明窈活佛心肠,险些被拐也要饶了她,可还要问问那些受她磋磨的男男女女。
李嬷嬷从来不是迫不得已,而是天性如此,为了自己不择手段,全无良善之心。
狄霄对她全无怜悯,动作粗暴地绑住她的双手,然后再系到板车上,一路拖拽着前行。
那些受过她责打调|教的无一不在拍手称快,更有甚者捡了石块,狠狠得往她身上砸。
才过半天,李嬷嬷身上就满是伤痕,灰头土脸的,嘴唇干得裂开一条条口子,求饶的声音都低了。
随着深入草原,狄霄重新调配了一下驾马的人。
金老板送的那几驾车需要人看管,而从族里带出的马儿听话认路,拉上板车,会自觉跟着前面的人走。
空板车上只能坐十个人,剩下那些就只能在装有货物的板车上挤一挤。
明窈原是随狄霄骑马的,后来见宁湘实在落寞,便换了地方,转去陪她坐。
狄霄心里不满,偏不肯直说,只能注视着明窈离开,再黑着一张脸,看谁都凶神恶煞的。
另一边,明窈和宁湘坐在板车最后面,因地方不够大,双脚只能搭在下面,随着车马一动一动的。
看见明窈过来,宁湘笑了笑,却未多言。
两人坐在一起,明明该回忆往昔的,但很长一段时间里,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明窈单纯是记忆模糊,多说多错。
宁湘则放空了眼神,看似在瞧沿途景色,实际什么也没入了她的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种状况维持了整整两天,第三天车队启程,明窈正要继续发呆,却听宁湘叫了她一声:“公主。”
明窈身体一僵,慢吞吞地转过头来。
宁湘冲她笑了笑,面上终于有了几分怀念之色。
“公主变了许多。”可她随口一句话,吓得明窈差点从车上跳下去,直到她继续笑说,“比以前胆子大多了。”
明窈出了一身冷汗,轻声应了一句,就听宁湘似自言自语道:“皇上派人和亲……我以为会是六公主,我没想到会是你,当初谈和时,父王还是主和派,主张送公主和亲呢。”
“后来消息传出来,我去求了父王,求了母妃,可他们都说圣旨以下,绝无更改可能……公主可怪我?”
明窈摇摇头:“跟你没有关系。”
宁湘信了她,笑得更释然了些。
“我还记得公主之前可胆小,一只蚂蚁一只蟋蟀都能被吓哭,现在离家这么远,还寻了个凶嗯……郎君,也没见哭鼻子。”她没有准确描述,含糊两句,两人心照不宣。
明窈知道她说得没错,但心底还是有点不太舒服,想了想,她顺从本心,专心为狄霄辩解:“首领心肠很好。”
“他只是看着不苟言笑,却很会关心人,族里的人都被他照顾得很好,他对我——”
“也很好。”
宁湘噗嗤一笑,随之感慨:“可以看出,首领对公主确实不错。”单是出城时的维护,也很难说不上心。
明窈被打趣得脸热,甩了甩脑袋:“别总说我了,湘湘你是怎么想的呢?”
她怕自己表达不明确,或者戳了旁人伤疤,赶紧找补说:“我是说,王爷王妃对你那么好,定是着急疯了,如今你已脱险,如果你想回去……”
“不了。”宁湘并未多想,一口拒绝。
明窈不禁错愕,直到看清宁湘眼中的那抹痛色,才隐约明白了什么,抿了抿唇,不敢再深谈。
宁湘耻于说出她的遭遇。
从她被拐带,离家已有半年之久,这一路她始终被喂药,一路昏昏沉沉,等清醒时已到了边城。
因她身份尊贵,脾性娇俏,张牙舞爪,几次为那些有特殊癖好的买家看上,半年时间,她被卖出去足足四回,若非她宁死不从,恐早死在了不知谁的手上,何至回回被退回,最后一次更是在挣扎时被扭断了脚髁。
后来人牙子带回李嬷嬷,为了让她学会乖顺,动辄打骂,还有那些花楼的药粉,早毁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