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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千金穿成和亲公主后—— by画三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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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焰分左右两部分,新郎新娘携手于两堆旺火中穿过,接受火神的洗礼与祝福,又成拜火。
火焰烧得极烈,短短几步的路程,明窈已经觉得背后发汗。
只不知到底是热的,还是过分紧张的。
才进部族不久,只见去往王帐的路上又添了火堆,火堆不大,但也不是跨的。???
明窈同狄霄在火堆前站定,手边一热,才发现是两个身量不高的小娃娃,一人端了一盏羊奶酒,咧嘴笑着:“可汗可敦白头偕老!”
明窈举起杯盏,正要将其中的羊奶酒一饮而尽,谁知被狄霄挡了一下。
“嗯?”明窈不解。
却见身侧的男人眼中闪过一抹笑意,狄霄将杯盏高高举起,直至火堆正上方,杯盏倾泻,羊奶酒尽数浇在火堆上。
——火势轰然壮大!
明窈这才意识到自己出了糗,抿了抿唇,学着他的模样将另一盏奶酒倒入火堆中。
王帐大开,迎接可汗可敦入帐。
通往王帐的路上,两侧跪坐着族里的老人,依次握住明窈的手,贴面念说着什么。
她们的语速很快,明窈勉强听了几句,多是“祝您安康”“祝您长寿”一类的祝福。
行至最末,莫拉阿嬷跪坐在高椅上。
明窈和狄霄齐齐躬身,请莫拉阿嬷赐福。
莫拉阿嬷接过干草,于瓶中蘸取甘露,再倾洒于二人头顶,双手交握于身前,念念有词。
声调高昂的念唱再次响起——
“请可汗可敦入帐!”
两人走进毡帐,账外欢呼声四起,人们端出早早做好的牛羊肉和烩菜,皮鼓声起,舞乐齐庆。
明窈第一次见到狄霄的毡帐,经过这些天的装饰,帐内已是焕然一新,陪嫁的屏风摆在帐内,正好能将后面的床榻遮住。
床上盖了新被子,红被上绣着鸳鸯,在被面上一模,方觉手下生硬,掀开一看,却是满床红枣桂圆。J??
鉴于公主远在草原,两位礼仪女官也没有提过分要求,只说一切理解按照草原的习惯来,若是可以,便在喜被下撒一把枣子和桂圆吧。
族里的汉子专门去了趟大越边城,买了红枣和桂圆,往床上一撒,铺了满满一床。
“愿可汗可敦和和乐乐,早生贵子。”女官拱手而拜。
绕帐一圈,两人在供奉着牌位的供桌前停下。
许是知道明窈看不懂草原上的文字,狄霄低声解释了一句:“是阿爹阿妈。”
明窈肃然起敬。
祭拜过父母,婚礼的全部仪式也就结束了。
明窈以为她将在帐中等到深夜,谁知狄霄并没有松开她手的意思,而是带她走出毡帐,加入到盛宴的狂欢中来。
孩子们凑到新娘脚边,吉祥话一句接一句。
之前赐福的老人们也在,明窈还能看出她们的不自在,可等她凑近了,这些老人全换上了笑脸,拉着她的手,直言福气满满。
从早到晚,拔都儿部尽是欢喜。
直到月上柳梢,明窈和狄霄才回到王帐。
毡帐内点了两根蜡烛,照明的程度有限,将将能看清各处的东西,却看不清细节。
热闹了一天,乍然冷情下来,何况还有新婚的丈夫。
明窈手脚颇有些无处安放,慢吞吞地坐下,她紧张地交握双手,然不到片刻,就觉头顶一暗。
狄霄在她面前,向来自带不可侵犯光环,可不知怎的,这一刻,明窈不觉害怕了,甚至还能左右看看,复转回目光。
“……夫君。”她轻唤道。
狄霄的眸子倏地暗了。
旧日只闻洞房花烛之喜,真轮到了自己身上,明窈才晓得欢喜之外的苦衷。
第二日,流水席仍在继续,人们早早起来,收拾好毡帐,又将负责的牛羊马饲喂好,便三三两两结伴去了席面上。
时辰已经不早了,狄霄的毡帐里还没有动静。
人们不约而同地避开毡帐,对视一眼,不禁捂嘴偷笑。
正如族人们猜测那般,毡帐内,狄霄起了有两个时辰了,按照平时的习惯,他已在草原上绕了几圈。
而现在,他只坐在圆桌旁,手里把玩着开裂的桂圆,目光虚虚散散的,不时向屏风后面看一眼。
等了不知多久,忽闻一声细碎的哼声。
狄霄猛地起身,将桂圆直接拍在桌上,然后大步绕去后面。
一夜颠鸾,明窈只觉得哪哪都不舒服,稍稍动一下指尖,都能引得手腕痉挛。
不等她接受现实,就听沉重的脚步声响起,没几息,狄霄已经到了床前:“……还好吗?”
难为狄霄能说出问候的话,明窈惊大过羞,下意识地应了一句:“好。”
可随着她手臂从被子里话落,入目所及,尽是狼狈又骇人的痕迹,轻重不一。
“?”明窈愣了,她一时没反应过来,用手指在大片的淤青上戳了戳,不疼,但有些怪怪的麻。
余光一扫,另一只胳膊上的痕迹同样不少。
狄霄也看见了她身上的青紫,目光一凝,刚想问什么,又不知想到哪里,脚步一顿,眸子瞬间凌厉。
背光之处,只见他的耳朵动了动,悄无声息的,耳尖多了一点异色,幸而有阴影遮挡,才没叫明窈看出异样。
一时沉默。
就在明窈想说点什么打破死寂的时候,账外忽而传来几声含糊的声音。
是大越话,透着年迈和固执。
明窈第一时间听出是谁,原本轻快的心情蒙上一层阴影。
而账外的人还在喧哗着,门口有念桃和青杏守着,老嬷嬷们的说教也有了对象。
“公主新婚,第二日该由我等服侍,你们起开,让我们进去……就算皇上皇后娘娘不在,皇家尊严不可失。”
话越来越难听,明窈小半张脸都藏在被子里。
她眼睑不安地颤了颤,偷偷看了狄霄一眼,不报什么希望地说:“不想让他们进来……”
然而,狄霄连问也没问,转身走出毡帐。
只听外面一阵争执,间或夹杂着男人沉闷而又艰坚决的“不”,没过多久,狄霄独身回来。
“都走了。”他说,“以后也不会来。”
至少在拔都儿部,狄霄的承诺绝无违背的可能,明窈甚至不合时宜地想到——
也不知经此一闹,那几个嬷嬷还有没有在拔都儿部待下去的可能。
婚后整整三日,明窈都没有走出过毡帐。
倒不是狄霄不节制,哪怕他真有什么想法,看见那一身青青紫紫的手印指印,也只能望而却步。
陪嫁的医官看过,直言并无大碍,只是公主皮肤娇嫩,过些日子就好了。
话虽如此,狄霄却不是那么放心。
他本就信不过大越人,几天不见好转,难免心生疑虑。
部落里有巫医,往常族人们有个小灾小病,都是巫医看治。
随明窈来的医官也不知怎么做到的,在语言不同的情况下,竟与巫医有了不浅的交情,乃至在巫医的引领下,和部族里大半人都见过面,彼此面熟。
狄霄才想让巫医给明窈看看,就被明窈严词拒绝了。
开玩笑,闺房之事,如何能接连为外人所知道。
明窈难得有坚持己见的时候,不管狄霄怎么说,始终摇头。
狄霄耐心将尽,拉下脸色:“听话。”
明窈:“……哇!”
没有什么是一场大哭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哭两场。
狄霄面上闪过一抹慌乱,张口便说:“不叫巫医了,你、你别哭——”
他活了二十几年,还是头一回见到女人哭成这个样子。
草原儿女多豪迈,就是死了丈夫的妇人,将将掉两滴眼泪,转头就能拉扯着孩子投入新的生活。
原来真的有人能一哭哭半个时辰,眼泪比那山坡上泉眼的水还多,滴滴答答,怎么哄都停不下。
在狄霄看来,他努力低着声音说的几句“听话”,就是在哄人了。
只他不知道,大瑜本就在南方,其都城冠京地处江南水乡,士子讲究风雅,女子讲究柔如弱水。
掩面而泣,楚楚可怜,这是多少冠京女子面对困难时的第一反应。
明窈能忍到现在,已经能称上一句性情坚韧。
狄霄几乎落荒而逃,一路逃到部族之外,抬头正好遇见打马草回来的妇人。
他在原地迟疑许久,忽然把人叫住:“您,会哭吗?”
已经是两个孩子阿妈的阿米娜:“……”
“首领,您会哭吗?”
狄霄默然。
不到一天,整个部族的人都知道了——
首领许是受了什么委屈,想哭又觉羞,只能到处问人,以证并非他软弱。
这般有损首领威严的事,当然不能在首领面前提起,大家心照不宣,竟意外没被狄霄知道流言。
另一边,同明窈住了几天,狄霄才发现一个问题:“你为何不吃肉?”
桌上摆了新烹的羊肉,上面漂浮着一层油水,明窈虚虚看了一眼,就彻底没了胃口。
半天等不到回答,狄霄皱眉:“不吃?那之前的呢?”
明窈正准备糊弄过去,谁知念桃突然多嘴:“回首领,公主不爱羊膻,向来不吃羊肉的。”
本以为狄霄会恼,谁知他问:“吃兔肉吗?”
明窈备是意外,但还是诚实地摇了摇头。
鹿肉马肉狮子老虎肉,狄霄问了一圈:“野鸭子呢?”
明窈摇头的动作一顿,想起上次的鸭肉汤,迟疑着点了点头。
狄霄了然,主动将她面前的羊肉端过来,又出去给她换了一碗杂粮粥。
他不主动说话,明窈也不爱开口,一顿饭下来,竟是一直沉默着。
饭后,狄霄说有事要离开部落几日,明窈想问去哪,话到了嘴边又咽下了。
她只能目送狄霄离开,最多大着胆子帮他系了腰带,然后背过身去,脸上的热度好半天下不来。
直到傍晚,明窈才听青杏说,首领带着人去狩猎了,临走前还特意盯住,若有谁看见野鸭子,一定要捉回来。
野鸭子。
明窈心口微热,敛目不语。
狄霄外出狩猎,明窈就不好意思躲在毡帐里了。
时隔数日,她终于重见天光。
出门前,青杏为她梳妆打扮。
部族里的人为她送来了新衣,是最正统不过的草原女子装束,念在她是新妇,专门挑了鲜亮的颜色。
一件绣白纹短袄,外面衬着桃红马甲,下面则是一袭靛青色裤裙,早晚还能罩一件披肩。
虽然和明窈所习惯的装饰不同,但并不难看。
出门就见几个妇人凑在一起,席地而坐,每人手里都拿着骨针,用草梗搓成的细绳缝补毡布。
听见身后的动静,几人下意识地看过来,看清是明窈后,难得没有躲避,而是点点头,算做打招呼了。
没有多少尊敬和亲切,但好歹不似之前那般抵触。
明窈微微颔首以做回礼,她原本没想过去,可蓦然听到几个人在发愁——
“我家男人昨天还说,今冬恐比去年更冷,要多囤煤炭粮食,也不知还能不能剩下皮毛换棉花。”
“每年冬天都是劫难,一场大雪过去,还不知道要死多少牛羊,还有族里的老人们……”
“首领不是说了,没有子女赡养的老人都由他照顾,首领本事大着,要是谁家真有什么难处,找首领肯定能应急。”
部族里的安排,远不止明窈能插上话的。
她只是听到了棉花,若她记得不错,那些陪嫁的嫁妆里,就有二三十床新棉做的被褥。
把被子拆开,里面的棉花绝不是一个小数量,或许没办法给所有人做棉衣,但抵抗力低下的老人孩子,人手一件棉袄尚不成问题。
明窈踌躇片刻,犹豫着到底要不要主动提出帮助。
她想到大婚那天追着道喜的娃娃们,还有那些明明不甚情愿,但还是握着她手祈福的老人,到底还是走上前。
“请问——”她的草原话还不太熟练,说话前总要想一想,但许是因为她总是在模仿别人,吐字发音上跟土生土长的草原人没什么区别,“你们是需要棉花吗?”
冬日需要棉衣,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几个妇人并不觉的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很快点头。
明窈说:“我知道哪里有棉花,想问问需要多少。”
“咦?”她的话引来所有人注意,有人甚至停下手中针线,“你是说去大越换吗?”
“不是,是……我的嫁妆里有棉被。”
只是她也不知陪嫁的多少东西,棉被的数量也只知个大概,如今说出来,也只是让大家伙心里有个数。
谁知听了她的话,刚起了兴致的妇人们不约而同唏嘘一声,有个心直口快的更是说:“咱们部族便是再穷,也不会动新媳妇儿的嫁妆,公主有心了。”
明窈并没有因为她们的话改变主意,寒暄几句,暂时告别。???
随后,她去莫拉阿嬷那坐了一会儿,旁敲侧击地打听了两句,才知道每年冬天部落里都会死人,哪怕狄霄已经尽可能的狩猎,仍供不上棉花煤炭的开销。
莫拉阿嬷说:“公主莫怕,等开春就好了。”
明窈自小长在冠京,冠京多豪贵,走在街上,三五年都遇不上一个乞儿,她更是没有听说过,冬天还会死人。
史书里才会出现的东西迈入现实,她才感觉到残酷。
她心不在焉地同莫拉阿嬷告别,出门第一件事就是把两个礼仪女官喊来:“此番和亲的嫁妆单子,你们有吗?”
还好嫁妆单子备着,粗略检查一遍,贵重的东西没有,却都是实用的。
“我看一共带了十八床棉被,二十八床褥子是吗?”
“回公主,正是这个数。”
“你带念桃青杏过去,先把棉被搬出来,再找两个针线做得好的阿嬷,将棉被拆开来看看。”
“公主这——”
“按我说得办吧。”
明窈打定了主意,谁也劝不动,只好去车上把棉被搬来,至于针线,两位女官就能做。
板车就停在部落南面,她们来来回回搬东西,被不少人看到,碰巧那几个缝毡布的妇人不在,也就没能第一时间发现明窈的意图。
趁着女官们拆棉被,明窈拿着嫁妆单子去核对了一遍。
事实证明,远嫁的公主,嫁妆尽可以缺斤短两。
明窈认为她的东西已经足够少了,可真核对盘点了,才发现没有最少,只有更少。
记录的三匣首饰只有一匣子是满的,剩下的两个一空一假,置办的人是真的不怕,连仿制品都没放,而是扔了几块碎石,有重量就够了。
金银更别说,皇上许诺的千两纹银,到了这儿只剩下千两纹银的封条,其余莫说银两,就是一个铜板的影子都没瞧见。
四季衣饰也比单子上少一半,明窈虽不认为她还会穿着大越衣衫,可公主的穿戴,怎么也是好料子,拿来给部落的孩子们做里衬也是好的。
还有一些摆件碗筷,这些倒没少,可惜成色一般,也就勉强做个家用,想拿出去换钱是不能了。
要说最让明窈满意的,竟是一大箱子的种子和中草药。
她抓了一把种子去请教莫拉阿嬷,意外知道这些全是麦种,而大越素擅农耕,麦稻年年高产,从不需未食粮担忧。
中草药有活血化瘀的、清热解咳的、止血止痛的,医官看了一遍,当场说道:“公主若信得过下官,下官可用这些草药育种,最多三年,便可量产草药。”
明窈自无不可,一样留下一半,剩下的都交给医官处理。
“公主且看,此乃花椒,有去腥之效,公主可将这放入肉汤中,和姜蒜同用,能有效去除腥膻呢!”
嫁妆被偷,明窈是气恼的。
可查了一天,这些意外之喜尽可抚平她的恼火。
她将装有嫁妆的箱子重新封好,正当回程之际,转头却差点跟狄宇撞上。
“给你!”狄宇猛地后退了一步,眉头死死皱在一起,满脸的不情愿,却还是把手里的白绒花举到明窈眼前。
明窈正巧认识这花。
她曾在书中见过,草原生有白绒花,三年一结籽,五年一开花,花开不败,遇水则消。
白色在草原上象征着圣洁,而白绒花则代表着最真挚无暇的爱。
念及这些,明窈一下子呆住了。
狄宇等了半天,手臂都举得酸疼了,可还不见嫂嫂有动静,他本就别扭,当下更是不满:“你为什么不要!”
明窈很是为难:“我与首领已成亲,当视你为亲弟,此花……你送给你喜欢的姑娘吧。”
狄宇越听越觉得奇怪,等明窈磕磕巴巴地说完,他惊得帽子都歪了:“你在说什么?”
作者有话说:
大肥章送上,溜了溜了
宝贝们晚安~

“这不是白绒花吗?”明窈问,待狄宇点头,她又说,“象征着真挚无暇之爱?”
这回,狄宇却是不同意了。
“你在胡说什么。”他不满地嘀咕,原本他就涩于送花赔礼,绒花在手里举了这么久却不被接受,难免有些自尊心受挫。
“你到底要不要啊。”他外厉内荏地问了句,许是接受不了被拒的可能,脸色一变,强硬地把花枝塞到明窈怀里。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虽然这花在草原上遍地都是,可好不容易碰见开花的,我也是守了好几个晚上。”
狄宇臭着一张脸:“你接受了花,就当接受我的道歉了。”
“我不该还没见过你就对你抱有恶意,甚至因此跟阿哈吵架,糟蹋了大家攒了许久的白狼皮。”
被狠抽了一顿,狄宇一开始是怨的,可等他想明白,也知道自己的行为有多离谱。
他晓得冬日的煤炭对族人们有多重要,也清楚狩猎有多危险,攒了一年的狼皮都没了,之后几个月的压力肯定会很大。
狄霄帮他瞒了祸患,这份压力就少不得由他一人承担。
狄宇甚至溯及源头,想到都是因为他不识大体,听说大哥要与大越公主和亲,大闹一场,乃至任性妄为闯了祸。
如今大哥同大越公主婚毕,木已成舟。
他挨了狄霄的打,也算为自己的无知付出了代价,只思来想去,还欠公主一个道歉。
距拔都儿部几公里的原野上有一大片白绒花,狄宇每天晚上都会去看一看,终于叫他等到花期。
这才摘了最漂亮的一朵送给明窈。
明窈恍然大悟,耳边一热:“这、这样啊……”
她忍不住埋怨那写了《草原异物志》的人,不懂便不懂,干嘛乱写误导人。
她眼神飘忽,胡口一言:“我能去看看白绒花田吗?听说白绒花是草原独有,我还是头一回看见,想亲自去看看。”
狄宇狐疑:“看了你就接受我的道歉了?”
“哪有什么不接受的。”明窈莞尔,“你是首领的弟弟,自然也就是我的弟弟。”
狄宇受不了这诱惑,一咬牙:“行!”
狄宇是个胆大的,明窈更是无知者无畏,两人定好了时间,等傍晚就出去,听说白绒花到了夜里会有白色萤光。
狄宇要回去拿弓箭,明窈正巧也要回去看看棉被的拆卸情况。
两个女官于针线上很是娴熟,这才不到两个时辰,已经有九床棉被被拆开了,白花花的棉花露出,只是将手放进去,都能感受到那股由内而外的暖意。
“念桃青杏快来!”明窈招呼了一声。
等两人过来,她当即交待:“晚膳后你们将拆出来的棉花给莫拉阿嬷送去,看阿嬷打算如何分配,先紧着老人孩子们来,看看缺多少差多少,我再想办法。”
活了二十年,明窈还是头一次对某件事这般上心,稍微有一点点进展,都能打心眼里得高兴。
不似先生夸赞她时的受之有愧,也不似被众多士子关注拥护时的彷徨,她甚至不需要族人们的感激,只要一想到——
待冬日大雪飘扬,孩子们不比再躲在暗无天日的毡帐里,而是穿着厚厚的棉衣,肆意跑在原野上。
明窈心头一热。
晚上送来一碗鸭蛋羹,大概是狄霄临走前特意交代过,这几天的膳食多以青菜为主。
大概也称不上什么青菜,不过是一些没那么老韧的草梗,用牛油炒一炒,撒把盐,一碟佳肴就做好了。???
听人说这草叫马蕨菜,长在阴暗处,土腥气弱,正好能缓解草原上蔬菜稀少的窘状。
不算好吃,但对于啃干饼有些日子的明窈来说,足以算得上改善伙食了。
到了今天更是有了蛋羹,鸡蛋鸭蛋在草原上可是个稀罕玩意儿,往往只有生育后的妇人才能吃一两个,明窈却有了。
她没有过多谦让,将蛋羹吃了一半,剩下的给了帐外路过的女娃:“去吧,和你的小伙伴一起吃。”
萨里希怯生生的,抱着碗半天不走,还是明窈劝了又劝,才让她甩着辫子跑开。
明窈回去换了一身轻便的裙裤,跟青杏她们说了一声,就到部族外找狄宇赴约了。
狄宇是个很酷的小孩。
当然也不排除他故意跟狄霄学的。
一路走来,明窈说十几句话才能得他应一声,瞧着爱答不理的,可在明窈不小心踩进土坑的时候,多亏他拽了一把,然后把自己摔进去,跌了一身的湿泥。
从土坑里爬出来,狄宇的脸色几乎要与黑夜融为一体,他用力甩了甩脑袋,粗声训了一句:“小心点!”
“哦哦哦!”明窈略有些受惊,被训了也没不高兴,指尖颤了颤,细声问了句,“要不,咱们回去吧?”
“必喀西!”不可以!
狄宇根本不同意,偏要去白绒花田,明窈见劝不住,只好静静跟在后面,只不知为什么,她心里总有不安。
走了近半个时辰,两人终于到了目的地。
天色渐晚,坡下的草原上也多了星星点点的光,一团团墨色中蓦然多了异色,不觉引人神往。
“看那些光点。”狄宇突然开口,“都是白绒花。”
物以稀为贵,生长期漫长而花期短暂的白绒花在某些地方很受欢迎,甚至成为一些小部族的图腾。???
狄宇一贯桀骜,但在满地星芒前,还是忍不住放低声音。
明窈想走近看看,她垫着脚尖,又轻又慢地走下去,背后出现脚步声,正是狄宇跟上来了。
很长一段时间里,明窈的呼吸都是轻的,她满目惊奇,望着那一团带着绒毛,又泛有微光的花久久不能回神。
也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未曾注意之处,一道高壮身影出现。
狄霄在野外待了数天,逮足了野鸭子和灰毛鸡,马不停蹄地赶回部族,谁知才会毡帐就听陪嫁的侍女说——
“公主同狄宇公子去白绒花田了。”
话音才落,狄霄浑身汗毛乍起。
就在拔都儿部与白绒花田之间,有一窝数量众多的猎豹,多年来与拔都儿部井水不犯河水,可狄宇莽撞,谁知他会不会闯进猎豹的领地,惹恼猛兽。
狄霄一路快马加鞭,总算在白绒花田找到两人。
后怕过去,便是勃然而起的怒意。
狄霄晃了晃来时随手捡的树枝,稍微比划了一下,直直朝前面掷去,只听一声哎呦,树枝砸在狄宇头上。
“哪个混账东——阿哈?”狄宇懵了。
狄霄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无视明窈又惊有喜的目光,不带感情地问了一句:“你又皮痒了?”
作者有话说:
狄霄:有没有一种可能,绒花曾为求爱之花:)
马鞭又要派上用场了

明窈有幸围观了一场有□□教育。
她被丢上马,尚未说出只言片语,身后蓦然多了一面滚烫的胸膛。
那胸膛很宽很广,能为她将寒风彻底遮挡。
狄霄有刻意与她保持一点间隙,可马匹越过大大小小的坑洼石子时,还是少不了一具温软的躯体撞进怀里。
一次两次,他忍不住掐住了明窈的小臂,将人按在胸前。
漆黑的夜色中,只有马上的一盏小灯散发着微弱的光,灯芯飘飘摇摇,仿佛下一秒就能被夜风吹散似的。
明窈心口直跳,眼前晕晕转转的,连马下的惨状都看不进眼了。
两人同骑,少不得旖旎缱绻。
而马下被马鞭赶着跑的人,就没这么好的气氛了。
狄宇正生着气,鞭尾不时在他小腿胳膊上扫过,他也忍着不喊疼。
之前沾的湿泥都干了,黏在脸上很不舒服,他用力一搓,然后泄愤一般使劲甩脑袋,纷纷扬扬的土粒全往两侧飞去。
碍于高度原因,土粒倒没吃进两人嘴里,可他这挑衅般的举动还是让狄霄气笑了。
“啪——”
“半夜擅自跑出部族你还有理了?上回的教训还没吃够是不是,自己乱跑也就罢了,还敢带着旁人,就你那胳膊腿,真出了危险能救得了谁?”
这话就有些过分了。
明窈暗暗往后瞄了一眼,欲言又止。
毫不夸张地讲,狄宇在他这个年纪已经是少有的强壮,驭马弯弓无所不能,不论胆识还是狩猎的本事都是佼佼者。
便是偶尔顽劣了点,也不是什么不可饶恕的大错。
狄霄又要扬鞭,明窈忽然拽了拽他的衣角。
“打孩子……”马儿跑得很快,夜风吹散了后半句声音。
狄霄知道她又想说什么。
然而这一回,明窈也是闯祸的其中之一,说话实在没什么信服力。
狄霄目光不善地瞪了她一眼,可因为角度和光线,没有起到丝毫威慑作用。
只有耳边时浅时深的小话:“也不是什么大事,好好说一说,弟弟会懂的……打人真的不好,万一伤到了,还要看病养伤……”
明窈自认通情达理,为了保全狄霄的威严,努力往后面贴着,只将话说给两个人听。
狄霄不动声色地往后调整位置,直到退无可退,只能生生受着怀里的温香软玉。
狄宇好半天没被抽到,心生奇怪,抬头一看,却被两人你挨着我我贴着你的画面刺激到了,冷风一吹,更是觉得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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