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千金穿成和亲公主后—— by画三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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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难说,这到底是不是被大比第一天首先上场的六人牵连的。
族兵大比之后,再过两三天就是春祭了,今年的征兵又紧跟在春祭之后。
接连几次大事,也将族人的情绪彻底调动起来。
大家尚未从大比的激动中缓和过来,马上又要为春祭做准备,随着族里的生活越来越好,每年大祭也变得隆重起来。
祭场布置由族人自发操办,只有祭台是明窈负责的,但今年她怀着身子,还不知能不能继续跳祈福舞,万一不适合剧烈运动,祈福舞也是个问题。
不等他们争论出结果,离族半年之久的商队回来了。
听说商队带着大批货物归来,明窈登时来了精神,也不犯困了,也不懒散了,忙催着狄霄出去:“快快快,他们第一回去大越,还不知顺利不顺利,可千万别出事……”
她一边碎碎念着,一边快速穿好鞋袜,因忙着出门,连狄霄也不等了,还是出了王帐好几步,才被狄霄追上,给她搭了件披风。
明窈正是心焦的时候,偏偏狄霄还在她耳边喋喋不休:“如此冒冒失失,出帐连披风都不带,不知现在天气还寒着吗,万一受了凉又要难受……”
明窈忍无可忍,回头吼了他一句:“不许说话啦!”
陪同的族兵瞪大了眼睛,惊恐地望向两人。
然狄霄只是愣了一下,之后不见半点不悦,反手握住了明窈的手:“不说了。”
“……”族兵们一时怔愣,直到被落下两步后,才仓皇回神,行走间忍不住看看同伴,眉眼间全是错愕和了然。
片刻后,两人抵达围墙正门。
只见七八十人的商队牵着马拉着车,正缓缓走向族内,另有问询而来的族人们,远远缀在一侧,看着板车上高高的货物,一时惊叹不已。
明窈垫着脚尖寻了一圈,终于在人群中找到了阿玛尔的踪迹。
她想过去寻人,还好狄霄抓住了他,狄霄低声说:“那边人太多了,容易被挤到,我叫人去把阿玛尔喊来。”
明窈一怔,这才想起自己肚里的小家伙,只好点点头。
此地过于嘈杂,并不是谈话的好地方,等阿玛尔过来了,几人一合计,索性就近找了个空帐子,几人坐下再谈。
几年过去,阿玛尔变化甚大。
他在外走商多年,经历了无数风水日晒,本就不怎么细嫩的面孔越发粗糙,下巴上一圈胡茬,看着邋里邋遢,也就是衣衫工整些,五官板正,才不叫人生出反感。
阿玛尔话不多说,直接将此行的账簿拿出来。
“我们先去了风锦关和睢阳里,在风锦关交付了湖盐和青石,共得十二万两银,其中三万两换成鲛纱锦,剩余带又去了睢阳里,我们在睢阳里购买了瓜果、珍珠宝石和陶器器具,随后便直奔大越而去……”
睢阳里采购的瓜果并不耐放,也就是天气严寒,一路用冰镇着,这才顺利抵达大越。
阿玛尔皱了皱眉:“大越……听说大越和北部草原又起了摩擦,边城对草原游牧族的盘查越发严苛,我们也是费了好大功夫,才顺利进了城。”
在他对面,明窈和狄霄皆是一愣,明窈下意识问:“为什么又有摩擦了?”
谁知,阿玛尔很是沉默了一会儿。
半晌才听他苦笑一声:“根据我们打听来的消息,这回是草原先起了兵戈,起战原因则是……大越送来的和亲公主刺杀了部族首领,又逃回大越去了。”
作者有话说:
大越送去的和亲公主就在这儿,起战原因有多荒唐,在场几人都清楚。
阿玛尔说:“两方真正开战才半年,大越边城四处调兵支援,但草原上只派出了骑兵,在边关各城发起骚扰,抢了金银粮食后就撤,并不与大越军正面对上。”
“而且我听说,上月有一队骑兵半夜突袭了一座村子,等大越军赶到的时候,整座村子无一人存活,所有女人和孩子都被掳走,男人和老人则就地屠杀。”
这已经不仅仅是简单的交战了,更多还是惨无人道的虐杀。
这话题实在有些沉重,明窈面上一白:“为什么会这样?”
阿玛尔微微摇头:“我们试图多探听一些,但大越百姓对草原人多有戒备,我们在城中也备受掣肘,幸好有大瑜的商行文书,不然还真不一定能回来。”
因着大越境内并不太平,为保安全,阿玛尔他们连进货都没有,将手上的货物低价处理后,就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
明窈敛了敛神色,又说:“安全为先,你们也出去有些日子了,这次回来,就多歇一段时间,就算还要出去,短时间内也不要到大越去了。”
“是,我也这么觉得。”阿玛尔附和。
他重新将话题转移到商队上,说完在大越走商所得讲明,又说起风锦关的商行情况。
他们在风锦关设了第一个草原商行,之后所有发展更是依托商行而为,商行中提供多种货物,除了最出名的羊毛衫,还有些比较珍贵的草药和皮毛制品。
在商行一楼一角,还售卖炒青麦面等方便食物,因售价便宜,在城中最受欢迎。
在第一个商行的支持下,草原商行已经在其余六座城池中开了分行,无非货物的运输上费些功夫,其余成本根本算不得什么,净赚不亏。
阿玛尔想到什么,不禁笑说:“上回带去的牛肉干一上新就被抢购一空了,曹镖头还特意预定了一百斤,要给押镖的兄弟做干粮。”
“说起来,龚老板和曹镖头还要买青石吗?这几年他们也收了不少,眼下族里对青石的需求没那么大,他们要是也收够了,可汗就要停止族兵采石了。”明窈问。
“两位老板没说停,想必还是要的。”阿玛尔说,“这两年他们收的青石也没有全部留下,大部分都转去了其他地方,只涉及隐私,我也不好多加打探。”
明窈想了想:“族里亲卫有限,既然青石数量够了,也不好一直麻烦他们,你看看商队里能不能腾出人手来,咱们慢慢把采石的活儿接过来吧。”
毕竟现在用到青石且用青石赚钱的,只有商队,商队所得虽有分给族里,但大头还是在明窈和阿玛尔手里,一直挪用族兵,即便狄霄没有意见,也不代表族人们没有微词。
阿玛尔应道:“好,正好这段时间不出去了,我看看怎么安排。”
说完开山凿石,阿玛尔又提了几句湖盐,盐巴这种东西不管在哪都是管控物,湖盐的出现,明显会动了某些人的利益,他们这两回走商,已经遇上好几波来打探的人了。
他说:“我想着,湖盐生意也先停一停,除了和明掌柜约定的数量外,就不再外售了,等风头过一过再说。”
“你安排就好。”明窈放权放得利落,就连账簿的检查,要不是阿玛尔坚持,她都想一并放手,商队发展到现在,成员几经筛选,能留下的不说能力多强,至少对族里绝无二心。
谈过生意,明窈忽然问:“对了,弟弟最近如何了?”
狄宇两年前离开了拔都儿部,跟着商队的人到风锦关定居。
他多是在城里走动开阔视野,偶尔得闲,也会到商行去帮帮忙。
许是他看了太多书籍的缘故,比起大多族人,他既有着草原人的爽朗,又有着大瑜人的仔细和敏感,数年沉淀下来,为人说话更为平和。
他才在商行待了小半年,就被商行的熟客们记住了,尤其是许多有钱人家的小姐,订做什么东西最喜欢找他。
毕竟其余族人只管记录,而到了狄宇这,他还能提出一两句极好的建议,不管对方应不应,永远都是温温和和的,下回还礼待。
阿玛尔面色古怪,砸么了半天才说:“我听商行的伙计说,小东家去年冬天过了什么乡试,一开春就带着人去冠京了,一直到现在也没个信儿。”???
“什么?”明窈怀疑自己听错了,“乡试?可是科考的那个乡试?”
“我也不知道,我没太了解。”阿玛尔挠挠头,“反正是个第一,听说还有好几个富商来商行议亲,想把家里的姑娘嫁给小东家。”
“……”在明窈心里,狄宇还是那个能为一只袖珍小弩高兴大半年的孩子,怎一眼没瞧见,连说亲的都找上门来了呢?
她和狄霄只知让在风锦关生活得不错,哪只他不声不响地干了这么件大事。
明窈细声说:“乡试第一,那就是解元,风锦关虽以商贸为主,但城中富裕,读书子弟亦不少,能在风锦关的一众学子中拔得头筹,想必会试也不成问题,再或者……殿试也能冲上一冲,到皇宫里见见圣上。”
她已经无力追究狄宇是怎么获得乡试资格的,只扶额为难:“以选拔贤良为主的科举考试,突然来了个外族人,也不知圣上见了,会是何等想法。”
狄霄虽也惊讶,但很快冷静下来:“他已经能为自己负责了。”
话虽如此,毕竟是自家孩子,明窈还是忍不住挂心一二,半天又说:“要不然商队再出去一趟吧,去冠京走一回,看能不能把弟弟接回来。”
阿玛尔并无异议,张口就要说好。
狄霄拒绝:“不用,他已经不小了,不会叫自己陷入绝境的。”
“那好吧……那就再等等,等过了五月要是还等不到消息,阿玛尔你就辛苦去接一接。”
阿玛尔点头:“好,我传信儿给商行的族人,叫他们时刻注意着,要是收到小东家的消息,赶紧回来传话。”
明窈尚在位远在千里之外的狄宇担忧,却不知,此时的冠京也是一片风云。
听说今年会试榜首是个外族人,年岁不大,脾气也冷硬冷硬的,会试前还能在客栈寻到,可自从排名出来后,那外族小哥儿仿佛消失了一般,翻遍冠京城大小客栈也找不到。
那些想打听的人堵了几次也没把会员老爷堵上,只能无端猜测。
还有许多朝廷重臣欲提前与其交好,因寻不到人,也只能按捺住万种心思,长时间无功而返后,更是忍不住阴谋一番——
那外族少年,是不是谁家特意培养来扰乱朝局的?
话说回拔都儿部。
几人又坐了片刻,明窈腰腹有些酸软,只好结束今日的谈话。
临走前她又叮嘱两句:“等把货物安置好,你们也尽快休息,后面要是有什么事,随时来王帐找我就好,我最近不去学堂了,基本都待在王帐。”
“是。”
望着两人离开的背影,阿玛尔的视线落在狄霄扶在明窈腰侧的手上,他心头一动,目光中逐渐浮现震惊之色,最后被自己的猜测吓到,忍不住“哦吼”一声。
与此同时,明窈两人也慢慢走回王帐。
明窈先前为兴奋感所刺激着,身体上并不见疲乏,可如今一回来,困顿感潮涌而来,不过片刻时间,她就连着打了几个哈欠。
狄霄抬手抹去她眼尾的泪花,问:“要睡一觉吗?”
“睡。”明窈说着,可真躺下了,又怎么都沉不下心去。
她翻来覆去不断,看着床边狄霄的背影,伸手戳了戳他的后背,等人看过来了,她又抿唇不语。
过了好久,才听她慢吞吞说了句:“首领,草原和大越是又开战了吗?”
听她说及此事,狄霄有一瞬间的意外,但望进明窈那双饱含忧虑的眸子里,他心口仿佛被什么撞了一下似的,后知后觉反应到——
草原与大越开战,要说最关心的,非明窈莫属。
她是拔都儿部的可敦不假,可同时,她也是大越的公主。
多年相处下来,狄霄深知明窈脾性,无非一个善良又简单的小姑娘,不管她如何聪敏,可同样会为族人的一句夸赞高兴许久,也能为外人一点小事而忧心难过。
他摸了摸明窈的眉眼,轻声问了句:“可怀念北部草原?”
明窈迟疑片刻后,诚实地点了点头。
狄霄对这个回答毫不意外,明窈既然能对只生活了两年的草原怀有依恋,对于生她养她的大越,又如何能完全割舍掉情感?
“会担心草原吗?还是担心大越?”
明窈说:“都担心,担心无辜百姓,也担心因战争而伤陨的士兵,我不明白……明明两方已讲和,草原为何又会主动挑起纷争?”
“和亲公主……我是说我自己,我虽已不在北部草原,可也以和亲的名义送了过来,还有当初议和时的那些金银珠宝粮草等等,原来竟只能保三五年和平吗?”
明窈闭了闭眼,情绪太过,连胸口都起伏不断。
或许,从听说了大越那座无名小村庄的惨状后,她便始终揪着心。
她不为大越腐败的皇庭而遗憾,但却为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无辜百姓感到难过:“孩子,女人,老人和男人们,他们又做错了什么?”
战争之下皆无辜,唯有因一己之私挑起战争的,才是该死的。
但说实话,对于草原和大越的争斗,狄霄一点不觉意外。
当年未迁徙时,齐齐比齐的可汗就有意联合草原百部,向大越发起进攻,后来因叛军起乱不了了之,但这么多年过去,难保他们不会再其心思。
他眸色一沉,言语间多了点后悔:“当初迁徙前,就该回齐齐比齐一趟的,若多罗死在叛乱中,这场纷争,或许还能再推迟几年。”
至于会不会彻底消弭在时间长河中,那就不是狄霄能预料到的了。
“你是说,这是多罗可汗所为?”明窈愣了愣。
“若多罗性命无虞,又能掌齐齐比齐之权,多半是他牵头。”狄霄说,“之前在齐齐比齐,他便曾以进攻大越为由,笼络受困众人之心。”
唯一出乎意料的,这场纷争起得太早了些。
“睡吧。”他默默拍抚着明窈的后背,“那座小村庄只是意外,经此之后,想必大越会加重边城布防,草原骑兵就算再想重现屠杀,也没那么容易了。”
“嗯。”明窈闷闷地应了一声,“希望战争能早些结束。”
狄霄说:“会的。”
北部草原和大越的摩擦虽严重,但于拔都儿部还差了不少距离,就算真的会波及到他们,彼时的大瑜恐也无法置身之外。
知道其纷争的族人到底只是少数,其余人生活一如往常,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再为春祭做做准备,日子也就这样过去了。
经医官和巫医联合诊断后,明窈虽能主持春祭,但还是免去了祈福舞。
这等盛大场合,蓦然改变仪式,总要给族人一个说法。
众目睽睽之下,巫医当场宣布了可敦怀有身孕的消息,这等惊天的大喜事砸下来,族人们高兴还来不及,哪里还管有没有祈福舞。
等春祭结束,狄霄再走在族里,连族人们的问好也变了。
之前大家只会说:“可汗近来可好?”
现在就成了:“可汗许久不见,可敦近来可好?”
狄霄虽然有时候会吃味,但见族人们对明窈多有关心,分明是乐见其成的,每每碰上人问询,不管他多忙,总会停下脚步,再回一句:“很好。”
“那就好那就好,草原之神保佑,可敦和小王子一定都平平安安的。”
听了这句祝福,狄霄目的达到,表情微松,遂心满意足地离开。
春祭之后,紧跟着就是族兵征收。
有了明窈怀孕消息在前,人们这才明白为何要专门征收一队保护可敦的女兵。
此回征兵名额共二百,其中一百男兵,一百女兵,二者要求相差无几,即便是身体素质普遍略逊一筹的姑娘们,在这上面也没得什么宽待。
而从族兵征收伊始,军营所有都掌控在狄霄手里。
往常族中大小事,族人们都有参与权和议论权,唯独在族兵事情上,从来都是狄霄的一言堂,最多是几位首领能稍做置喙,普通族人全是没有这个权利的。
于是,对狄霄这等略显苛刻的一视同仁,族人们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二百族兵全部征齐,已经是三天之后了,这二百人高矮胖瘦不一,但在骑术、弓箭、拳脚等方面,至少有一项是长处,入营后再根据长处分给各位首领调|教。
其中女兵是为明窈准备的,狄霄更为上心一些。
只可惜可汗的上心并不见得是好事,至少在军营里,还代表着严苛和痛苦。
也就是姑娘们性情坚韧,无论受了怎样的磋磨,也只管咬牙坚持下来了。???
新一批族兵入营后,狄霄和其余几位首领连续训了整一月,好不容易等到休假,二百人无一不是躺倒在营帐里,连手指头都动弹不得了。
那些早一批的亲卫们虽不喜欢自己加练,但对于看后辈受苦受罚,还是很乐见其成的,好不容易等他们休息了,更是凑上前来。
“这才多久就受不住了,还说什么做可汗最信赖的亲卫,就这?就这?”
气人是其一,这仇恨也拉得足足的。
就在新兵受训之际,明窈害喜的症状却减轻不少,胃口也比之前好了很多。
她一向是不喜欢羊肉的,但这几天餐餐都要有一小瓮羊肉煲,汤瓮里撒一把小赤椒,汤水和羊肉都会沾染上浅浅的辣味,要是再加上几个酸果子,又酸又辣,叫人胃口大动。
狄霄向来是不挑食的,可面对这种酸辣口味的汤煲,头一回露出抗拒神色,在尝了一口后,之后宁愿将明窈吃剩的丢掉,也不愿帮忙处理了。
明窈不满:“这样好的味道,首领可真不识货。”
“……嗯,你喜欢就好。”
随着族兵休息,狄霄今日很早就回了王帐,他先陪着明窈说了会儿话,不知想到什么,神色间多了点犹疑。
“怎么了?”明窈问。
狄霄不知这话该如何开口,尤其是在明窈怀着身孕的时候,若他提出离开,先不说明窈如何作想,就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妥。
“你可记得,两年前我曾在安石城留了两个族兵?”
明窈对此稍有印象,缓缓点了点头,又问:“可是出什么事了?”
“前几天安石城的族兵回来了,他说受草原和大越纷争影响,大瑜许是觉得受到威胁,军中多在置办兵甲,安石城作为军事重地,城里风口渐紧,盐铁交易正一点点缩减。”
明窈脑子还没转过来:“可汗是想?”
“我想到安石城走一趟。”狄霄说,“大瑜军在置办兵甲,我也想再给族里添一批兵器。”
说他居安思危也好,说他杞人忧天也好,北部草原的战争离拔都儿部还远着,但狄霄莫名觉得不安,看族兵觉得不够多,看兵甲也觉得不够完善。
“提前置办下兵甲防具,就算拔都儿部真的会受到战乱波及,除了族兵能迎战外,族人们手里有兵器,也能有些自保之力。”
“或者这些永远用不到,总归也不会放坏,留给后人也好。”
本以为明窈怎么也要闹一闹的,谁知听了狄霄的顾虑后,明窈大为支持:“可汗想的是,兵甲这些永远不嫌多,趁着安石城盐铁交易还没被叫停,抓紧时间收一批铁器也好。”
她甚至还说:“不然我找阿玛尔问问,他们与曹镖头关系好,扬威镖局四处押镖,想必对这些也敏感,或许可以看看曹镖头能不能帮上忙。”
见她如此通情达理,狄霄无端觉得愧疚。
明窈还在为他操心,狄霄却忽然捂住了她的嘴:“别说了。”
明窈眨了眨眼,似乎是对他这番行径感到不解。
狄霄的手指上移,最后落在她挺俏的鼻尖上,稍稍一按,哑声问:“我这个时候离开,你不觉得难受吗?”
“这有什么难受的?”明窈有些诧异,待看见狄霄眼底的愁思后,她可算回过神来。
“啊……”明窈一抚掌,试探着问,“你是觉得,留我一人在族里不放心吗?”
“但族兵的防卫一直都很好,安全上想必是不会出意外的,再说你外出也是为了正事,又不是游玩什么的,我有什么好难受的。”
她说得有理有据,细看表情,也确实没有失落之色。
却不知狄霄在想些什么,听着听着,愧疚褪去,反添一点忧郁,与他气质格外不搭。
他忽然捏住了明窈的嘴巴,止了她的话语,默默盯了她一会儿,说:“是我舍不得。”
看着明窈震惊的模样,狄霄又重复了一遍:“是我舍不得离开你。”
明窈完全被他这话惊住了,连狄霄松开手指也没意识到,直到好久后,才听她噗嗤一声,她笑得倒在床上,抱着狄霄的胳膊,面上的笑意怎么也掉不下。
明窈说:“狄霄,你好粘人诶!”
狄霄从不觉得,粘人这种词能和他有什么牵连,但这一刻,他并无反驳意思。
他握住了明窈的手,垂眸看着她:“窈窈要想清楚,此行一去少说一两个月,你会在一两个月里见不到我,没有人给你擦脸净手,也没有人帮你暖手脚。”
“这么惨呀……难不成你要把我也带上?”明窈笑着。
显然,这是不可能的。
先不说她身子不便,就是没有身孕的时候,这种动荡时局下,狄霄也不会带着她犯险。
明窈一摊手:“那不就得了,可汗放心去吧,也就一两个月,我还是能照顾好自己的,实在不行了,还有念桃青杏她们,族里那么多人,还会叫我出事吗?”
狄霄有心叫苏格勒等人代劳,可这些年来,安石城盐铁之事上从来都是他出面,这等态势下,忽然换了人,安石城的中间人不一定会买账。
多番思量下,此行不得不去,也只能狄霄去。
作者有话说:
按照以往的经验,真正会进到安石城的,最多不过三四人。
狄霄虽带了旁人,但多半都留在关外,城内买来的盐铁都靠中间人运送出城,直到百十里外才会交接运回。
也是因着这份谨慎,狄霄在安石城买过无数盐铁,除了合作多年的中间人外,根本没人知晓这些东西都流通去了哪里。
这回入城,他用了草原商行的文书,只说是入城走访民风民俗,倒也没受什么刁难。
一进到城里,他反手就戴上了帷帽,转身和族人交代两句,一行四人分了两个方向,狄霄两人去盐坊铁厂,另外两人去寻借住的人家。
至于不找客栈,也是为了尽量少引人耳目。
草原消息闭塞,对外界少有了解,但到了作为军事要地的安石城,稍有风吹草动,就能引得城中军队大动干戈,而城中百姓经验更足,对时局的敏感度远超他人。
从城门到盐场这一路,即便百姓们多有避讳,还是叫狄霄听了不少东西。
“我家外侄在高将军营下,听说高将军有意征兵,要扩充军营……”
“我也听说了,不仅高将军营下,还有好几个大营,都传出了征兵的动静,又是大越和草原,他们这才太平了几年,大越上回输得那么惨,怎还敢开战。”
“大越上回战败是送了和亲公主吧?也不知他们还有多少公主能送去和亲。”
“行了行了,不聊他们了,咱们赶紧去买盐,就怕战况紧张起来,又买不到盐了……”
听到最后,狄霄心下一紧,不觉加快脚步。
早在来之前,他就预料到此行不会顺利,却不想,坎坷竟出现在了最开始。
在安石城待了两三天,狄霄也没能和中间人见上一面。
与狄霄常有合作的那人姓关,常被人称关先生,关先生人长得文文弱弱,浑身一股子书生气,据说他曾参加科考,无奈殿试时被人陷害,不仅在圣前失仪,还被褫夺功名。
自那以后,关先生大为失意,曾一度沉沦于酒水,不问世事。
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关先生从冠京离开,再出现于人前,就是在安石城了,他与人合办了一家简事司,专门替外面来的人采购盐铁,因其巨大利益,曾一度引人嫉妒。
但这一回,不管旁人再使出什么手段,都不曾叫关先生有任何损失。
聪明人很快意识到,关先生背后定是站了大人物。
对于关先生复杂的背景,狄霄也是迟疑过的,可与之相对的,是他远高于其他简事司的能力,成百上千斤盐铁,他轻易就能运作出,这正是狄霄需要,且愿意为之冒险的。
等了整整五天,狄霄终于把关先生等来了,他们约定在一家茶馆见面。
见面之后,关先生先是长鞠不起:“明老板实在是怠慢了!”
尤记得他第一回来安石城时,找的中间人还不是关先生,而是他手下另一个姓张的小管事,那时为了混淆视听,狄霄自称姓明,转眼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个误会还延续着。
狄霄被晾了那么多天,心里本来就有些不爽,见状嘴上说着“无妨”,却也没打算把人扶起来,而是在原地站了片刻,方才上前半步。
关先生长叹一声:“明老板有多不知,这段日子局势大乱,上面的人要求收紧盐铁关口,在这月月底彻底关停盐铁生意,并将账簿上交,这法令本没有什么,可对我们这些做中间人的,却是叫人方寸大乱了。”
“明老板去年置办的那一大批铁器,至今还没走全流程,单是您这一笔,就叫我们焦头乱额许久了,就怕到月底交账的时候还办不好。”
说着,关先生苦笑不已。
狄霄面色微动,请关先生坐下,又为他倒了一盏清茶:“关先生大才,想必也能猜到我此行所为何,明人不说暗话,还请关先生给个准话,铁器还能出多少?”
“哎呦明老板,您这可实在是难为我了。”关先生忙不迭推拒,“您是不知道,北边又开战了,百姓们都以为又是大越想吞并草原,却不知这回是草原先起了兵戈。”
“我也不怕告诉您,草原这次来势汹汹,大越也就那样,万一战火烧到大瑜,我们可不想成为第二个大越,我们也没公主能送去和亲。”他玩笑说。
“明老板包涵一二,这真不是我不愿替你办,实在是风险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