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台花慢—— by半溪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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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婢子们拿来了她所要的?书,顾茂柔拿起书便走?了。
等出了瑞王府大门之后,她才松了一口?气。
这是王皇后私下教她的?办法?,拿来有顾无惑字迹的?纸笺,再令人用他的?字迹写一些?东西?,最后夹带进崔河的?信件中,到时便以此威胁顾无惑,命他娶了王氏女便是。
顾无惑平日里字迹时有变化,拿到他私下的?纸笺,这才更稳妥些?,不然怕是他不肯认那是自己的?字。
顾茂柔也知道这招很险,万一王皇后或是圣上存着其他的?心思,就?很有可能把顾无惑真的?害了,但?再转念一想,顾无惑本就?快病入膏肓,将死?之人他们何必多此一举,再说最后夹带信件的?事要她来做,若真对顾无惑不利,她当即便会销毁。
顾茂柔想得妥妥当当,上了马车往皇宫方向而去,却不知自己的?一举一动,早在瑞王府之时便落在了他人的?眼中。
程寂躲在暗处,等顾茂柔走?远之后才回去向顾无惑回话。
此时温芍已经?离开了,程寂问顾无惑:“真的?要让郡主这样吗?”
“她已经?不是孩子了,我和父亲教不好她,也只能随她去了,”顾无惑叹了一声,眉宇间却见已经?清明起来,“她既要如此,便索性破了她的?执念。”
“您就?不怕郡主余生都会自责吗?依属下看,不劝阻郡主也罢,但?照着先前的?布置继续下去便是,不用再多添这一条了。”
顾无惑收敛起心绪,思忖片刻后道:“圣上和皇后既然利用柔柔来让我娶王氏女,想来也对我中毒一事心存疑惑,这才为着将来考虑,不如就?顺从?他们的?意思,将计就?计。”
程寂见状,便不再言语,以免在心里也慢慢回过神了,不由也暗中哀叹一声顾茂柔为人实?在是糊涂,想事情总是以自己为先,不顾前也不顾后,每每都捅出大篓子,往后怕是再也不会有人罩着她了,崔河奸猾不是好相与之人,也必不可能哄着顾茂若,顾茂柔若是再不能醒悟,以后的?日子必定不会好过。
他想了想,又低声问:“那这件事,是不是也要先提前与王妃通个气儿,免得她到时候害怕。”
顾无惑沉思良久后,才说道:“算了,已经?骗了她了,等日后再说吧。”
他自然不会在将要撤军之时那么不小心,秦太后的?人才到了军营附近便被擒获了,所以也根本不存在什么中了毒,只是秦太后找人杀他并在剑上淬毒这事是千真万确的?,也算不得骗温芍。本来顾无惑要借中毒一事暂且先抽身退出朝局,再寻个合适的?时机死?遁离开,终究是他本性使然,不想再耗在这里,也为着温芍的?安危着想,不能再继续留她在建京,否则一旦再出个什么岔子,她和满满会很危险。
如今顾茂柔被人利用,他便干脆借着这股力,也能让这出戏更像样一些?。
第81章 示弱
顾茂柔当?日便将带有顾无惑字迹的书笺交到了王皇后?手上,王皇后?身边有能人,不出一炷香的工夫,便将模仿好的书信写?了出来。
王皇后把这些信件都拿给顾茂柔过目,顾茂柔仔仔细细从头到尾看了,一字不落,伪造的信件上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仅仅是一些南朔朝堂上众所周知的事,根本就不伤筋骨,只是?若真论起来,顾无惑和崔河暗中通书信,总归是?暧昧不明的,须得要查一查。
她拿了东西?回府,到底还留了个心眼儿,她抽出其中一封,用各种方法都试了,只怕王皇后?留了其他?东西?在上面,好在用水淹用火熏都没有,这才放了心。
顾茂柔将信件一股脑儿都放到了崔河的书房里,然后?便等着事发。
过了三两日之后?,一日清早,禁军统领便带人闯入了顾茂柔的府邸,以朝中有人与崔河暗通书信为由要搜查,顾茂柔装腔作势地拦了一拦,最?后?自然是?没拦住,把人给放进来了。
崔河的身份较之温芍更敏感,他?本就不能时常自由出入府中,禁军来时他?自然是?在府上的,一开始还一头雾水,只当?是?南朔的皇帝不信任他?,随便找了个借口来搜府,及至禁军很快从他?书房里拿出了顾茂柔先前就准备好的书信,他?这才回过味来。
他?在南朔是?个无足轻重的人,如今所想也只剩保命,根本不会去与什么人勾结,更何况是?顾无惑,简直是?无稽之谈,也不会有人大?费周章来杀一个废物?。
崔河看向顾茂柔,顾茂柔心虚地低下了头,又过去悄悄对他?道:“你先跟着他?们走,过几日查清楚了就能被放出来了。”
除了顾茂柔会干这事,还有谁会干?
崔河觉得有些好笑,无论书信上写?的是?什么,都是?一份证据,有的时候上面写?的东西?更不重要,事情大?小只看处置的人想自己处置,若最?后?没事最?好,若有什么事,顾茂柔就是?害死?了她的亲哥哥。
崔河根本就不买顾茂柔的账,他?挑了挑眉,冲着顾茂柔道:“顾茂柔你这个蠢货。”
顾茂柔从小到大?从来没被人这样指着鼻子骂过,她一时先愣住了,似乎根本就没意?识到崔河会骂她,半晌后?她才跺了一跺脚,脸也涨得通红。
“你说什么?”顾茂柔上来就要和崔河拼命,好在被身边侍奉的婢子们拉住了,不让她在禁军面前丢人现眼?,“你一个从北宁出逃的弃子有什么资格对我这么说话?亏我还好心好意?安慰你,你就是?这么对我的?那好,那你就死?在狱里头去罢,反正我已经?当?了一回寡妇了,也无所谓再当?一回。”
崔河不理?会顾茂柔尖酸刻薄的话语,顾茂柔无所谓再当?一次寡妇,他?也无所谓顾茂柔怎么想的,他?这会儿正忙着在心里盘算着此行的凶险,一开始搜出来那种东西?时,他?也不是?不震惊的,甚至还有些害怕,毕竟他?逃来南朔本来就是?为了保命,若再在这儿把命丢了,那就真的是?太冤屈了,不过在转念一想,事涉顾无惑,他?是?最?知道自己妹妹性子的人,说不定早有谋算,他?此刻还是?先不要急,或许还会再有什么转机也说不定,别人是?冲着顾无惑去的,其实与他?不怎么相干,他?只是?不幸被牵连进去。
关?于这一点,崔河倒是?想得通,他?来南朔本来也没想过从此之后?会一帆风顺太太平平,一开始就是?他?求了顾无惑帮他?收留他?,顾无惑也算得上是?个好人,竟不计前嫌果然让他?在建京落脚了,那么如今他?再担一担这些风险,其实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没有什么好苦恼想不通的。
崔河斜觑了还在那边生气?的顾茂柔,一句话不说便跟着禁军走了。
而另一边厢,从禁军闯入顾茂柔家中之前,顾无惑便得知了消息,他?一点都不急,还是?好整以暇地等着。
今日天气?晴好,温芍一早就出去庭院里坐着了,顾无惑在内室里面躺着,其实是?有些无聊的,躺久了也不舒服,但他?向来会忍耐,倒也不觉得有什么。
透过室内的花窗,温芍与满满说话的声音隐隐约约飘了进来,在里面只能听?见他?们在说话,却不能很清楚听?见他?们具体在说些什么。
顾无惑的内心其实有些痒痒,才发现自己竟然也是?想听?一听?他?们到底在说什么的。
但是?他?不能。
做不做戏的已经?在其次,主要是?要在温芍面前先瞒着。
那日程寂提议先告诉温芍,被他?否定了,那这场戏便要一直演到最?后?了。
或许一开始就不该瞒着温芍,让她知道他?中毒是?假的,也根本无伤大?雅,温芍一定会陪着他?一起瞒着。
可他?就是?对温芍撒谎了。
顾无惑这辈子迄今为止几乎没有撒过谎,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偏偏对温芍就这么做了。
但是?似乎,恰当?的示弱,最?后?的效果意?外的不错。
在某些特?定的时候,顾无惑也会忘了自己中毒这件事,但往往那种时候,温芍也无暇他?顾。
外边有细碎的脚步声传来,顾无惑下意?识咳了两声,掩饰住自己的心思。
温芍走到他?面前,问他?:“王爷要不要也出去晒晒太阳?今日不冷。”
顾无惑摇了摇头。
温芍的脸上闪过一丝忧心忡忡,又有些落寞,她上前给顾无惑掖了掖被子,然后?坐在了他?身边。
“这伤怎么就不见好呢?”她喃喃道。
顾无惑掩唇又咳了起来。
温芍连忙给他?倒热茶,又顾无惑就着她的手喝了,才道:“没事,就快好了。”
温芍自然不信,都缠绵病榻这么久了,怎么可能很快好起来。
她只当?是?顾无惑安慰她,又道:“一会儿太医来了,是?不是?要让他?们再换个方子?”
顾无惑没有回答她,再说下去他?恐怕就要对着她吐露真相了。
他?只是?赶紧换了个话茬:“中午吃什么?”
“厨房今日有一条鲜活的大?鲈鱼,我让他?们炖了汤,”她想了想,问顾无惑,“王爷想吃什么?”
顾无惑却反问:“你想吃什么?”
温芍笑出来:“我吃什么都可以。”
“那问问满满。”顾无惑道。
温芍便起身出去找满满,这几天因为顾无惑身子不好,她也没心思管满满,连功课都随他?去了,这会儿满满正在撒丫子乱跑。
满满见到温芍出来,他?还是?很乖巧的,里面就跑过来贴到温芍身上,抱紧了她。
“干嘛?”温芍佯装生气?,“谁让你不好好念书,在这里大?喊大?叫的?”
满满撅了撅嘴:“已经?学完了。”
其实温芍才进去一小会儿,方才她一直和满满在外面,也亲眼?看着满满练完了字。
温芍没再多责备他?,刚要问他?中午想吃什么,却见明远急匆匆一头撞了进来。
还没等温芍问话,他?就朝着温芍说道:“王妃,不好了,方才郡主让人递信过来,说是?那位被禁军带走了,说是?从书房里搜到了什么东西?。”
顾茂柔到底放心不下顾无惑蒙在鼓里,便想着先来通个气?,只是?不说到底什么事。
温芍听?后?便让明远进去禀报给顾无惑,自己一时立在檐下,心直直地往下沉。
崔河到底出了什么事?
他?书房里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是?崔河主动为之才东窗事发还是?被人陷害?
又是?什么人会陷害崔河这样一个完全没有威胁的人?
她总觉得要出事了。
直到满满拉她的袖子,她才回过神。
“阿娘,满满想吃馄饨。”满满不知道这事的厉害,依旧是?想着她方才问他?的话,然后?给以答案。
“只要馄饨吗?”温芍低下头对着满满挤出一丝笑容,“还想吃什么?”
满满又想了想:“还想吃炙鹌鹑和炙野鸡子。”
温芍道:“一时半会儿野鸡子不好找,过几日让庄子上送来,今日先吃炙鹌鹑好吗?”
满满同意?了。
温芍又心不在焉地去吩咐厨房做了几道菜,等回来时,明远已经?离开了,房内又只剩顾无惑一个人。
她远远望了一眼?,隔着一层半开半合的纱帐,他?仿佛是?靠在引枕上闭目养神,温芍驻足踌躇片刻,还是?轻手轻脚走了进去。
果然等她一近前去,顾无惑就睁开了眼?睛。
温芍道:“王爷睡吧,我进来拿东西?。”
“睡不着,你陪我说说话。”他?看着她说道。
温芍便走过去,还是?像方才那样坐下,压下心头的不安,道:“满满说要吃炙鹌鹑和炙野鸡子,野鸡子没有,便吃炙鹌鹑了。”
顾无惑认真地听?着,但听?完之后?却也并没有说什么话,只是?点了点头,才道:“他?想吃什么,就都依着他?。”
温芍这时再也忍不住,急急问道:“崔河到底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事,你不用害怕,”顾无惑咳了几声,温芍见状便稍稍给他?将引枕立起来,让他?靠着能舒服一些,“柔柔素来大?惊小怪惯了,崔和不会有事。”
温芍狐疑地抬眼?看了看他?:“都惊动了禁军,难道还不算是?大?事吗?”
她的目光殷切中还带了些惶惶然,顾无惑一时于心不忍,一直以来应该对她说的那个答案也差点脱口而出,但他?到底没有被冲昏头脑,还是?生生忍住了,反正都到了这个节骨眼?儿了,说不说都是?一样的。
然而一个字都不说,便也是?欺负温芍了。
第82章 不安
一时之间?两人都没有说话,温芍自是在担心自己的,而顾无惑却是在斟酌要怎么和她说这些事。
半晌之后,顾无惑才开口说道:“崔河被抓一事尚且还?不知道?底细,只是……或许会牵扯到我身上也未可?知。”
温芍方才还希冀着是自己想多了,此刻一听这话,便如同一桶冷水当头浇下,把她冻得直要打起哆嗦来。
她克制住内心的恐惧,可?却无论如何都不能够再强颜欢笑了。
“要不要先派个人出去打探一番,”她向顾无惑提议道?,“总好过到时候手忙脚乱,一点准备都没有。”
温芍说的自然是对的,顾无惑也明?白,他确实应该那样做的。
但实际上他已经提前?走下了好几步棋,这些也就无关紧要了。
不好同温芍细说,他只好道?;“只怕打草惊蛇。”
温芍便不再言语,许久后才又说道?:“其实抓了崔河又有什么用呢,他只是一个废人弃子,实在没有多大的用处,谁会和他……”
说道?这里,她自知继续说便要失言了,又怕被自己说中,便连忙止住了话头。
“我去看看厨房准备得怎么样了,”温芍收敛好心绪,起身道?,“再过不久就要摆饭了,王爷先歇一会儿,等用饭了再起。”
之后的一上午,温芍都是恍惚的。
她又把明?远叫过来,细细问了一遍顾茂柔那里到底是怎么说的,但明?远还?是那几句话,实在没有多的了,顾茂柔传过来的也才那么点话。
眼下再派人去问顾茂柔,反而要落人口实,温芍也只得作罢,心里却已经是极不安。
一直到晌午,东园为着摆饭又开始忙碌起来,温芍的心神这才渐渐宁和下来。
不论怎么样,吃饭是头一件要紧事。
任凭天大的事,都耽误不得吃饭。
温芍抓来玩得满头满脸都是汗的满满,先给他把手和脸都清洗一遍,才把他领到饭桌上去。
顾无惑这几日身子好些时也会起来与他们一同用饭,今日他没有出来,温芍愣神了一会儿,才想起往里面去叫他。
还?没进内室,便见?到顾无惑已经出来了,她往他手臂上搭了一把,明?显感觉到顾无惑又瘦了许多。
两人似是携手般入了座,而满满早就已经开始用饭了,手里的炙鹌鹑都撕了一半了,吃得满手都是油。
温芍见?了便有些生气,满满越大越难管,一个错眼就不知道?惹出什么乱子了,眼下还?好些,往后才更头疼。
“你不能这样,”温芍轻声教训道?,“父母长辈还?没坐下,你自己怎么能先吃呢?你已经不是三岁的孩子了,不能再如此了。”
满满依旧不舍得放下手里的炙鹌鹑,只是顺着温芍的话点点头:“知道?了,以后不会了。”
他倒也不是顺嘴说的不放在心上,边吃边说还?不忘用眼角余光去瞥温芍和顾无惑,顾无惑一般不怎么说他,所?以主?要还?是看温芍。
温芍一眼就看出了满满的小心思,才这么点大的孩子,再机灵也是很难逃过大人的眼睛的,但眼下是在用饭,若是正儿八经地?责骂,难免过于苛刻,温芍没办法,只能从他手里抽走那啃了一半的鹌鹑。
满满两条小胖腿一蹬,但好在也自知理亏,撅了噘嘴也没有闹起来。
温芍状似不经意地?看了顾无惑一眼,而正好满满也委屈巴巴地?在看他。
顾无惑夹了一筷子菜放到自己碗碟里,并?没有吃。
而后他又夹了另一筷子给满满,道?:“吃吧。”
满满低头开始扒饭。
温芍的气慢慢开始上来,她管教满满,想让顾无惑说句话,结果他却来做好人。
她正要说话,顾无惑却按住她的手:“好好吃饭。”
满满又去抓了一只炙鹌鹑,这回掰成了三份,一份给顾无惑一份给温芍,一份才是自己吃的。
温芍的神色这才稍稍缓和下来,顺便也不忘给满满布菜,满满只专心致志的吃着自己点名要吃的炙鹌鹑,对于温芍给他夹过来的菜肴并?没有多大兴趣,连筷子都不想动。
那炙鹌鹑吃多了上火,温芍便道?:“满满,多吃些菜。”
满满倒也不能不说是不听话的孩子,他立刻拿起筷子,往碗中搅了两下,挑了一根菜叶子吃,但除此之外?多吃却是不肯了。
温芍又给他盛了一碗汤:“那喝汤。”
她这边吃个饭都不安生,可?惜满满却并?不领情,温芍不免有些气馁,她平日里也没有那么絮叨繁琐,然而今日仿佛是为了掩饰心中的不安,故意多做些事,多说点话似的,填满了空隙,等时间?过去了也就没有事了。
心里装着事,用饭自然也是不香的,满满不肯喝汤,温芍记着顾无惑方才说的那句话,便也不逼着他了,自己转而又给自己盛了一碗汤。
正端着汤慢慢喝着,忽然见?到有管事进来禀报,说是宫里突然派来了一位公公,说话间?便要进来了。
温芍和顾无惑也来不及准备什么,她只来得及拉住顾无惑问道?:“会是什么事?”
“宫里来的,无妨。”顾无惑神情依旧淡淡,想了想到底还?是压低了声音叮嘱温芍,“发生什么你都不要惊慌,我会安排好一切。”
温芍来不及再问第二句话,就见?那太监已经进来,脸上堆了满脸的笑对着他们行了礼,道?:“皇后娘娘寻到了一位神医,或许会对瑞王的病情有所?帮助,所?以特来请王爷入宫去,让神医诊治一番。”
顾无惑先谢了恩,温芍一面让人准备赏赐,一面笑道?:“王爷如今在病中,怕是不适宜入宫,若是让圣上还?有娘娘们沾染了病气可?就不好了,若是方便,还?请公公去向娘娘回禀一声,将?神医请到我们府上才好。”
“王妃这就多虑了,圣上和娘娘都不避讳,王妃也该宽了心才是。”公公瞥了温芍一眼。
顾无惑按住温芍的手:“帮我去里面更衣。”
又进到内室里,因?时间?仓促,顾无惑只道?:“应该是为了崔河的事,他若是聪明?,便知道?不该多说一个字。”
温芍倒吸一口气,神思也渐渐回拢:“他没有蠢笨,若真的被逼供出了什么,恐怕就不仅仅是眼下这般好言好语地?请王爷入宫看病了。”
“我这一去,这几日怕是都不能再回来,你顾好你自己,”顾无惑想了想继续说道?,“不要怕。”
温芍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又问:“崔河是什么事,王爷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顾无惑想也没想,立刻否决道?:“我不知道?。”
这时外?头又开始催促起来,温芍匆匆为顾无惑换了衣服,便送走了他。
走时正是晌午,这一等便等到了夜里,眼见?着都到了宫门下钥的时候了,顾无惑还?没回来,虽然也明?白他今日是肯定回不来的,但温芍还?是打发人去问了,没有下文。
将?满满安置入睡之后,温芍侧躺在他身边,一时心绪愈发杂乱起来。
室内烛火幽微,随着从门窗缝隙中溜进来的细风时而摇摆着,晃晃悠悠的,映得满室晦暗不明?。
温芍起身齐剪烛芯,才发觉内室的窗户开了一条小缝,怪不得怎么都不舒服,她忙去把窗户关上,又立在窗前?发了一会儿呆,听着耳边时而呜呜咽咽的风声,终是叹了一声气,又回到床上去。
这回她翻了个身,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忽听得一阵匆匆的脚步声,温芍这夜睡得警醒,一下子便醒了过来,才翻身坐起,便见?到麦冬掀了帘帐进来。
“怎么了?”不等麦冬说话,温芍便急切问道?。
麦冬倒愣了愣,上前?道?:“王妃不要害怕,是郡主?来了。”
温芍并?未松一口气,听见?是顾茂柔来了,她眉间?冷意更浓,冷声道?:“这么晚了她来做什么?”
麦冬道?:“多半是为了王爷的事。”
“见?了她她也没什么办法。”温芍唇间?露出一丝冷笑,“你去回了郡主?,就说今日晚了,我已经歇下了,不用来找我。”
麦冬自然依言前?去回话,温芍自然也不能再睡下去,便坐到镜台前?梳头发,俄而麦冬又进来,果然为难道?:“郡主?不肯走,说是一定要见?到王妃才罢休,她的性子你也知晓的,我们做下人的怎好忤逆她呢,劝又劝不走,总不能让郡主?在外?面待一夜吧?”
温芍早就料到会是这种?结果,她也不想为难麦冬她们做下人的,便让麦冬把顾茂柔带到外?间?去,自己也披了衣服出去。
大晚上的,只见?顾茂柔满脸的泪痕,见?到温芍出来,她也没有起身相迎,只是略侧过头去垂泪,等到温芍走到跟前?了,才不情不愿地?叫了一声。
温芍不想和她虚与委蛇,立刻开门见?山道?:“这么晚了什么事?”
顾茂柔略整了整的心神:“旁边有人怕是不适宜。”
温芍便摆手挥退了麦冬等人,一言不发,冷冷地?望着顾茂柔。
“阿兄有音信吗?”顾茂柔又红了眼圈儿,“崔河到现在还?没回来。”
温芍道?:“从晌午入宫便没消息了。”
“这可?怎么办呢?”顾茂柔听了温芍的话,忽然失声哭了起来。
温芍心下疑惑便重起来,道?:“又不知到底所?为何事,郡主?要哭也哭得太早了些,即便是从崔河书房中搜出了些什么,但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崔河已经不中用了,谁能把他当回事?”
顾茂柔掖了眼泪,连连摇头道?:“我知道?是什么事。”
闻言,温芍愈发奇怪:“不就是几封信吗?”
顾茂柔道:“那信上面有阿兄的字迹,是我夹带进去的。”
四?周一片死寂,半晌后?,温芍才倒吸了一口冷气。
“你说什么?”她也急起来,“你为什么要往崔河的信件中夹带你阿兄的东西?”
顾茂柔的声?音止不住的哽咽,话也说得吞吞吐吐的:“是皇后?娘娘让我这么做的,她说这样做就能拿住阿兄的把柄,然后?让他娶了王氏女……”
顾茂柔知道瞒不下去了,她本?就是担不了事的人,眼下竟只能找到温芍来说这件事,便心一横全都与她说了出来。
温芍听完顾茂柔说的话,克制住自己?发火的冲动?,咬牙道:“既是你做的,你就应该有所准备,又大晚上来找我做什么?”
“这事本?就是一个幌子,我岂会不知好歹?”都到了这种时候,顾茂柔还是没有忘了为自己?分辨,“那?些东西都是我过了目的,并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否则我也不会放进去。只是……崔河还没有回?来,按着皇后?娘娘的意思,装装样子也就是了。”
温芍冷笑:“你什么时候与崔河那?么要好了?”
“眼下是说这个的时候吗?他不回?来,我最担心的却是阿兄!”顾茂柔撇过头去。
一时温芍也没有说话。
她自然是明白顾茂柔的意思,她大抵认为这事是家事,如同儿戏一般,皇后?所需要的借口找着了,那?崔河也就能回?来了。
但哪有那?么简单的事。
“你是不是想害死你阿兄?”温芍冷声?质问道。
顾茂柔的脸一下子憋得通红:“我……我怎么会想害死他?我只不过是……说起来我也是为了满满好,一旦……”
“好了,我不想听。”温芍打断她。
顾茂柔要说的话,那?日王皇后?其实也已经与温芍说过了,自然说不动?温芍,便只能调转方向往顾茂柔那?里想办法了。
也是有效的,三言两语便使得顾茂柔相信了。
“你还真是盼着你阿兄死啊,连他死后?的后?路都想好了,如此能耐,何不直接替他将王氏女迎进门?”温芍站起来,走到顾茂柔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有了那?些信件,你就不怕他们给你阿兄扣一个私通叛国的罪名??”
顾茂柔又岂是被她几?句话就吓得找不着北的,立刻便咬唇回?嘴道:“你也别吓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怕王家的人嫁给阿兄,会影响到你的地位所以才死咬着不肯松口的。”
“我死咬?你怎么不去问问你阿兄,他愿不愿意娶?若是你阿兄这回?逃过一劫,留个王家的眼线在身边处处受到掣肘,难道对于?他来说是件很舒服的事?还是说你完全没想过这些,就盼着他没了?”温芍这回?没有示弱,反而咄咄逼人道。
顾茂柔的脸从红转白:“我独自在家怕得不行,是来与你商量该怎么办的,你倒来训斥我……”
“你也知道怕,”温芍冷哼一声?,“这事还能怎么办,只能等在这里。”
自从顾无惑离开之后?,温芍的心一直是乱的,但此时顾茂柔深夜前来,与她说了这些事情,温芍竟也慢慢安静了下来。
什么私通叛国倒真是她搬出来吓顾茂柔的,崔河早就没用了,连北宁都回?不去,在南朔摇尾乞怜,就算顾无惑与他私下有所往来,又是判哪门子的国去,不会有人相信的,再加上皇帝和皇后?也没必要这样做,眼下南朔境内太平祥和,若真是这样的事便必定要起兵戈了,对于?他们来说最后?只会得不偿失。
所以他们的最终目的恐怕一直都没有变过,那?就是在顾无惑身边或者说是瑞王府里面安插自己?的人,甚至皇帝可能都未必那?么急切,但最急的一定是王皇后?,她更需要稳固自己?的地位。
至于?崔河为什么那?么晚还没被放回?来,温芍估摸着也就是装装样子,总不能前脚被搜查到了后?脚便被放回?来,还是要装模作样去审问一番,过了程序才好放出来。崔河又不笨,恐怕这会儿也早就猜出来这是顾茂柔做的好事,走个过场只要什么话都不说,反正那?信上面也并没有什么,走个过场怕是就能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