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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台花慢—— by半溪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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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厨房拿过来的是梅子汤,顾无惑从来不喝这些,便尽数便宜了温芍,温芍便与齐姑姑和明远他们分了。
时近中午,连原本凉快些的檐下也渐渐开始被暑气逼进来,温芍喝完梅子汤正要往里面去,却见日头底下齐姑姑向她走来。
齐姑姑年纪大了也不耐暑热,最近也少见她出门,温芍连忙站起身迎她,齐姑姑见了便道:“今日弘昌长公主来了。”
“这么热的天……”温芍仰头看了看外面的太阳,有些惊讶。
“是,眼下正由郡主陪着坐在花厅里,”齐姑姑也很无奈,“长公主传了话过来让净园的人过去回话,说是要问世子的事,另还有一件事,长公主也赏了东西下来给世子,一会儿便要来人送过来,我看你也不必过去回话,我去把话回了了事,你便在这里等着他们把东西拿过来,你看如何?”
温芍自然不想去给弘昌长公主回话,这却是齐姑姑的好意,替她把这活揽了下来,让她可以留在这里做事,温芍向齐姑姑道了谢,便送她到门口,却见那边也已经有人抬了箱笼过来,又赶紧迎了他们进来。
为首的是个年长些的婢子,等进了净园之后,她便拿出了一本册子给温芍,道:“这些都是长公主赏下的东西,你仔细清点一番,看有什么缺的或是破损的,都要一一点清楚,否则到了日后便说不清楚了。”
温芍应下,一刻也不敢耽误,叫了两个识字的仆人过来便开始一起点了起来。
弘昌长公主出手阔绰,这一送就有七八箱的东西,小到穿的玩的,大到摆件,几乎样样都有,看得温芍眼花缭乱。
东西都摊在庭院中,日头大喇喇地晒下来,使得人心浮气躁,温芍额头上身上皆出了薄汗,可还是得耐下性子继续,弘昌长公主的人倒也都没走,候在一边等她点完。
一时终于点完了两箱,温芍便去开了库房,先着人把这两箱抬进去,再继续点其他的,温芍站在门边看着他们把东西放好,刚回身要出去时,却看见方才那个与她说话的婢子仿佛正从外院进来。
温芍长了个心眼,转过眼只当做没看见,继续与人点剩下的东西。
又点了一箱,温芍便过去同那个婢子道:“这位姑姑,眼下天气实在是太热了,您不如先去长公主那里回话,留下一二人在这里等着便可,若有什么不对的,我打发他们过去便是。”
蝉声叫得聒噪,像是有小虫子不断往人的耳朵里、心里钻,温芍扬着一张笑脸,假装若无其事地等着对方回答。
那婢子抬头看了看树梢上撒落下来的阳光,顿时热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也好,”她道,“我便先去回话了。”
等她走后,温芍一刻也不敢再等,让人继续在这里清点物件,自己便往外院去了。
净园人少,外院加上温芍空置着不住的那间厢房在内,统共用上的也才几间,这会儿齐姑姑不在,明远也跟着顾无惑出去了,所以比里头那一重竟要更安静些,只是蝉鸣依旧嘈杂。
温芍环视一圈,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她思忖片刻,最后还是推门进了自己的屋子。
自从她搬去里面和顾无惑一起住了之后,这里她便少来了,只有偶尔得空时,才会过来坐一会儿,她本也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要紧的都随身带着了,剩下放在这里的便是一些不应季的衣裳之类的,也都是从前做婢女时穿的,全被收在里间的箱子里。
温芍先过去往床铺上翻了翻,除了一直铺在那里被褥软枕之外并无其他,她的目光便转到自进来时一直惦记在心里的那箱子衣裳。
因为不是什么好东西,所以箱子上连锁都没有挂,她掀开箱笼的盖子,被她自己收得整整齐齐放置在里面的衣裳便出现在眼前。
温芍拿起最上面的那件,接着一件一件地往下翻去,终于在快要翻到最后时,她摸到了一样东西。
那东西外头似乎被锦缎包着,摸起来硬硬的,温芍惊出了一身冷汗,她穷得是可以了,不多的金银细软都被她带在身边,这个箱子里除了不穿的衣裳之外便不可能再有其他的东西,否则也不可能连锁都不落,里面有没有这样东西她再清楚不过。
都不必去猜疑,这包东西定是方才那个婢子偷偷放到她这里的。
温芍把东西拿出来,鼻尖不禁冒出细汗,她解开外面包着的布,只见里面果然是几件钗环首饰,温芍不大能认得什么好东西,但眼前的东西做工极为细致,拿在手里沉甸甸的,一看就价值不菲。
其中一只嵌碧玺的珍珠蝴蝶簪,温芍那日在顾茂柔的头上曾见过,因这款式并不十分时新,与顾茂柔平日所用的都不相同,所以被温芍记在了心里。
所以这一包东西,很有可能全都是顾茂柔的,毕竟除了顾茂柔之外,瑞王府也没有哪个女眷能有这么贵重的首饰了。
温芍狠狠咬了一下嘴里的嫩肉,她虽不知道他们到底要做什么,但也略猜出了三四分,总之肯定是冲着她来的,最后也不会有她的好果子吃。
她只是一个卑贱的侍妾,自然不可能有能力与长福郡主他们相抗,顾茂柔更不是第一次收拾她,这也更不会是最后一次,温芍一点办法都没有。
但至少这一次被她发现了,她不能坐以待毙。

第15章 搜查
温芍迅速地再度把东西包好,狠狠地朝桌角砸去,听着布包里面碎得哗哗作响的东西,她拿起东西头也不回地朝外面走去。
齐姑姑当时说了,这会儿顾茂柔正陪着长公主在花厅,所以她一定不会在自己的院子里。
温芍自然没有那个本事进到顾茂柔的房里去,但出入她的院子倒不是问题。
宜芳苑在瑞王府的东边,整个王府最好的地段,温芍到了门口,立刻有侍卫上前来询问。
温芍笑问道:“郡主在吗?我们世子有事寻她。”
侍卫自然说不在,温芍又道:“不在也无妨,只是世子让我来郡主这里取一本书,是世子借给郡主的。”
侍卫便将她领到里面,然后叫了个婢女过来,婢女见是温芍,脸早就冷了下来,只是也不得不应付她。
“温姨娘要拿什么书,与我说便是,”婢女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找来拿给你。”
温芍根本不识几个字,但她过来的路上早就已经盘算好了,便说了一个名字,这是她在顾无惑身边服侍时听过的,什么书她也不知道,只是先记下来了,反正这个婢子应该也不甚了解。
果然她听后道:“知道了,我先去找一找。”说着便转身进了房里。
宜芳苑种满了一簇又一簇的花草,照在日头下面格外鲜妍明媚,又因花草树木多,下人打理得勤快,所以比净园还要阴凉一些。
温芍立了一会儿,也没什么人来搭理她,这天儿又热,一个个的都在里面躲暑气,温芍往花丛边挪了挪,状似是借着树荫挡住太阳,其实底下她手腕一翻,便把一直掖在袖中的布包扔到了花丛里面。
有花草的遮蔽,布包很不明显。
她又等了一阵儿,那个婢子便空着手出来对她道:“找不到你说的那本书,是不是你记错了?”
温芍伸出手指轻轻挠了几下额角,颇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是吗?我不识字,那可能真的是我记错了,等世子回来了我再问问他,今日真是不好意思,给姐姐添麻烦了。”
婢女见了她这副样子便更心生轻蔑之意,但碍于温芍如今到底身份不同,只好生生把一声轻嗤压在喉咙口,微微翻了个白眼出来,朝着温芍摆了摆手,示意让她赶紧离开。
出了宜芳苑,温芍一路往回走,忍不住轻笑出声,但这笑意在她脸上也不过是一晃而过,随即取而代之的,还是眉间一丝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愁绪。
另一边厢,弘昌长公主见到了齐姑姑,随意问了她一些话,便让她退下了。
即便花厅是在临水处,厅内又摆放着许多冰盆,凉意却也难抵暑热,两位娇女身上都略有薄汗。
弘昌长公主饮了一口绿豆甘草冰雪凉水,恹恹地又放下,摇了几下手中的团扇,才与一旁的顾茂柔道:“照你说来,那丫头果真如此不安分,这回找个借口打发出去也就罢了。”
“她见勾引我夫君不成,差点被我打死,便转而投向阿兄,姑母是知道的,阿兄一向心善,竟被她蛊惑了去,那日姑母也是亲眼所见的,阿兄当着咱们的面说不愿娶亲,父亲是由着他的性子不管了,可姑母难道看不出来吗,阿兄不肯说是为了什么,其实还不是为了她?”顾茂柔越说越多,越说越气,“不安分倒也算了,不过就是我吃了这记闷亏,可阿兄不娶妻却是不成的,这偌大一个瑞王府,难道日后要让一个婢女所出的孩子继承?”
弘昌长公主闻言便深叹了一声,又用团扇虚点了点顾茂柔,道:“自你母亲去后,你父亲这么多年都不曾续弦,我也是劝过的,我总说这府上没个主事的女子不成,这才导致今日乱成一团,否则何苦要我来出面来管?若她只是你说的那些事,我也是不愿插手的,但正是那日见了你阿兄的模样,不能再由着她挑唆你阿兄了。”
她话音才刚落,顾茂柔便急着说道:“姑母放心,净园的人不多,这都已经安排好了,一面着人过来问话一面赏了东西过去,无论是她来,还是留在那里,总能找得到机会把东西放进去的。”
“事情办得利索些便最好,你我是什么身份,竟也用得着费了心思去整治一个小小的婢子,说出去简直贻笑大方。”弘昌长公主摇了摇头。
说话间,只见弘昌长公主身边的婢子也来回话了,说是事情已经办妥了,于是二人又坐了一阵,说了一会儿话,便往净园里去了。
温芍从宜芳苑回到净园时,齐姑姑也正巧回来,她想了想,最后还是没把那件事情告诉齐姑姑,只把那本册子给齐姑姑过了目,一同把清点好的东西锁进库房,便又往檐下的藤椅上坐着去。
也没让她等多久,很快外头便来报,弘昌长公主和长福郡主来了。
温芍起身,与齐姑姑一道去门口迎她们。
弘昌长公主一面入内,一面倒也不遮掩了,直接说道:“今日说起来,柔柔说她丢了要紧东西,本宫便陪她一起过来看看,都找过了也免得大家疑心。”
话如此说着,目光却肆无忌惮地朝着温芍打量。
齐姑姑侧头看了温芍一眼,便笑着问道:“不知郡主丢了什么?”
“我母亲留给我的遗物,”顾茂柔眼睛都不眨一下,斩钉截铁说道,“若是寻常的物件丢了也就丢了,我不缺这点东西,但里头是有一支碧玺珍珠簪子,这是我母亲留下来的,我平日都不舍得用,只那日父亲归家时戴了一次,是万万丢不得的。”
“奴婢这就命人在净园内外里里外外都搜查一遍,长公主与郡主便在这里略坐坐。”齐姑姑给温芍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先不要动声色。
齐姑姑一眼便看出来了,这大抵是冲着温芍来的。
温芍垂下眼,同齐姑姑一起陪在两位贵人身边,她心里有底自然是不怕的,但若不是她运气好,刚巧那个婢子动手时被她给发现了,眼下想必是已经大难临头了。
听了齐姑姑的话,弘昌长公主略一点头,挥手便又遣了自己身边的人同去搜查。
“这做奴婢的其他倒还使得,唯有手脚不干净的断断不能留。”弘昌长公主淡淡道。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工夫,去搜查的人回来了,其他的人倒也罢了,弘昌长公主这边的人面露难色,看了看座上的弘昌长公主接着又看了看顾茂柔,竟是不敢应声了。
顾茂柔便道:“一个个都哑巴了吗?东西找着了?”
“回长公主,回郡主的话,这里并没有找到郡主丢失的东西。”领头的那个终于回话道。
“什么?”弘昌长公主倒还罢了,顾茂柔闻言一下子坐直了身子,一边说着话,一边目光却朝温芍剜去,“再给我去找!特别是这贱婢的房里,给我仔细搜一搜!”
“都已经搜过了……”
“我不信,我自己去看看。”顾茂柔起身就要往外走去。
齐姑姑拦了顾茂柔一下:“郡主千金贵体,下房岂是郡主可以踏足的。”
这时弘昌长公主也道:“齐娘说得有道理,这里的人你信不过,本宫的人倒还使得,说是没有想必便是没有。只是……不知会不会有什么地方遗漏下?”
顾茂柔被齐姑姑扶着重新回到座上坐下,忽然问道:“温芍,你如今宿在何处?”
温芍原本就垂着的脑袋低得更下,支支吾吾了半晌终于说道:“奴婢如今与世子同住。”
“来人,”顾茂柔冷笑起来,“去阿兄房里搜查。”
弘昌长公主的原意自然不是搜查顾无惑的居室,毕竟再查也没有查到主子自己头上的道理,她只是想着若办事的婢子进错了房间,放错了地方也是正常的,再搜一遍也就是了,没想到顾茂柔这一问,话赶话的竟是搜到了顾无惑的头上去。
“柔柔,你简直胡闹,”弘昌长公主小声斥了她一声,“那是你兄长的地方,他是一府世子,无论如何不能动他的东西。”
顾茂柔今日请了弘昌长公主来,本就是打算一举把温芍赶出府的,她向来任性自负,又怎容有失,就算是弘昌长公主劝她,她也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定是温芍发现了藏于她房中的“脏物”,于是情急之下便放到了顾无惑的房里!
阿兄是她的阿兄,阿兄的东西就是她的东西,阿兄的房里她为什么不能搜,今日把温芍赶走,也是为了阿兄好!
齐姑姑见没人能拦得住顾茂柔,一时也是急得不得了,她到底怕出什么事,便悄悄叫了人过来:“去看看世子在何处,若在府上便赶紧请了过来,若不在府上也快出府去找。”
很快,顾无惑的卧房也被顾茂柔带的人翻了个底朝天,弘昌长公主没有再过去,顾茂柔却站在房里看着他们翻找。
温芍的东西另放置于他处,不可能和顾无惑的混于一起,于是便被翻得异常厉害,只要是有女子衣裳的,尽数被倒在了地上,任人践踏蹂躏,温芍为数不多的首饰也都碎了一地。
直至温芍的亵衣亵裤都被翻到了地上,周围也都是毫不掩饰的讥笑和议论声,饶是温芍心下笃定不会被搜出来脏物,也到底是又羞又愤,上前去挡住了一地的狼藉。
她再是个卑贱的下人,也没有这样被刻意侮辱的道理。
看着温芍一脸的难过,顾茂柔反而得意了,即便暂时没有搜查出脏物,她也忍不住笑道:“怎么了?受不了了自己来承认了?”
“郡主是天家贵女,金尊玉贵的人,何苦拿这些取乐?”温芍的嘴角拂过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冷笑,“郡主本就厌恶我,这是府上人所皆知的,要发落我又何苦用这种办法?”
“你如今是我阿兄的人,我怎么好随便动你呢?”顾茂柔扬起眉梢,绕过温芍走到她身后,用脚尖挑起了地上一件嫩黄色的亵衣。
她背对着温芍站着,原本还想再说几句,周遭却忽然安静了下来,顾茂柔还没来得及回头,便已听见有人说:“世子回来了。”

第16章 遗物
顾无惑正好陪同顾昂回到王府,却听齐姑姑派来的人让他回净园一趟,虽不说是什么事,但齐姑姑不是鲁莽的人,若不是大事也不会来请他,便立刻动身往净园去了。
净园一向人少又清净,今日却一反常态,顾无惑远远便看见里头人头攒动,院门外也零零散散地围着人,一看就是在看戏。
他心下顿生不喜,加快了脚步往里而去。
齐姑姑看见他回来,顿时松了一口气,几句话便把事情说完了,又指了指里面,道:“郡主和温姨娘正在房里。”
这时弘昌长公主也出来对他道:“柔柔这脾性,便是有事也不能这么不管不顾的,你快进去看看罢。”
顾无惑一路往里而去,周遭的声响立时便低了下去,待入得里面,顾无惑一看便眉间一凛。
他的地方从没有如此污糟过。
“阿兄!”顾茂柔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接着便跑过来抓住他的手臂,撒娇道,“阿兄,母亲留给我的遗物不见了,阿兄可要帮我好好找找!”
“母亲留给你的东西,怎么会到我这里来?”顾无惑的目光扫过温芍,只见她的头垂得极低,眼眶有些泛红,再看地上那一堆东西,顾无惑立刻便明白了。
顾茂柔天真,倒不大会看人脸色说话做事,闻言便道:“旁人那里都没有,我思来想去的,大抵也只有她的嫌疑最大了。”
温芍听完便撇过头,一句话都没有辩解。
顾无惑道:“你搜了阿兄的房,岂不是告诉别人,阿兄也窝藏了脏物?”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阿兄是阿兄,她是她,又有什么相干?”顾茂柔嫌恶的看了地上的衣衫一眼,“今日姑母也在,照我说,手脚不干净的人直接打发出去便是,我们瑞王府没有这样的人。”
话音才刚落,却见顾茂柔身边的陈嬷嬷踉踉跄跄地一头撞了进来,手上捧着一样东西,直接便递到了顾茂柔面前。
顾茂柔先还不明所以,等看清了外面包着的那块布,她的脸色立刻变了变。
陈嬷嬷已然说道:“郡主,东西找到了。”
顾茂柔拿过来后忙问:“在哪里找到的?是这婢子的屋子里?”
“就在宜芳苑的花丛里。”
“不可能,这……”顾茂柔气上心头,又打开布包一看,里面竟已碎得七零八落,没一样能用的了。
这回顾茂柔的面色霎时变得铁青,不知是为着东西没在应该出现的地方出现,还是里面碎成渣的首饰。
她拿起碎了一边蝴蝶翅膀的簪子,失声道:“怎么会这样,这是母亲留给我的!”
顾无惑自然也认得这簪子,他从顾茂柔手里拿过来一看,就连上头镶嵌的碧玺也是碎的碎掉的掉,怕是连修也修不得了。
“如此珍贵之物,你怎得不好好收着?”
又受了兄长的责怪,顾茂柔忍不住哭了起来,她一边哭还不忘一边道:“定是这婢子故意砸碎的……”
温芍此刻看她哭得梨花带雨,心爱之物亦已残破,心里是说不出的痛快,是,就是她弄坏的那又怎样?一则是为了解气,二则是为了东西坏了,顾茂柔或许会自己露出马脚。
温芍没那么笨直接自己认了,她只委屈道:“东西是在宜芳苑找到的,想必是谁把东西偷了去,又见到郡主这般大张旗鼓的,知道自己惹了祸出来,这才又放回去的吧?”
“你装什么?”顾茂柔抹了一把眼泪,冲着顾无惑跺了跺脚,“阿兄,一定是她发现了,这才将东西放回去的,然后又为着报复,故意把我的东西全部摔坏!”
“发现什么?”顾无惑皱眉。
顾茂柔这才察觉自己说错了话,又恨温芍引了自己口不择言,只是她本就是心虚的,再加上心爱之物毁损亦是心焦,被顾无惑这么一打岔,顿时便不知该如何辩驳了。
她实在说不出来,顾无惑远比她聪慧得多,怎找不出她的错漏,顾茂柔又不是个圆滑心细的性子,什么都分辩不出,眼下也只能心一横,道:“我只不过是与姑母商议着,找个借口把她打发出去,替阿兄除了身边这个祸水……”
顾茂柔只是后悔,为了使得温芍的罪更加不可饶恕,她便添了母亲的遗物上去,没想到温芍真的那么狠,为自己脱罪倒还罢了,竟把东西都毁了。
“东西是栽在她这里的,被她发现了去,才又送回宜芳苑,这是绝不会错的,”顾茂柔哭道,“所以也一定是她砸的,请阿兄为我做主!”
顾无惑目光微沉,心里已经了然。
他一时没有说话,满室只剩顾茂柔啜泣的声音,倒是温芍开始有些发慌了,她砸东西的时候也没想到顾茂柔竟会把先王妃的遗物放在里面,这要是早知道,她也断不会去砸,或是直接把先王妃的簪子拿开再砸。
很快,顾无惑便命人先把顾茂柔送了回去,又送走了弘昌长公主,这才又回到净园。
温芍才刚和齐姑姑一起把屋子收拾干净,看见顾无惑回来了,齐姑姑给她使了个眼色,自己便先退了出去,留他们两个在里面。
温芍闷着没有响动,顾无惑先挑了个地方坐下,温芍便默默挪了过去,一时也忘了给他倒茶,只垂手立在一边。
半晌后,顾无惑才开口道:“今日之事,原是柔柔和姑母的不对。”
“若不是奴婢眼睛尖,此刻怕是已经被赶出去了,”温芍到底是憋着一口气的,咬牙道,“至于先王妃的簪子,世子要罚便罚。但奴婢不知那是先王妃的东西,一开始砸坏了也是为了解气。”
“你不会去偷东西,这我知道。”顾无惑抬眸,目光中却看不出他的心绪,“以后遇到这种事,自有我来解决。”
温芍喉间哽了一下,声音里便带了些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委屈:“奴婢的贴身衣物全都被扔在地下,让奴婢再选一次,奴婢或许还是会砸。”
顾无惑叹气:“没有让你一味忍让的到底,柔柔是我的亲妹妹,她如今这样刁蛮不讲理,还学会嫁祸他人,也是我的责任,只是眼下她失了母亲的遗物,哭得不行。”
“奴婢说了,奴婢不知道那是先王妃的东西。”
顾无惑顺着她的话点了点头,他说话一向是淡淡的,就算是今日也不例外,仿佛古井无波,此刻沉声道:“今日你只把东西放回宜芳苑便可,往后切不可做如此戾气深重之事,于你自身无益。”
温芍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见她没有应下的意思,顾无惑倒也不在意她忽然犟起来,只自顾自去做自个儿的事去了。
这日入夜,温芍早早便进了暖阁,自己裹起被子睡觉,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往顾无惑那边过去,而顾无惑也没有找她,两个人分床而眠。
一直睡到三更天,温芍睡得正香,忽听得外头一阵敲门的声音,她一下子惊醒,等披了衣裳起来去开门,便已经见到齐姑姑进来报信:“郡主病得厉害,这会儿高烧不退。”
温芍心里一震,转头便往内室看去,顾无惑自然也听到了动静,隔了帘帐与她道:“我过去看看。”
齐姑姑便与温芍悄声道:“你在这里守着便是,我陪着世子去。”
温芍点点头,一时竟傻傻地与齐姑姑一道站着不动,并没有进去服侍顾无惑,等到风口里一阵风吹过,明明是夏夜,寒意直往她的袖口、领口里吹去,温芍才一下子回过神,转身又见到顾无惑已经出来了,便连忙进去拿了一件斗篷递给齐姑姑。
黑夜如同泅开的浓墨一般,温芍站在门口望着顾无惑与齐姑姑的背影渐渐消失,檐下几只灯笼映出来的光亮照在她的脚下,时而风起,烛光便随着灯笼一摇一摇的,连同着温芍脚下的影子也晃起来。
她觉得自己一直在门口站了很久,天仍旧是那般黑,俄而远处又有匆匆的脚步声,温芍怏怏地抬眸看去,只见果然有人提着灯笼快步往净园里面走来。
温芍也不认得是谁,只听那人道:“宜芳苑有事,世子着我来叫姨娘过去。”
竟仿佛心头巨石落下,温芍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旋即便觉怆然,原是自己早有预料,就连挣扎也不得。
宜芳苑灯火通明,温芍穿过重重院落,到达顾茂柔的居室前,便听见里面似乎有女子嘤嘤的啜泣声,而另有一个男声在细声哄着。
温芍的眼风一斜,却见顾无惑从侧面走过来,到她面前站定。
里面的声音依旧没有停,想是张时彦在哄顾茂柔。
顾无惑一向平静无波的眸子终于闪过一丝无奈,而温芍一路行来都垂着头,自然是不能得见。
他一时也没有说话,只侧过身,深深地望了那银红的窗纱一眼。
这时,温芍轻声问道:“世子叫我过来,是有什么话要吩咐吗?”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既是顾茂柔病了,那么温芍心里便已经很清楚了,自己怕是逃不过去了。
“你弄坏了母亲留给柔柔的簪子,她入夜便起了高烧,”顾无惑压下喉间的一声叹息,“方才父亲也来看过了,都已经知道了。”
大抵是外头的说话声传到了顾茂柔耳朵里,顾无惑的话还没完全说完,便听见她已在里面哑声道:“是那个贱婢来了吗?让她滚进来!”
温芍站着没有动,只是拿眼去看顾无惑。
顾无惑并没有理会里头顾茂柔的大吵大闹,他的眉心蹙了蹙,只又放低了声音,对温芍继续说道:“你进去,给柔柔道个歉,此事便算完了。”
“这是世子的意思?”温芍没有拒绝,但也没有答应。
顾无惑点了点头。

第17章 道歉
一旁的齐姑姑欲言又止,上前来拉了温芍一下,劝道:“你就听世子的话,先进去罢。”
温芍心里像是摘了山间最酸的野果子泡着,但她又不能说出来,再怎么都只好往自己的肚子里咽下去,或许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她不是不懂,也不能不认。
她向着顾无惑福了福身子,便朝着里面走去,脚步有些虚浮,但面上却没有显露出什么。
顾茂柔正躺在里间床上,一双眼睛红红的,倒也瞧不出多少病容,看见温芍进来了,便直起身子指着她:“你哭丧着一张脸给谁看,还不跪下!”
温芍吸了吸鼻子,还没来得及说话,顾茂柔身边的婢子便往她的膝盖窝里一顶,温芍立时便跪了下去。
“是奴婢的错,求郡主饶了奴婢。”温芍索性俯下身子,更显得恭敬惶恐,然而声音却木木的,像是被人操纵的傀儡。
见状,顾茂柔没有说话,有意让温芍就这么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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