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君的亚当》——by夏树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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麼會親身來到黑帝斯?這是迪夫此刻最想知道的事情。
匆忙間,一個嬌小白亮的身影突兀地進入眼界,霎時讓他頓住腳步。
那是——迪夫轉了方向,朝那潔白身影走去。蹲屈在角落的身影是在
黑帝斯城從未見過的陌生女孩,一般客人不可能被允許走進黑帝斯內
部作業的中心。
更何況——他看得出這個嬌小身子正因為啜泣而不斷抖動著。
他蹲下,輕拍她細瘦的肩膀。「你怎麼了?」
「喝!」女孩受到的驚嚇非一般被嚇到的反應,回頭看到碰觸自己的
陌生人,她水晶般晶瑩剔透的小掉得更凶,「嗚……萊安……萊安…
…」萊安在哪里?為什麼她找不到他?
萊安?迪夫皺眉。「你認識萊安?」
「萊安……嗚……萊安……」女孩只是一個勁的哭,根本沒把他的詢
問聽進耳朵裏。
「你是誰?認識萊安雷特納嗎?你是他手下的人?」迪夫再問,得到
的還是女孩滿臉的淚水和嗚咽聲。「你……」他無力,不知道該怎麼
安撫一個看起來有十幾歲、卻和三歲小娃一個怕生的女孩。
「萊安……嗚……嗚……」女孩仍然維持不變的蹲姿埋首哭泣,不斷
重複萊安雷特納的名字。
「你……」算他怕了她。迪夫拿出手帕朝她一伸。「擦擦臉,你哭得
好難看。」
難看兩個字似乎引起女孩的注意,抬起淚?,這才讓迪夫看見她的臉,
和淚一樣,幾乎呈現水晶般剔透的肌膚,白得近乎透明無血色。
這個女孩——像是用水晶雕刻成的娃娃!
「水晶……水晶才不醜……萊安說……水晶最漂亮!」
水晶?她是——「你是萊安的未婚妻?」怎麼會出現在黑帝斯?未婚
妻?水晶偏著頭,黑白分明的大眼閃著疑惑,聲音還有些哽咽:「什
麼……什麼是……未婚妻?」
「你不知道未婚妻?」
「未婚妻?」水晶的頭偏得更低,明白地表現出疑惑。「水晶不懂。
」
這是就傳說中萊安.雷特納的未婚妻?會不會是搞錯了?困惑的是迪
夫。如果這是真的,那萊安的選擇實在讓人百思不解,這個女孩似乎
很怕生,怕生到近乎——自閉。
袖子被人一扯,他回神看著已經停止哭泣的水晶,她正仰著小臉看他
。「姐姐,漂亮。」
姐姐?「噗哧!」迪夫笑出來,發出在黑帝斯城第一次真切的笑聲,
連他自己都想不到。「我不是姐姐,我是男的。」他並非擁有雌雄莫
辨的臉孔,把他看成女的,這女孩是第一個。
「哥哥?」水晶側首,細眉蹙起困惑,不明白漂亮的姐姐為什麼是哥
哥。
「我們不該這麼好。」見她不哭了,迪夫抽出被她握在手裏卻沒作用
的手帕,親自動手替她擦淨臉上狼狽的淚水和鼻涕,這種驚天動地的
哭法大概只有小孩子才會有。
「好?什麼?」水晶懵懵懂懂的模樣完全不知道她自己有讓人放鬆情
緒的本事。
「你不懂?」
「嗯,水晶不懂。」她點頭如搗蒜。
迪夫為她的天真揚起笑。也許,正因為她哭得毫不做作,非常自然,
他才能放下在黑帝斯必備的緊繃戒心,因為她的話笑出來。「因為你
的萊安和我是敵人。」
水晶聞言,小臉又皺了起來,不是迪夫說錯話,而是他的話提醒她—
「萊安……嗚——」
「別哭!」迪夫趕緊用手帕接住她的淚。「我帶你去找他,別哭。」
「找萊安?」聽到有人要帶自己去找萊安,水晶的淚像變魔術般的收
起來。
「對,找萊安。」迪夫不自覺地又對她一笑,伸手輕撫她發頂。「只
要你不哭,我立刻帶你去找萊安,好不好?」
「嗯!」水晶點頭,迅速站起身,小手拉住他的,低頭對還蹲在原地
的迪夫信賴地笑著。「找萊安。」
「嗯。」她完全的信賴讓他忍不住跟著點頭重複:「找萊安。」
迪夫起身,準備帶她去主事大廳。
才走沒兩三步,匆忙緊張的腳步聲從主事廳往他們的方向而來,紛紛
亂亂的腳步聲顯示來者的慌張失措——
只見神色匆忙慌張的萊安和他身後不屬於黑帝斯應是他隨從的部屬。
而淡漠的、自顧自的緩步在最後頭的李斯,完全不把慌亂的景況放在
眼裏。
三三兩兩的人擋住視線,迪夫只看見似乎受到驚嚇不小的萊安雷特納
和他的隨從朝他們而來。
正巧,連帶她進主事廳都省了。他想著,低頭朝水晶一笑,「恭喜你
,找到你的萊安了。」
「萊安?」水晶抬頭看他,還沒看到找她找得暈頭轉向、差點沒一怒
為紅顏踏平黑帝斯城的萊安,等看到時,已經被緊緊抱在平坦溫暖的
胸前。熟悉的味道和體溫告訴她這個抱著自己的男人是——
「萊安!萊安!找到你了。」她尖呼,反手回抱。
「是我找到你了,小不點。」萊安發出歎息,小不點有的是本事倒果
為因。他差點嚇死,不將她緊緊抱住只怕安撫不了他自己。「你知道
這裏很危險,我說過要你跟他們乖乖等我,不准亂跑的。」
「水晶想找你、找萊安,一起走。」她不喜歡這裏,這裏好可怕。「
水晶討厭這裏,可怕。」
「所以才不要你跟來啊。」找到安好無恙的水晶娃娃,萊安鬆懈了緊
張情緒,揚起平日為人熟悉的悠閒表情。
「可是……」水晶嘟起嘴,突然指向迪夫。「哥哥帶水晶找你。」
哥哥?萊安往她手指的方向看。「李斯佛藍多的心腹?」
「不敢當。」迪夫自謙,笑臉迎向水晶。「水晶找到萊安了。」
「嗯。」水晶兩手抱住萊安的頸子。「找到了,不會再丟了。」
「那就好。」從童語裏迪夫聽到完全無垢的承諾,不會再丟了——是
不是表示她將守在喜歡的人身邊一輩子?
如果是,他羡慕她,他想說這樣的話,只可惜現實並不允許。
「哥哥?」彷彿看出他的心事般,水晶的叫喚有種試探的意味。
「她很怕生。」在水晶面前迪夫收不回笑容,轉向萊安時亦然。「請
好好保護她。」
「我欠你一筆,有機會我一定還你。」
迪夫笑著頷首,和萊安彼此心知肚明很難再有碰頭的一天,畢竟各自
有各自的立場。「您多禮了。」說完,一抬頭,他終於看見跟他眾人
之後的李斯——
他的笑容倏然僵化!
第七章
在萊安撂下「凡事適可而止」這句話離開之後,僵冷的氣氛一直圍繞
在剩下的兩人之間。
迪夫僵化的笑容因為時間流逝而收回,然而李斯盯著他看的藍眸卻還
是冰冷異常,彷彿他剛才做了什麼讓人無法饒恕的事情。
他做錯了什麼了嗎?迪夫在心裏自問,百般回想今天所做的事有哪件
做錯,企圖從中揣測李斯的心思,想了想,他找到勉強算是錯的地方
。
「對不起,佛藍多先生。」迪夫一開口就是道歉。「我不該違抗您的
命令離開分家。」這是為什麼他會生氣的原因吧?迪夫心想。
「我以為你不會笑。」這時候的李斯哪還管得了這些該死的瑣事,他
腦子裏滿滿的都是剛才迪夫那張笑臉和看見他時瞬間僵硬的表情。
「咦?」迪夫愣了下,不知道李斯在說什麼。
「在黑帝斯你從不笑。」
「佛藍多先生?」
「為什麼笑?」李斯問,但真正想問的是:你就這麼怕我嗎?寧可在
萊安.雷特納那個患有自閉症的女人面前笑,也不肯在我面前露出一
抹笑容!
但是從沒說這類似在意的問句,當李斯以為已經完整表達自己意思時
,對迪夫而言卻是聽到違抗命令時才會有的質問,李斯話中的真意並
沒有正確傳達到他腦海。
「我會改進,很抱歉丟了黑帝斯的臉。」
「不准道歉!」過多的歉意讓他厭煩,他只想知道為什麼從不在他面
前笑,卻對一個外人露出他從來沒有看過的笑容!「為什麼笑!?」
「對不起,我會更注意的。」迪夫只能說這句話,因為他根本不明白
主人要問的到底是什麼。
「該死!」李斯扣住他的手,強拉他往隱密的觀場室走。
「佛藍多先生?」迪夫緊張地巡視四周。「這裏是走廊,您——」
「閉嘴!」他的心情徹底大壞,滿腦子迥蕩的淨是為什麼那該死的女
人能看到迪夫的笑容而他卻不行!
平心而論,自己和他相處的日子比那個女人還久,為什麼那抹笑容不
是為他展現!
砰的一聲,迪夫來不及從門開了又被猛力一甩的旋風中回神,立刻被
推壓在牆壁上,背問貼著冰冷的牆,下顎被緊緊扣在李斯兩指之間,
只能仰起頭對上他俯垂的冷淡藍瞳。
「請您告訴我,我又做錯了什麼惹您生氣?」他一直很努力完成命令
,無奈卻總是惹他生氣,落入這種吃力不討好的狀況,淒慘的連他自
己都有大笑的衝動。
「只准在我面前。」李斯俯下的目光焦距落在他因為緊張而泛紅的唇
,想像在走廊時看到的笑容,霸道地下令。
「咦?」迪夫不懂。
緊扣他下顎的手指轉移陣地撫摸他的唇,手指的主人霸氣地開口:「
能看你笑的只有我。」
迪夫終於聽懂他生氣的原因——只是為了他不小心允許自己在黑帝斯
露出笑容?
「您氣這個?」他傻傻地問,雖然心知肚明這個問題很蠢,而主子絕
不會再說第二遍,然雀躍的心情讓他還是這麼做了。「為什麼?」
但,凡事總有意外,李斯在意的程度超乎他想像,竟寧可一再重複一
次也要他聽進去:「你的一切都屬於我,任何東西甚至表情——都屬
於我。」
迪夫泛起無可奈何的淺笑,原來他只是宣告對他的專屬權而已,他到
底只將他當作私人財產。
「從您撿起我開始,我的命就是您的。」迪夫恭敬地道,依李斯所願
,朝他微微一笑。「我知道該怎麼做了,今後我只在您一個人面前笑
好嗎?」
李斯垂下抵在迪夫耳朵兩側的手,淡然頷首,轉身到他專屬的位子上
坐定。
所以沒看到在他轉身之後迪夫黯然的表情。
最終、最終,在他眼裏,他只不過是一份私人財產,而非一個人。
「傳令下去,收網的時間到了。」背對迪夫坐著的李斯任狩獵的本性
裸露展現,口吻裏淨是期待。
「是。」迪夫試圖讓自己的口氣像平常一樣,離開觀場室轉達他的話
。
※ ※ ※
三天後,迪夫手握最新得到的消息走進李斯最常流連的地點。
「佛藍多先生,您在靖城安插的內應傳回消息。」
「哦?」李斯懶洋洋的應道:「他怎麼說?」
「您交代他做的事他都做了,索靖做的決定下如您所預料的一樣——
兩分鐘前,他在事業與愛情之間選擇了仇愛,導致隸屬靖城勢力下的
各分家現在急著商量今後歸屬。」這些消息對李斯或許重要,但對他
而言,仇愛的境遇更讓他重視與羡慕。
仇愛很幸運。迪夫一邊為她的際遇高興,一邊也不禁為自己的窘境歎
息,矛盾得很。
「愚蠢的男人。」李斯哼聲譏笑。「靖城的規模得來不易,現在竟為
了一個女人徹底放棄,看來索靖也不過爾爾。」
「那是因為他愛她。」出人意料之外,從不回嘴的迪夫突然以簡短的
一句話頂撞李斯。
「愛?」李斯皺眉,不掩厭惡的表情重複這個字。「那是什麼東西?
嗯?因為這個字所以甘心放棄一切而不後悔?哈!不可能的。」
「您預料索靖一定會愛上仇愛,才派她潛入靖城不是嗎?」
「我不是預言家啊,迪夫。」李斯食指輕叩座椅扶手。「這只是一場
賭局,賭的是索靖有沒有感情,賭注是靖城的一切,仇愛只是個籌碼
,事實證明我押注押對了,人很難做到真正無情是不?多可笑!拉斯
維加斯僅次於我無情的是靖城之主啊!哈哈……」他難得地狂笑,然
笑意卻達不到他眼裏,這笑聲聽來,只覺得剌耳。
「所以您也有情是嗎?」迪夫低語,以為狂笑中的主人不會注意。
但是,李斯的笑聲倏然停止,藍眸銳利地射向他。「你說什麼?」
「我沒說什麼。」迪夫試圖隱瞞。「您多心了。」
「是嗎?」李斯懷疑地輕問。
「是的。」
「迪夫。」
「是。」
「告訴我——如果今天是你站在索靖的處境,你會怎麼做?」
「我……」他遲疑著。可以說嗎?對他說出自己的感情。
「回答我的問題。」李斯命令道,顯得有點不耐煩。
「如果我是索靖,我一樣會做出您覺得愚蠢至極的決定。」
「哦?」李斯揚眉,等著他的下文。
「肯為一個人放棄某些東西需要很大的勇氣,也足以證明投注在對方
身上的感情極深,由此可見,索靖對仇愛的確是出自真心,否則他不
會決定任由靖城各分家自行決定去留。」
「真心?」李斯譏諷地睨著他。「那是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