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女当主天下by鸣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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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到妫易面?前,将那刀打横递给她,笑?道:“壮士该佩宝刀,我就?把这刀赠与将军做个彩头吧。”
妫易看到那刀先是皱了皱眉,随后接过来抽出一看,内中刀身也是雕花繁复,全新未开刃,她将刀插回刀鞘,冷冷说道:“并不是镶了宝石的刀便?叫做宝刀,王后这刀做工精致,给我这样粗人用可惜了,王后还是自留着赏玩吧。”
众人听她竟然回绝了王后的好意,都有些不解,心?道这中原降将也有些忒不识好歹。
姬婴却并不在意,将刀收起来又笑?道:“好,那日后我若寻着什么适合将军的,再赏吧。”
等?大家都领过赏,又由阔都萨满带人做了一场春蒐闭场祭礼,众人目送阿勒颜汗及王后登车,才陆续按照来时顺序依次登车回城。
国?相伊蒙这日一直同几位重臣一起,都坐在可汗王帐旁边的帐中,目睹妫易在春蒐拔得头筹,神色各异。
此刻伊蒙正坐在自己?宽阔华丽的宝顶车上闭目养神,车却忽然停了下来,他睁眼见大将军乌达弯腰进到车中,在他身边坐了,一脸愤懑:“国?相真是沉得住气,眼看着中原来的马虜在春蒐夺魁,难道就?这么算了不成?”
“你也不必如此动怒,我草原帝国?还不至于容不下一个南蛮降将。”伊蒙乜斜着眼看了看他,随后转头望向车窗外逐渐暗淡的天空,阴沉着脸说道:“此事我自有道理。”
第29章 离亭燕
春蒐围猎结束后, 可汗庭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随着?天气转暖,各地水草丰盛, 整个柔然帝国呈现出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只是很少有人注意到, 这繁荣下面暗藏的汹涌。
这日,阿勒颜在一阵熟悉的罄击和颂钵声中睁开眼睛, 天已有些蒙蒙亮了?,入夏后的清晨再不似冬日里jsg那样?漆黑如墨。
他转头看了看身边的姬婴, 见她似乎也听到了?罄声,又翻了?个身?继续睡去,他目光柔和几分,起身俯到她耳边吻了一下:“你睡罢, 我去了?。”
说完他起身?下榻,梳洗罢又回到内室看了看,见姬婴仍睡着?,才转身?到侧室更衣。
往常姬婴早上?会一直睡到他朝会结束,正好一同用膳,但这日在阿勒颜离开后殿没多久,她即坐起身?来, 此刻东方已是一片明亮。
她定了?定神, 下榻洗漱更衣,在东侧殿的窗边打坐片刻, 捋了?捋思路, 随后走到殿边小书房内, 到大案前提笔写了?张帖子。
写完她拿起来前后读了?两遍,自觉满意, 遂摇铃呼唤执事人来:“将这帖子送去国相府,交给国相夫人,我请她明日进宫赏花。”
等?那执事人走后,她开始坐下来细细翻阅近日的政务文书,阿勒颜平时?要处理的文书信件一般都放在中殿书房内,但有一部分未曾批阅或需要斟酌的,也会带回到后殿边这间小书房中。
此刻她翻看的这几封文书,都是国相伊蒙和掌管帝国财政的颉利发写来的。
颉利发这个官职,在姬婴看来,有点类似中原的户部尚书,他在一连数封文书中,奏报了?柔然?各处汗国封地去年一年的收支。
因去年一场都城政变,不少封地宗王都有参与?,所以各地军务支出皆超了?预期,牧场年成都要先贴补自身?,多出来的部分才能汇聚到帝国中心,这使得可汗庭如今只能靠着?都城附近的王室牧场覆盖用度。
柔然?作为游牧帝国,与?中原的农耕财政差别甚大,姬婴也是花了?不少精力?,才慢慢弄明白这座草原帝国是如何运作的。
颉利发在文书中建议,逐步要求各分封汗国向可汗庭上?交牧场土地,再由可汗庭统一给各地做钱粮调配,这样?既能为帝国增添进益,又能进一步掌控各地汗国,避免再度生乱。
这个提议一出,虽然?仅仅是几位重臣小范围的讨论?,也还是遭到了?强烈质疑,国相伊蒙更是极力?反对。
伊蒙算是老牌贵族出身?,明白各地汗国的利益难动,若向他们提出这样?要求,不但难以收取牧场土地,还容易造成动荡,甚至让帝国分崩离析都不是没有可能。
但颉利发的提议也是有些远见的,这些年柔然?东征西战,国土面积扩大不少,若还是以从前部落方式去管理,并不利于?帝国的发展。
是要向前一步推动变革,还是退而守成维系旧制,确实是个两难之选。
阿勒颜也认为此事有待反复斟酌,所以将这些文书拿回来细看,姬婴翻看完那些文书,将它们按方才的摆放方式归置原处,又拿了?本柔然?诗集放在面前,随后向后靠在椅背上?细细思忖起来。
她在想?自己是否能从柔然?眼下的矛盾中,找到可以利用的机会,正想?着?,外?面忽然?传来敲门?声:“禀王后,大汗散朝回来了?。”
她“嗯”了?一声,站起身?来,掸掸袍摆向外?走去。
她进到偏殿时?,阿勒颜已经?在这里了?,见她姗姗来迟,问道:“今日是起得迟了??”
姬婴坐下摇摇头:“起得却早,只是方才在书房里,读你送我的那本诗集,一时?入神,忘了?时?辰。”
阿勒颜听了?眼含笑意说道:“还有其它好的,往后我都挑来,誊抄装帧了?给你。”一面说着?,一面又给她夹菜。
“好。”她轻轻应了?一句,见阿勒颜看上?去有些疲惫,“怎么今日看着?没甚精神,是朝会有什么烦心事?”
这话让他想?起今日朝会上?颉利发和伊蒙的争辩,随即摇头:“都是些琐碎事务,无需谈它。”
说完他又想?起件事来:“午后还要单独召见几位宗亲,不能陪你了?,你可有什么安排?”
“我去别宫,找静千下棋,顺便再看看道观工程进展如何。”
阿勒颜为姬婴专门?修建的那座道观,近日刚刚打好底座,因可汗庭近日朝中在财政上?有些争执,不好铺张,所以工期拉得很长,大约总要一年才得落成。
阿勒颜点点头:“没有那么快,委屈小道长先在别宫安住,若缺什么,你尽管吩咐人备办,不可过分省检。”
姬婴吃了?一口他夹来的菜,笑道:“出家之人,天为盖地为席,不讲究这些,你不要把我小师妹看虚浮了?。”
两个人说笑着?用完了?午膳,等?阿勒颜到后殿歇晌,姬婴才坐了?肩舆,悠悠往别宫里行来。
静千此刻也早已收到她的消息,一听通传就出来相迎,两个人在门?口见了?面,只是彼此抿嘴一笑,没说什么。
直走到内殿,将执事人通通留在了?外?头,静千又将棋房门?关上?,才转身?兴奋说道:“前儿春蒐,妫将军夺魁一事我可听说了?,果然?厉害!”
姬婴笑着?在榻上?坐下来:“我托你备的东西,可拿出来了??”
静千走到棋台边朝上?努努嘴:“喏,都在这里。”
果然?那上?面摆着?个小扁匣子,是之前中原和亲使团主使臣姚衡留下来的,姚衡在从洛阳出发前,搜罗了?许多关于?中原与?柔然?两年前一战的文书,悄悄随身?带了?过来,并在离开可汗庭前,交给了?姬婴,因王宫内不便存放,所以姬婴便交给了?静千放在别宫中。
姬婴此刻迫切地想?要知?道更多关于?妫易的事,所以连忙打开了?匣子,从里面拿出来一叠文稿信件。
其中内容有很多,她之前只看过一部分,所以仅对妫易的过去履历稍有了?解,她细细翻看着?那些书信,以及姚衡本人誊抄的一些资料,想?象着?两年前燕北所发生的一切。
燕北之争其实由来已久,主要是中原北庭都护府有几处边界地的归属有些争议,又是难得好的战略关卡,所以这十来年双方一直频繁出现摩擦。
最近的一次,是北庭都护府几个士兵迷路越境,被柔然?军队扣留,在营中起了?冲突被杀,这才引发了?后面长达两年的战争,并以柔然?全面胜利告终。
而妫易是在冲突发生后第二年,才被紧急派往北庭带兵的,她抵达后迅速收回了?两处失地,但开景帝突然?从洛阳派了?两名监军去往前线,随后前线连连溃败,直至妫易坠马,北庭失守。
这其中一定还发生了?什么事,但姚衡没能查到,只记录了?几句她个人的猜测,也不甚详细。
姬婴看到这里,又想?起春蒐那日,妫易看到她拿出来的那把金鞘宝石匕首,眼中流露出的厌恶之色,不知?这其中是否有什么关联。
她缓缓将那些书信文稿放回匣中,将锁扣上?,静千见她面色凝重,想?了?想?说道:“依我看,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先稳住妫将军在察苏公主身?边的位置,她这次春蒐夺魁出了?风头,指不定有多少双眼睛在背后盯着?呢。”
姬婴认真点点头:“你说得对,从前的事总能有机会真相大白,眼下她虽有察苏庇护,但朝中难免没有忌惮的人企图对她不利,此事我回去再想?想?。”
她两个边说边喝了?一回茶,随后下了?两盘棋,姬婴见窗外?暮色渐浓,遂起身?告辞,临走前,又向静千要走了?两盒丸药。
到第二日,柔然?满朝例休,阿勒颜难得放松,每到这日总要起晚一些,这日也同姬婴在榻上?直睡到日上?三竿才懒懒起身?。
昨日晚膳时?,姬婴已同他说了?这日午后邀请了?国相夫人进宫赏花。
阿勒颜听说此事也十分欣慰,他这个汗位,还是靠着?伊蒙和其身?后的贵族势力?获得的,如今汗位刚刚稳固,仍然?离不开他的支持,所以王后愿意出面同国相夫人走得近些,自然?是再好不过。
二人这日晨起后,在偏殿用了?个颇晚的早膳,随后姬婴便带着?几位执事,往花园看看赏花大帐搭得如何,阿勒颜则独自往前殿书房里去了?。
大约在午后申时?初刻,国相夫人坐车来到王宫外?,由姬婴派去的一班宫人引到了?后花园里。
姬婴此刻正坐在花帐内喝茶,远远地瞧见她们来了?,忙笑着?起身?走到帐口,伸手拉住国相夫人的手:“今儿天好,又难得清闲,劳动夫人进宫陪我说话。”
国相夫人答兰年近五旬,是个热情和善的人,对姬婴和亲公主的身?份倒没什么成见,她上?次进宫来替伊蒙感谢姬婴所赠丸药时?,与?她叙过些家常,对这位新?王后印象颇佳。
于?是jsg答兰也笑着?走上?前,紧紧拉住姬婴的手:“王后不要这样?客气,我几次想?请旨入宫同王后说说话,奈何近日朝中事多,总也找不到好时?机,却叫王后先开口了?。”
初夏的可汗庭王宫花园里,长满了?蓝紫色的其其格,还有其它各式各样?西域和中原带来的珍贵花种,在和煦的暖风中恣意摇曳,享受着?日光的滋养。
她们二人对坐在四面中空的花帐内,既能感受花香和微风,也不必受阳光直晒,这季节气温合宜,不冷也不热,正适合在庭院中品茶。
今日她两个喝的不是柔然?常见的奶茶,而是姬婴从洛阳带来的仙芽茶叶,答兰是第一次喝这茶,闻之自有一股独特清香,赞不绝口。
姬婴喝着?茶,同她闲话了?几句,才悠悠问起:“怎么夫人方才说近日朝中事多,我也瞧大汗这几日总是神思倦怠,只是我身?处内宫,不能为大汗分忧,只能胡乱担心。”
答兰想?了?一想?,把些并不机密的事简单说了?,仍是些财政方面的议论?,又因上?将军乌达请旨曾兵饷,朝中很是争论?了?几日。
姬婴细细听了?,随后笑着?摇了?摇头:“我是不懂这些,只盼望着?国相多为大汗谋划罢。”
答兰点点头:“这是自然?。”
又说了?几句,姬婴命人将昨日从静千那里拿来的一盒丸药递给答兰:“上?回的正阳丹想?必已用完了?,我又请静千道长炼了?一盒,请夫人带回去为国相巩固身?体?。”
答兰一见有些惊喜:“之前的丸药只剩了?一颗,果然?灵验,已见好了?,还不知?如何张口再请赐,多谢王后费心记挂!”
姬婴柔柔一笑:“我也是盼着?国相身?体?健旺,好多为大汗效力?。”
随后她两个又在花园中散了?一回步,直至日渐衔山,姬婴才命人送了?答兰出宫。
看着?答兰远去的身?影,姬婴回想?着?方才她二人谈话中透露出的细微讯息,转身?叫来忍冬:“去请察苏公主来这边用晚膳,说我有要事求她,请她早来。”
第30章 千秋岁
察苏听说?姬婴有事找她, 果然匆匆忙忙地赶到了中宫侧殿来,见姬婴独自在此等她,走?上前问道:“昭文阿姊何事吩咐?怎么没见兄汗?”
姬婴拉过她往一旁小偏厅走去:“你兄汗还在书房里?批文书, 我另外有事找你。”
见她神情严肃,察苏问道:“是什么要紧事?”
“你的那个新侍卫妫易, 最近怎么?样?”
“啊……你问她,挺好的呀, 我还跟她学了两招呢!”
“你觉得她为人如何?”
察苏歪头想了想:“话不多,言行也冷淡, 但就是莫名让人觉得很有安全感,又十?分?尽责,是个很不错的侍卫。”
此刻这?间小厅内左右无人,姬婴低头思忖片刻, 故作踟蹰说?道:“我猜到?一件事,眼下尚未有眉目,但还是想先和你说?说?,未必一定作准。”
察苏是个急性子,最听不来这?样的话:“你说?就是了!”
“今日午后国相夫人进?宫说?话,听她言语间谈起朝中近日事务繁杂,有许多用钱的去?处, 加之?上将军还要请旨增军饷, 如今四面太平,突然?提起这?事, 我猜一定还是为着先前丢失的蓟景二?州。”
她说?到?这?里?顿了顿, 随后又继续说?道:“若果?真如此, 那你身边这?个中原来的降将就大有用处,他们大约是准备拿她作为收取蓟景二?州的砝码。”
察苏听她说?着, 认真想了想,如今柔然?与中原已经和谈了,蓟景二?州也已正式归归还中原,何故再起纷争?
于是她有些不解地?问道:“请旨归请旨,未必会依他,如今好容易太平下来,怎么?还会再生事端呢?况且妫易如何做得筹码?”
“我想,其一是为了转移可汗庭眼下的财政困局,其二?则是想借此巩固可汗庭对各汗国封地?兵权的控制,至于妫易,她是‘已殉国’的降将,若把她押去?燕东,可以搅浑局势,有利于柔然?南征。”
察苏似乎有些明白了:“所以,你是来提醒我不要让她被人利用了去??”
姬婴想妫易之?所以会愿意把握住春蒐上的机会,一定也是不甘心仅仅找机会逃回中原,但她没有将这?些话说?出来,只是点点头:“正是。”
察苏听了郑重说?道:“好,不能叫他们再这?样生事,这?也是为了两国和平,朝中的事我虽插不上话,但我自己的侍卫,绝不会叫人动?了去?!”
她话音刚落,有执事人在厅外说?道:“禀王后,大汗在偏殿传膳了。”
姬婴应道:“知道了。”随后拉起察苏,一起往偏殿走?去?。
接下来的数日,柔然?朝中果?然?有军务大臣上奏,说?妫易身份可疑,不宜留在察苏公?主身边护卫,随后上将军乌达顺势建议将妫易押送至燕东,以备再度夺回蓟景二?州。
阿勒颜收到?奏报未置可否,但很快又有几位大臣纷纷上表,以财政问题阐明了夺取燕东的价值,认为燕东的资源,可以为可汗庭缓解财政压力。
国相伊蒙对此没有表示反对,只在阿勒颜询问时,说?燕东之?事可以再议,但妫易此人的确不宜留在公?主身旁,即便不收燕东,先将她押至边境,亦可以在来日中原有其他动?作时,作为应对。
阿勒颜听罢忖度良久,他并不想在此时与中原再起冲突,尤其和亲使团离开可汗庭才没多久,再度单方面毁掉议和约定,岂非使和亲这?件事失去?了意义,他坐在宝座上,想到?姬婴从前说?自己是为两国和平而来,就感到?喉间发堵。
一连数日的朝会都在尴尬气氛中结束,阿勒颜汗与众臣迟迟没有达成共识,同时察苏那边近日又因妫易表现?出色,将她提为了护卫长,并向阿勒颜进?言,说?妫易作为中原降将身份敏感,不宜卷入朝中是非,只想让她安心留在自己身边。
阿勒颜反复思量后,还是驳回了上将军乌达的请旨,随后又将增兵饷一事按下不表,只说?再议。
乌达连着两次被驳回请旨,面上有些挂不住,遂私下到?伊蒙府上商议,看是否还有别的法子,可以促成燕东一事。
而伊蒙近日因夫人答兰进?宫回来,又带了些丸药,他这?些日子吃这?正阳丹,身子已近大好,又听答兰将王后很是夸赞了一番,心中对燕东之?事又稍有动?摇,遂在乌达来时,表现?得有些敷衍。
先在朝中遭驳,又在伊蒙府上碰灰,乌达出来后神情很是不悦,在回府路上,他的亲信来报,说?伊蒙夫人近日进?宫拜会了王后。
乌达坐在车里?冷笑一声:“哼,我说?那个老东西怎么?又犹豫了,难怪中原有句话叫‘吃人嘴短‘。”
那亲信一愣:“吃……吃人?中原国还吃人?”
乌达皱着眉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我先前吩咐你的事,办的如何了?”
那亲信知道他指的是调查妫易当年被俘一事,遂颔首禀道:“回将军,这?降将当初是被自己人摆了一道,才在阵前落马被俘,先前被扣押时一直试图反抗走?脱,的确不像是细作。”
乌达听了,冷“哼”一声:“我说?她是细作,她就得是,总之?绝不能让此人长久留在公?主跟前,南蛮降将整日在都城王宫中行走?,祸患无穷啊。”
随后他又细细吩咐了那亲信一番,决议要以此挑起与中原的矛盾,再趁机夺回燕东蓟景二?州。
正在乌达得意于自己的计谋时,却不料有一双眼睛,已在背后盯上了他,正是那位主管帝国财政的颉利发。
因乌达也属于柔然?北方汗国的偏支宗亲,大的立场上同伊蒙一样,都是在尽力维护帝国当前的汗国分?封制,与颉利发所代表的集权派势不两立。
颉利发明显看到?了帝国潜藏的危机,一直在明里?暗里?推动?可汗庭削弱周边汗国,而此刻乌达为燕东的事跳得这?么?欢,正适合被拿来竖靶。
这?日清晨,可汗庭王宫后殿一片寂静,所有执事人都垂手侍立在殿外,不一时,殿内传来一阵铃响,等候在外的几个宫人听了,连忙端着提前备好的水盆巾帕等物进?去?。
阿勒颜起身后,仍旧是更衣罢又折回内室,看了看翻身再度睡去?的姬婴,他走?过来在她发间吻了一下,才转身离开内室,去?前殿听朝会。
姬婴在他走?后没多久,缓jsg缓坐起身来,轻轻下榻,来到?书房翻了翻阿勒颜近日带回来的奏疏。
「军务俟利奏报公?主近卫为中原细作,所查不实,确系诬陷。」
「颉利发奏请核查可汗亲军及边防大营粮饷,以做秋季军饷参考。」
「上将军乌达被指军饷财务作假,革职待查。」
她细细翻看半晌,微微一笑,想起当初阿勒颜迎她回可汗庭时,乌达还曾扬言应当杀了和亲公?主以震慑中原,如今这?个眼中钉总算是拔除了。
随后她又暗暗想着,这?个颉利发,看上去?倒是颇可一用。
姬婴这?日没在书房里?呆太久,看完那些奏疏放回原处,便走?到?另一边偏殿东窗下打坐练息。
不像往常她坐在这?里?时,脑中总是思绪万千,这?日她决定让自己缓上一缓,遂放空心念,只是专心吐纳,一直坐到?阿勒颜散朝回来,着人请她同去?用膳,她才悠悠起身。
一转眼,草原已经进?入盛夏,五月廿八是姬婴的生辰,去?岁这?时她还在科布多,和察苏一起艰难守城,并没有庆贺生辰,想到?这?里?,阿勒颜决定这?次为她举办一场盛大的典礼。
所有典礼所需物品,其实早在一个月前就开始秘密备办了,到?五月廿八这?日,阿勒颜直接休了朝会,同姬婴一起在榻上,直睡到?明媚日光倾泻进?房间里?。
姬婴猛地?一睁眼,见扶光大亮,又见阿勒颜睡在身侧,忙推了推他:“起迟了,别误了朝会。”
阿勒颜这?才清醒过来,笑着揽住她道:“今日庆贺王后生辰,休朝一日。”
她听罢愣了片刻,自己也没想起这?日是她的生辰,她自幼在观中长大,因道不言寿,所以并没怎么?庆贺过生辰,只有逢五逢十?的年纪,有师娘息尘为她卜卦,算作是个小小的乞福法事。
阿勒颜听闻此事,愈发庆幸自己这?日准备得十?分?隆重,算作是弥补些遗憾,虽然?姬婴对此并不甚在意。
二?人洗漱过后又在榻上缠绵半晌,才缓缓起身更衣,此刻已近午时,察苏知道这?日有庆典,也早早就到?了,见到?姬婴,忙走?上来道贺,又给她看自己带来的贺礼,一套极精致的骑装。
这?日午膳仍摆在偏殿,仅有姬婴同阿勒颜及察苏三人,却也十?分?热闹。
到?午后庆典正式开始,所有活动?安排在王宫前东殿,有柔然?百戏,还有不少中原节目,阿勒颜和姬婴坐在正殿外帐中观戏,两边还有许多朝臣受邀前来庆贺,盛况空前。
看了一阵戏后,阿勒颜又拉着姬婴起身,悄悄说?道:“我还预备了别的,随我来瞧。”随后丢下朝臣等众,往后园走?来。
可汗庭王宫东边有一片极大的草场,二?人来到?这?里?时,只见满目青翠,映着碧蓝的天,令人心旷神怡,姬婴四处看了看,并没见有人在此:“是要瞧什?么??”
阿勒颜神秘一笑,抬手将她眼睛捂住:“稍等等。”
过不多时,她听到?头顶传来许多鹰隼嘶鸣的声音,他轻轻松开手,这?时许多各色花瓣从天空飘落下来。
是阿勒颜养的那些红隼,叼着装满花瓣的细篮在上空盘旋倾洒,制造了这?样一场花雨,阿勒颜见她满面惊喜,也十?分?得意:“这?样的花雨,是不是比在科布多花园里?那一场,更加好看?”
姬婴抬头看着,轻轻笑道:“草原上的花雨,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二?人在那里?伫立良久,直到?“雨停”,才缓缓往前殿走?去?,回到?这?边时,台上正有从中原请来的戏班,刚刚开场演麻姑献寿,热闹非凡。
前殿的戏一直唱到?日暮将近,随后又有西殿亮起许多各式灯笼,众人陆续前往那边入席开宴,席间觥筹交错,直至深夜方散。
这?日庆典上,伊蒙一直都在,只是他因近日乌达的事,显得有些心事重重,在夜宴中,他看着与阿勒颜同坐可汗席的姬婴,总隐隐感觉,近日朝中的一些事,似乎和王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待王后生辰庆典结束后三日,伊蒙寻了个机会,与阿勒颜在前殿书房单独召对。
他先讲了讲朝中几件事,又提起与中原议和一事,随后话锋一转提起王后来:“大汗是个重情义的人,但是王后毕竟是外族人,还望大汗稍加提防。”
阿勒颜闻言皱起眉头:“国相这?话是什?么?意思?”
第31章 玉交枝
伊蒙似乎没有看?到阿勒颜眼?中的怒意, 捋着胡须淡淡说道:“大汗比臣更了解王后,她是否有旁的野心,大汗亦比臣清楚, 泰奇萨满从前的话,并非虚言, 大汗不可掉以轻心呐。”
伊蒙忽然提起?上?一任萨满大神,以及他当年那句“这个女人将成为草原的噩梦”, 这让阿勒颜面色愈发沉重起?来。
他看?了伊蒙半晌,又?想起?自?己先前进都城夺汗位时, 姬婴一直在暗中指点,心中也曾想过以她的能力,未必真的甘心退居人?后。
但他很快将这些思绪抛诸脑后,只缓缓说道:“此事国相过虑了。”
伊蒙原本坐在案前, 听了这话站起?身来微微颔首:“臣也是为了大汗和帝国着想,有唐突之处,还望大汗念在臣这一把老骨头,稍加包涵。”
阿勒颜听得出?这话是在点他,也站起?身走到案前,扶伊蒙在大椅上?坐下,笑道:“义父这话, 我当不起?, 快休如此说。”
伊蒙见状也呵呵一笑:“大汗是明白人?,老臣再无别?事忧心了。”
随后他二人?又?就新任上?将军人?选聊了几句, 见天?色晚了, 才由阿勒颜亲自?送伊蒙出?殿。
看?着伊蒙坐上?他特赐的肩舆, 缓缓走远,阿勒颜觑起?双眼?, 耳边似乎又?听到了泰奇萨满惊骇的声音:“这个女人?将成为草原的噩梦!”
他低头想了想,并未照常回后殿用膳,而是踱着步,往南宫萨满神殿走去。
阔都萨满此刻独自?坐在正?殿中,面朝着殿外,似乎是在打坐,又?似乎是在打瞌睡。
阿勒颜抬脚走进殿中,因地上?铺着厚厚一层毛毯,左右并无人?跟随通传,殿内昏暗寂静,一声不闻。
阔都萨满似乎知道他会来,她一直闭着眼?睛,在他走到面前不远处时悠悠张口:“大汗来了?”
阿勒颜在她面前的蒲团下坐了:“是,来请阔都萨满解惑。”
“大汗请讲。”
他踟蹰片刻:“是关于泰奇萨满先时对王后的预言。”他说出?这句话后,忽然感觉轻松了一些,一直以来,国师萨满大神所言,是无人?不信的,所以尽管当时对外已遮掩过了,但这件事仍一直压在他的心头。
这段日子,他一直在尽量克制自?己不要?去深思,但今日伊蒙再次提起?,让他不得不正?视起?这件事,并决定前来请阔都萨满解惑。
阔都萨满这时才睁开眼?睛,用那一双苍老而深邃的明眸静静盯着阿勒颜:“泰奇萨满所言,只表其?外,未表其?里,才使得大汗心中不安,老身今日再为大汗请神解惑吧。”
“好。”
随着他话音落下,阔都萨满从身后取出?法器,闭眼?低声吟诵起?来,半晌过后,法器发出?的清幽之声戛然而止,随后她再次睁开眼?睛:“草原的确会在不久的未来陷入一阵短暂的黑暗,但随之而来的,将是长久的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