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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女当主天下by鸣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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息念心?下?会意,也笑?道:“好,你去?吧,静玄和静千一定都盼着你呢。”
腊月廿七,青腰山寒风大作,雪花漫天,息尘背着收好的行?囊,只?穿了件厚绵氅衣,在鹤栖观门口跟前来相送的息念及几位大女冠挥手道别。
她回?头看?着息念:“道观就交给你了。”
“师姊放心?!”
随后息尘便在众人目送中,头也不回?地下?山去?了。
这?一年的冬日?,对中原和柔然来说?,都是难得?平静的,自秋日?两国再度议和后,边境民?众也终于又过了个太平年。
草原上连续两月大雪覆盖,使得?开春后的草更加茂盛了,二月下?旬,阿勒颜汗专门为?王后建造的玄千观正式落成,观主静千道长也从别宫搬到了这?座位于可汗庭王jsg宫东侧的道观之中。
三月初二这?日?,静千正在观中擦拭正殿的地母元君像,如今这?道观刚刚建成,并无徒众,许多事都需要观主亲力亲为?,她刚擦完一遍,忽然听见门口有响声,遂放下?手巾走来开门,不想却见到一个十分熟悉的面孔站在眼前。
“师娘!”
息尘呵呵一笑?:“小观主,别来无恙。”
静千还只?当做梦一般,揉揉眼睛,欢天喜地将息尘迎入观中,又打发外面看?守执事速速进宫,将此事禀报大汗与王后。
息尘在玄千观休整了半日?,又更换了一身法?衣,才在阿勒颜汗派来的宫人簇拥之下?,跟静千一起登车往王宫里来。
姬婴在宫中得?知息尘到来,也是喜不自胜,阿勒颜更是为?此专门在宫中大开夜宴,以迎接仙长。
姬婴如今是不大参与这?样场合,但?这?日?特殊,所以也坐在阿勒颜身边,但?宴席到了后半程时?,她开始感觉到腹部阵阵发紧。
阿勒颜见她面色不对,忙吩咐人住了席,众人皆一起往后殿备好的产室赶去?,一群宫医和萨满巫医皆严阵以待,息尘也将带来的舒经阵痛香在室中点了起来。
众人忙了一整夜,在第二日?天刚刚亮时?,产室中终于传来了一阵啼哭,守在门外的静千听到声音,松了一口气,抬头正好见天边金轮正要升起,东方一片紫雾缭绕,朝霞满天。
她不禁被这?美景牵绊住了,直到里面又传来一阵哭声,才忙推门进去?。
好在息尘昨日?及时?到来,又有众宫医尽力协助,姬婴这?夜并未受太多苦楚,只?是十分乏力,很快昏睡了过去?。
阿勒颜这?夜一直守在旁边,此刻他正坐在榻边等姬婴醒来,息尘则抱着襁褓中的小小女婴,在一旁踱步拍哄。
等了许久,才见姬婴缓缓醒来,看?到女儿生得?健壮又精神,才放下?心?来,阿勒颜早在一旁想了许久的名字,兴奋问道:“我们的女儿,是叫‘卓尔’好,还是叫‘哈林娜’好?”
姬婴疲惫地笑?了一下?:“大汗来定。”
阿勒颜低头想了想,最后说?:“那就叫卓尔吧,取义‘永恒’。”
等他说?完,姬婴叫他亲自去?请阔都萨满来,等阿勒颜出去?后,她又将其余人也都遣了出去?,由静千在门口守着,屋中只?剩了息尘在侧,她坐到榻边,将幼儿放在姬婴枕边。
姬婴转头看?了看?女儿,将自己为?她选好的名字在心?中默念了两遍,她选中的是一个‘嫖’字,音同‘飘’,意为?勇健轻捷。
随后她又想起自己小的时?候,息尘常常抱着她,用带着些吴语口音的声调轻轻叫她“囡囡”。
于是她翻身凑到幼儿耳边,柔声笑?道:“囡囡,你叫姬嫖。”

第34章 昼锦堂
阔都萨满在神殿中听闻王后诞女, 颔首一笑,又见阿勒颜汗亲自来请,随即起身随他一起往后殿来看视。
察苏此刻也候在殿外, 因阿勒颜特地嘱咐过,要让姬婴好生休息, 不让她?轻易去打扰,所以她?只得在外厅, 一面吃茶一面等着阔都萨满来,她?好跟着一块儿进去瞧瞧。
不一时?, 察苏听到外间有些响动,忙起身走到?门口?来看,果然是阿勒颜迎着阔都萨满,后面还跟着一群宫人, 拥拥簇簇地来了。
此时?姬婴在房中,又眯了一觉才醒,息尘喂她?吃了些东西,又喝了点?水,才觉精力稍稍恢复了些。
她?估摸着阔都萨满也差不多该到?了,遂侧着身子靠到?了软枕上,很?快门外传来执事人的询问:“大汗请阔都萨满来了, 问王后此刻感觉如何?能否一见?”
“好, 请她?们?进来吧。”
因阿勒颜担心室中人多气闷,所以只亲自陪同阔都萨满, 还有察苏跟在后面, 三个?人进到?了屋中。
阔都萨满一进来, 见到?站在床边的息尘,细细打量了她?片刻, 随后朝她?点?了点?头。
息尘第一次见到?阔都萨满,对上她?那深邃的目光,心中忽然生出些异样,此人竟有辅弼开国之相,又见她?朝自己点?头,息尘也微微颔首还了个?礼。
随后息尘朝边上给她?们?让了让,阔都萨满走上来,坐在姬婴榻边的鼓凳上,先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幼儿,才悠悠笑道:“老身观这日朝霞,即知此儿不简单,已为她?在神殿祝颂过了,请王后放心。”
阔都萨满身上有一种极为独特的气质,与息尘的柔和淡然不同,她?的眼神里有一种看穿古往今来的力?量,总是让面对她?的人感到?无处遁形。
起先姬婴还总有些想要回避她?,但后来不时?找她?开解,渐渐不再躲闪她?的眼神,反而变得坦然起来,即便她?也许早就看穿了自己的谋划。
姬婴浅浅一笑:“有劳阔都萨满。”
因姬婴和幼儿都需要安静,众人只在屋中呆了片刻,阿勒颜想到?息尘也在这里跟着忙乱了两天一夜,遂叫察苏送她?回去休息。
等众人都散去,阿勒颜又坐到?榻边来,见幼儿睡得有些不安稳,于是抱起来轻轻哄拍着,姬婴抬眼看他一脸溺爱之色,心中隐隐有些触动,但很?快她?又皱了皱眉,将眼神移开,没?说什么。
接下?来数日,息尘每天都会进宫来,先是为她?连点?了几日香,以调养身体,恢复精神,又在她?饮食中加了几味亲自带来的补药,见她?一日日复又健壮起来,才满意说道:“为师此来,也算是圆满了。”
她?说完这话第二日,只在玄千观留了个?帖子,便潇洒离去,和来时?一样突然,不过姬婴与静千早习惯了她?这样来去无踪,都不觉得有什么,惟有阿勒颜直道可?惜,叹说未曾来得及为仙长饯别。
又过一日,此时?朝会已因王后产育休了整月,不好再一直停下?去,阿勒颜只得仍旧恢复了日常朝会,又开始忙碌起来。
察苏这些日子也是天天来姬婴这边,她?看着小姪儿十分欢喜,却不敢抱,只说这娃娃又小又软,怕抱在怀里手?重捏坏了,所以只是坐在边上陪她?说话。
这日,阿勒颜午后又到?前殿与朝臣议事,察苏坐在姬婴榻前给她?剥着橘子,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话。
“我瞧这两日大汗回来总是有些面色凝重,你知道朝中发生了什么事吗?”姬婴吃了一片她?递来的橘子,淡淡问道。
察苏歪头想了想:“没?听说有什么大事,不过昨日我去给兄汗送东西时?,听到?他那个?近侍跟他抱怨了两句,说什么‘国相有些得寸进尺’,又说‘颉利发罪不至此’,不过具体指的是什么事,我就不太?清楚了。”
国相伊蒙自从去年燕东休战后,便开始着手?在朝中铲除异己,阿勒颜先前提拔上来制衡他的几位大小官员,皆被一一寻了由头,罢免的罢免,远调的远调。
目下?朝中超半数职司已换上了他的人,这回终于要对这位一向与他政见不和的颉利发下?手?了。
因去年的废后之言,最?开始是由伊蒙的一位党羽率先提出来的,所以姬婴有孕这一年来,再不曾过问朝事,以避其?锋芒,到?如今眼见他一步步加紧把持朝政,总算是到?了该铲除的时?候了。
姬婴低头想了一会儿,又问察苏:“那你兄汗当时?是如何回的?”
“他说‘国相自有国相的道理,不许妄议’,然后那近侍就不说话了。”
姬婴听完眉间微蹙,阿勒颜早对伊蒙有防备之心,当着近侍这样讲,倒像是说给旁人听的,看来伊蒙的手?,已经伸到?王宫里来了。
察苏见她?若有所思,有些不解:“昭文阿姊,你怎么了?”
姬婴摇摇头,只笑道:“没?什么,我只是想着,你兄汗怎么还没?回来呢。”
察苏朝窗外看了看:“看天色是不早了,等我打发人去瞧瞧。”说着起身出去了。
过不多时?,果然见阿勒颜正?好回来,跟察苏一起走了进来,他先接过女儿抱了好一会儿,才转身吩咐人传膳到?这边屋里,与察苏一起,陪着姬婴用了晚膳。
至晚间,姬婴洗漱罢走到?内室,见阿勒颜坐在榻上,学着她?平时?在东窗下?蒲团上那样闭目打坐,于是她?走到?旁边小案几上,点?起了一炉晚香。
此时?姬嫖已被宫人抱到?隔壁养育室睡觉去了,屋中只有她?二人在此,炉中轻烟袅袅升起,室内很?快被这一股淡香笼罩。
姬婴擦着头发,走到?榻边坐下?,看了他一会儿,问道:“我瞧你那耳坠子,怎么近日都摘了?”
阿勒颜从前左jsg耳上总是戴着一个?靛蓝琉璃坠子,不时?随行动微微摇晃,她?倒爱看。
听她?这样问,阿勒颜才缓缓睁开眼睛:“怕刮着女儿的脸,也怕她?伸手?来拽。”
姬婴轻轻一笑:“你倒是想得周到?。”随后她?又收起笑容,郑重问道:“此间没?有旁人,你实话同我说,近日朝中是不是有什么棘手?的事?”
他神色一顿:“别担心,我可?以处理好。”
“阿勒颜。”她?像当初问他想不想做可?汗时?那样轻轻唤他,“你需要我来帮你。”
他定定地看着她?,她?也静静回望着他,二人这样相视半晌,榻边微微闪烁的烛光,映在了彼此的脸上。
良久后,阿勒颜在她?的眼神中败下?阵来,轻轻叹了口?气:“我观国相恐已有不臣之心。”
阿勒颜在即位之初,对伊蒙还算是言听计从,但这两年逐渐试图摆脱他的控制,终于惹恼了他。
又因近日一连串的朝中变动,使这君臣二人间矛盾一触即发,据阿勒颜密探最?新来报,伊蒙已经开始暗地扶植起了另一位年幼的东道宗王,恐怕已有了废旧立新的念头。
情况比姬婴了解到?的似乎还要严重一些,她?冷静地看着他:“那你是怎样想的?”
他低头想了想:“趁朝中还没?有完全被他掌控,借他弹劾颉利发一案,尽早逼他挟宗王起兵篡位。”
姬婴笑着点?了点?头:“主意是好主意,我更有个?妙计助你。”说完她?用手?撑在榻上,俯身到?他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话。
他听完转过头来看她?,两个?人几乎鼻尖相碰,随后对视一笑,此时?炉中香已燃尽,只有烛光仍在轻轻摇曳。
第二日,阿勒颜汗即位两年来,首次称病罢朝,下?诏由王后在前殿中堂内代为听政,满朝文武闻之皆十分意外。
国相伊蒙铁青着脸站在阶下?,对此安排大为不满,他一直因先前泰齐萨满所言对姬婴充满戒备,即便受过她?的丸药好处,仍是敌意不减:“大汗若实在身体不适,就休朝几日也使得,如何叫王后坐在这里听政,成何体统。”
姬婴坐在王座后面的中堂内,远远隔着一道纱幕,淡淡说道:“大汗心系朝政,又有颉利发弹劾案悬而未决,不好休朝搁置,才令我在此代为听政。据我所闻,先祖汗的王后也曾临朝听过两次政,如何到?了我,就是不成体统?还是说因和亲之故,叫众卿仍视我为外人?”
她?的声音不大,音色甚至很?是柔和,但言辞铿锵笃定,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让群臣皆莫名感到?有些压力?,又因她?近日才刚诞下?公主,有阿勒颜汗及国师百般重视,自然再无人敢以‘外人’视之,也极少有人再提起‘和亲’这一节事来。
见众人一时?没?言语,她?即着人将弹劾案近日所查详情又禀了一遍,随后宣颉利发入殿。
不一时?,果然见一个?去了发冠的中年男人,被两个?宫人和四个?侍卫前后押着走进殿来。
这是她?头一回见到?颉利发本人,此人看上去年近四十,典型的草原容貌,身形却有些消瘦,面色也十分憔悴。
因颉利发这两年一直在推动阿勒颜汗削弱各地汗王,以将兵权和财政权收拢到?可?汗庭,极大影响了宗亲利益,这次弹劾案便是伊蒙党羽处心积虑数月下?的套。
姬婴坐在上面静静听完,轻轻指出两处证物冲突,命督官发回再查,并免除了颉利发的监押,令其?在家中停职候审。
这一举动有些出乎众臣意料,这案子已经审了有段日子了,最?近就该发落了,不想王后听政后竟要放人。
伊蒙强压着怒火说道:“此案早已查明,证物有缺漏叫人补齐便是,王后下?令放人,却是不合法度。”
“国相大可?不必如此着急,证物前后还有矛盾,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发落了,于国无益。”
这时?一旁又有位老臣出面打了个?圆场:“王后也是为国考虑,既如此,再查查也无不可?,只是放人的确不合法度,不如去枷看押?”
两下?相持片刻,便都各自退了一步,朝会结束后,姬婴望着伊蒙怒气冲冲的背影,转身微微一笑。
回到?后殿,姬婴见有几个?宫人被绑在庭前,阿勒颜正?手?执长鞭冷冷地看着他们?,这日姬婴代他听政,他也没?闲着,把伊蒙安插在王宫中的人都一一揪了出来。
入夜后,阿勒颜再次收到?密报,伊蒙正?在城中暗自调动人马,准备与宗王联手?发动政变。
他点?点?头,知道伊蒙这是被姬婴听政一事激怒了,又见宫中眼线已断,所以决定提前动手?,这比他先前设想的计划要匆忙许多,正?好将计就计。
这一晚的可?汗庭王宫内气氛紧张,一众可?汗亲军皆枕戈以待,到?子夜时?分,果然听到?宫外传来阵阵兵马响动,宫门外一片火光大亮。
姬婴在后殿安顿好姬嫖,走到?前厅来,见阿勒颜穿戴齐整,坐在大椅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察苏听闻宫中生变,也披了轻甲赶到?这里,姬婴招招手?叫了她?来:“你那个?护卫队长妫易在哪里?我有几句话吩咐她?。”

第35章 更漏子
这一晚的夜空晴朗无云, 星芒微弱,只有如钩弯月独自停于九玄之上,睥睨人间, 更显得?清冷孤绝。
柔然草原大地腹心可汗庭这夜,与上方苍穹的静谧相反, 此刻正是一片灯火通明,兵器碰撞和杀戮之声响彻长空。
王宫外?的都城军, 半数已被国相伊蒙及东道小宗王控制,另外?半数则被围困在?都城西北角, 他们打着清君侧的名义,称中原来的和亲王后公然乱政,要攻破王宫将其诛杀。
宫内的可汗亲军全部站在宫墙之上,每隔一步站一人, 密集开?弓,一时间城头?上箭矢如雨。
就这样对峙了约有两个时辰,可?汗庭西城门被人悄悄打开?了,一支前来救驾的军队长驱直入,在?南宫门外?跟谋逆的都城军展开?了一场厮杀。
外?面这支军队从?西而来,是阿勒颜养在?旧日封地首府科布多?城外?的一支亲信精兵。
早在?半月前,阿勒颜就看出了伊蒙已生异心?, 遂悄悄放隼将这支军队秘密召了回来, 昨夜他与姬婴议定后,又连夜派人出城联络了援军, 令众将等?待这夜信号进城。
西军进城时, 王宫南侧三处宫门仍巍然不动, 谋逆的都城军本?已有些焦躁,猛然回头?又见后面有可?汗援军抵达, 皆大惊失色。
但西军并没有给?他们留出溃退的余地,所以他们只好硬着头?皮转身突围,却不想此时身后的宫门突然间打开?。
宫内的可?汗亲军应声杀出,跟西军两面夹击,将叛军在?南宫门外?屠戮殆尽,亲自领兵的东道小宗王亦当场被杀,至破晓时分,这一场匆忙发动的政变,终于落下帷幕。
政变主谋伊蒙这夜并未亲至,他似乎预感到了什么,提前将家眷全部送出了可?汗庭,独自在?府中正堂安坐到天明。
当他听到大门被撞开?的声音,睁眼瞧见可?汗亲军鱼贯而入,长长叹了一口?气,向旁边一头?栽了下去。
可?汗庭王宫这夜虽未被攻破宫门,但内中却也?并不平静,除了白日里被阿勒颜抓出来的那几个耳目外?,还有零星叛党潜藏在?宫人之中,在?西军未到的时候,都在?宫内蠢蠢欲动,准备擒了可?汗与王后,再为城外?叛军打开?宫门。
阿勒颜的几位亲随大将护着他与姬婴和察苏,退到了后殿中院,外?面仅留一小队精干士兵阻杀叛党。
当时同样在?殿外?的察苏护卫队长妫易,见众人缠杀混乱,在?一旁观察了半晌,随即找准时机冲入其中,先一刀结果了那个带头?的,随后又一连斩了五六个叛党,顷刻间平定了殿外?的混战。
天亮后,有西军统帅进宫向阿勒颜禀告了宫外?情况,听说东道小宗王已死,伊蒙被擒,姬婴知道内外?皆已安定,于是忙走到后面院落来看姬嫖。
这一夜的厮杀声并未惊动这间加厚过的养育室,姬婴进屋时,见女儿?姬嫖刚刚睡醒,正躺在?榻上手舞足蹈,咿咿呀呀自得?其乐。
榻边围着一众养娘女使,都在?细心?看顾,站在?中间的连翘见姬婴进来,忙走上来说道:“小公主昨夜睡得?极好,只醒过一回,不曾哭。”
姬婴点点头?,走上前抱起女儿?逗了一会儿?,又嘱jsg咐了众人几句话,才放下姬嫖出去了。
她来到后殿正堂时,见这边庭中已有人洒扫完毕,叛党尸体已全部被挪走,血迹也?已清理过了,就连庭中花草也?都用水冲刷过了,丝毫瞧不出早些时候的惨烈景象。
阿勒颜坐在?正堂,听人详细禀报完昨夜宫外?的事,下诏发落了伊蒙的一众同党,又嘉奖了前来救驾的西军将士,以及宫中的可?汗亲卫。
他刚将传诏宫人打发走,正准备起身到后面养育室瞧瞧去,正巧姬婴从?门外?走了进来,笑道:“昨夜还有一位晓勇之士,大汗似乎忘赏了。”
阿勒颜一时没反应过来:“谁?”
“昨夜有一人在?殿前斩杀了潜藏于宫中的叛党贼首,大汗怎么倒忘了?”
“啊对,是察苏的侍卫,叫妫…妫…”
“妫易。”姬婴替他补充完,随即在?他身边坐了下来,“此人曾是中原降将,当年春蒐一箭猎狼夺魁,可?惜碍于身份,不被国相等?老臣接纳,才只得?做了侍卫,经此一乱,都城军必然缺乏可?靠将领,她昨夜立功,衷心?可?表,大汗不如赏她个军衔吧。”
阿勒颜点点头?:“是我疏忽了,也?还要问问察苏,毕竟是她的人。”
随后他命人叫察苏带了妫易来,不多?时,她两个从?外?面进来,见阿勒颜和姬婴皆端坐在?上首。
妫易跟在?察苏身后,一抬眼正对上了姬婴的目光,让她瞬间回想起了昨夜,姬婴将她单独叫去时,两个人的谈话。
“我观妫将军绝非久居人下者,我愿助将军一臂之力。”昨夜形势紧迫,姬婴将她带到一间密室后,开?门见山地这样说道。
妫易起初因当年燕北战败,对姬婴一直有种复杂的情绪,每次一见到姬婴,都能勾起她对当年战败的愤恨,虽然此事怪不到和亲公主的头?上,但这一切还是让她心?里发堵。
但她这段时间跟在?察苏身边,对这位和亲公主多?了些了解,渐渐看出了她的野心?,妫易听她说完,静静看了她一会儿?,问道:“公主是想助我一臂之力,还是想利用我助自己一臂之力?”
姬婴听了微微一愣,随即朝她咧嘴一笑:“草原困不住我,自然也?困不住将军。”说完她向妫易伸出一只手来。
妫易低头?想了想,她也?没什么可?失去的了,遂也?伸出手来,跟姬婴轻轻一握。
随后姬婴低声将此次政变细细说了一遍给?妫易,告诉她今夜是立功的好时机,她能够借此功在?事后进入都城军,往后得?以便宜行事。
二人密谈了仅一柱香的功夫,姬婴便匆匆去了,妫易离开?后独自思量许久,越发觉得?这公主有点意思,她实在?想知道姬婴之后究竟如何打算,于是到夜间宫变起,才有了她一力斩杀众叛党的壮举。
“妫将军智勇双全,本?汗也?觉得?做侍卫实在?有些屈才,若调她去都城军,你舍得?么?”阿勒颜问察苏的话,打断了妫易对昨夜的回忆,将她的思绪拉回到了这间正堂内。
察苏自然是不舍得?的,但她也?觉得?做侍卫对妫易来说确实有些屈才,于是她低头?四思忖片刻,问道:“那兄汗准备封个什么给?她?从?我身边出去的人,官衔可?不能跌了份儿?。”
“就做个前军长官如何?”
都城军前军长官,帐下大约有个五千人马,虽还不算高级将领,但这毕竟是都城军,对降将出身的妫易来说,职位并不低了。
察苏回头?看着妫易:“你觉得?如何呢?”
妫易只是微微拱了拱手:“承蒙大汗和察苏公主赏识,末将领命。”
她说完一转眼,又看见阿勒颜身旁的姬婴朝她微微一笑,妫易却没做回应,不动声色地垂下了眼眸。
自此,没了伊蒙一党的掣肘,阿勒颜汗得?以逐渐恢复对朝政的掌控,并通过提拔新人,一点点巩固着帝国可?汗的无上权力。
但念在?当年汗位之争是他靠着伊蒙的势力获得?的,如今伊蒙虽谋逆被抓,阿勒颜也?并未下诏赐死,算是念着当年恩义。
但姬婴却另有不同看法,伊蒙虽已被关押,但只要他活着,他的旧日势力就一定还会有所图谋。
她心?中明白阿勒颜也?并非真的不愿动他,只是碍于从?前认他作义父一节事,才不好下令杀他。
这时节正值盛夏,忽一日有朝臣上报,说因今年盛夏比往年热,都城大牢连日有人中暑,还有几人医治不及时死在?了狱中。
姬婴听闻此事,亲自写了个避暑方子,送去宫外?玄千观,请静千道长协助备办些药材,随后在?宫中熬制了解暑汤饮,在?第二日赐予满朝文武,连带着都城所有衙门和军队,当然也?包括了都城大牢。
众人见是王后赏赐,皆纷纷一饮而尽,果然暑气散了大半,通体舒畅。
但狱中的伊蒙喝完此汤却隐隐感到有些腹中不适,只是当日并未细想,不想过后连泄数日,竟一命呜呼了。
原来那一碗解暑汤中,含一味蛇舌草,是难得?的一种南方清热药材,平常人夏日喝了的确有解暑之效,但这蛇舌草却与姬婴先前赠予伊蒙的正阳丹极为相克。
这些却都是狱中查不出来的,那督官见伊蒙死在?狱中,连忙吩咐人验尸,结果出来说是暑热腹泻,便原话誊录了上报到朝中。
阿勒颜收到奏报并没说什么,还是下令以国礼安葬,只是因谋逆一事,不打仪仗不奏乐,但规制上还是成?全了他的体面,朝中众臣见了,无不赞叹可?汗仁德。
伊蒙下葬后,柔然帝国朝政复平,人心?思治,有阿勒颜汗的勤谨,又有王后不时听政改善法令,国中逐渐恢复了安定。
就这样平静地过了三年,又是一年盛夏,小公主姬嫖已长成?了个爱玩爱闹的伶俐小姑娘,她的性格不似姬婴沉静,也?不似阿勒颜冷峻,却跟察苏性情对了坎儿?,姑姪两个每日里说说笑笑,只她二人,便承揽了半座王宫的欢乐。
这日姬婴再次临朝听政,朝会结束后,她跟阿勒颜一起回到后殿偏厅用膳,刚坐下,便见察苏牵着姬嫖,嘻嘻哈哈地从?外?面走了进来,姬婴见女儿?玩得?额间满是汗珠,伸手拉她过来,用绡帕轻轻给?她擦着,笑问道:“这是跟着察苏姑姑在?哪里玩的这一头?汗?”
姬嫖扬着小脸,连说带比划地描述方才她们在?庭院里扑蝴蝶的事,姬婴一直认真听着,直到她说完,才叫阿勒颜抱她到高椅上坐着,跟着她们三人一同用膳。
膳毕有养娘抱了姬嫖回养育室歇晌,察苏也?回自己殿里去歇中觉,姬婴没有睡午觉的习惯,所以等?阿勒颜回内室小憩后,便独自来到了小书房里,翻看起桌上的文书。
正看着,忽有个宫人送来急报,姬婴留下文书让那宫人先退出去了,随后不慌不忙地打开?一看,是北境发来的前线战报。
近日柔然北边与北突厥国时常有些摩擦,还是为了从?前覆灭的巫矢部落国故土,有一片森林正在?两国交界处,一直有些争议,所以这些年总为此起些小纷争。
但这次的问题显然不止这么简单,战报上说,有被囚在?北突厥国都城的巫矢部落族人逃了出去,回到那块故土上,将巫矢部落重新建立了起来,并聚集了许多?族人向四周杀出,称要夺回故国领土。
姬婴看完文书,心?中默默想着,她在?这里等?了数年的机会,终于出现?了。
正想着,又有宫人送来一个消息:王宫马场主事木合黎叛逃了。

第36章 桂殿秋
姬婴坐在大案后面, 轻轻往椅背上一靠,看着那?宫人:“她是如何叛逃的,细细说来。”
那?宫人低着头, 将马场近日的事说了一遍,因事发突然, 马场众人都始料未及,所以在来禀告前, 马场督官让众人都细细回想了一遍,看木合黎事先是否有过什么异常举动。
根据马场众人的回忆, 大约在上个月初,木合黎在马场捡到一只受伤的野鹰,她悉心?照料了数日,等那?鹰养好伤便将其放飞了, 结果没过?几日那?鹰又飞了回来,众人都道它是有?些灵性的,后来就常常见到那只鹰不时飞回来找木合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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