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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女当主天下by鸣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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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是?欢庆的群臣,一边是?不安的皇帝,姬婴靠在?软枕上,朝洛阳方向远远眺望了一眼,她?知道自己等待的时机,很快就要来临了。

第96章 趁春归
一转眼, 姬婴从行宫回到邺城四个月了,到腊月廿七这日,邺城已整整下了一个月的大雪。
魏王府被这一场雪盖得厚实, 只有零星几处琉璃尖顶,在日光下透出些彩光来, 府中各处亭台楼阁皆静静立于雪中?,远远看去竟好似仙台琼宇, 隐匿于云海之间。
这几个月的邺城十分?平静,姬婴每日只在王府里安心享福, 赶上京中?有什么节庆,也?一样不落地打发人送去贺礼,只都不是什么很贵重的东西,不过?应景而已。
临到年下, 京中?愈发热闹起来,各家宗亲都陆续设宴请喝年酒。其中最炙手可热的人物,要数敬山侯姒丰。他两个月前刚回京时?,就已参加过?一轮筵宴,中?间休息了一个月,到年底又开始有各家前来递帖邀请,但这次他多数都推了, 只去了几位老亲少故家走动。
敬山侯突然低调起来, 还是长?姊姒皇后多次耳提面命,屡屡告诫他“月盈则食, 日中?则昃”, 才使他稍稍收敛了些。
这日开景帝正坐在两仪殿的书房里, 翻看左相一早送来的几份奏疏,明日就要开始新年休朝, 若有要紧事,他看过?后还能?在下午召几位重臣进宫问话。
他细细看了一回,没?什么十分?要紧的,倒有一封却是新闻,两年前去往西域开拓商路的使团,现已回到中?原境内,这封奏报是主使从凉州发来,要请旨回京的。
这次往西域出使收获不小,不仅打通了途径西夏去往波斯的商路,还另外往北经察合汗国也?谈通了一条,光是这两条路线,每年关税就能?给朝廷新增一笔可?观收入,更不用提里里外外的细项商税。
那正使简要地将商路情况,以及商品和初步谈定?的关税列了出来,他看过?一回,低头想了想,摇铃叫了一位宫人进来:“叫鸿胪寺卿午后前来听?宣。”
那宫人应声去了,到午后未时?初刻,在提象门等了两刻钟的鸿胪寺卿,被宣旨宫官带到了两仪殿的书房内。
现今这位鸿胪寺卿,是去年才由?鸿胪寺左少卿新升上来的,她?接旨时?就猜到,这日召对应该跟西域使团有关,所以带了几件与邻国通商的条陈和节略,以备圣上查考。
果然开景帝一见她?进来,便?将案上那封西域使团请旨回京的奏疏,叫宫人拿给她?瞧瞧。
等她?看完,他又问了几句关于后续商路筹划的事,好在她?事先有准备,清晰简要地答了,又将那几份条陈呈了上去。
开景帝大略看了看,都是些西域商路往来拟订事项,还有一封是经察合汗国通商的条陈,落款却是鸿胪寺典客姬婴。
他点了点那份条陈:“这一份是魏王写的?”
鸿胪寺卿见问,低头答道:“回圣人,这是魏王在听?说察合汗国来使建交后写的条陈,只说往后可?以参考着来,但后来魏王离京就藩,此条陈便?搁置了。臣想着,如今西域商路既通,这份条陈内所写的,也?可?以派上用场,便?一起拿过?来了。”
开景帝皱眉点了点头,又见她?手上还有一份条陈:“你手上还拿的是什么?一并呈来朕瞧。”
一旁宫人接过?那份文书,也?送至御案上,开景帝搭眼一瞧,是从金帐汗国往燕北赛音山牧场引进优质马种的条陈,同前面察合汗国那份一样,内容详实有条理,落款处也?是姬婴。
这桩事他有些印象,只是先前没?大放在心上,如今看来真是浪费了那一大片牧场,自归附以来,马匹质量一直上不去。眼看着再过?几年,归附的那几块地方也?都要开始重新向?中?央纳税了,若再规整好些,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只是草原上的事,朝中?没?什么人懂,便?都搁置了。
他思忖片刻,只点了点头,说:“条陈都是好的,你先去吧,此事朕却待理会。”
那鸿胪寺卿也?便?没?再多说什么,恭恭敬敬行了个礼,退出了两仪殿。
开景帝又在书房内坐了一会儿,直到窗外暮色将近,有姒皇后打发的宫人来请,他才想起这日晚间有一场宫宴,遂走?出书房,往后殿更衣去了。
这日的晚宴是一场宗室家宴,在京宗亲都携世子前来拜早年,魏王世子姬嫖也?由?长?乐公主带着来了。
这一年正好是个闰年,许多在京读书的藩王世子,早在腊月初八,便?都获旨离京,回藩地跟家人团聚去了。只有姬嫖因魏王上表说今年邺城风雪大,恐世子路上奔波不便?,请旨留她?在京过?年,所以这日宴席上,各宗亲世子都是坐在母亲身边,唯有姬嫖是坐在姬云身侧,倒显得有些可?怜。
席间荥阳王见姬嫖坐在东边上席,端着酒盏,乜斜着眼笑看她?问道:“魏王是不要她?这世子了?如何单叫你一个留京过?年?”
姬云听?他这话不怀好意?,搂过?姬嫖瞪了他一眼:“荥阳王少吃些酒吧,在御前说出这样放屁的话来,我都替你害臊。”
荥阳王一向?说不过?姬云,只好讪讪一笑,这话却叫坐在上首的开景帝听?到了,他放下酒盏,看了姬嫖一眼,和颜悦色地问道:“想你母亲不想?”
姬嫖见问,站起身来:“回圣人,想的,但我母亲时?常来信说要感念圣恩,如今虽然两下分?离,但在洛阳享受荣华,总比在漠北遭受离乱强百倍,是以不敢心存怨言。”
见她?说得十分?认真,小小年纪这样懂事,开景帝也?点头笑了,只叫她?坐下。姬云在旁边又搂过?她?来,知道她?虽明事理,但这样大年下见各家团圆难免会失落,所以只是轻声拿话安抚。若不这样也?还罢了,越是这样,越勾出姬嫖的眼泪来,坐下不一会儿,她?还是没?忍住,落下几点泪来。
见姬嫖哭了,姒皇后心生不忍,皱眉说道:“这却是荥阳王的不是了,好端端的说起这些,大节下把个小孩子给逗哭了,成什么样子。”
荥阳王一见也?有些慌了,忙放下酒杯,离席来到姬云和姬嫖这边案前,又是作揖又是哄劝,姬云也?不理他,只是带着姬嫖下席到偏殿洗脸去了。
等她?们回来时?,荥阳王已回到了位上,开景帝此刻酒也?吃得沉了,见姬嫖在姬云身边坐下,也?摇头叹道:“叫魏王母子大过?年的这样两下分?离,也?实在是灭伤人伦,正好朕今日想着,西域商路和燕北牧场还是得要个人在鸿胪寺督管,满朝上下竟没?有两边都能?顾得来的,既这样,还是叫魏王回京来吧。”
众人见他这样说,都没?敢搭腔,知道他酒后的话难以作真,但姬嫖却不管那么多,听?了这话,忙起身走?到案前行了个大礼:“叩谢圣jsg人开恩!”
开景帝见了哈哈大笑:“平身,平身。”他虽然此刻的确有些醉意?,但这件事却是深思熟虑过?了。
这两年朝中?财政有些吃紧,除了因两湖水利工程和拓宽南北运河这些大工程外,主要还是地方上吏治不见成效,许多地方税收偷漏屡禁不止。
他有心花些精力认真整治,但户部如今本就紧张,要想腾出手来专注吏治,就得有些额外进账,才不致国库空虚。所以西域商路和燕北牧场,此刻忽然变得重要了起来。而姬婴这两年在封地安分?守己,也?让他放心不少,这样能?用的人,该用时?还是得用起来。
等京中?过?完正月,二月初二开年大朝会一结束,便?有上谕从京城飞马发往邺城:召魏王姬婴择日回京,出任鸿胪寺左少卿,协同鸿胪寺卿重整燕北牧场,并负责督管西域商路。
姬婴在王府正堂上接了旨意?,低着头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这个新上任的鸿胪寺卿,果然没?负她?所望,也?不枉她?去年花了小半年时?间,借重太子的关系,把原来的鸿胪寺卿赶到太常寺养老,将左少卿扶上了正位,拉了自己一把。
但这旨意?对魏王府众人来说,还是十分?突然,府中?上下都不免忙乱了一阵,府上总管忍冬又是开心又是疑惑:“不是说宗正寺的规矩,藩王都得在封地至少就藩三年,才能?进京任职吗?怎么如今才两年就来旨意?了?”
姬婴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这天底下,只有皇帝的规矩,才是规矩。”
她?见旨意?上只说择日归京,却也?不好叫宣旨宫官在邺城等着她?慢慢打点行李,于是便?将府上执事分?做两班,一班收拾贴身行李,随她?五日后上路,另一班人留在王府打点杂物,随后进京。
魏王仪仗抵达洛阳这日,正好是惊蛰,大地回暖万物长?,洛阳城内外都是一片春意?盎然。
静千这次与姬婴同行,因景园没?有家观,所以她?决定?仍回鹤栖观去,二人在城外分?路告别,各自归去。
敬山侯姒丰碰巧也?是这日离京回凉州,与魏王是一个从东来,一个往西去,走?的不是一个城门,所以也?没?打上照面。
城内这日因这两位一来一去,依例还是提前净了街,姬婴进城后没?有先回景园,而是直奔上阳宫提象门外侯旨听?宣,等了约有两刻钟,才有宫人走?出来传圣人口谕,叫她?先回园歇着,明日再入宫觐见,她?在门外朝大殿行了礼,才上车回去。
景园这边早听?说她?进城了,各处都准备好了迎接她?回府,姬嫖也?跟连翘一起走?出大门来迎,等了半晌总算是把仪仗队伍给盼来了。
姬婴一下车,就见姬嫖从门首跑了过?来,自上回泽州行宫一别,又是大半年过?去了,母子二人在门口相见毕,又有府中?众人迎了上来,簇拥着她?二人往里走?去。
自此后一年里,姬婴只在鸿胪寺把西域两条商路各项事宜逐一落实,另外还跟金帐汗国就引进马种和矿产等事签订了合盟要约。
她?只为这些事前后忙着,朝中?其余政务一概不问,也?不再替太子办差了。但太子那边,她?还是不时?去走?动走?动,所以看在旁人眼中?,她?依旧还是“太子党”,只是公务上比先时?独立了。
她?回京这一年,朝中?也?不算风平浪静,姬月又有几次办差不利,遭了开景帝训斥,太子党中?几位跳得比较欢的大臣,也?陆续遭了贬黜,但姬月本人的太子地位并未受到影响,只是做事更加谨慎了些,朝中?各方在这一年的年末,似乎达到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眼看着又到年下,姬婴这日照例进宫,代告假的鸿胪寺卿向?开景帝回禀西域和燕北几桩重要公务。
开景帝一一听?完,见这一年西域和燕北给国库带来的进益,几乎赶得上两淮一年盐税,他满意?地点点头,往椅背上一靠,说道:“你这一年在鸿胪寺差事办得不错,朕满心里要赏你些什么,又不知赏什么好,正巧昨日宫中?整理库房,朕瞧见一个于阗玉如意?手把件,是你母亲先长?公主当年亲手画图打造,献给先帝赏玩的,朕就把这个赏给你吧,也?算是个念想。”
姬婴低着头,垂眸飞快想了片刻,当即跪下了:“请恕臣万死不能?受之,先长?公主谋逆自戕犯下滔天之罪,臣耻于为其子,如今臣一身所有皆拜舅皇所赐,又怎能?留罪臣旧物以作念想?还望圣人收回赏赐。”

第97章 献忠心
开景帝见她这?样言辞激烈地拒受姬平遗物, 只是沉着脸打量她,凌厉的目光中充满考究的意味,似乎是想看看她是不是装出来的。
姬婴只是低头跪着, 因方才一番话说得激动,两肩还在不住地微微打颤, 整间书房内此刻忽然一片死寂。
过了半晌,开景帝才缓缓说道:“罢, 你自?出生便没见过她,也没甚感情, 赐这?物件倒叫你难以自处,是朕思虑不周了,起来吧。”
姬婴这?才缓缓站起来,但也只是低头站着, 一声不吭,这?时忽有一位御前宫官,在门外小心翼翼地禀道:“圣人,嬴相到了。”
开景帝想起这?日的确叫了左相,有几件要紧事?需要赶在年前定下来,于是他看了看姬婴,说道:“既说了要赏, 也不能食言, 朕就再请皇后赏你些旁的,你先跪安吧。”
姬婴听他这?样说, 又低头行了个?礼:“谢舅皇垂赐。”
等她走?出书?房时, 果然见外殿站着个?胡子花白的老臣, 正?是左相嬴尚,见她走?出来, 只微微拱了拱手:“见过魏王殿下。”
姬婴也只点了点头:“嬴相辛苦。”
出到两仪殿外,空中不知何时飘起了细雪,她抬手收了收领口,接过宫人递来的暖帽暖手筒和外罩衣,细致穿戴好,才跟着引路宫人缓缓往宫外走?去?。
直到她坐上了自?家的车,抱着新点好的手炉,靠在大座长枕上,才忽然像被卸了力一般,只觉得浑身精疲力尽,后颈似乎还有一串冷汗流了下来。
她坐在车里,只是回想着方才两仪殿内的召对,一直到车停下来了都没有发觉,还是外面的执事?轻声呼唤了两三遍,她才听到,慢慢起身下了车。
等她缓步走?进景园,前来相迎的连翘见她神色似乎不大好,忙打帘请她往东暖阁里坐,又命人速烹热茶来。
姬婴坐下吃了会儿茶,才稍稍缓过来一些,只叫人将今天刚从赛音山牧场送来的年前最后一份邸报拿到这?边,随后将众人都遣了出去?,说要一个?人静静。
她一直在暖阁里待到天黑,觉得腹中有些饥了,才摇铃叫人传膳。
用完膳后,执事?将桌撤走?,她正?坐在榻上喝香汤,又见连翘匆匆走?来,递给她一封密信,她抬眼见信封角上有一小?朵红色莲花,认得这?是姬星的暗印。
她从邺城回京以来,就没跟姬星私下有任何接触,仅有的几次照面都是在宫宴上,远远见了打个?招呼,也不曾多说一句话。
这?是从泽州行宫那一晚夜谈开始,她二人定下的方式,各自?为战,仅在必要节点以密信联络,算下来,这?封密信是这?一年半以来的第三封。
前面的两封信,还都是姬婴去?年在邺城的时候,她正?在为回京私下联络鸿胪寺卿以及西域燕北等地暗卫,同时将燕北两个?州的太守,用府库为太子在户部?过账的事?翻了出来,为此那两州府衙又换了新人,就此挡回了姬月企图控制燕北的手。
姬星派人送来的信,一封是为这?事?的后续处理吩咐了她几句,还有一封是为另外一桩太子党朝臣被告发受贿一事?。
这?两年不利于姬月的大小?事?也出了不少,虽然弄得他没少受训斥,但没有一桩能够真正?动摇他的储君之?位。
她打开姬星的这?第三封密信,细细看了一回,是为前几个?月秋闱,有州府向江南世家贡生泄题一事?,出事?的那几家,也跟太子有些交情。
她看出姬星在这?封信中,语气稍显焦躁,知道他是因这?几年屡屡出手,都没能动摇姬月分毫,有些着急了。
姬婴却是一点也不急,有些事?虽然看上去?像是做了无?用功,但到大厦倾倒那一刻,才会发现每一块砖都不是白添的。
她有时候想,这?就像是从前在草原观看围猎,猎手观察和等待的时间,总是比出手jsg的时间要长上许多。有时甚至还要在情况突然生变时,忍耐住冲动,及时收手,等待下一次机会,往往酝酿得越充分,才越能一击即中。
她缓缓将信纸折起来,放回信封里,拿到旁边瓷灯上一把火烧了,随后起身披衣走?到书?房里,从案边大柜的一个?暗格中,抽出了一个?小?锦匣。
她打开匣子,从里面拿出了一叠花笺,这?是太虚观小?义在鹤栖观每次派人送香时,递出来的藏头诗,记录着开景帝微服来访的时间,这?两年似乎是愈发频繁,从半年一次,到两三个?月一次,都是来向清风道长问卦的。
他之?所以如此依赖这?老道,全因当年夺储之?事?步步被他算中,而陷姬平于不忠不孝的巫蛊祠祭证物,也皆出自?清风之?手。
姬婴反复看着那几张花笺,半晌后将花笺都收进锦匣放好,悠悠抬手研墨,提笔也写?了一首藏头诗,等墨晾干,她叫了一名暗卫进来,让那人明日一早出城送去?鹤栖观。
又过几日,洛阳城中的雪越下越大,休朝第二日,宫中照例开了一场宗室家宴,众宗亲都带了世子进宫赴宴。姬婴牵着姬嫖走?进重华殿内时,见姬云才刚落座,正?在朝她招手。
姬婴笑着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了下来,姬嫖也亲亲热热地跟姬云问了好,等众人都落座后,却见东侧上首位置一直空着,太子姬月迟迟未到。
眼看着圣驾马上进殿,若在帝后来时太子还没到,这?是大不敬。
姬婴见状,不动声色地往姬星那边瞟了一眼,见他正?兀自?喝茶,神态自?若。她刚收回目光,便见姬月沉着脸走?进殿中,看上去?似乎有些心事?重重。
还没等姬月落座,便听殿外宫人唱到:“圣驾到。”众人一听忙都站了起来。
方才姬月匆匆进殿的身影,却被老远坐在步辇上的开景帝瞧了个?正?着,于是等帝后进殿在上首安坐后,开景帝开口问道:“太子今日何故晚来?”
其实方才姬月是在来的路上,被一位御前宫官拉着说了几句话,虽不是什?么很要紧的话,但那宫官常日在两仪殿书?房里伺候,他身为太子私下跟皇帝书?房宫官说话,叫人知道了不好,于是他起身低头说道:“进宫路上遭雪污了袍摆,方才在偏殿更衣,故而来迟。”
开景帝看了他两眼,没再说什?么,叫他坐下了,随后吩咐开宴。
这?日席间气氛却有些微妙,尤其姬月因近日江南贡生舞弊被告发一事?,心中不大痛快,那几个?江南世家平常也同他有些往来的,为此事?,他又有几个?得力的地方官员遭到贬黜。
虽然对他本人影响不大,但这?几年因大大小?小?各种事?,他手下的官员,也换了好几拨人。他知道这?是父皇有意打压,免他受制于臣下,来日尾大不掉。
但这?还是让他感到十分憋屈,这?个?太子当到如今,竟是越当越窝囊。
因他心中有事?,宴席上几次开景帝问话也是心不在焉,甚至答非所问,弄得开景帝十分不快,全靠姒皇后在一旁圆话,才将这?日宴席勉强维持下去?。
姬婴坐在席间,默默观察了一整晚,到散席时,她在上步辇前回身给姬星递了个?眼神,时机已到。
这?一年冬日,宫中仍是在一片祥和中迎接了新岁。二月初二大朝会之?后,又有二月十五一场太虚观打醮,开景帝也出宫前去?观看。
原本这?日一切顺利,不料午后开景帝起驾前,几个?御前侍卫拿住了一个?从道观角门往外走?的道士。
此时圣驾在观中,各处都是不许人进出的,那几个?侍卫拿住一看,竟还是个?熟悉面孔,是被废了驸马头衔后出家入道的姞三郎。
他被拿住后,身上掉出了一个?荷包,其中一个?侍卫拿起来一看,里面装着两张纸条。一张是太子姬月的生辰八字,一张是道符,符纸一侧小?字写?着:“太上赐帝位”,几个?侍卫见此事?不小?,忙将他扭送到了御前。
开景帝接过那张符纸,一看就知道是清风道长亲手所画,因为二十多年前,他也曾为自?己画过此符。
他看着那符,只觉得一阵气血上涌,当即叫御前侍卫将太虚观内所有道士扣押于偏殿,只将姞三郎单独拿住,随后又命人叫来姬月,让四个?宫官前后押着他,随圣驾回宫去?了。
这?事?来得突然,道观内众人和随行宗亲见状都十分惶恐,不知究竟出了什?么事?。等开景帝起驾后,众人才被宫官陆续带出太虚观,随后宣了开景帝口谕,令众人不准私下议论今日打醮之?事?。
姬婴这?日也在场,低头听完口谕,等宫官走?后,才回身往自?家车子走?去?,其余人也都面色惴惴,一言不发地上了车。
这?日姒皇后因身上不适,没来参加打醮,不承想竟出了这?样大事?,圣驾回銮时,她听宫人急急来报,忙走?出来问是怎么回事?。
开景帝很没好气:“怎么回事?,你该问你好儿子,就这?么着急要即位了?”
姬月这?日也是莫名其妙,他实在不知姞三郎身上的东西,究竟从何而来,见开景帝动怒也不求饶,只是坚持说不知此事?,从未请人画过什?么符。
姒皇后听了一会儿听明白了,只说其中必有蹊跷,应当先问过姞三郎再说,又见开景帝正?在气头上,不准姬月出宫,便命宫人将姬月带至含章殿思过。
原本开景帝还一连声叫人速带姞三郎来,但姒皇后见他正?在气头上,担心拷问结果不利姬月,便安抚了半日,只说叫宫人好生看押,等圣人明日冷静些,再传姞三郎前来细细审问。
开景帝心中对此事?其实也有些抗拒,并不愿面对太子果然有心谋反的可能,见姒皇后劝解,也摆摆手往后走?去?:“罢,明日再审。”
不想第二日一早,看押姞三郎的宫人匆匆来到正?宫急禀,说姞三郎死在了看押偏殿内,没有外伤,也没有中毒迹象,初步判断是惊惧过度而亡,这?个?变故却对太子大为不利。
姬婴这?日早早同姬云一起进了宫,前来劝慰圣人皇后,说此事?来得蹊跷,恐怕是有人暗中污蔑太子,还要细查才是。
开景帝经过昨日一整晚前后思量和姒皇后的开解,也觉得不能光凭此事?就给姬月定罪,于是又叫人去?太虚观详查,但仍不准姬月出宫。
于是姬婴姬云二人再度请了旨意,要一同去?含章殿看望姬月,也好从旁劝问。
姬月昨日在含章殿内彻夜未眠,此刻看上去?憔悴了不少,见她两个?来看他,又有姬云悄悄问他,这?事?究竟是不是他干的。
他见亲妹妹居然这?样看他,在桌上锤了一拳,愤愤说道:“难道就因为先帝在时有过太子谋反,到我这?里就也会谋反?我没那么贪婪,也没那么蠢!”
姬婴坐在一旁,听他说起自?己的母亲姬平,也没什?么反应,只是冷静说道:“我想大哥一定是遭人算计了,此事?必是人有备而来的,眼下要紧是先劝舅皇息怒,才好细查此事?,还大哥清白。”
姬月也没意识到自?己方才说错了话,听她这?样说,只是十分感动,不觉红了眼眶:“不想这?么些人里头,唯有阿婴妹妹从头至尾信我。”

第98章 断肠声
三人在殿内说了?一会儿话, 便有宫人前来禀道:“皇后娘娘请二?位殿下过去一趟。”
姬云先站了?起来,转头对姬月说:“大哥,我们不好在这里久留, 你自珍重?,父皇定有圣裁, 可以还你清白。”说完伸手拉着姬婴一同出去了?。
姒皇后坐在椒房殿里,神色凝重?, 见她二?人走进来,也?没像往常那样闲话两句, 只是问?姬月境况如何?。
姬云将含章殿内的情况说了?,听闻姬月形容憔悴,姒皇后也?跟着心疼,又不好直接去看他?, 只得回身命宫人,传椒房殿这边小厨房,做好餐食送去,又命身边一位嬷嬷,替她带话劝慰姬月。
姬婴也?在一旁跟着劝了?姒皇后一回,只说此事圣人定能查清,请她宽心, 又见她似乎昨日?也?没?有睡好, 所以说了?几句话后,便同姬云一起告退出去了?。
离宫前, 姬云还向旁边宫人问?了?问?父皇何?在, 听说他?在两仪殿听禀太虚观所查详情, 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二?人一路默默走着, 在宫门外各自上车回府不提。
这边开景帝在两仪殿内,听了?半日?太虚观的事,见御前的人查到那荷包中的道符,jsg虽然的确是清风道长亲笔,但并不是新画的。
二?十多年前,清风给他?画的那符纸本有三份,在祭坛上烧了?一份,另外两份则保存在太虚观内,这次出事后,清风等人前去一看,果然丢了?一张。
姞三郎荷包中的那符纸,便是做了?翻新的那张旧符。
得知?此事,开景帝才消了?几分气,这些年清风道长一向十分谨慎,从不曾与任何?宗室私下有过往来,跟太子更?是不熟,于是开景帝又令人前去详查姞三郎,看他?盗符是否是太子授意的。
等那人领命而去,忽然又有宫人急禀:“关中突发特大地?震。”开景帝闻言大惊,接过奏报一看:“前日?寅时,关中华州空中突发巨响,地?裂泉涌,房屋陷于地?中,平地?突成山阜,第二?日?又一连数震,官吏军民死伤无数。”
他?眉头紧锁地?看着那奏报,只觉得心中惴惴,昨日?刚羁押了?太虚观道士,今日?报应就到了?,于是他?将那奏报放到一旁,先一连数声?叫人前去放了?太虚观众人,然后才召左相右相和中书令,以及户部工部兵部尚书速速进宫。
几位重?臣接诏后,皆急急更?衣入宫,在两仪殿内商议对策,午后又有急报从华州旁边的长安发来,称华州余震未消,长安太守已?派了?城防军前去救援,初步估算还有数万人压在倒塌房屋之?下,请求朝中派遣军队支援。
两仪殿内众人为这件大事议了?半晌,将附近军区调度和赈灾章程议定后,火速经中书省下发文书,一面先行调派华州附近军队前去救援,一面限各部三日?内,将赈灾钱粮清点筹措完毕送往华州。
第二?日?一早,姬婴也?听说了?关中地?震,她先是一惊,随即冷静下来想了?想,并没?有去打听此事,只是遵照姒皇后懿旨,来到梁王府上慰问?病中的姬星。
姬星自从二?月起就病了?一场,前些天也?没?有去参加太虚观打醮,这病是她二?人事先商量好的,他?服用了?姬婴给他?配的丸药,就是为了?在姬月出事这个节骨眼上,避开些嫌疑。
他?这日?停了?药,气色已?恢复,但还是装病歪在榻上,见姬婴直接来访,本还有些意外,后来听她说是奉皇后之?命来的,这才冷笑一声?:“她还是不放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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