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女当主天下by鸣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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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天已全黑了,这冬日里的天,黑得比宫门下钥时间还早,她在宫门口上了暖车,抱着手炉在车里闭目想了一路。
直到车外执事人说?到了,她才睁开眼睛,起身打帘,正见景园门口挂着的大灯笼,在初冬夜里静静散发着温暖的光亮。
姬婴在侧门甬道下了车,竟见连翘候在这里,看?神色似乎是有重?要事,姬婴不紧不慢扶着她的手走?下车来,只朝她微微点了点头,二人默默一同走?进园中,过了仪门,行至一处游廊下,她才问连翘:“大冷天在门口等我,是有什么急信?”
“是,在书房里。”
她听?罢也顾不上传膳,一路往书房走?去,见这边外面大门紧紧关着,她们走?进外间,绕过一架大紫檀屏风,来到她书房对面的西暖阁里。这边门口也有两个执事守着,连翘推开门请她进去,又转过一架琉璃围屏,果见一个穿着魏王府执事服的人站在正中。
这时连翘已将门从外面关上了,那人回头见姬婴进来,才要行礼,却被姬婴一把扶住,笑道:“静义师姊请别多礼。”
第103章 沙洲冷
姬婴扶起静义时, 才看清她的容貌,见她生得一张长方脸,面庞秀逸, 眉眼间英气?十足。
这是她二人头次见面,从前她们只是在经手鹤栖观的密信中, 间接有过些零星沟通。
姬婴听息尘讲过她的来历,当年姬平去?江南办差, 路上微服扮做富商体察民情,从乾道清风手里, 救下?了一个乞丐小女孩,给她起了个名字叫做小义。
当时清风带着几位同门徒儿,在江南走?些旁门?左道,要采些初经葵水用来炼丹, 被姬平撞破后,以拐带人口罪名拿在府衙。他私下?联络人走?了许多门?路,才被人偷偷放走?,随后仓惶逃离江南,也为此事记恨上了姬平。
后来姬平在江南结识了息尘,又见小义说情愿出家入道,于是叫她拜了息尘为师, 法号静义。
她算是息尘的首徒, 在所?有静字辈徒众里应该是大师姊,只是她常年不在鹤栖观, 观中也极少有人知道她的来历和行踪。
原本?今日她不应该冒险来景园的, 但姬婴觉得信中说不清楚, 还是坚持请她亲自来一趟。短短一日,她中间辗转多处, 换了几个身份,确认无人察觉后,才混进魏王府外出采买的执事队伍,悄悄被人带了进来。
姬婴笑着请她在一旁榻上坐下?,见榻边小火炉上正?烧着水,遂走?到一边架上挑了两个荷叶边琉璃盏,又拿了一盒茶粉来给她选茶,正?好这时水也开了,两个人便在榻上对坐点起茶来。
静义一边悠悠点着茶,一边将前夜太?虚观的事,细细说给她听。
这一场火,其实从她当上巡寮掌事的那天开始,就已经在筹划了。三日前,鹤栖观例行往太?虚观送香,给她递了个消息,她得知时机已到,第二日晚间用事先备好的迷香,将观内所?有人分批放倒后,独自来到了观主清风的房中。
清风这段时间为攀附姒太?后花了不少心思,观内诸事全部交给了两个监院,丝毫没发觉异常。
晚间他从丹炉回到房中,照例坐在蒲团上喝了一盏安神汤,准备起身宽衣上榻时,却发现?自己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正?在他不明所?以时,房门?打开了,走?进来一个穿着道袍的人,乍一看倒有几分像是西殿堂的巡寮掌事,只是此刻这掌事胡须也没了,眉毛也淡了,就连脸型也有了些微妙变化,竟分明是个女子。
他不禁有些疑惑,却因不知中了什么?迷烟,连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瞪大双眼看着她。
静义见他这样,微微一笑:“观主一定早不记得幼年时的我?了,才让我?在你眼皮底下?做了十年掌事。”她悠悠走?到榻前,又将笑容收了起来,换上一脸凶煞,“不记得我?没关系,但你一定记得圣庄皇太?子,逍遥了这些年也真是太?便宜你了,当年太?子府的火海,今日我?一定让你清醒地感受一下?。”
随后她也不等他作何反应,从背后拿出一个壶来,打开壶盖快速朝他一泼,里面的油登时倾了他一头一脸。
等油慢慢将他淋透,她才抬起一只脚来,将他身边矮几上的灯台踢到了他身上,看着火苗顷刻间将清风裹住,她也没急着撤走?,而是站在原地津津有味地欣赏了一会儿,直到地面叠席上的火开始往外蔓延,她才悠悠转身离开。
因才入冬,观中本?就备了许多干草和柴火,她又事先在几处柴房的连jsg接点,加了些助燃油料,正?赶上这夜又是吹的北风,真正?是天时地利,火势起得比她预想中还要顺。
观内其它道士迷香中的浅,火刚起来时就基本?全醒了,如同梦中惊醒一般奔走?呼喊,但因火势太?快,早来不及了,整座道观在小义从暗门?离开的时候,已成了一座熊熊燃烧大火炉。
姬婴听完清风道长被焚的细节,又回想起妘宫手札中所?记录的,当年玉京门?事变后,清风道长提议火烧太?子府之事。当日府中上下?百十余口?人,葬身火海的,还有姬平的长女,她未曾谋面的长姊。
她默然良久,才低头轻轻抿了一口?茶:“难为静义师姊这十来年卧薪尝胆,总算是又了了一桩恨事。”
静义说完这些话,神情也有些激动:“太?子于我?有大恩,如今也是全了我?的私心,这十来年值得了。”随后她踟蹰片刻,再次说道,“鹤栖观东边那间神殿,师娘从来不许旁人进的,但这一次回去?,我?也想进去?上柱香。”
姬婴点点头:“这是自然,师娘也和我?说过了,等你回去?,也替我?上柱香吧。”她想了一想,又说道,“只是这两日因太?虚观起火,各个城门?都?还要排查几天,你先在我?这里住下?,等风头过了,我?再派人送你出城。”
她二人又在屋中说了几句话,姬婴见时辰不早了,遂起身送她出来,叫两个执事引她到收拾好的院落中下?榻休息。
等静义去?后,她又在桌边点起一炉香,等味道随着呼吸进入身体,才静下?心来凝神思考接下?来要做的事。
太?虚观这一场火,光除掉清风和那一班助桀为恶的乾道还不够,她还要用这件事作篇文章,再把一个人拉下?马来。
她看着香炉中缓缓飘出的轻烟,想了半晌,心中已有计较,随即起身走?出西暖阁,到对面书房案上,写?了一封手书,接着她披上大氅,叫了两个暗卫来,趁着寒冷深夜,放飞了一只海东青。
这海东青还是去?年妫易从凉州打发人,给她送来的生辰贺礼,今日也算是“鹰归原主”。她看着那海东青,只扇了两下?翅膀,就消失在了夜幕中。
自从归朝,她一直请妫易暂且忍耐,先别动姒丰,到如今五年了,终于可以让她一直按住的利剑出鞘了。
沙州的冬季,寒冷而干燥,走?在外面,风刮在身上,几乎要把人的身体撕裂。
对沙洲驻军来说,冬日无疑是最难熬的,但在妫易看来,这却是最舒服的时节。
她如今出任沙洲都?知兵马使,这里是军事重镇,几乎没有平民,她这个兵马使几乎也等同于一方?太?守,这一片地界,都?归她管辖。
但沙洲同时隶属于河西节度使府,她先前因西北矿山一战立功,升为怀化大将军后,又加封了河西知节度事,所?以她依例每个月还得腾出三五天时间去?趟凉州,向河西节度使姒丰述职。
只有入冬时节,西北各地风沙大又容易途中遇暴雪,所?以每年从十月开始,各地兵马使都?不必按月前往凉州,一直要到第二年三月份春季风沙过去?之后,才恢复例行章程。
她明白姬婴另有安排,所?以一直尽力忍耐着,但每次去?凉州,看见姒丰那张虚伪的脸,要克制住捅他一刀的冲动,还是有点艰难的,所?以一想到冬天能有几个月不用见到他,妫易每日巡营的步伐都?轻快了不少。
这天傍晚,她才从营地视察完过冬军粮和柴火,披着件白狼毛斗篷正?往营房里走?着,路过伙房营时,闻见里面传来喷香阵阵,知道晚上又有沙蕈吃了,心情更加好上几分。
今年秋天时,沙洲城外西边地里冒出许多肥硕的沙蕈,她带着一众将士连着挖了十好几日,晒干后囤在粮仓中,冬日里拿水一泡,架上大铁锅用牛脂爆炒,肥嫩鲜香,比肉好吃。
伙房营门?口?有几个士兵,正?在往里搬柴,见她路过,都?忙停下?行礼,她也停下?脚步,问了问伙房营里情况,知道今晚果然在炒沙蕈,便回身叫两个亲兵留在这边,等菜做好给她多装点送到营房里去?。
等她独自回到营房里时,见外间也站着个亲兵,手里还拎着一只海东青,她一眼认出这是自己去?年送给姬婴的,遂接过来架在手臂上,问道:“是几时来的?”
那亲兵答道:“才到不上两刻钟,我?就赶着给大帅送来了。”
她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只让那亲兵先去?吃饭,随后架着鹰走?进了里间,她这屋里也有个鹰架,她走?过去?,将那海东青送到架上,又添了些食水,摸了摸它的羽毛,才伸手将它腿上信取了下?来,走?到大案后边坐下?来,从信筒里抽出一张花笺,果然是姬婴亲笔。
她刚看完,又有亲兵在外面敲门?,是来给她送晚饭的,两个人合力抬着个食盒,里面装着一砂锅爆炒沙蕈,一提十张胡饼,还有一大包油纸包着的烤羊排。
她也没叫那两个亲兵帮她摆桌,只让她们放下?食盒自去?吃饭,等她们关门?出去?后,她才起身走?到小桌前,将食盒里的几样吃食,慢悠悠拿出来摆上。
一个千里外传来的好消息,再加一桌喷香美食,这一晚真可以说是双倍快乐。她想了想,又回身从架上拿了一小坛酒来,坐到桌边给自己斟了一杯。她先低头抿了一口?,随即长出一口?气?,现?在是三倍快乐了。
西北这一年的冬天格外寒冷,正?常来讲如今边境太?平,冬日里各地驻军应该不会再出任务,但就在妫易收到姬婴发来的消息后两日,突然有个河西参军事和凉州军副将冒着大雪,从凉州赶到了沙洲来,传节度使之令,要调三万兵马去?凉州。
姒丰在军令中让妫易点齐人马,交给那副将带去?凉州,她则还带着剩余人马驻守沙洲。
她手里一共就五万兵马,如今竟要一口?气?调走?一多半,这正?应了姬婴信中之言,姒丰果然是要准备造反了。
她和颜悦色地招待了凉州来的那两个将领,依照军令点了三万人马,让那二人第二日带去?了凉州。
这几年她在姒丰麾下?,事事都?以节度使为尊,军令无有不依,让姒丰十分满意,当真以为她去?漠北走?了一遭转了性情,又要看姬婴的颜面,所?以也打消了再次除掉她的计划,但仍对她不大放心,所?以像这次的机密之事,他只是派人来调兵,至于调兵要做什么?,军令上并没有说,妫易心中明白,也没有问。
等好生送走?那些人马,再过两日就到年下?,中原各地都?暂时安定下?来过年,直到转年出了正?月,朝中颁布了诸多新?帝政令,随后还有一道旨意发到凉州,召河西节度使,敬山候姒丰立即启程进京述职。
姒丰接旨后,还是照旧带了一支亲兵护卫启程,等队伍走?到晋阳时,他在往日下?榻的镜台园,停留休整了三日。
就在本?该再度启程这日一早,姒丰突然杀了在这里接引他的宫官,随后宣称新?帝受佞臣蛊惑,他决定起兵进京清君侧,这时,早已准备好的凉州军应声西出,大部军队以极快的速度开拔,直指洛阳。
第104章 征部乐
姒丰这次起兵, 正是?由太虚观那场大火引出来的,延兴帝事后派人前去细查清风老道尸骨,但太虚观后院房屋全部烧塌, 尤其观主那间房,顶梁整个掉下来, 将个屋子夷为平地,就?算他真在里面, 必然也压得粉碎。
延兴帝听完愈发觉得可疑,又加上近日朝中越来越多大臣, 都在暗自向姒太后献殷勤,而姒太后也开始频频插手政务,更让他觉得自己这皇位,恐怕是?要坐不稳了。
果然查完后没几日, 有?个消息忽然从燕北朔州传至宫中,说在朔州城疑似见到了清风老道,正准备往西去凉州找姒丰。
一听此信,姬星彻底坐不住了,太虚观出事前?,清风就在巴结姒太后,后来应该是赶在被调查前收到了风声, 一把火烧了道观, 隐蔽了行踪去找姒丰,这看?来是?要与姒太后里应外合, 造他的反。
他思来想去, 赶在过年休朝前?, 先下了一道旨意,改封先太子姬月的世子姬华为庆安郡王, 过完年立即离京就?藩。
这一旨意引起了太后姒羌的极度不满,但这是?宗室封赏,并非由中书省起草的国?家政令,所以不用通过姒太后才可施行,于?是?姬星便没有?向jsg她过问,直接给宗正寺下了旨。
这几个月来,姒羌借着辅政之权,逐步在加强对朝政的掌控,她的确想等时机成?熟,废掉姬星另立,但是?立女儿姬云,还是?立长孙姬华,她还在考虑。
她私心里更倾向于?女儿姬云,但她很清楚,自己如今在朝中的拥趸,多数都是?冲着姬月的长男姬华,才站在她这边的,为此她也十分踌躇。
得知姬星下旨让姬华年后就?藩,姒羌知道,他应该是?已经察觉到了自己的意图,要开始反抗了,但眼下朝中局面不稳,还不到适合发动政变的时候。
她虽一向说话直白,但做事从来不是?个莽撞的人?,她知道越是?这样时候,越不能?先自乱了阵脚,于?是?思量过后,还是?没有?下懿旨阻止新帝的封赏,算是?默许了此事。
姬星见姒太后对姬华的事没有?任何表态,却有?些意外,他本意是?想先借这件事试探她一下,若她果然被激怒从而仓促决定下旨废帝,他有?把握联合四大顾命,废除太后的辅政权,但不料她没有?接招。
上阳宫就?在这样一种颇为微妙的气?氛中,迎接了新年的到来,大年初一这日,中原王朝的年号,也正式变更为延兴元年。
正月里各部紧锣密鼓地准备了许久,在二?月初一大朝会这日,正式颁布了去年年底议定的一系列政令,随后延兴帝又下旨让各地节度总兵依次进京述职。因各大军区距离遥远,一年只能?排三?位,这一年排在第一个的是?河西?节度使,之后是?北庭大都护和岭南节略使。
早在过年前?,姒羌就?曾有?信发给胞弟姒丰,让他点选人?马以备不时之需,但并没确切说什么?时候起兵,只让他按兵等待消息。
姒丰自己在朝中也有?眼线,以免长姊那边在宫中消息传递不及时,所以当他在进京路上听说,延兴帝下了旨意遣姬华就?藩,他觉得时机差不多到了。
这日,姒丰正在镜台园的堂屋里,与来晋阳接引的宫人?说启程回京的安排,忽有?他的亲信在门口?打了个手势,他见状知道是?有?急事,遂打发了那宫人?,走出来到旁边书房那问什么?事。
那亲信神情有?些焦虑:“我们已经有?两天没有?收到宫里传出来的消息了,方才又收到了这个。”说完递了个小纸封给他。
自从他接旨回京述职,就?一直跟长姊姒羌保持着密切联络,只为确认这次进京是?不是?新帝摆布他的圈套。他如今一直停留在晋阳,迟迟未定具体的归京日子,也是?在等姒羌的消息,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失联,这却不妙。
他皱着眉头接过来一看?,是?一张花笺,上面只有?一句话,说姬华前?日离京就?藩后,姒太后就?被新帝软禁了,让他速速起兵救驾。
但这笔迹不是?姒羌本人?的,也不是?她身边哪一个执笔宫官的,可是?那张花笺纸又的确是?宫中的制式。
姒丰其人?没有?长姊姒羌那份沉着,看?见这花笺上的话,登时怒起,想着既然长姊已被软禁,她和身边宫人?必然无法送消息出来,这花笺大约是?宫外人?送来的。
本来他就?对新帝心存芥蒂,如今又出了这事,自然无暇细思其它,当即就?要人?秘密回凉州调兵。
随后,姒丰又去见了前?来接引的宫官,煞有?介事地定了十日后从晋阳启程离京。
这天傍晚,洛阳城内景园里,姬婴正坐在外院东屋榻上调制新香,忽然有?人?在外敲了两下门,她听出这节奏是?妫鸢的习惯,遂叫她进来。
果然一抬眼见妫鸢走了进来,低头说道:“凉州,晋阳,全都安排好了。”
“他叫人?回去调兵了?”
“是?,收到那花笺当晚,他就?派人?回凉州了。”
姬婴轻轻一笑,她就?知道这个时候的姒丰,正处在最紧张的状态中,只要连续两日拦截宫中消息,就?能?立刻激起他对新帝的疑心,而姒太后本就?有?意要准备发动政变,兵马一定是?早就?吩咐姒丰预备好了的。
她将手里工具放在一边,走下榻来拿出一张纸,在上面写了几句话,递给妫鸢:“再?劳你将这信放鹰送去燕东姚灼将军处。”
从前?她在柔然时,阿勒颜曾意欲发兵攻打燕东警告开景帝,正赶上她有?孕,于?是?由阔都萨满出面,阻止了这一场战争。当时姚灼曾许诺过她,若能?解燕东危急,往后回朝,燕东军随她调遣,但这几年她也没用上。
等妫鸢拿着信出去后,她走到窗边往东北方向看?了看?,笑着想,这么?些年过去了,总算等到请她应诺的这一天了。
十日后,姒丰提前?安排好的兵马一到晋阳城外,他立刻叫人?将镜台园内的宫官押了起来,先杀了为首的,并叫亲信副帅控制住了晋阳府衙,随后集结起城外兵马,叫人?写了檄文,称延兴帝受佞臣蛊惑,软禁太后,藐视先帝遗诏,迫害先太子遗孤,他要起兵清君侧。
在姒丰起兵第二?日,洛阳就?收到了急报,此信一到震动朝野,姒太后在宫中听说此事也是?一惊。
她这两日身上本就?不大爽快,还在服用汤药,因想着姒丰过几日就?要到洛阳了,除日常联络外,也没另外派人?送信给他,没想他会在这个当口?出差池。
这一场起兵,打破了朝堂刚刚建起来的微妙平衡,延兴帝得知此信后,立刻向周边军区下诏,令各地统帅点兵勤王,随后又派出宫禁宿卫,迅速将姒太后的永寿殿围了起来。
这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姒羌在殿中见了,知道姬星是?有?备而来,姒丰的起兵,恐怕也是?他做的局,她想到这里,又很快冷静了下来。
姬星很显然是?冲着她的摄政权来的,只要有?先帝遗诏在,他不可能?废得掉自己这个太后,这种情况下更不宜硬碰硬,于?是?她叫回了自己宫禁外面正在跟宿卫对峙的护卫,并令所有?人?缴械静候圣旨。
姒丰起兵后三?日,各地勤王军陆续开拔,但因要点兵耽搁了几日,这时候姒丰的兵马,已经快开到洛阳城北侧了,京城的虎贲军见状,全部集结在城北随时准备迎敌。
京中禁军这些年养尊处优,面对西?北开来的凉州军,还是?有?几分发憷的。虎贲军统帅这日在城头瞭望,一面焦头烂额地催问旁边的副帅:“勤王军都走到哪里了?”
话音刚落,忽有?个小将从北边飞马赶回来,登上城墙报道:“禀大帅,燕东统帅姚灼带五千轻骑日夜奔袭,赶上了叛军,现已咬住了叛军尾部,两军正在缠杀,她派人?来告知,燕东大部勤王军还在后面,很快就?会赶上来,请大帅驻守京城,不必前?往支援分散京城守军。”那统帅听前?半句,还以为姚灼是?来要援军的,又听后面说不需要援军,登时松了口?气?,忙说道:“好,好,再?探再?报!”
正在这边禀告战况时,洛阳北边一处山谷地带,杀得是?血雨腥风,姚灼赶来的时候,姒丰的军队正在过山谷,施展不开大型军阵,正好被姚灼的小股阵型分而击之。
但没打多久,姒丰就?看?出对方人?数并不多,遂很快调整了阵型,准备转头灭了这支先遣军,赶在大部援军到来之前?加速南下。
不料正在他准备下令时,一个身披副将铠甲的人?挡住了他的去路。
他见这副将好不醒事,这种时候却来挡路,气?得破口?大骂:“哪个不长眼的,给老子闪开!”
话音刚落,却见那人?掀起了头盔,是?妫易,姒丰一惊:“你?你怎么?……”
不等他说完,妫易冷冷接住了他的话:“我怎么?会在这里?姒节度,没想到吧,我亲自来送你上路了。”说完抬手就?是?一刀,直接贯穿了他的喉咙,使他从马上重?重?跌落,他掉在地上时,还没有?立刻断气?,只是?瞪大眼睛看?着妫易,一脸的不可置信,却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周边将士见到这突发一幕,也都吃了一惊,正在愣神之际,后面赶来的大部燕东勤王军也到了,很快将山谷内的叛军围了起来。
妫易这次也不是?独自前?来,早在先前?往凉州调兵时,她就?安排了不少部下亲信过去,等到姒丰从晋阳发军令时,她又扮做自己手下的一个副将,混进了叛军当中,一直等到姚灼赶来,才动手。
半日后,所有?叛军皆已jsg缴械,妫易带着部下人?马跟姚灼打了个招呼,随后由姚灼派人?,向洛阳告知叛军已灭。
延兴帝见叛军这么?快就?被剿灭,十分欣慰,立刻下旨,叫虎贲军分出一支人?马来清理战场,安置叛军战俘,并令姚灼和妫易一同进京领赏。
其它还在路上的勤王军也收到了旨意,不必再?往京中来了,各军都没料到燕东军动作竟然这么?快,自家也就?稍稍落后一日,不仅没吃上肉,连汤也没见着影,都只好原地掉头,默默回驻地去了。
这日朝会后,延兴帝又召四位顾命大臣到两仪殿觐见,商议对姒丰谋反一事做何后续处置。
众人?都听出来了,这其实是?在问怎么?处理姒太后,几位老臣沉吟半晌,没一个肯先开口?说的,殿内只剩一片沉默。
这时位于?四大顾命末位的魏王姬婴出列行了个礼,说道:“圣上容禀,姒丰究竟为何谋反还未查实,此事不见得与京中人?有?关,臣以为,还该查实详情再?做论处。”
不等延兴帝开口?,一旁的左相嬴尚幽幽说道:“不论是?否真的与此事有?关,到底血缘关系割舍不开,有?此事在前?,姒太后往后若再?要继续摄政,恐怕难以服众。”
第105章 绛都春
众人在殿内议了许久, 只有姬婴坚持说姒丰谋反,太后未必知?情,还该调查清楚。
其余几位老臣对这话不置可否, 都说?姒丰此事影响甚广,姒太后为避嫌起见, 也不宜再摄政了,但众人也皆知太后之位不可动摇, 所以皆表示,日常诸般应有的体?面?还是保留。
延兴帝姬星心中也明白, 姒太后在朝中拥趸不少,在宫中生变时,她还命殿外侍卫缴械候旨,声明不曾唆使姒丰谋反, 加上又有先帝遗诏在,能够借此事先免除她的摄政权,已是十分不易了。
众人就此又议了半日,其余三位老臣皆一致同意,请太后暂交凤玺避嫌,魏王姬婴也不好再坚持,遂只得跟着同意了。
随后由一旁禀笔宫官起草诏书, 河西节度使姒丰起兵谋反, 限期查处其麾下?同党,褫夺姒丰敬山候封赏, 罚没其名下?所有产业, 个人家眷流放岭南, 其余族亲未曾参与此事者不予追究。
这个处置结果可以说?是很温和了,毕竟姒太后族亲在朝中关系盘根错节, 若认真追究起来,朝中一旦因此掀起动荡,局面?恐怕不是姬星这个登基才?半年的新帝能够控制得住的。
点到为止,大家都存些体?面?,好歹先收了姒太后的凤玺,往后发?布政令不必再受她掣肘,姬星此番目的便已达到了。
待写?完对姒丰的处置结果,依例还要论功行赏,这次勤王的两位功臣,明日就要进宫觐见了,正?好也趁此刻将封赏议定下?来。
沙洲军区统帅妫易这次事先发?现了端倪,混入叛军中及时制止了谋反,应该领份头功,姬婴也趁机说?她铤而走?险,忠心难得,给她求了个侯爵封赏。
延兴帝欣然应允,给了个二品忠嘉侯,考虑到如今河西群龙无首,又顺势将她提为新任河西节度使。
而燕东军统帅姚灼,这次勤王动作?最快,亲自带轻骑连日长途奔袭,以少战多,成功拖住了叛军南下?的步伐,着加封二品义成侯,但是在提军衔这里,延兴帝却有些拿不准。
燕东如今未设都护府,军区统帅已经是一把手了,再往上除非往其他地方调派,正?想着,姬婴又出列说?道:“这次京中虎贲军见叛乱一起,先自阵脚大乱,若非叛军在城外战败,一旦兵临城下?,虎贲军恐怕不堪一击,这样的将领为圣上守城实在太过失职,不如借此平叛之功,将姚灼将军调来京中,重?整虎贲军,也为圣上的安全增加一份保障。”
姬星想了想:“此话有理,虎贲军这次表现着实令朕失望,众卿若无异议,就按魏王所说?拟诏吧。”
姬婴与姚灼的关系,朝中甚少有人知?道,其余几位老臣见她所说?也是实情,对此都没表示异议。
待诸事议定,诏书也都由禀笔宫官起草完毕,这时却出现了一个难题,谁同宫官一起前去永寿殿宣旨,收走?姒太后的凤玺?
这样大事,还该要有个大臣做宣谕使,总不能让延兴帝亲自去,众臣一听又沉默了,半晌后,姬婴再次出列禀道:“臣愿代圣上前往宣旨。”
延兴帝本也这样打算,只是方才?在想如何开口,见她自己提出来,松了口气:“好,那就由魏王午后同宫官一起,去永寿殿宣旨。”
姬婴再行一礼:“臣遵旨。”
等众人退出两仪殿时,已是将近晌午了,姬婴出宫坐车回园,只简单垫了几块点心,歪在东屋榻上歇了歇,估摸着姒太后大约申时才?能见她,遂等到时辰差不多了,才?又更?衣登车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