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女当主天下by鸣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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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见是姬婴递来的,想着午后也没甚事,便说道:“叫她申时进?宫来吧,陪朕书房里?下盘棋。”
那宫人得令去了,他又在花厅同皇后闲聊了几句,坐了片刻,才起身上?步辇往书房里?去了。
他在书房里?看了半晌奏疏,午后又有宫人用金盘呈了两份被封驳的奏疏,封面上?套着政事堂的绿色封纸,下面还有政事堂众宰辅议定的批复,这是他原先?御批过的两封奏疏,在发到门下省时被打回了政事堂。
他看着那绿封忽然?有些气闷,自从登基以来,凡奏疏批复或新?发诏令,都要经政事堂那几位宰辅,他但凡写几个字,被门下省看着觉得不妥了,便要打回政事堂复议,他这个皇帝做的竟好似个摆设。
想到这里?,他皱起眉来将笔一撂:“放那吧。”
那宫人放下奏疏,转身出?去了,他没有伸手去拿那几封奏疏,只是冷眼看着,暗自思量,正想着,忽又有宫人禀道:“圣人,魏王到了。”
“嗯,宣她来。”
姬星说完起身活动活动筋骨,很快见姬婴被宫人引了进?来,jsg照例给他行了礼,他往东窗榻边一面走一面招手:“朕正烦闷,正好你来,陪朕下两盘棋。”
姬婴起身时,余光瞥见了御案上?那几封套着绿封纸的奏疏,随即浅笑道:“是,臣也想着来向?皇兄请安,陪皇兄说说话。”
等宫人端了茶盏和棋盘来,才都躬身退了出?去,她二人执子先?默默下了一会儿,姬星看着棋盘,自己的黑子有一处很快就要被围起来,幽幽叹了一声:“从前朕想着,唯有到了九五之尊,才可得真正自由,如今看来却是痴望,做皇帝也不得自由啊。”
姬婴执子想了片刻,给那被围的几颗黑子留了口气,在另一处落了子,才缓缓说道:“皇兄觉着不自由,是因身上?有了不该有的束缚,毕竟皇兄也不是幼帝,登基到如今快两年,各项政务都已?熟悉,其实?也不再需要什么‘辅政’,什么‘顾命’了。”
姬星听她这话正说到了心坎上?,抬眼看了看她,随即笑道:“妹妹是懂我的。”
第113章 风敲竹
姬婴这日午后在两仪殿的书房里, 陪姬星下了一个多时辰的棋,又?谈了许久话,见天色不早了, 才起身告退离宫。
等她回到?景园时,天刚擦黑, 姬嫖才从后花园靶场里出来,回到?自己院中更?换了衣服, 来到?前院吃盏汤等她回来。
姬婴在景园门外下了车,一走进仪门, 便见姬嫖迎了出来,母女两个一路说说笑?笑?,往花厅走去?用膳。
这时姬婴已脱下了身上的蟒袍,换了件家常软锦直裰, 闲话问姬嫖这?日功课,又?给她讲了讲朝中的事。
等用过膳,她两个又?一同回到?姬嫖这?边院中,看了看她近日的功课,又?一起读了妫易寄回来的信,里面?还夹着一封图台雅亲笔写的信。
图台雅如今字还写不很全,字迹也是歪歪扭扭, 但信写得十分认真, 不会的字也没叫人代写,愣是用简笔画全补上了。母女俩坐在长榻上, 膝碰膝头挨头, 就?着灯光钻研了好一阵, 才把图台雅这?封信读通顺。
图台雅在信中讲了她们去?凉州,一路上见到?的景色和野兽, 又?讲了她们凉州的宅子,说屋子都很宽敞,宅子外面?的跑马场,是她见过最大的,妫易总不时带她去?跑马,又?说那里的羊肉特别好吃,她非常喜欢,羊肉旁边还画了一朵小?蘑菇,姬婴猜那应该是妫易曾提到?过的沙蕈。
最后她说自己每天都过得很快活,请殿下娘娘和阿姊放心。
她们一边读一边笑?,知?道她没有因想家而?难过,都很是欣慰,读完信后,姬嫖起身从大案上拿过砚台笔墨来,两个人在榻桌边一起斟酌词句,给图台雅也回了一封内容丰富的家书。
等写完信,时辰也不早了,明日她两个上早朝的上早朝,上课的上课,都需要早睡,所以姬婴也没在女儿院中留到?很晚,只嘱咐她早些休息,便起身回去?了。
接下来数日,朝中还算平和,延兴新政也都在政事堂几位宰辅和各部倾力合作?下,有条不紊地推动施行。
这?日,姬婴才从朝会上回来,刚吃了些东西,正坐在书房里拆信件,看见其中有一封没有写字,只在角落处印了一个暗戳,这?是鹤栖观送来的,里面?应该是她托息尘辗转从蜀中打探到?的一些消息。
于是她将其余信件放在了一旁,拿起这?封打开看了起来,里面?是从左相嬴尚老家益州查到?的内容,包括他入仕前的一些经?历,以及被贬那几年的事情。
里面?的大部分消息,她都已从别处获悉了,但内中还有一桩旧事,她却是头一回得知?,这?嬴尚与姒丰的岳母广安侯嬴启,竟还有一段渊源。
她二人本是同族远亲,在世宗朝时期曾同朝为官,却因政见不和,时常针锋相对,但后来嬴启受封广安侯,离京回到?了益州封地,二人便没再有什么交集。
又?过几年,嬴尚遭贬回到?益州,还曾去?拜访过广安侯一趟,据说当日二人吵了一架,不欢而?散,自此后更?无?往来。
前面?那些事,都是外人知?道的,而?内中实情却鲜有人知?。息尘在信中提到?,因广安侯当时虽与楚王后姒羌家有姻亲,但她本人却从未表示过要支持楚王。嬴尚当日拜访,本是要劝说她借兵给楚王,不料被她骂了一通,赶出了侯府。
广安侯嬴启早看出他这?个所谓“清流”,表面?上两袖清风一廉如水,满口仁义礼智信,实则极其贪名,做官只为让自己能在史册留上一笔,他在朝中默默无?闻了这?些年后,还是被楚王拉为了同盟,但他又?瞧不上江南世家那些利欲熏心的做派,所以只与楚王及其亲信单独联络,在朝中做个暗线。
他被贬回益州,也是楚王有意安排他稳住蜀中局势,他本还想从广安侯这?里给楚王拉些兵马卖好,没想到?竟碰了一鼻子灰。好在两年后京中政变十分顺利,蜀中也没出什么乱子,广安侯虽没派兵马支援,但也没有发?兵勤王,只是嬴启事后病了一场,把军中要务都交给了长女,不再管事。嬴尚也借稳住蜀中的功劳,在三年后得以回朝,一路高升至尚书省左仆射。
嬴尚回朝后,也没忘记当年在广安侯府受的气,几次明里暗里要夺其兵权,但因开景帝考虑到?她是姒皇后家姻亲,又?在世宗朝立过功,虽没支持过自己,到?底也没出兵反他,加上广安侯控制的军区临近吐蕃国境线,不好动她的,遂将此事按下不表,嬴尚见状才没再坚持。
如今开景帝已崩,嬴尚又?大权在握,凭他那一副男人家惯有的小?心眼,大约还要再找由头为难广安侯,而?广安侯嬴启自然也不是什么好对付的角色,否则也难在当年政变后完好地保住自己的兵权。
姬婴低头想了想,她那里说不定还握着嬴尚什么把柄,或许可以借自己用一用。
她靠在椅上思量半晌,随后将信收了起来,又?看了看其余几封信,有景州太守妘策发?来的,也有赛音山牧场督管发?来的,还有她封地邺城太守姜信发?来的,都是些日常公务回禀。
等她都一一看完,提笔写了几封回信,随后又?拿起从中书省带回来的待拟诏令,写了几份草诏,再一抬头时,天色已是不早了。
自从姬星登基后,她进入政事堂,比先时忙碌许多,尤其开年后事务更?加繁杂,中书省里没个她放心的人,很多事就?只能劳累她一个,这?样下去?还是不行,她撂下笔又?思忖片刻,随后摇铃叫了个执事人来:“去?国子监祭酒府上递个拜帖,问问老太太今日可得空见我么?”
过了半晌,那执事人前来复命:“老祭酒叫人回言说得空,已吩咐备下酒菜,请殿下过去?坐坐。”
姬婴点点头,起身去?旁边屋里换了件半正式的常服锦袍,踏着流金暮色走出景园,上车往国子监祭酒——姜舟的宅中赶来。
老祭酒这?宅子,位于洛阳城中心的修业坊,与国子监所在的修文坊紧邻,这?座宅院有些年头了,当年还是世宗皇帝在她做翰林院首席大学?士时赏的,那一年也正好是她成为太子姬平侍讲学?士的第十年。
而?在那之后三年,楚王的师傅因病致仕,她又?同时成为了楚王府的侍讲学?士,所以楚王在登基成为开景帝后,并没有因她曾是姬平的师傅而?做清算,还给她加封了太师衔,以成全自己的贤名。
但没过几个月,开景帝还是卸了她翰林院和国子监的所有职务,仅保留太师虚衔,就?这?样令她赋闲十年。后来见她不曾对人提起过姬平的事来,又?加上国子监实在缺个能坐镇的人,才又?将她请了出来,出任国子监祭酒。
自此之后,她只是一门心思放在讲学?上,每年科举上的事,则都交给开景帝亲自指派的督考官和国子监司业管着,她本人不再过问具体事务,开景帝见状才算是彻底放了心。
大约因这?些连番变故,姜舟不喜人称呼她“姜太师”,所以凡晚辈见她,只叫一声“老学?究”,关系亲近些的,也不过呼声“老太太”。
姬婴在宅院侧门下车时,已有姜舟的长女带着两个执事等在这?里了,她跟着她们走进大门,转过前院,来到?老祭酒日常见客的中堂屋里,果然一走进去?,正见老祭酒坐在上首,手里拿着一副新做的抹额在端详。
她进屋一见,忙走上前来作?了一揖:“给老太太问安。”
老jsg祭酒见是她来,放下那副抹额,笑?呵呵伸手拉她在一旁坐下:“殿下今日怎么得空来我这?里?”
姬婴从邺城回京这?几年,为免开景帝多心,平日里甚少来她家中拜访,只每年过年时,会带姬嫖前来拜年,这?日距离她上次过来,已过去?两三个月了。
她低头一笑?:“我听?出来了,老太太这?是嗔我来得少了,往后一定常来问安。”
姬星其实不大在意开景帝从前那些旧事,所以如今她也不必十分避嫌了,只是开年来朝中连日事多,总不得空,连国子监都没顾得上去?一趟。
老祭酒听?了哈哈大笑?道:“知?道你事多,不怪你,来吧,瞧瞧我这?里今日酒菜如何。”说着便起身带她同往花厅走来。
此刻姜舟的长女已在花厅把酒菜备办停当了,见姬婴挽着老太太走进花厅,忙笑?着迎了上来。因这?晚是私筵,老祭酒也没叫家中其余晚辈过来,只留下长女在席间?作?陪。
姬婴搭眼往桌上一瞧,都是京城本地家常菜,有许多老菜式,姬婴只在她宅中吃到?过。因这?老祭酒是世代在京的,从母亲到?祖母再往上数五代,代代有人点翰林,正经?老牌书香门第,吃穿都颇讲究,许多坊间?已失传的老菜谱,在她这?里都能见到?。
等三人落座后,老祭酒又?叫长女筛了一壶自己亲手酿的茱萸酒,等吃完饭,才又?来到?旁边的偏厅吃盏清口香汤闲叙。
姬婴这?才问起给姬星长男姬良办开蒙典礼的事来,她算着时间?,应该是在下个月姬良六岁生辰礼后,举行完开蒙典礼,紧接着应该就?要册封为太子了。
姬良的开蒙师傅,老祭酒提了三个人选给延兴帝,但他还未给出答复来,所以礼部也一直没有派人到?国子监确认接下来的事项。
姬婴点点头:“这?也是件大事,皇兄许是近日事多忘却了,来日我进宫问问去?。”
老祭酒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开年以来朝中事多,我瞧着你也清瘦了,事总是做不完的,还该有些得力帮手才是。”
姬婴听?了微微一笑?:“我也想着要个帮手,只是此人如今远在景州,有些难调,所以想到?来求老太太指条明路。”
老祭酒笑?着拿手点了点她:“我就?知?道你这?小?滑头,是有事才来下帖问安,挨到?这?时候才说出来,憋坏了吧?”
第114章 折桂令
姬婴低头笑?了:“老太太早看出我今日来是有事相求, 也到此刻才提,是等着看我下不来台出笑?话呢。”
老祭酒轻轻拍了拍姬婴的手,随后转头给坐在一旁的长女递了个?眼色, 叫她带着屋里执事人都?出去了。
这?间偏厅里又安静了下来,她才缓缓问姬婴是有什么事, 姬婴简要同她讲了讲景州太守妘策的事,如今她外放边州也有六年了, 再拖下去把个能臣倒耽误了,也该是时候调回京中来了。
只是燕北七州的事, 她从漠北回来后,总会避免直接参与,以免朝中有人借此事挑刺,尤其她如今身在政事堂, 被那几位老臣上下盯着,更不好出面请调妘策。况且她也不想让妘策先到回京清水衙门过?渡一圈,又耽搁一年半载,若能直接把她调到中书省,才是最好。
老祭酒对?妘策这?个?名字有印象,知道她中过?探花,也点过?翰林, 后来听闻开景帝将她远调边州, 还暗自?叹息了一回,此刻听姬婴提起要将她调回京中, 也颇为赞许, 于是想了想说道:“此事我心?里有数, 今日天晚了,你先回去, 三个?月内,保管送一个?探花与你做膀臂。”
姬婴今日来,原本?只是想请老祭酒帮着指个?方向,或是给她安排个?什么人,没想到她会一力应下,也有些惊喜,忙欠身笑?道:“叫老太太费心?了!”
老祭酒只是又拍了拍她的手:“你是个?稳当孩子,但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如今身处朝堂,万事需得慎之又慎。”她停顿片刻,轻轻叹了一口?气,“千万以你母亲前事为鉴。”
姬婴见她说完这?话眼圈有些泛红,心?情也沉重几分,随后认真点了点头:“老太太的叮嘱,我记下了。”
她二人又在?这?偏厅里说了几句话,见有执事在?外轻声提醒时辰,姬婴才起身告辞,仍旧由老祭酒的长女带执事送了出去。
姬婴在?坊门下钥前一刻钟,才回到景园,姬嫖听执事说她晚间出去了,也一直没换寝衣,只是在?自?己书房里练字等她回来,这?时听执事来报,忙匆匆走到前院来迎。
姬婴见她还没歇下,搂过?她的肩膀笑?道:“在?老祭酒宅上多说了两句话,险些过?了宵禁,叫你担心?了。”
好在?第二日是朝中旬休,也正?赶上姬嫖课业例休,稍晚些睡无碍,于是母女二人又在?前院东屋里坐着闲聊了片刻,吃了盏安神汤,才各自?回院安歇。
过?了这?日旬休,朝中开始为春闱忙碌了起来,科举每三年一场,去年开年时,朝中颁布了延兴新政,所以去年八月份时,虽然朝中因处理姒丰谋反案后续忙乱了一阵,但各省却都?按部就?班地依照新规,举行了秋闱乡试。
到今年暮春,各地举子都?会来到京城参加会试,这?是延兴帝登基后的头场科举,满朝上下都?十分重视,今年的科举主考官也照从前有了些变化?。
因先前国子监祭酒曾给延兴帝推举了三位学识渊博的翰林院侍讲,说可以从中选取一位,作为皇长男姬良的开蒙师傅,延兴帝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准备下旨让这?三位都?作为春闱主考官,他看看情况再定。
本?朝国子监与翰林院,虽然都?是讲学机构,但一个?对?外一个?对?内,国子监负责接收各地包括海外学子,开堂讲学授课,为每年科举提供大量优质生?源。而翰林院规模则相对?小些,属于宫廷供奉机构,专为皇帝及皇子侍讲,除主要的文史外,还有医术、书画和弈棋等英才,供皇帝及皇子随时询问及游宴陪侍。
翰林院的侍讲,大部分是从国子监选取优秀博士升任,还有小部分则是直接从历届科举殿试中选上来的,这?一部分人更显清贵些,属于天子钦点翰林,可以说是前途无量。
历届科举都?由礼部承办,主考官人选和选题则由皇帝钦定,国子监这?些年对?科举一向从不干涉,但今年,老祭酒却罕见的上了封奏疏,表示新帝首届科举,主持春闱者?,当以宗室王为上佳,以示重视。
延兴帝收到奏疏,想这?老祭酒曾是先皇考的侍讲师傅,说话还是有些分量的,自?己作为新帝,对?此理应依允。而如今朝中身居要职的宗室王,唯有魏王姬婴,于是他下了旨意,让她作为本?届春闱主考官,那三位翰林院侍讲则同做副考官,共同议定选题,由魏王过?目后,再呈上御览确认。
姬婴接到旨意后,便开始认真筹备起来了,每日朝会后,她都?会去礼部衙门走走,再去翰林院转转。
因筹备春闱,魏王在?中书省的大部分事务也都?放了手,这?也正?合了其余几位顾命大臣的意,等她忙完这?阵子,政事堂的事多数便与她无关了,到时候西域新商品一通,户部钱款到账,将魏王赶出政事堂,就?更加顺理成章了。
姬婴也只当不知道政事堂里那些算计,每日只是忙着科举诸事,到春闱开场这?日,她穿着绣金蟒袍朝服,主持了今年的会试大典。
春闱会试一共分为三场,每隔三日为一场,每场持续三日,所有举子在?大典这?日入场,九日后离场,下月十五放榜,再过?一个?月殿试。
这?次春闱的主考官是魏王姬婴,除三位副考官外,还有二十位同考官和五十位督考官,负责弥封、誊录、阅卷和填榜等。今年会试拟录二百人,按照往届科举惯例,最终选录的这?些进士,就?都?可以算是魏王的门生?了。
前些年的科举制度中,开景帝定下了许多限制,本?意是为提高男举子的比例,从乡试开始就?按照性别制订了不同的准入资格和选录级别,以至女男举子的比例,从开景帝登基后第一年的六比四,到开景帝驾崩前一年变为三比七,甚至江南几个?省份,比例竟一度到二八之数。
但如今新帝登基,科举新规取消了往日的限制,这?还是姬婴去年私下向姬星进言jsg议定的。
姬星在?做梁王时,就?没少受朝中那些江南世家党派刁难,因其中有不少人都?是姬月的拥趸,所以自?他登基后,也有心?打压那几个?江南世家。
而且开景帝驾崩前一年,江南闹出了一场贡生?乡试舞弊,影响颇大,又加上前些年因男举子资格降低,也导致春闱入选者?良莠不齐,这?些年民间对?此也多有怨言,所以科举新政取消性别限制,已是大势所趋。
朝中一些江南党派自?然是想要阻止,但有先前舞弊一案在?,也不便集体出言抵制,而政事堂内对?此也反复议了数次,见延兴帝十分坚持,又有魏王从旁附和,中书令姚瑞本?有心?稍作阻止,但他出身江南,在?新帝面前更该避嫌,左相见状也没再与延兴帝僵持,最后勉强达成了共识,取消新届科举的所有额外限制。
延兴新政中,关于科举部分的政令是去年三月份陆续向各省颁布推行的,许多备考的贡生?学子已为当年秋闱,准备了三年,一听到新政,各地无不欢腾,许多原本?准备放弃赶考的学子,都?纷纷前往参加秋闱,赶考人数较往年高出了不少。
这?届秋闱阅卷也全部取消女男分榜,所有人的答卷都?放在?一处,到放榜后,转年来到京城参加春闱会试的举子中,女男比例已恢复到了开景初年的六比四左右。
姬婴原以为,去年才取消限制,今年大约也不会立刻有明显改变,只要从前倾斜的比例,能够稍有缓解便足矣,没想到各地学子热情高涨,不过?短短一年,就?恢复了从前的水平。
过?去一些年,官场上还时常有种论?调,说朝中男官居多只因男人更适合做官,丝毫不提科举准入规则的倾斜,也不说官员考课成绩和标准的连年下降。
直到如今,骤然没了那层政策的保护,男举子们所谓的天生?优势,在?今年春闱会试场上,顷刻间荡然无存。
到四月十五放榜,会试选录人数超出了先前拟定的二百人,最终中举的进士高达二百八十人,其中女子占比接近七成,大大超出了朝中众人的预期。
姒太后在?宫中听闻今年春闱盛况空前,也颇感欣慰,于是在?会试放榜之后,下了一道懿旨,邀宗室及朝中重臣参加宫中赏花大会,也算为庆贺新朝会试圆满落幕。
从前姒羌的赏花大会,基本?上是年年都?开,但这?两年,因姬月和开景帝先后薨逝,又因胞弟姒丰谋反,宫中的赏花大会已停了两年了。
到今年万象更新,四海太平,姒太后重新开起花会来,又正?赶上春闱结束,也象征着新朝新风向,所以这?日进宫请安送花的宗亲朝臣,来得格外齐全。
魏王姬婴这?日带来了一株牡丹仙品,她花了几个?月时间侍弄这?花,果然不负她所望,在?赏花大会前几日盛开了。
御花园和众宗亲的牡丹多是姹紫嫣红,唯有魏王带来的这?一盆牡丹遍体洁白?,花瓣拥拥簇簇,堆叠成一朵朵巨大的花冠,唯有正?中间一小簇金黄色的花蕊,高贵中透着绚丽。
中原自?古以纯白?为祥瑞,从前各地献上的祥瑞兽,也都?是白?鹿白?狐,但牡丹花中却少见这?样纯白?品种。
姒太后见到她带来的这?盆花,也十分喜欢,左右端详了许久,封其为今日花王,赐名“玉仙”。
这?日帝后也都?在?场,看着众人在?园中赏了一回花,又点评一番,除花王外,还另外选出了三甲。
随后又以玉瓶掣签选出了五人,对?花作诗,这?一日午后的赏花大会,欢声笑?语不断,直热闹到日暮,众人才起身离开御花园,又往重华殿赴夜宴。
这?日夜宴散的也晚,姬婴带姬嫖回到景园时,已过?二更天了。
姬嫖自?方才上车,就?靠着她打起瞌睡来了,母女二人下车后,她忙吩咐执事送姬嫖回院安歇,随即也正?要回去休息,却见妫鸢走上来给她递了个?眼色。
她见妫鸢手中拿着个?小信筒,猜测可能是西北有消息来,于是等姬嫖回院后,同妫鸢一起走到了书房这?边,进来后才问:“是西边来的信么?”
妫鸢点点头,伸手将信筒递给她:“是往察合汗国洽谈酒品的使团发回来的。”
她打开一看,果然是那位主使的一封亲笔花笺,写着商路新规洽谈已成,使团准备启程回朝了。
她低头算了算时间,使团回到洛阳大约是七月,与她先前预想的,清理政事堂的时间点,倒是对?上了。
第115章 献金杯
今晚这信, 是姬婴安排在察合汗国的细作,用鹰送到洛阳城外,再由静千派人从鹤栖观转送进城的。
信筒中的花笺内容简短, 姬婴反复看了几遍,见那主使只写的是新规洽谈已成, 看来应该是新商品葡萄酒,连带与察合汗国的新关税都谈成了。
这两年察合汗国的近况, 每隔两个月,就会通过细作司回禀一封节略, 传到姬婴这里?来。
她眼见这两年西域各国经察合汗国开通了多条商路,往东有通向金帐汗国的,往南有通向中原的,往西向西夏有一条, 绕过西夏从北边直达波斯的也有一条,这一条还与波斯国向南去往天竺的商路首尾相连,在今年,察合汗国还计划向北,再与北突厥开通一条新商路。
至此时,察合汗国已成为了整个西域的通商枢纽之国,每个月光各国商队关税, 就是一笔惊人收入, 因在此民?生方面?,几乎已全面?实现了种?植业的民?众赋税免除, 整个国家连国库带民?众都空前富裕。
这次中原使团出发前, 姬婴还专门给阿勒颜写了一封手书?, 私下交给了那名主使,此刻见信中说洽谈十分顺利, 想必察合汗国也酌情?做了一番让利。
她放下那花笺,低头想了想,又从案上拿了一张新的花笺纸,提笔写了两句话,卷起来仍旧放到来时那个信筒里?,递回给妫鸢:“将此信再送回去给她,争取按照我写下的时间入关回国,入关后也不必等候请旨耽搁时间,我会提前向圣上禀明。”
妫鸢接了那信筒,点点头转身?去了,姬婴也没在书?房里?久留,见没什?么别事,也熄了灯出门,往自己后院回去安歇。
眼下国库本?就因前两年风波有些空虚,又加上今年一场春闱,也举办得十分盛大,把个国库消耗得愈发要见底,再过一个月,还有一场殿试,又得是流水的钱花出去。
而?各地下半年赋税,总要到八月下旬才能陆续收缴上来,看如今情?形,最迟到七月,若户部不能顺利来一笔进项的话,八月份的京官俸禄,恐怕就要延俸或用米粮折俸一个月。
其时又赶上延兴帝的生辰万寿节,又紧跟着九月份延兴帝登基两周年庆典,闹出这样饥荒来,却是太失体面?。
这日,延兴帝姬星坐在两仪殿书?房里?,眉头紧锁地看着户部尚书?递上来的奏疏,正报的是国库用度紧张的事,旁边又有政事堂呈上来的节略,里?面?写的是提前征缴各地赋税的提议。
他想了想,只觉得提前征缴这主意不甚好,前两年按期收缴都有不少道府拖延,今年各地收成也平平,若下旨提前收缴,恐怕会适得其反。
这时他又想到了魏王先前递上来的条陈,关于?西域新商品带来的增收关税和酒税,按使团时间计划,顺利的话,七月初就能带着第一批葡萄酒回到京城,到时候便能以此提前向各地商户征收后续售酒许可金,按照这次洽谈的商品规模来算,补上京官一个月的俸禄是绰绰有余。
但使团归京路远,也不知?道时间上能不能赶得及,他起身?在案前踱了一回步,随即叫了个宫官进来:“召魏王速进宫来。”
姬婴这日听说户部尚书?上表,也猜到了八成是跟姬星哭穷的,所?以下了朝就在书?房里?等候传召,果然不多时,有宫官前来宣口谕,她接了旨意,匆匆更衣,跟着那宫官又进宫去了。
到了两仪殿书?房里?,见姬星问起西域的事来,她先前收到的是主使发来的密信,不好当?着姬星说洽谈已成,于?是低头想了想,回道:“若使团进展顺利,这两日应该就会有回禀,要赶上七月初归京的话,使团最迟五月份就得过阳关回到中原过境,只是还要请旨归京,这奏报一来一回,恐怕也有些耽搁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