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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女当主天下by鸣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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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姬婴请她在一边客位上坐了,又叫书房执事给她端了一壶清茶和一碟点心,等?那执事出?去后,才对她说?道:“我才在看你师娘的信,一会儿?还要回她一封,你且在这里稍坐吃盏茶,等?我写完交你送出?去。”
妫易私下与姬婴的往来信件,向来是由义女妫鸢里外保管传递,这段时间西北事情多,总不时有信来,姬婴的回信都是需要尽快送出?的,于是妫鸢在一旁坐了下来:“好,我就在这里等?着。”
姬婴见她坐下来默默吃茶,伸手从案上拿了一张纸来,想了想,提笔给妫易回了一封简要的信。
今日妫易递上来的那封帖红奏疏,内容是她两个事先议定过的,西北的情况其实并没有奏疏中讲得那样严重,波斯国和西夏国的摩擦的确是jsg有,只是远没到开战的程度,察合汗国也只是在国内进行常规换防点兵,与这桩事并没有关?系。
姬婴写了两句话,又停下来捻指算了算日子,她想着,既然已同广陵王私下交过底了,那这件事就要越快越好,赶在姒羌的权势尚未稳固之前动手,毕竟这样大事,拖得越久变数越多。
于是她将河西及北庭需要准备的事项,都在信中细细向妫易交代了一番,又另外拿了一张纸,给现?如?今在禁军统管虎贲军的姚灼,写了几句关?于燕东军调遣事宜,随后各自装好,对妫鸢说?道:“左边这封送去给你师娘,右边这封,今日夜间悄悄送去给明心将军。”
正好此?时妫鸢已喝完了一盏茶,遂起身将那辆封信收好,并未再多说?什么?,转身出?去了。
第二日早朝结束后,姬婴同妘策在永寿殿东书房里拆奏疏时,将昨日议定的关?于各地?节度经略使进京述职诏令,向太皇太后回禀了一番,姒羌看了一回,见没什么?问题,便把那奏疏放回案上:“就照着这个来,今日你们回去就尽快颁发诏令。”
姬婴和妘策站在案前一同回道:“是。”
因事关?各地?总兵进京,这封诏令当日晌午就从政事堂飞马传出?,六百里加急送往益州,益州节度使接旨后,也未敢拖延,当即将府中要务交给副手知节度事,只带上府中长史和司马以及两名吏员,匆匆上马进京述职。
这封诏令发出?后不过十五日,就有来报说?益州节度使已进京了,同时又报发往岭南的诏令已抵达广州,岭南经略使也将在一个月内赶来京城。
姒羌在这个月里,加紧为来年改朝换代做着各项铺垫,自从姬良搬进永寿殿,随后靖王姒云改姓,这两个月来她已将朝中各部都安插进了自己?人,其中多数是她母亲姒太傅的门生。
这些人同一部分姒家在朝族亲都是她的亲信近臣,但在局势稳定之前,她还不打算这样早将称帝的事透露出?去,只是由着众人暗暗猜测。
她在收拢朝政的同时,也准备借这次节度经略使进京,把各地?兵权再摸摸详细,这样等?到明年春夏时机成熟,便能万无一失。
姒羌所?有的准备,唯有靖王姒云最清楚其中目的,而且也遵照母亲旨意,对此?事三缄其口,平日里只在大理寺埋头管着三司会审诸事,旁的一概不去过问,只为避免引起朝中人注意。
私下里,她却还和平常一样,不时同魏王姬婴在府中小聚,这日,她两个又在景园品了今秋新?出?窖的桂花酒,在花厅里闲聊至二更方散。
晚上姒云坐在回府的车中,暗暗回想这晚间席上提到在京宗王之间的闲话来,她微微皱了皱眉,眼下京中宗王众多,尤其姬婴屡次提到的广陵王,更是根基不浅,这些人在将来一定会成为母亲称帝的极大阻碍。
于是第二日姒云匆匆进宫,将昨夜所?想同姒羌说?了一遍,姒羌低头沉吟半晌,削宗王爵这件事,她其实已经考虑过有一阵子了,见姒云这日又提起来,点头说?道:“我儿?说?得极是,我也曾虑到这里,眼下朝中各处已渐稳,也是时候拿几个无职司的宗王试探试探了。”
又过三日,正值中秋,太皇太后邀众宗室进宫赐宴赏月,当晚筵席上倒是一团和气,只是有桩意外的小插曲,有宫人不小心打翻了太皇太后赐给两位宗王的御酒。
只是打翻后很快又收拾好了,姒羌并没说?什么?,众人也都不理会,谁知第二日,宫中以同光帝的名义下发诏令,称中秋夜宴上两位宗王因御酒打翻未及时谢恩,乃御前失仪,着令这两位宗王在家中思?过三日,遣回封地?反省。
那两位被当靶子的宗王,其中一位正是广陵王。
广陵王这日在府中收到圣旨,先是愣了半晌,随后一股怒火冲向天?灵,几乎要当着传旨宫官的面?骂出?来,好在旁边的府上老总管一直在给他使眼色,他才强忍着不满,朝上谢了恩,沉着脸将那宫官送出?了府。
等?他送走宫官后,那位老总管走上前来悄悄给他递了个纸条,上面?写着:“时机已到。”
这四?个字用的正是他先前与魏王议定好的密文,他见了这个,脸上怒容一扫,眉眼登时舒展开来。

八月廿二, 寒露节气,京城里也渐渐冷起来了。
这日辰时,天空中阴云密布, 广陵王坐在出城的车里?,只能听到车外街道两侧传来落叶沙沙飘落的声音。他此刻闭着眼睛, 坐在车中大座上,手里?拿着个沉香手串慢慢拨弄, 身子随着车辆行?驶微微晃动。
两位宗王因御前失仪,奉旨回封地思过, 这日先后从?南城门?离京,一路上也没有?净街打仪仗,只是各自开出了几辆随行车马,十分低调地走了。
而就在这日午后, 从?广州进京述职的岭南经略史也终于进了城,由兵部尚书派人接至提象门?听宣,半晌后有宫人出来传旨,令其回去休息整顿,过两日再来听宣。
地方官进京,基本上都是这么一套章程,那经略使在宫门?外行?了个礼, 转身跟着兵部派来的人, 回馆驿休息去了。
这日,两位宗王离京, 一位经略使进京的消息, 很快传进了景园, 姬婴坐在前?院东屋榻上细细思量半晌,把京中各处安排又在心?中过了一遍, 随后抬头对坐在面前?的妫鸢说道:“劳你将宫禁内几?处安排再确认一遍,晚些来回。”
妫鸢起身回了个“是”,随即出去了,这时姬婴转头看了看窗外,手上捻决算了算,五日后正是个吉日。
自从?中秋以来,京中宫内一片祥和,各地道府下?半年的赋税漕粮也都已解京,两支巡按御史团,近期分别抵达了山南东道和山南西道,预计再有?一个月就能归京了。
今年的巡狩,虽然前?期因扩田税的传言,在河南道起了些小波澜,好?在整体看来还算顺利。尽管还是没能动得了江南那几?个世家,但好?歹让他们?交出了几?个偷漏税的富商,为国库添了一笔进项。
而其它道府也因此谨慎了不少,下?半年各地赋税数额都比预期要高些,户籍大查的册子也都已按时收缴,各地民生田地情况,将随御史团一起归京,由户部核实后呈上。
太皇太后姒羌这日看了看各地邸报,见各处太平,朝中多数人心?归附,十分称意,看眼下?境况,到明年春夏时机成熟,便?可以着手废帝自立了。
想?到这里?,她?忽然觉得自己有?些日子未见姬良了,于是吩咐一旁宫娥:“去南苑看看皇帝在做什么,若没在念书,就带他来见我。”
那宫娥得令去后,过不多时,回来禀道:“圣人这日课业已毕,前?来向太皇太后请安,正在外间候着呢。”
这段时间姬良住在南苑,倒没再生事,只是常日被拘管,性情更加晦暗,却又不敢当着姒羌派来的宫人行?凶打人,于是就只一味残害花草,偶尔逮只鸟儿,也要抓来踩死?,宫人们?见状都不与他亲近,只是每日不咸不淡地按规矩服侍。
教姬良念书的两位师傅,先前?被姒羌遣走了一位,如今只剩下?一位,眼见这小皇帝怕是已成了个弃子,加之他自己又不十分好?学,教的东西也总是左耳进右耳出,但做帝师不能请辞,于是那师傅每日只好?随便?教一教,反正太皇太后已经有?好?几?个月不曾过问皇帝的功课了。
姒羌这时听人来报,只淡淡说道:“嗯,宣他进来。”
片刻后,果然见姬良穿着件枯黄色的龙纹常服袍,头上戴一顶镶珠金冠,走进来向她?行?了个礼,说起话来哼哼唧唧的:“给?皇奶奶请安。”
姒羌上下?打量了他一回,见他一脸怯懦又带着些敌意的神情,已是心?下?不悦,但还是冷冷说道:“难得皇帝前?来请安,赐座吧。”
随即有?宫人端了个绣墩来,请姬良坐下?,又端了些果品点心?香汤,放在他绣墩旁的边几?上。
姒羌坐在榻上一面悠悠喝着茶,一面问他近日起居,只是不提功课的事,姬良磕磕绊绊地答了,见姒羌不曾出言呵斥,才稍稍放松了些,随后又小心?翼翼问自己是否可以回到原先的宫殿居住。
姒羌抬眼似笑非笑地看了看他:“怎么,是嫌我这里?南苑殿宇狭小,住得不舒坦?”
姬良只得低下?头不再说话,姒羌见状,将茶盏轻轻放到榻桌上,又说道:“过两日秋祭,若皇帝言行jsg?合宜,便?许你回自己宫殿居住。”
姬良听她?这样说,马上又把头抬了起来:“果真么?”
姒羌微微皱了皱眉:“当然,君无戏言。”
随后她?也没再留姬良在这里?久坐,摆摆手让宫人带他下?去了,姒羌看着他用比来时轻快许多的步伐,跟着宫娥离开了这间西屋,有?些鄙夷地轻“嗤”了一声。
姬良搬进永寿殿到现在,朝中从?最开始总有?大臣上表谏诤,到近日极少再有?抗议之声,看上去已是渐渐接受了太皇太后代为执政的局面,到此时她?的目的已然达成,姬良寝宫那边的宫人,也已全部按她?的安排更换完毕,就不用非得拘着他住在永寿殿了,她?也乐得眼不见心?不烦。
两日后,所有?郡王及以上宗室王和正五品及以上朝臣,一早来到位于上阳宫东南方向的天坛,参加这一年的秋祭大典。
这是朝中每年下?半年最为隆重的祭祀典礼,以当年秋收祭天,祈求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卯时三?刻,所有?宗室及朝臣皆已在天坛外依次列队站好?,静静等候圣驾,过了约有?两刻钟,从?远处隐隐约约传来礼乐之声。不多时,一队开路宫官从?天坛北侧依次走来,接着是礼乐队,后面跟着皇帝仪仗。
这日的御驾仪仗队伍,分为前?后两个部分,开出来的都是相?同制式的天子六驾玉辂,太皇太后姒羌乘坐的玉辂在前?,同光帝姬良乘坐的玉辂在后。
按照朝中一般定规,即便?因皇帝年幼而有?监政尊长在朝,凡出行?仪仗,也都应该是皇帝走在前?面,所以这日仪仗队伍的顺序安排,似乎是在隐隐向外界传达一个风向。
待御驾在天坛外面停稳后,太皇太后姒羌穿着衮服缓缓下?了车,等前?面那辆玉辂开走后,才有?同光帝的御驾停在入口处,也是穿着一身衮服,被宫人扶下?了车,她?二人一起从?天坛入口处往里?面走去,两侧众臣皆侧身行?礼。
等到日出时分,由太常寺卿宣布秋祭正式开始,整场秋祭大典持续了将近两个时辰,太皇太后在这日祭典中的位置,要么是与同光帝齐平,要么是压同光帝一头,但同光帝这日难得十分老实,整场祭典没有?出任何纰漏,一直规规矩矩地按照身旁礼仪官的引导,完成了整场祭祀。
等到秋祭结束后,众人先恭送御驾回銮,随后依次退出天坛,登车往各自的衙门?去了。
秋祭当日午后,各部衙门?里?就开始私下?议论起这日秋祭上,太皇太后位次皆在同光帝之上,只是众人也都不敢往太过悖逆的地方去想?,加上又有?太皇太后的近臣党羽出言劝止,所以议论之声起了没多久便?又消下?去了。
但是秋祭结束三?日后,有?汴州派人匆匆进京发来急报,说广陵王在回封地的路上,走到汴州就停了下?来,秘密联络了淮南节度使和江南镇海经略使无诏发兵,称太皇太后迫害多位宗室皇亲,并在秋祭大典上多有?僭越之举,是有?取代同光帝篡国自立之意,他要起兵为同光帝清君侧,以匡扶皇室。
檄文一发,汴州府兵立即响应,此刻广陵王已带人完全控制住了汴州府衙,只等江南大军一到,立刻就可以开来洛阳。
这日早朝上众臣听闻此信皆是一片哗然,紧接着又是一片沉默,广陵王这次起兵过于突然,而且距离京城也过于近了,急报上说,江南军早就悄悄开拔了,此刻说不定已经过了淮水了。
若江南军这三?两日就能抵达汴州,全军急速前?进,不消一日就能兵临城下?,这种?情况,京城向各地发勤王诏令都来不及,诏令抵达地方军区时,叛军可能都已经打进上阳宫了。
太皇太后姒羌坐在御阶上,听到急报丝毫未见慌乱,只是问了问汴州的具体情况,那人上气不接下?气地答完,她?又点兵部尚书出列,对江南两地无诏调兵一事发出诘问,见对方回答得有?些迟疑,便?立即叫御前?带刀侍卫上前?,将兵部尚书姚瑞当场扣押在了大殿上。
朝中众臣一见兵部尚书被押,登时都有?些惶然,很快又听到上面太皇太后发出诏令,召京城禁军内外八位将领分作两班入宫觐见,以定京师各城门?防守事宜。
同时她?又让禀笔宫官当场拟旨,召京畿地区三?大府兵都督,立即前?往汴州方向镇压叛军,接着她?再发旨意,让进京述职的剑南节度使作速带虎符入宫,已备调遣距离京城最近的益州蜀军北上勤王。
最后她?让魏王姬婴下?朝后速回政事堂,草拟一份《告军民群臣书》,以驳斥广陵王的檄文,交与两位宰辅确认后,速带草诏前?来见她?。
等迅速发完这一系列应对举措,姒羌站起身来:“事不宜迟,其余事就不必在这里?回禀了,若有?要事午后再来请旨,众卿回到府衙勿要多言,亦勿要随意走动,即日起京城全面戒严。”她?说完刚要转身离开,又瞥见了被押着姚瑞,看着这个由江南世家扶持起复的老臣,冷冷说道,“将兵部尚书暂押御史台狱,择日待审。”
待姒羌和姬婴离开后,又见御前?侍卫将姚瑞押出殿外,众臣才心?怀惴惴地陆续离开了观风殿。
姬婴这日没有?再送姒羌回永寿殿,而是遵照懿旨迅速赶回了政事堂,拿着汴州送来的檄文,同妘策一起着手起草《告军民群臣书》,两个人议了许久,终于写出了一篇长文,斥责广陵王目无朝纲,称其无诏调兵实属图谋不轨,等写完草拟,二人又斟酌润色了一番,最后誊抄出一份来,匆匆赶往左相?姜舟的值房里?请两位宰辅过目。
姜舟看后也就此文几?处措辞提了些意见,妘策在一旁边听边改,最后又誊抄出了一份终稿,等确认无误后,盖上了政事堂大印,姬婴立刻拿着这封诏书,同妘策一起往永寿殿赶来。
等她?们?走进永寿门?时,正好?第一班进宫回禀城防部署的禁军将领才从?里?面出来,走在最左边的,正是虎贲军统帅姚灼。
姬婴见姚灼迎面走来,显然她?也瞧见自己了,于是在那几?位将领都停下?来行?礼时,姬婴不动声色地给?她?递了个眼神,姚灼见状也微微回了她?一点头。

第140章 扶摇起
深秋时节, 京城内各坊间道路一片萧索,因内外全面戒严,所有坊门处都有禁军值守, 大道上更无民众走动。
考虑到居民日常起居需要,坊内还是允许民众出门采购物品, 自从昨日宫中下令戒严后,魏王姬婴在?政事堂写了一封手?令, 紧急从户部?给京兆府调拨了一笔专用款。这日一早,新任京兆尹妊羽带了一队衙役, 拿着?魏王的令牌出了城,向等在?城门口的郊外菜农收购了所有菜蔬,并传达了戒严令。
随后妊羽又带人回城,以魏王手令从城东南侧一座京仓提了一批粮食出来, 派衙役将?这些米粮菜蔬按坊分装,除宗室宅邸和衙门所在的坊外,其余各坊按人数发放,并附上一封《告军民群臣书》,由各坊值守人对内宣读,以安民心。
这日午后,汴州前线发回了一份最?新战报, 从淮南道开出来的叛军已抵达汴州城外, 京畿地?区两支府兵队伍,也已向汴州方向开拔, 同时另有一支府兵接到魏王手?令, 将?京城外方圆五里内农户, 皆沿途向后撤走安置避难。
发往各地?的勤王诏书,昨日就已纷纷离城, 原本姒羌的意思是,广陵王起兵距离短,远处军区未必来得?及,只需让在?京述职的剑南节度使速速派人回益州调军即可,但姬婴还是坚持进言,说京畿地?区府兵或可抵挡一阵子,还是应该向各地?发诏调兵。
姒羌想了想这样确实也保险些,于是点头应允,最?后宫中以放鹰的方式,向河西、北庭以及燕东分别?下发了勤王诏令。
原本京中局面尚算可控,但一日后城外再发线报来,称前往汴州方向的一支府兵遭遇埋伏战败,另一支府兵向后撤了三里整军以待。
同?时,又有从江南东道镇海节度府开来的支援叛军,在?淮南道做了分兵,分出了一支队伍经山南东道绕路,从南边汝阳方向开过来了,京城很快将?陷入多方面敌的境地?。
姒羌这日坐在?永寿殿东书房的大案后面,沉着?脸看案上的战报,这两日各个方向战报都来得?勤,一天之内会有数封送到她案上,看着?广陵王在?短短三日内,居然能集结起这样一支庞大的叛军jsg,各地?起兵衔接紧凑,几支军队部?署有序,可知江南世家为此一战,恐怕已暗暗筹备了许久,她竟是被先前的大好局面蒙蔽了,才会因一场秋祭引发了这样大规模的清君侧。
但她仍然保持着?冷静,此刻这间书房内,还有靖王姒云,魏王姬婴,两位宰辅,京兆尹妊羽,以及城外禁军中的两位统帅和三位宫禁内卫将?领,正在?此处议定接下来的城防和宫禁部?署,并确认京仓存粮情况。
粮食关系到京城是否能坚持到勤王军抵达,这桩要事她交给了姒云全权调度。
魏王姬婴则负责遵照她的吩咐,起草发往城外的诏令,并与两位宰辅一起管理好各部?朝臣。这两日因广陵王起兵,朝中有不少江南背景的朝臣先后被姒羌下诏扣押,各衙门里不免有些人心惶惶,姬婴借此时机提了几位新科进士填补空缺,又去了几个衙门稍作安抚,如?今京中大部?分关键职司已全部?由姒羌的近臣包揽,所以整体上还是能够维持戒严期间各衙门间的正常运转。
而京中民众在?戒严期间的安抚工作,则交由京兆尹妊羽负责,包括各坊分派粮食及治安巡察等事务,都由她带着?京兆府少尹督管。
等吩咐完这些事,姒羌让众人先去了,只留下了姒云以及那几位禁军和内卫将?领在?书房里,又细问了问最?新城防部?署。
现在?禁军已经全部?集结完毕,城外共五万兵马分别?驻扎在?各个城门,城内神策军有三万五千人,分驻各个坊间街道口和四个外宫门,上阳宫内还有五千骁骑内卫,驻守在?各处宫禁内宫门。
姒羌看着?那几个将?领在?地?图上向她回禀当?前京城各处的部?署,她觑起眼睛沉吟起来,人数虽然听着?不少,只是分散在?各处,看上去却并不甚牢固,于是她拣了几处看起来有些薄弱的地?方,对驻防人数稍稍做了些调整。
等确认完这些事,姒羌叫那几个将?领也退了出去,随后拉着?姒云的手?,一起走到长榻边坐了下来,母女二人又就宫内各处以及同?光帝寝殿内外安排细聊了半晌。
这几日,京中各处都在?紧张有序地?准备应对叛军,这天晚间,又有一个急报传入宫中:发往益州蜀军大营的勤王诏令被叛军拦截了,连同?调军虎符也一起被扣。
这个消息在?几乎同?一时间也传进了景园,姬婴这日傍晚还收到了广陵王派细作递给她的消息,内中写着?大军明日即可抵京,预计傍晚破城,让她做提前做好内应,适时打开宫门。
她看着?这个消息微微一皱眉,随后捻指算了算时间,却比她预计的早了两日。
她拿起那纸条,轻轻放在?一旁瓷灯上烧了,又看了看案上摆着?的其余几封密信,思忖片刻,决定再走一步险棋。
第二日一早,姬婴在?景园各处看了看,见大小厨房内粮食菜蔬都齐全,至少够全府上下过个十日左右,府中执事也都没有因戒严惊慌,还算是井然有序。
她看过一圈后,又来到姬嫖院中,这几日戒严没有上课,姬嫖正在?书房里练字,见她来了,忙迎上前来,还要去端茶,却被姬婴拦住:“不喝茶,我说话就要进宫去了,此刻特来再嘱咐你?一番。”随后将?自己方才在?府中查看的上下情况和需要注意的地?方都同?她说了一遍,又说道,“我今日进宫后,未必出得?来,可能要个两三日才得?回来,景园我就交给你?了。”
说完她抬脚往外走着?,姬嫖跟出来相送,走到前院堂屋里时,见连翘和静千正在?这里等着?送姬婴出门,二人都是一脸凝重地?默默坐着?,旁边的茶盏也都没有动,见她们?进来才起身走过来,姬婴也同?她两个又吩咐了几句话,见时辰不早了,便?转身往外走去。
到了西侧门外甬道处,姬婴正准备登车,静千忽然赶上来两步,拉着?她低声问道:“老实同?我说,这一次,你?究竟有几成把握?”
昨夜姬婴曾去静千那里悄悄给她交代过几件事,告诉她京中有几处地?方已安排了人手?,若自己此去旦有意外,让静千立即带姬嫖乔装从暗门出府,走北边小城门离京回鹤栖观去,静千夜里辗转想了许久,还是很不放心,是以有此临行一问。
姬婴看了看她,诚实答道:“七成。”她见静千还要开口,又拉起她的手?拍了拍,轻声笑道,“七成足矣。”说完也不等静千再说话,转身撂袍登车去了。
去往上阳宫的路上,街道两侧都是静悄悄的,姬婴这日只带了妫鸢,作为随身执事一同?进宫。
因京中戒严,许多朝臣又遭扣押,早朝已经停了三日了,姬婴这天先进宫给太皇太后请了安,她见姒羌神色似乎不大好,看来城外最?近战况有些不利,但姒羌没同?她多说什?么,她便?也没问,请完安照例又来到了政事堂里。
妘策见她来了,忙赶上前来低声说道:“城外援军都败了,蜀军消息被拦截,也过不来,如?今只能靠着?京城禁军撑到其余勤王军过来,我方才算了一下,叛军主?力大约在?今日午后,就要兵临城下了。”
姬婴听完只默默点了点头,这个时间倒是与广陵王送来的消息对上了,随后她走到自己值房大案后面坐了下来:“禁军这几日部?署严密,想来不至于一触即溃。”
但叛军这次确实是势头强劲,就在?她二人说话之际,前来清君侧的先遣军已经抵达东城门外,与在?这里驻守的一支城防军隔着?护城河遥遥相望。
双方对峙了半个时辰后,禁军这边大将?收到宫中传召,令其趁主?力军未到,先杀出去挫一挫对方的锐气,但就在?这边禁军刚杀出去不到一刻钟,南城门和西城门同?时告急,先前战报中说分军从山南东道绕路的那支江南军,竟然提前抵达了。
这下京城形势急转直下,三个城门同?时面敌,几处城防禁军只得?各自为战,这时城内神策军也都赶到各个城门,在?内发起反击。
宫中得?知叛军打来了,又发下一道诏令,晓谕各军尽全力御敌,若城门被攻破就展开巷战,缴械投降者者斩。
傍晚时分,城门没有按照广陵王的计划被攻破,眼看着?天色渐渐暗了下去,外面只得?停止了攻城。但这一个晚上,京城并没有迎来勤王军抵达的喜讯,在?坚守了一夜之后,城门还是被打开了。
第二日清早,叛军先是攻破了南城门,随后东城门也应声而开,神策军与叛军在?城内坊间大路上展开了巷战,但叛军目的明确,所以不到一个时辰,便?从南边提象门打进了上阳宫。
宫门被攻破后没多久,永寿殿就被叛军团团围起,这时太皇太后姒羌和靖王姒云都在?西配殿中,广陵王见同?光帝不在?这里,沉着?脸吩咐道:“先将?此殿从外围起,任何人不准提前进殿。”说完他又转身命人前去搜查同?光帝姬良。
按照计划,他得?先找到姬良,才好正大光明的给太皇太后和靖王定罪,再让姬良配合自己演一出禅位大戏,随后寻个由头除掉魏王,这一场“清君侧”才算圆满,于是他开始带人满宫里寻找起同?光帝来。
这时,忽有个小宫人颤颤巍巍走上前来,向广陵王禀道:“圣……圣人在?两仪殿里。”
广陵王听此话,忙带人往两仪殿走去,他从侧门走进正殿里时,只见这边殿内一片空旷昏暗。
两仪殿自从延兴帝姬星崩逝后就基本上废弃了,这一年来也没怎么叫宫人进来打扫,所以此刻殿中灰尘有些重,加上门窗紧闭,更显得?有些幽深。
正在?广陵王怀疑那宫人是否耍他时,忽然转头瞥见正殿主?位上似乎有个人影,他忙快走了两步赶上去看,果?然是身穿龙袍的同?光帝坐在?那里,只是低着?头,等他凑到近前细看时,发现姬良胸口上竟插着?一把刀,此刻血还未凝固。
广陵王一见此景登时大惊失色,就在?他正准备回头叫人时,两仪殿三扇大门忽然全部?打开,明艳的阳光霎那间充斥大殿。
魏王姬婴带着?一众宗室和朝臣走了进来,众人见广陵王正同?几个人站在?御阶上,而龙椅上的姬良已没了生息,皆是一片骇然。
这时,站在?最?前面的姬婴厉声质问道:“广陵王,你?何以借清君侧之名?,行弑帝谋逆之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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