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廷悠游岁月—— by三春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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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一些生下就没了?母亲,或者生下不久就没了?母亲的皇子...数量不多?,而且这些皇子往往身体?也不好。这种?‘抱养’,高位妃嫔都是躲着的——这要是抱去不久就夭折了?,就算知?道皇家的男孩儿容易没,也难免不被记一笔在身上。
高位妃嫔尚且如此,张皇后就更是了?。她?作为?‘国母’,一举一动?都在众人的注视下,很多?时候真?就是多?做多?错、不做不错。真?要是养死几个皇子了?,大?家再是体?谅,心里头也会犯嘀咕。
“此时也不容易谋划...”张皇后没有就这个问题继续往下说。
倒是一旁的心腹宫女道:“圣人和修媛怕是不知?道,官家如今虽然不去玉殿,也不召见高顺仪了?,却未不管六皇子。听福宁殿的人传,官家每日?依旧问六皇子的事儿,还叫王都知?隔两日?就接一回六皇子。”
“一如过往,亲自教养六皇子呢!”
听得这话,张皇后沉默不语了?有一会儿,才道:“你倒是个消息灵通的,福宁殿的人的话儿可没那么容易探听到。”
不等其他人说什么,张皇后继续又叹了?口气,道:“唉!这宫里还是要养育个孩儿,最?好是皇子。这一点淑珍你也有体?会吧?有大?公主的情面在,官家总归不会叫你没了?体?面。一个公主傍身尚且如此,何况皇子?”
“贤妃为?何那般势大??还不是因为?二皇子。若没有养大?二皇子,凭她?当年情形,妃位都得不到!不说如今早已?压倒姚贵妃、龚德妃、曹淑妃,还有早就被贬的尚才人...最?多?也就是当下蔡淑仪、葛修仪之流的格局。”
“官家无情,再是喜爱的妃子,也都是一时的。可皇子不一样,乃是血脉、国本,时时刻刻都是挂记着的。瞧着今后怕是要倒转过来,高顺仪反过来要沾六皇子的光了?。若是六皇子能?顺顺利利长大?,她?的好处也在后头呢!”
也是因为?六皇子在官家面前依旧的缘故,大?家对素娥的幸灾乐祸才没有那么明显——倒不是素娥就那么惹人厌了?,只不过身在后宫,不广泛遭人恨的只有那些边缘人物而已?。谁风光些,都是要让不少人嫉妒得牙痒痒的。
正风光的时候,大?家也就是背后说说酸话。可要是风光过了?,那就又不同了?!底下的小妃妾没有能?力做什么也罢了?,那些位份不弱于风光过的妃子的,当着面抢白都是轻的!若有机会,落井下石的也好多?呢。
六皇子在,大?家还收敛着。但即便‘收敛’,这些日?子宫里也有了?不少流言蜚语。素娥关起玉殿的门过日?子,听不到也就罢了?,玉殿其他人要出玉殿办事的,却明显感觉到了?不如以往顺利。倒也不是办不成,但就是没有了?以前的优待,甚至有些时候还会磕磕绊绊的。
是的,宫廷就是这样的势利眼!这样简单粗暴!最?好是能?一直那么强势,不然一旦露出虚弱的一面,就会被别人看做是可以打?压、欺负的对象。
“宫里真?有那起子人为?难玉殿的人?”郭敞站在御书房的窗边,瞧着窗外的树影婆娑出神。这渐渐入秋了?,到夜里凉意越发明显。
一旁王志通刚刚送回六皇子回来,也不知?道官家在他不在的时候听什么人说了?什么事,不过这种?事猜也猜得到。王志通自己也是宫廷里消息最?为?灵通的人,又足够了?解郭敞,略一思索便回到:“回官家话,这宫里的人向来无利不起早!更有一等刁钻的,看人下菜碟成习惯。”
“...要说为?难玉殿的人,奴才瞧着不至于。到底顺仪娘娘依旧是嫔,是一殿主位!哪里敢为?难。只不过原来讨好的人没了?,玉殿的人出门办事,到底没有以前便宜。再者,还有一些人,也不知?道是得了?哪里的信儿了?,刻意要绊玉殿宫人一脚。”
“这些下头人奴才知?道,要说胆大?是真?胆大?,欺君之事也不是没有,好些时候都阳奉阴违。只不过仗着官家宽宏,讲究个水至清则无鱼,只要不出格,也就轻轻放过了?。但要说胆小,那也是真?的胆小!”
“欺负那等没后患的,那是往死了?去。可要是摸不准的,怎么都要先看看再说。”
郭敞之前未必想不到王志通说的,但当下只是轻描淡写地说:“那就是也有前后不一了??这些人啊,胆子还不够小......”
过了?挺久,郭敞站在窗边细细吹风,好像之前那段对话已?经翻篇了?时。他又忽然道:“素娥朕是知?道的,怕是不在意这些。她?这个人其实是很有些清高的,她?常说苏顺容孤高是真?孤高,不在乎世俗眼光,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俗人入不得她?的眼...其实她?才是这宫里头一个清高的。”
“她?也不看看,苏顺容不与别人投缘,偏偏与她?有几分君子之交,是什么缘故。所谓‘人以群分’,不是一路人怎么会走?到一起?”
“呵,这样说来,过去倒是难为?她?了?。明明是无心于此的,偏要在朕面前那般柔情似水——不,说不得是朕想错了?,细细想想,她?竟是从未真?正对朕表过情的。那些体?贴温柔,那些无微不至,是朕自作多?情了?。”
“真?要说来,她?和陆美人在朕面前也差不多?...朕当初怎么就弄错了??”
说到这里,郭敞竟忍不住苦笑了?起来:“这倒是令朕想起了?她?早先说过的,人信的从来只有自己愿意信的...她?向来通透啊!”
王志通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他知?道这个时候官家必然是有要他说些什么的意思,倒不见得他的话有那么打?紧,不过是人在迷茫时就想听听旁人的意见。不见得会照着做,但总归能?让心里暂时没有那么空落落的。
只是他当下若真?的说了?,怕是说了?还不如不说!顺着官家的意思,讲高顺仪的绝情,这些年来逢场作戏么?且不说,官家自己其实都不愿意承认这一点——官家自己说是自己说,旁人跟着认可了?,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就说不管那些了?,就做个心直口快的浑人,怕官家事后想着也不觉得这是他本性耿直,只对官家忠诚...高顺仪真?是那等逢场作戏、虚情假意之人么?怕不是的吧。不只是郭敞这样觉得,王志通也是这样觉得的。
绝情是有些了?,毕竟官家那般真?心,她?却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可虚情假意真?说不上,从最?现实的角度出发,天子的意愿是不可拒绝的。难道当初官家有心于她?,她?还要‘出于本心’拒绝不成?
那不是真?诚,是一心求死,不想活了?!
而要不顺着官家的意思,讲高顺仪的不容易,高顺仪还是对官家有感情的...官家自己都有了?定论,说这些只会显得在欺瞒——不过要让王志通来说t?,如今官家竟有些要自欺欺人的意思了?!
若真?的打?定主意,现在这番作态算什么?
又过了?些日?子,郭敞照旧不见素娥,只隔两日?叫人将郭玺从玉殿抱来。如此直到九月末,向太后过六十?大?寿...大?燕太后、皇后的生日?都叫做千秋节,向太后这回又逢着六十?整寿,更该大?办,所以这回为?千秋节准备的宫宴远比往常隆重。
说来,向太后在素娥刚得宠那会儿,身体?已?经是时不时得病了?。但大?约是年轻时底子不错,到如今虽说是时好时坏,可终究没有太医说‘不好’的时候。
千秋节宫宴,后妃凡是有品级的都要出席。素娥没有得病抱恙,自然谈不到请假不去。所以到了?时候,也携带了?寿礼,带着郭玺一起参加宫宴——其实只要有郭玺在,她?就很难推辞不去了?。她?这个众多?儿媳中的一个不去,那不算什么,可金孙不去,那可不行!
真?是金孙,甚至金孙都不足以形容。如果?用金子照着人打?一个,就能?得一个男丁,大?燕皇室哪至于如此有危机感?
向太后倒不见得有祖母心肠,隔辈亲就喜欢小孙子。毕竟说到底,郭敞不是她?的亲儿子,底下出再多?的公主皇子,都不是她?的血脉,也于她?的权势、娘家的地位无益(除非向婕妤能?生,但向婕妤也几乎被放弃了?)。
但千秋节宫宴本来就是展示皇室的一个舞台,多?一个活蹦乱跳的皇子,说得大?一些,对国家稳定都有作用!说得小一些,也能?增加皇室向心力,至少外臣宗亲们,不至于想着皇室血脉断绝了?该怎么办。
说来,郭敞唯一的亲兄弟,最?近又夭折了?个儿子。现在膝下只有两个儿子,还都是没过四岁的...瞧着就让人不放心。这是眼下皇帝、王爷们瞧着都比较能?生,要是今后不怎么能?生了?,该怎么办啊?想想就愁人。
这还不是瞎想,毕竟规律就是王朝国力走?上坡路的时候,生育从不是问题。可到了?走?下坡路的时候,皇宫里孩子都会变少!
素娥出现在宫宴现场,倒是没人当着她?说闲话。毕竟能?出席宫宴的,也都是有品级的妃嫔了?,能?和素娥说得上话的,地位还要更高。而这样地位高贵的人就讲究一个‘体?面’,就算是有心奚落,也不会当着面直接来,那太难看了?(原本有仇,又或者本身性格太坏的除外,那是特殊情况了?)。
不过,便是没有闲话,那样看好戏的眼神,以及一些人的‘小动?作’,还是挺有存在感的——素娥当然不喜欢这个,但她?也不喜欢过去那么多?人露骨的吹捧讨好。所以两相对比,她?竟也不觉得如今出席公共场合比过去难熬。
郭敞来时,见到的就是素娥身边远比平常人少的景象...这是这一两个月间,他第一次见到素娥,他以为?自己心绪已?然渐渐平复,不会再做小儿女态了?。却没想到,再见她?立时便怔住了?,还是王志通在身后提醒了?好几声,这才回过神来。
郭敞其实不知?道自己怔住的那一会儿想了?什么,更像是什么都没想。只是看到那个人在那里,便再也看不到其他颜色,看不到其他声音,能?入眼入耳的,天地间只有她?一个。
之后整个千秋节宫宴,郭敞都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便出神了?去。他刻意不再去看素娥那边,但人就在不远处,他可以限制自己的身体?,不叫头转向那边,也不叫眼睛看过去,可内心的浮想联翩已?然无法控制。
他想到她?那双清凌凌的眼睛,明明已?经是做母亲的人了?,却永远有着少女的纯净、矜持、单薄脆弱。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她?时的场景,是在林美人的清辉殿——他当时便觉得,一整天的乏腻、燥热全解去了?,真?是好一树白花开在自己面前,何等皎洁庄重!
还有素娥第一次侍寝时,她?是那样冰冷,他看来既像是冷雨风吹下的花,又像是一只玉石雕成的顽器。他当时沉溺于那样异样的美里,感叹‘尤物惑人’...现在回过头来想想,其实一切早有显现。
她?的冰冷沉默不是生性那样,也不是初次承宠,应对不来...她?就是冰冷沉默,没有一点点情意。
真?正让郭敞不愿意承认的是,他都看清了?,依旧会接着想她?。想他们相处种?种?,想他们情浓时分——他忽然无比明确地意识到,她?已?经是他的一部分了?,要割舍下她?,非得血肉模糊不可...而且非是不能?,而是不愿。
宫宴有散时,又过了?几日?。素娥正在练习书法,出去办事的席玫瑰,心神不定地回来,素娥见她?神色不对,便问道:“这是怎么了??总不会是外头不懂事的宫人,惹了?你这个小祖宗?我想着,便是我如今不那么得意了?,一般人也不敢触嫔位娘娘身边大?宫女的霉头罢?”
“不,不是...”席玫瑰连忙否定。
素娥对下很和气,不见得是手多?松泛,放赏放得多?,而是那种?把人当人,甚至当和自己一样的人的天然态度。她?自己不觉得这有什么,可在旁人看来实在是太扎眼了?!但素娥对宫人和气归和气,却十?分禁着她?们在外行动?出格,要求他们是低调低调再低调。
一方面是素娥自己不会仗势欺人,自然也不会想着自己身边的人仗势欺人。另外,也是她?为?身边这些宫人好,真?要是习惯了?作威作福,在这宫廷里才是‘取死之道’——谁知?道什么时候就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花无百日?红的,一旦她?这个做娘娘的情形不如前了?,以前出的格都是要还回来的。
所以玉殿上下倒也习惯了?出了?殿门就低调,只要人家不是故意欺负,他们也从不会在意一些小细节。而如今官家是不肯见素娥了?,但下头的人只当是正常的宠妃渐渐不如前,优待是少了?,可也不至于就明堂正道欺负人。
也做不到!毕竟素娥是嫔呢,一个嫔位娘娘真?要较真?,哪里真?能?抵挡了?!
席玫瑰低声道:“娘娘...方才出门,有个小宫女传了?一句信儿给?奴婢,说是福宁殿里刘大?人的话——叫娘娘别与官家僵着了?,官家早想着娘娘了?,只要娘娘给?个台阶下......”
“刘亮的意思?他哪里是会说这话的人。”素娥摇了?摇头,丝毫没有因为?刘亮这些人对她?格外奉承就说他好话:“刘亮的性情,说得不好就是木讷,宫里少见他那样一是一二是二的人。少了?些机灵,多?余的事自己是不会主动?去做的。”
“当然,说不得王都知?就是看重他这一点,毕竟他那样听话老?实的,在宫里也少见...王都知?分明是留着他给?自己养老?的。”
“他的意思,大?约是王都知?的意思...不过王都知?也不会承认就是了?,他做事向来滴水不漏的。”
第162章 宫廷岁月162
素娥在画绢上点染勾勒, 眼下这幅画之前就已经画了大半了,本来还可以优哉游哉,按计划年前完成即可。现在却是?加紧赶工, 尽量在半月之内完成——这是一幅描绘宫中仙韶院女伎演奏、排练的场景的图卷, 题材和上辈子历史上的名画《歌乐图》一样, 不过具体内容又?不同了。
素娥也将其命名为《歌乐图》, 相比起‘原·歌乐图’,这卷图画还要更?大一些,幅宽30厘米左右,卷长?接近一米八。所绘人物也更?多、更?丰富, 除了同样作为主角的女乐们, 乐师、女童更?多, 甚至在边缘位置出现了仙韶院的官员人物。
众人在铺设了茵毯的庭院中排练, 五人小?乐队坐在一旁演奏, 排舞的舞伎正在准备开?始,各有小?动作。女乐行首站在一旁, 手上还拿着戒尺,如果有人动作不合, 这把锦绣戒尺就发挥作用了。
至于仙韶院的官员(内宦充任), 穿着低品级官员的服饰, 两个人站的稍远一些, 并无多少认真,似乎只是日常的‘视察’。
这是?很生动的宫廷一瞥,草图画完时素娥就挺满意的,认真画了有一段时间了。如果不是?之前食物过敏被打断了一下, 进度还要更?快——不过最近空闲的时候多,又?赶回?了不少进度, 这一来一去是?快是?慢,倒是?真说不好?了。
现在要加紧赶工,也不是?素娥一下没了耐心,只不确实急着要用而已。
王志通的口t?信都通过那样委婉的方?式传递来了,素娥也只是?稍稍犹豫了一下,就行动了起来...人的勇气和决然都是?有时效的,那股冲动过后,理智就又?重新占领高地了。
当初她是?那一瞬间不想?演了,想?至少真真实实一次。于是?面对郭敞的‘质问’,选择了破罐子破摔。当那‘一瞬间’过去了那么久后,素娥也不免想?到今后怎么办——之所以一直没有行动,不过是?觉得这件事的决定?权不在她,而在郭敞。
他如果无心,素娥无论做什?么都没用。相反他有心的话,那就是?另一回?事了。这说起来有些像在给自己找借口,是?将头埋在沙子里就假装太平无事...但细细想?想?,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素娥上辈子看过的那么多关于后宫争宠的文娱作品里,有的妃嫔寻求复宠的手段,在观者?看来其实挺不能理解的——更?明显的是?,有的人很容易就能复宠成功,有的人需要付出?极大的心力?,还不一定?能成。
说到底,不过是?帝王心思不同...对前者?,皇帝本来就余情未了,又?或者?有别?的想?头。所以递过来一个求和的信号,顺着台阶也就下去了。后者?则不同,皇帝待她们没什?么特殊的,那自然是?耍得好?,能叫皇帝一乐,逗弄一番也无妨。耍得不好?了,还觉得厌烦呢!
素娥又?不傻,以她对郭敞的了解,她怎么会不知道郭敞余情未了,只等着自己?不过是?前头那股子破罐子破摔的劲儿还没缓过来。再者?,她这几年也是?养尊处优惯了,没了迫在眉睫的难处,的确有‘就这样吧’的心思。
但现在王志通都穿过那样的信儿了,她再装傻就不同了。当下郭敞对她余情未了就罢了,等到今后,谁知道他会怎么想?呢?说不定?结果就是?素娥不愿意承受的——一旦理智回?归,素娥就不可能去赌这个。
“...这画儿也差不多了,抓紧叫颜色干透,回?头再让人装裱一番。”素娥吩咐身边的宫人。她身边的人因为她喜好?绘画的关系,这些事也是?很懂了,不需要过多交代。要不是?装裱实在是?个技术活儿,说不得这都能自己做呢!
身边的宫人领命而去,剩下肖燕燕有些出?神,回?过神来,咬着嘴唇迟疑道:“娘子...前回?玫瑰传回?来的信儿...官家那边......”
素娥知道身边这些人的心思,其实她们能忍住这么久,也才是?旁敲侧击,已然是?她们沉得住气了。换做别?的宫里,娘娘才和官家有些僵持,怕是?就要一波波地劝了。这可不是?她们不顾主子的想?法,而是?为了主子好?才这样的!
当然,为主子好?和为自己好?不冲突...毕竟主子和侍女也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素娥身边的人劝的少,也不是?她们就不为素娥好?了。只不过长?时间的相处让她们对素娥也有足够的了解——素娥平常看着最好?说话,但实际骨子里主意是?非常正的。
再者?,这些侍女其实也有些把不准情况。似郭敞和素娥这样一下生分的,他们都说不上缘故,劝说也就有些无从说起了。
“我知道,我都是?知道的。”素娥的语气不急不缓,这不是?因为一切尽在把握中,更?多是?因为疲倦了,还要在身边人面前故作平常。她如一如往常地道:“你们别?担心了,我心中有数的。”
“我怎么会和官家犟?眼下王都知都传话了...”素娥摇了摇头:“只不过要给官家台阶下也不是?随便来的,总得有个说头,不然就这样直接去福宁殿吗?还是?要我亲自给官家做几碟点心,熬一盅补汤?”
肖燕燕倒是?有心点头说是?,毕竟‘台阶’不就是?这样么?或许这些事旁人看着有些刻意了,但旁人有什?么要紧的?关键是?官家!官家既然有这个心,自家娘子那样行事也足够了。
可瞧着素娥的神情,肖燕燕好?歹没有真的点头,而是?顺着素娥的话道:“娘娘是?打算...啊,是?这幅画儿么?”
她这是?想?到之前素娥献上《千里江山图》的事了,靠着献图之功,还从才人晋封美人了呢!虽然大家都知道,关键其实并非那幅《千里江山图》,是?官家有了晋封素娥的念头,那《千里江山图》也就是?个由头罢了。
当初可以靠一幅《千里江山图》做由头,如今再拿一幅《歌乐图》做由头,倒也合理。
见素娥点头,肖燕燕有些兴奋起来,之后督促着弄干画卷都更?仔细了些。拿去装裱也是?,还给了意思局的人好?处,叫他们紧着先做这个...再数日,这幅《歌乐图》送到福宁殿时,王志通立时就动了!
“这是?玉殿顺仪娘娘送来的?”王志通看着眼前的物件,眼睛发亮,原本沉着的心一下就松了。
画轴被装进细长?锦匣中,但从外表还是?很容易看出?里面装的什?么。不过对于王志通来说,锦匣里装的是?画轴还是?别?的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是?玉殿送来的东西!
天知道这些日子他伺候着官家有多难!表面上官家倒没什?么,只有他们这些近身人才晓得不同!就说一件,官家如今进膳都比先前少了,睡得也更?浅...虽然不是?有火冲着宫人随便发,但这种情况下谁当差不是?提着心的?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这些日子下来,王志通都觉得精力?不济了。
再者?,王志通从感情上也没法看着郭敞这样——或许从现代人的角度来看,会觉得王志通这是?‘奴性’,但对于生活在这个时代的人来说,还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儿。他们中但凡通透一些的,其实都是?‘选择□□性’。
主子待下有数,该宽该严的,不吝惜一些恩惠,这才能处出?感情。脾气不好?,随便要拿底下人撒火的,底下人也没几个那么贱,要去‘忠心耿耿’。
这其实也暗含了管理学的道理,做领导的都没有跨层级骂人的,嗯,最多跨一两个层级。再多就只能说明这个领导无能,根本无法服众,只得用‘无能狂怒’的方?式让下面的人重视自己的意见...而这种色厉内荏,有点儿经验的,谁又?看不出?来呢?
当然,这不是?说,此时的奴仆就没有奴性了,只不过单纯说‘奴性’未免太一刀切了...其实这里面有的是?当事人相当复杂的心态和情感。
“正是?...还有劳王大人给呈上去。”何小?福和玉殿另一宫女过来送的画卷,此时她做代表答了王志通的话。
“好?好?好?!顺仪娘娘真是?有心了...我觑见空儿就呈给官家。”王志通也是?认得玉殿的宫女的,对何小?福的印象更?是?颇深。又?问道:“你们娘子最近可好??”
其实素娥最近好?不好?,王志通都是?知道的...郭敞不去玉殿,不代表他就不在意玉殿发生了什?么事。甚至,就是?因为他不好?光明正大问起玉殿之事,王志通还要寻着机会主动与他说。这才是?体察入微,不让主子把话说出?来就能将事情办好?。
“官家。”
不一会儿,王志通亲自抱着长?匣子进入殿中,脚底擦着殿中金砖,没发出?什?么声音。直到站定?在郭敞身前不远处,才低着声音道:“官家,顺仪娘娘叫人送了一幅新画好?的画儿,说是?难得的佳作,要献给官家赏玩。”
“画儿?”郭敞原本正读书翻页,听闻王志通的话,翻书的动作顿了顿,却没有停下,更?没有放下书册看向王志通。翻到下一页后,他才平静道:“素娥的画一贯是?好?的,灵气、才思哪怕是?画院的待诏也多有不及......”
王志通垂着眼睛不说话,他知道眼下高顺仪是?给了官家台阶,可这台阶到底离官家的脚有那么几步路,所以官家还要自己走过去——现在,就是?官家自己在给自己铺垫,要尽量显得没那么刻意...但这根本瞒不过跟前的人,只不过是?大家都陪着演而已。
郭敞说了几句话,又?低头看书,看着倒也寻常。只有一直在旁伺候的宫人才心里默算得出?,和之前翻书页的速度不同了。时而半晌翻不过一页书,时而又?翻得太快,让人怀疑是?否读得完。
良久,郭敞才扔下书,对王志通伸伸手。王志通则赶紧上前,躬着身子,双手平托起长?匣子。郭敞就着他托起的匣子打开t??,从中取出?了画轴。停顿了一下,又?走到大书案跟前,在书案上平铺展开?画轴。
随着画轴徐徐展开?,《歌乐图》的全景出?现在郭敞眼中。他看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沉思:“...到底是?素娥,生动活泼又?清新秀雅,描画宫廷生活富贵不难,但要贵而不俗,富贵清雅就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了。”
“你瞧瞧这画儿如何?”郭敞示意身后的王志通。
王志通谦卑恭敬地笑?着:“官家这是?难为老奴了,老奴虽跟着官家也读书识字,也见识诸般雅事,可到底并非真正行家。顺仪娘娘的画是?出?了名的好?,官家也不止一次称赞远胜画院...前头呈上的《千里江山图》、《瑞鹤图》等等,立时就成了宫廷收藏。顺仪娘娘的画儿,哪里是?老奴能评价的。”
“怎么不能评?真要是?画的好?的才能评别?人的好?画,朕怕是?也不能评素娥的画了。”郭敞摇了摇头,不过看他的神色,其实对王志通的回?答是?满意的。
“官家自不同于常人,天下之大,难道还有官家不能评价的么?”王志通这话既是?奉承,也是?实话。
“...这画又?不知是?素娥画了多少时日得的,难怪这些日子见她都少了。”郭敞这话既像是?在说给别?人听,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停了一下,忽然道:“摆驾玉殿吧,朕去瞧瞧素娥,与她论论画儿。”
这个转折说生硬,它又?是?有铺垫的。可要说不生硬...也是?全靠不会有人拆台,这才周全过来了。
郭敞来到玉殿,这回?却和以往不同,是?有通报的了。所以郭敞到时,素娥迎住了他,一见他就叉手行礼拜见——人的下意识动作就是?这样固执,郭敞几乎是?立刻上前几步拉住了素娥。
“不要多礼了...”说话时郭敞的手也没有放开?,只仔细端详着素娥。那日千秋节宫宴后,两人又?是?许多日未见了。这回?素娥妆扮还更?家常一些,没有了宫宴那日的满头珠翠、粉妆玉琢,看的就更?清楚了。
害了食病后,素娥身上一直有疱疹留下的瘢痕,这时应该是?好?的差不多了。至少透着薄薄的、没甚遮盖力?的妆粉,是?瞧不见丝毫痕迹的。
不过郭敞看的也不是?这些,他瞧见素娥似乎比过去要寒素许多,心里立时就不忍起来——他知道,素娥这般净扮很大可能是?故意的,就和犯了错的妃嫔要‘脱簪待罪’是?一个道理。既表明了自己知道错了,同时也是?引他怜惜的法子。
但这样的法子之所以有用,就在于明知道其中内情,还是?会陷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