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卿回—— by步铃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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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青窈蛾眉蹙起,心头生出两分忐忑。
“不过小姐也不必太过担心,您的事,老爷夫人是知道的,必要时,他们会插手,认下您的身份。”
她回头:“雾菱,你不觉得很奇怪?”
“什么?”
“魏家如今新丧,苏老爷苏夫人暂时帮我隐瞒,认下我是不愿多生是非,我能理解。可我完完全全是个外人,叫我真嫁给魏三,他们图什么?”
换句话说,苏家不知道这事,她嫁也就罢了。都知道了,难道不该立刻送一个真正的苏家女儿来,再随便寻个由头,把她这个假的给换走?
雾菱听罢,少不得也开始疑惑。
她以前是站在苏家的立场,只想着维持住这位假小姐。哪怕后来相处生出两分真情,但也没有考虑过她嫁入魏家后,能为苏家做什么。
小姐原本要做的,是嫁过来,履行婚约,生儿育女。就算不是小姐,也该是小姐的庶妹,或者靠得住的远亲旁支。
“雾菱,我不知道他们在打算什么,但是,你也知道我不好欺负的。若苏家真要对付我,我不会客气。”舒青窈认真了神色。
雾菱颔首:“奴婢知道的,小姐,您已经仁至义尽。”叹了口气:“您知道为何我们原本打算去饮天楼吃东西,后来裴言却跑了么?”
回忆起楼前那幕,舒青窈依稀见到有一抹身影,步子飞快,一晃而过,消失在巷口。
不过那身影的手,被前面另一只手牵着,她只瞥见前者的一只手腕。
再仔细一想,前者手指修长,肌肤虽细腻,但能看出是个男人。后者用绿色头纱挡住真容,还用手捏着头纱一角捂住鼻口,手指微翘,是个女人。
“那一男一女……”
雾菱微怔。
她倒是没看到男的。
女的看清了。
“奴婢怀疑,是小姐,”她垂下头,不安地抠手指,“奴婢自幼同小姐一起长大,伺候她饮食起居,她的身影,奴婢不会认错。”
那就奇怪了。舒青窈轻抚鬓发。岑游之和苏幼青出现在云州城,对于他们来说,是很危险的举动。天下之大,他们偏偏选择这里,是冲着魏家,还是裴言?
……故意引裴言去?
分神的瞬间,冷不防背后寒风疾至。舒青窈今日才动过手,神经紧绷,最是敏锐时刻,一个反身,伸手就抓住了对方的手腕。
云奕:……
雾菱:!
“你——小姐——你、你们……”
云奕颇是尴尬。
这么久以来,他还没失手过。哪知道这苏幼青如此厉害,竟能准确无误挡住他。
手刀近在眼前,舒青窈冷笑着,微微挑眉。
“事不过三,”松手放开,“小王爷有事找我,直说不就行了?每次都这样,脖子很疼的。”
说着扬起下巴,露出伤痕。
她本就生得白,肌肤又如瓷般细腻,那青紫色的抓痕就像白瓷上的裂纹,难看至极。云奕吃惊,收回手,下意识问:“苏小姐怎么伤的?要不要我去解决?”
雾菱小声:“你这功夫,都不如我家小姐,还想帮我家小姐解决呢……”
云奕咳嗽两声。
知道苏幼青是小王爷在意的人,他每次都收了力,没敢用全劲。否则这一掌下去,苏幼青就是个死人了。
可不得不承认,这苏小姐有点东西。
第74章 嘲讽
“小王爷在哪儿?”舒青窈问得直接。
云奕侧身:“小王爷在那边的假山后。”
光天化日,假山石后,应该不会做什么。
舒青窈点点头,对雾菱道:“你先回去,要是见到凌桑和叶茴,随便找个由头。”
雾菱有些担心:“小姐,那小王爷——”瞥了云奕一眼,把后半句“不是什么好东西”给咽了回去。继续:“不然奴婢还是跟着您吧?”
“你最好回去。”云奕沉声。
习武之人自带的无形威压让雾菱平白打了个哆嗦,可她不想听云奕指令,看向舒青窈。见舒青窈也示意,她才不得不行礼:“小姐保护好自己。”转身从另一条道走了。
云奕挠了挠头。
“有我在,她担心什么?我敢说整个魏府里,比我能打的,没有。”他说着,语气还带了两分骄傲。
舒青窈看了他一眼,收回目光,走在前面,声音轻轻:“比你能打的是没有,能给你下令的,倒是有一人。”
云奕:……
远远就看到沈星楼一抹蓝色立在那里。
往常他非黑即白,今日倒是穿得招摇。乌发半散,用青玉冠束住另一半,展露他精致的轮廓线条。衣袍是天空般的蓝色漂染白色星点,又用金银亮线团出螭龙模样,外披狐毛大氅,白底银云,倒是很彰显他的身份。
舒青窈走近,向他行礼:“小王爷安。”
沈星楼本是背着她在把玩斜伸而来的红梅树枝,听到背后动静,猜得是云奕带着她,便没有回头。直到她开口,心跳滞了滞,随意攫一朵红梅攥在掌心,“呵”道:“能站着过来,是云奕弱了,还是你变强了。”
舒青窈笑了一瞬,勉强牵起唇角:“是今日妾差点死在妖人手上,整个人比较紧张,所以云奕靠近,才会侥幸感受到。”
沈星楼回过头来。
她脖子上的伤痕尤为刺眼。
几步走近,屈起手指抬捏她的下巴。手指印根根清晰,可见对方当时下了死手。
“所以你又动术法了?”桃花眸中一片幽深。
舒青窈惊讶,暗想自己并未在他身前承认过自己会术法的事,便摇头否认:“小王爷在说什么呢?当时危急关头,正好有巡察司的人路过……”
沈星楼的手指陡然捏住她的脸,好叫她闭嘴。
“鸭子的嘴都没你的硬。”
舒青窈:……
嘟起的唇瓣一张一合,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沈星楼还是头一次见她这模样,先是一怔,旋即噗嗤一笑,松开了手。
手指滑去她纤细的脖间:“凌桑已经把什么都告诉我了,师姐。”
舒青窈浑身一颤。
“师姐,在害怕?”沈星楼故意靠得更近,“敢只身面对妖人,不敢面对我?”
她毫无底气地反驳:“他胡说八道的。”
“是吗?听说师姐是玉灵山的术者,啊,玉灵山这福地,我还未曾拜访过。”
“……”她沉眸,“说吧,你想怎样。”
沈星楼收回手,长身玉立。
早这么痛快不就好了。
“坦诚来说,我对你的身份,以及你来这里的任务,没有任何兴趣,”沈星楼神色坦然,“但对于术者,小王的确是个外人。有些不明白的,还需要师姐你指点。”
舒青窈抬眸,直视他的眼睛。
从里面看不出任何不对的地方。
如果沈星楼所言为真,那这正是拿捏他的好机会。
故作出两分为难,咬住唇轻轻研磨。
“小王爷想知道什么呢?有些东西,妾可能也不太清楚。”
“你一定清楚,”沈星楼沉眸,“桓蘅和沈翩鸿,是谁?”
听到这两个名字,舒青窈措不及防的,心脏重重一顿。
反问:“小王爷从哪儿听来的这两个名字?”
对方向她伸出手指。
手指正对她的方向。
舒青窈惊愕:“我并没有说过。”
“你说过,”沈星楼双眸微敛,“那次叫雾菱来寻我,我过去时,你正在说这两个名字。”
他故意隐去了自己,一是想看她是否自己记得,二是不愿再节外生枝。
细看她的脸色,早就不如先前那般鲜活。她转过身去,背对着,手指捻研鬓发,似是在思考。
而事实上,那日她所看到的,既可怕,又模糊。
她深陷其中时,只觉得浑身发冷,不敢回忆。可一旦脱离,她便意识到,那时候的她,兴许不是她。
是她错乱的记忆,和林宜萱的纠缠在了一起。
桓蘅和沈翩鸿,是沈清越生父生母的名字。当年沈翩鸿是朝廷重臣,沈清越和她又有婚约在,所以这对夫妇,她见过几次。
桓蘅是个清冷美人,话不多,但举止落落大方,十分娴静。沈翩鸿则与她相反,宠溺孩子得很。即使知道她是彗星扫尾,会影响沈清越紫薇降世的命格,也还是热情地招呼。
她还记得有一次做客后,回去告诉云嫔:“母嫔,窈窈宁愿嫁给蘅姨和沈叔叔,不想嫁给沈清越!”
云嫔掩唇,笑敲她的脑袋,说她胡说八道。
可这对夫妇的命运……
她只知道桓蘅死在荒山野岭,尸骨无存。流言是很难听的,她不信,可也没寻得其他线索。至于沈翩鸿,在桓蘅出事后,和沈清越相依为命。没多久沈氏大家族出事,他们也受到连累。
沈清越到玉灵山找她那次,沈翩鸿已经失踪。
据说失踪前,精神失常,砍杀了很多无辜人。
“你要隐瞒什么。”沈星楼忽然在身后道。
舒青窈敛神,摇头。
“小王爷也姓沈,和沈翩鸿,多少沾亲带故吧。”
沈星楼微微一怔。
没想到她沉默良久,琢磨的竟是寻他的错处,把他给网进去。
一瞬轻哂:“是沾亲带故,但不熟。好吧,我换个问法,你怎么会突然提起他们?”
幻境之中,真假难辨,倒也没什么好隐瞒。舒青窈回头直面他,把看到的悉数告知。
说完后,思忖片刻,又道:“一些小王爷听不懂的,便是和术者,以及术法相关,妾解释不来。”
沈星楼大有被撇开之感,沉色:“小王听得懂!”
开玩笑,这几日他恶补了许多有关术者的书册,不说会用,纸上谈兵肯定没问题。
舒青窈倒是没那个意思,见他反应如此激烈,默了默,点头:“小王爷天资过人,冰雪聪明,定是听得懂的。”
沈星楼:……
她是不是在嘲讽他?
第75章 谜团
“好了,妾已经把自己所知,都告诉了小王爷。那么现在,也请小王爷拿出诚意。”舒青窈的眼眸里含了几分深意。
“你想要什么诚意?”
她莞尔:“这世上,术者并不多。可魏府这风水宝地,卧虎藏龙的,小王爷日后少不得还会和术者打交道。若您想寻个可靠的,能分享情报的人,妾乐意效劳。不过合作期间,还请小王爷尊重,不得碰妾分毫。”
“你的意思是?”
舒青窈捏住衣襟,往后退开半步,拉开和他的距离。
不待沈星楼应允,她又继续:“一旦小王爷过界,那无论小王爷如何要挟,妾也绝不再透露一个字。”
沈星楼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顿了顿,又顺着她手指的动作滑向衣襟。
过了一阵,他收手环胸,点头:“行,不碰你。”
舒青窈微松口气:“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小王爷是君子,不是小人吧?”
“当然。”沈星楼唇角微勾。见她一双杏眸忽就盛满欣喜,故意将话锋一转:“可,不是故意的怎么办?”
舒青窈愣了愣:“什么叫不是故意?”
“比如……”他拉长声调,往前跨近,“小王在前面走,想起某件事,回头和你说话。”
话音刚落,他忽就弯下腰身,吻落在舒青窈的额头上。
舒青窈:……
“少找理由!”
沈星楼很是无辜:“我这又不是故意的。”
“你这不叫故意那怎么叫?”
皱眉想了想,沈星楼忽然就伸出双手,捧住她的脸,对着唇吻了下去。
舒青窈瞪大眼睛,正欲启齿开咬,他却放了她。
语气认真:“这才是故意。”
舒青窈:……
二话不说,转身就要走。
走了两步,云奕的身影赫然从树而降,立在石山上,静静睥睨,与方才被她拿捏时的气场截然不同。
步子滞了滞,她心中生出犹豫。
走,兴许沈星楼会生气,云奕会动手,她没有胜算。
可若不走,沈星楼一定会趁机发难,此后越发过分欺凌。
她赌,赌一个“兴许”。
眼神只在云奕身上停留一刻,淡淡收回,波澜不惊地从石隙间小路而去。
云奕一直在等候沈星楼的命令。
可直到舒青窈的身影消失,沈星楼也一言不发,只是这么静静看着。
“云奕。”
“属下在。”
“凌桑不靠谱,也不能近身,你叫云绮过来。”
简单几句,但使得云奕险些从石山上跌落。
“云绮?”他得确定自己没听错,“不是在王府看守那位么?”
“不用看守了。”沈星楼颔首。
舒青窈脖子上的伤痕,他看得心痛。他知道以舒青窈那自幼爱美的性子,定是比他更难受,可她眼下无法说,也无人说。他也只能用其他的法子来转移她的悲伤。
但这样下去并不是个办法。
云绮是云奕胞妹,身手了得,又是个女孩子,跟在她身边,他能放心。
看见沈星楼逐渐深远的眼神,云奕颔首抱拳:“属下明白了。”
又道:“小王爷叫属下去查的事,如今初有眉目。魏林氏的确不是林氏夫妇的亲生女儿,具林氏夫妇所言,他们捡拾到魏林氏时,魏林氏大概七八岁的模样,痴痴傻傻的。问她话,她只说‘宜萱’两个字,所以给她取了这个名字。”
“街坊没发现?”
“他们是几年后才搬进城里的,加上林念祖是个傻子,这事也就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沈星楼敛眸:“林宜萱自己不知?”
云奕挠挠头:“怎么说呢,林氏夫妇说林宜萱是个很奇怪的人。头一晚还痴痴傻傻,第二日就成了个小姑娘,正常的小姑娘。他们原本打算让林宜萱做林念祖的童养媳,结果林宜萱一口一个爹,娘,又叫林念祖弟弟,倒叫他们不好做了。”
“所以,就把这个便宜女儿当成了摇钱树,劳动力?”
“是。”
沈星楼讥诮地笑。
以凌桑告诉他那些,他已经能推断出当年是怎么回事了。
林宜萱本名仪璇,是玉灵山极少的天生灵脉的弟子,不仅天赋极高,术式也相当厉害。一次任务中,和他生父母有了交集。他生母当时已死,而沈翩鸿寻她报仇。
仪璇重伤,不知何缘故,化作孩童模样,误入林氏夫妇的院子,被林氏夫妇发现。又在第二日失去所有记忆,把林氏夫妇当作生身父母,由此成为他们的女儿。
此次若非机缘巧合,林宜萱一辈子,都将是林宜萱。
她的另一层身份,终究埋于黄土,湮于尘世。
沈星楼忽而觉得,这一切实在巧合。
甚至巧合得过分。
他来魏府,是借着父命的幌子,以谋城主之位;舒青窈来魏府,目前暂不得知;而凌桑出现,是因为紫微星;至于林宜萱,更是早于他们数年,就来到魏府。
魏府,就像一块磁铁,将他们一个一个,往此处吸引。
凌桑说有人一直在密切关注魏行致那院的动向,眼下很明确,关注的不是旁人,正是仪璇。
这样的关注,要么是担心仪璇有朝一日清醒,要么是希望她有朝一日清醒。
无论是哪种,都会改变一些事情。
包括他的父母。
想起那夜突然狂暴的父亲,拿出长刀于庭中挥舞,砍杀奴仆数人,他蓦然意识到,父亲不是发疯,大概是中了术。
可惜……
真相已无从得知,除他以外,也无人再关心。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舒青窈阴沉着脸回到若兰院。
凌桑早就缠着雾菱听完了今日她们的九死一生,一边懊恼自己没跟去,一边又犹豫要不要把今日院子里出的事告诉她。
简直就是火上浇油兼落井下石。
“有话说,”舒青窈一记眼风飞向树后躲躲闪闪的凌桑,有些冷,“不然待会我会叫你无话可说。”
凌桑咽了口唾沫,冷汗刷一下冒出来。
小跑着过去,对着舒青窈毕恭毕敬跪下,磕了个头。
“师姐,咱们院子里出贼了!”
舒青窈垂眸。
声音轻轻:“刁嬷嬷?”
凌桑:?
吃惊道:“师姐又用术法推演了?”
第76章 银票
见凌桑如此反应,舒青窈便知自己没有说错。
虽然在意料之中,可这节骨眼上再生是非,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须得速战速决。
于是她道:“具体怎么回事,起来说。”
凌桑点头,从地上起身。
在舒青窈和雾菱离开后,凌桑和叶茴分开行事。
凌桑寻了个借口出去,整好绕过魏行致的庭院,潜伏在周围留心动静。叶茴则留在院里,打扫庭院,修剪枯枝。
到了午后,她有些犯困。
同刁嬷嬷说了声,回房打算小憩片刻。可翻来覆去,她觉得冷,起身想去烧个炭盆。出门见倪妙儿和刁嬷嬷的房间开了条缝,以为出了什么事,便走过去。
顺着门缝,她看到倪妙儿坐在裂了几条缝隙的铜镜前,用黛墨轻描蛾眉。旁边的刁嬷嬷从怀里掏出一把捏得皱巴巴的银票,分了一半给倪妙儿。
“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刁嬷嬷眉开眼笑。
倪妙儿轻哼:“那叶茴还不是知道。”
顿了顿:“若问起来,还是她的嫌疑大。”
刁嬷嬷笑:“是了,莫说这几日苏小姐没工夫管理咱们,就算问起来,近身伺候的也是她叶茴和雾菱。咱们两个,哪里进得了她那屋子?”
倪妙儿动作顿了顿:“哎,您说,当日叶茴凭什么要把这五百两银票的事告诉您?该不会是准备联手起来摆我们一道吧!”
刁嬷嬷卷起剩下的银票,弯身藏到床脚跟的老鼠洞里,又挪床,把洞堵住:“那是她傻。你不记得了?那日她平白分了好些赏钱,我却一个铜子儿也没有,追着她要,她回我一句‘小姐还有好几百两银票压在箱笼里,自己找小姐讨去’。”
倪妙儿忍不住抿唇,手拿木梳轻顺柔丝:“原来如此。不过嬷嬷您也真能忍,这么久了才动手——她那箱笼没乱吧?”
“嗨,你当婆子我是笨手粗脚?这等小事,用不着担心。”
倪妙儿便不说话了,把银票往贴身里衣放。
叶茴的手离门只有一寸,她很想推门进去质问,可理智告诉她,就算她此刻进去,也根本压制不住里面两个人。想了想,她放弃了,转回到舒青窈的房间,找到箱笼,把整整齐齐的衣物随手翻了两把。
待凌桑回来,她迫不及待把事告诉了他。
二人又等了半晌,才等到雾菱。眼下舒青窈回来了,叶茴和雾菱在给她煎压惊茶,便由凌桑告诉了她始末。
舒青窈朝屋里走。
原本那五百两银票就是个饵,只是没想到这么久,刁嬷嬷才咬饵。
不过叶茴是个妙人。
还道她是个实心眼的榆木脑袋,可她显然当时把话给听进去了。
——做了记号的银票,摆明了是另有用处。
看到被翻动过的箱笼,她颔首微笑,眸色渐深。
“师姐,我们要怎么办呢?”
舒青窈侧眸:“还能怎么办?报官吧。”
报官前,这消息自然逃不过当家的魏郑氏的耳朵,而魏郑氏正在魏老夫人的院子里喝茶,由此,魏老夫人也晓得了。
李嬷嬷瞥看两位主子的脸色。
魏老夫人波澜不惊,仍旧喝着茶:“这冬茶的滋味,到底不如春茶。老身还是喜欢清明前后那一茬嫩芽,各有各的妙处。”
魏郑氏会意,对传信的人道:“先别报官,叫她们在院子里等着。”又同魏老夫人道:“儿媳也觉着各有各的妙处,不过茶芽重在新鲜,陈的旧的,还是及时剔除的好,免得影响了您老人家的心情。”
魏老夫人浅笑,将手里茶盏放去一旁,不再品饮。
魏郑氏见状,起身行礼:“那儿媳便先去处理事务了。得空再来陪您饮上好的春茶。”
“去罢。”
若兰院。
刁嬷嬷和倪妙儿两人没想到会这么快东窗事发,还没来得及销赃,就被逮住现行。
人赃并获。
舒青窈站在她们面前,接过雾菱递来的压惊茶,喝了一口。凌桑端着清水盆,由叶茴拿了柚子叶沾水,再点洒去她的身上。做完,凌桑又端了个火盆来,故意放到刁嬷嬷和倪妙儿的面前,几乎燎烧她们的眉毛头发。
“苏小姐,魏府里不能动用私刑!”刁嬷嬷咬牙。
死死盯住火盆,似乎下一刻那盆就要扣去她们身上。
舒青窈看都懒得多看,提起裙摆,横着跨过火盆,扭头回问三人:“这下可能驱除晦气了?”
民间这些她都不懂,但雾菱和叶茴一致说必须,她也就试试了。
话音未落,魏郑氏已经走进院中。
三人见到,立刻行礼,舒青窈转身,也跟着颔首:“大夫人。”
听到“大夫人”三字,刁嬷嬷立刻叫:“大夫人救老奴!苏小姐要动用私刑,用火盆烧我们呀!”
魏郑氏身边的大丫鬟初晴以前吃过刁嬷嬷的亏,听罢,少不得轻哂:“奴婢只听说过烧牛肉烧猪肉,还没听说过烧人肉的呢。这火盆——能烧个蹄子也就不错了。”
“你这小蹄子说什么呢!”刁嬷嬷扬着头瞪起眼睛。
魏郑氏知道初晴和她的恩怨,不痛不痒地斥:“想吃蹄子晚上吩咐厨房做就是了,在这里胡说什么。”
刁嬷嬷心里咯噔一声,暗道不好。
这在场的所有人,没有一个会帮她。
念及此,她瞥一眼身边的倪妙儿,不动声色地轻杵她的手肘。
倪妙儿原本把青丝梳成发辫,方才跪下,发辫从肩头滑至手弯。被刁嬷嬷这样一杵,那条大辫子立刻掉去了火里。
眨眼间,火顺着她的发辫烧起。
一声惊叫,倪妙儿又是惊恐又是心疼,跳手跳脚,不知如何是好。还是叶茴身手敏捷,端起放在旁边的柚子叶水,朝她兜头淋了下去。
“啊!”
刺耳的尖叫。
“叶茴!你敢泼我!”倪妙儿抓住她的手腕,指甲划过,深深三道血痕。
叶茴抽手,倒抽凉气。再见她烧焦的发辫,语气有些冷淡:“好心当作驴肝肺,莫不过如此了。”
倪妙儿低头,看到自己烧了一半的大辫子,还有熏得黑黢黢,淋得湿漉漉的衣服,眼泪颗颗往下掉。
“你们、你们竟敢欺负我!”
“这叫欺负?”魏郑氏皱起眉头。
后半句话还没有说出口,远远听到传来一声:
“谁敢动我的妙儿!”
第77章 及时止损
魏行致火急火燎地赶来。
见到狼狈不堪的倪妙儿,顿时心疼得要命。倪妙儿原本就哭得伤心,看到为自己撑腰的人来了,忙不迭地过去,想要扑到魏行致怀里。
可眼风扫到自己那曾被赞誉过,如今连烧焦的乌鸦都不如的发辫,立刻止住了脚步。
这一举动在魏行致眼里,无疑是叫他更为心疼。
魏郑氏他说不了,但他能说舒青窈。
掠过魏郑氏,直接到了舒青窈面前,伸出手指,指指点点:“我把妙儿这么完完整整的美人儿送到你这里,你就是这样折磨她的?”
刁嬷嬷适时开口:“苏小姐以前还说同二爷您一样,最喜欢妙儿妹妹的青丝,没想到就是这么喜欢的——故意用火盆来烧!”
“妒妇!”魏行致破口大骂,伸手就要去拽舒青窈的头发,想要她也同倪妙儿一般。
魏郑氏大惊失色:“二弟,休得胡来!”
可魏行致发起疯来根本不会听人话,眼看手指要够到舒青窈,凌桑抓住她的衣服往后扯开。另一只手悄运内灵,只要魏行致还敢动手,他绝不客气。
魏郑氏略是松了口气。
“二弟,倪妙儿只是个丫鬟,苏小姐可是你未来的弟妹!”劝道。
她是来灭火的,不是拱火的。
要苏幼青有个什么,那她在魏老夫人手上,又多添一个把柄。
魏行致却不管那么多,冷笑:“什么弟妹?八字有一撇吗?还有,妙儿不只是丫鬟,她腹中,有我的骨肉,有魏家的孙子!”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到了这刻,倪妙儿也理直气壮地挺直了腰身,故意凸显看不出有孕的平坦的肚子。
魏行致道:“当初要不是我和妙儿吵了两句,拌了嘴,又怎么舍得让她出来做事!本还以为苏小姐是个宽厚之人,不会欺负妙儿,如今,呵呵。”
说到这里,倪妙儿眼珠子转了转。
她还想再试试。
自上次苏幼青单独把她叫去屋中,她就像中了咒似的,每次想说当时房中情形,都会感觉到四肢无力,几乎晕厥。而每当她想对叶茴或者雾菱动手,舌头也跟被针扎似的。
如今好些日子了,魏行致又在,整好新仇旧账一起算。
打定主意,她开口:“二爷,其实还不止今日呢,前些时候……呃……”
那种感觉又来了。
她摇摇欲坠。
魏行致满脸心疼地扶住她:“妙儿,前些时候她还欺负了你?你怎么不告诉我?”
意识到自己说不出口,倪妙儿只能摇了摇头:“妙儿是想说,前些时候妙儿就知道自己错了,想来找二爷认错。”
魏行致颇为懊恼。
魏郑氏着实看不过眼,望向地上摊摆的皱巴巴的银票,打断魏行致和倪妙儿:“二弟,劳烦你分清是非。要不是倪妙儿偷拿苏小姐的银票在先,又怎会追责到她身上去?”
魏行致当即回:“拿些钱又怎么了?她怀的可是我的种!日后还要管她叫一声姨!这般小气,如何能成我弟媳?”
刁嬷嬷等来等去,终于等到机会,立刻接话:“老奴就是看着妙儿姑娘食不下咽,日不能寐,才想用钱给妙儿姑娘买些好的来补补身体,没想到老奴一把年纪,还要去见官——”
魏行致瞪大眼睛:“谁敢报官!”看向舒青窈:“你今日要是敢报,我叫你走不出这个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