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卿回—— by步铃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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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魏三从中作梗,难怪我总觉得裴言和她之间很是别扭,又在关心着对方。”
“苏小姐打算如何?”云奕问。
知道云奕的问是沈星楼的意思,她反问:“小王爷打算如何?”
云奕惊了一瞬。
方才在皓月堂,沈星楼便是笑着说:“你问她打算如何,她定会问你小王打算如何。你就告诉她——”
“小王爷说时机不对,插不了手,静观其变。”
舒青窈一听即明:“所以小王爷并不打算帮魏三成事,反而要瓦解他的势力。容我斗胆一猜,小王爷实则支持的,是魏家大爷?”
云奕面无表情。
心里倒是有两分紧张。
前半截她说对了,后半截却不是。
沈星楼不是要支持谁,尤其是魏家的任何人,他是要自己坐上城主之位。
只有这样,他才有资格得到明僖帝的召见。
从云奕脸上读不出任何有用讯息,舒青窈收回目光,踱步:“我知道了,告诉小王爷,我会帮助他的。”
云奕抱拳。
正要走,忽又想起另一件事,道:“对了苏小姐,小王爷还说,不用担心裴言怀疑你的身份,裴言更担心你暴露后牵扯他的私隐。”
说到这里,他少不得看舒青窈一眼。
难怪小王爷一直对她的态度很奇怪,原来她不是真的苏小姐,是个术者。
舒青窈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一边心烦沈星楼竟把这事告诉了云奕,一边又无可奈何。
“还请小哥保密。”她只能拱手。
“苏小姐知道的,我只听小王爷的命令。”言外之意便是沈星楼说保密,他才会保密。
可不就是逼着她去哄沈星楼开心了?
想起下午未言尽的话,舒青窈心思微动。
“我现在想去皓月堂见你们小王爷,不知是否方便?”
云奕颔首:“小王爷说过,苏小姐想来,随时欢迎。”
“那走吧。”舒青窈起身。
刚走到门口,就看到雾菱慌慌张张跑来。
“小姐,您别出去,外面出事了!”
舒青窈敛眸:“何事?”
“魏家二爷的院子,不知怎的,冒出红光,四周都阴森森的,像闹鬼了一样!”
舒青窈心里咯噔一声,暗道不好。
红光阴气,是妖人异动前兆。
看一眼云奕,低声:“回去告诉小王爷,妖人异动。”转看雾菱:“你说得对,谁都不要出去,你快把叶茴找来,我去找凌桑。”
“好!”雾菱急急跑开。
舒青窈也朝凌桑的房间而去。
空空如也。
倒不算意外。
术者的感受力本就敏于常人,想必凌桑已经去了那边。只是眼下她无法施展术法,贸然靠近,很可能会受伤。
但,不去又不知会发生什么。
蹙眉踌躇良久,她最终还是决定去看一趟。
院外,树下。
舒青窈察觉到一丝术者的气息,朝它靠去。
想起雾菱曾说过的看到的纸傀儡,她不自觉抬头上看。
还好,上面没有任何东西。
“师姐。”凌桑的声音从远而来,又轻又急。
舒青窈咋舌:“你怎么用术法了!这府上还有——”
“管不了那么多了,师姐,”凌桑拉住她的手,“别说我,待会那个巡察司的只怕也要上。”
舒青窈蛾眉紧蹙:“屋中到底什么情况?”
“仪璇前辈,可能要醒了。”凌桑面色凝重。
只是不知,是作为普通人的醒,还是玉灵山术者的醒……
……亦或是妖人。
第94章 因
半个时辰前。
丫鬟按时送药汤过来,正在院中喝茶吃糕点的倪妙儿见了,不免嫌弃地撇了撇嘴角。
对魏行致撒娇道:“爷,如今奴家有孕在身,这院子里却有个病恹恹的东西,奴家真真担心她会冲撞了咱们的孩儿。不若你去禀了老夫人,叫人把她挪出去吧!”
魏行致早就有此打算,每每看着林宜萱就觉得晦气,府门外撞石狮子的那幕也反复上演在眼前。听到倪妙儿提议,目光落去她小腹上,爱怜地抚摸:“也不知道母亲是怎么想的,反正凡事以咱们的孩儿为重,不用禀,爷给你作主了!”
说罢就叫手下人把林宜萱从卧房里抬出。
路过时,倪妙儿见她盖着崭新的锦被,嗤笑:“她也配用这上好的料子?要死不活的,给一层布得了。”
下面的人为了讨好倪妙儿,忙不迭去仆人房里拿了床又脏又薄的夏被出来。魏行致看了一眼,没有说话。倪妙儿便开口:“你是个有眼力见儿的,好被子赏你了。”
那下人尤为开心。
把林宜萱挪到鲜少有人去的柴房,其中一个人问:“川哥,要不要把门锁了?”
刘川想了想,用脚尖踢了林宜萱大腿一下:“用不着,给她避风干啥?她就该冻着。你没品出妙儿姑娘和二爷的心思?”说着走过去勾搭他的肩:“走了走了,让她在这儿待着吧。出不了两三天,咱还要给她抬出去。”
二人走后没多久,倪妙儿一个人来了。
在魏行致的默许下,她把林宜萱比较贵重的首饰和衣裳都挑了去,而今故意穿戴着的,在林宜萱身边踱步。
“二少奶奶,奴家看你现在这样子,觉得很是眼熟。”
“像什么来着?”
“哦,想起来了,像街边的乞丐,脏兮兮的,臭烘烘的,恶心死了。”
“以前你不是可高傲了么?奴家给你行礼,你看奴家一眼就走了。现在呢?嘻,现在你的命在奴家手上,奴家一个眼神儿,你就躺到这儿来了。”
“可惜呀,你昏迷不醒,看不到爷与奴家有多恩爱,也不知道奴家争气,怀了爷的种。”
“话说回来,你是真不争气呀,十来年,连个蛋都不下。爷真是好脾气,像你这样犯了七出之条的女人,早就该丢了,却还把你好吃好喝供着。”
“呵呵,以后不一样了,奴家虽然是个妾,可奴家诞下了爷的第一个孩儿,成为爷的妻,指日可待。你呢?就等着咽气,变成烂肉一堆吧!”
屋外的月亮照着皑雪,清亮的光芒投进屋中,正好笼罩在林宜萱的脸上。尽管她额头依旧裹着伤,人也羸弱,可此刻却显露出一种别样柔弱的美。倪妙儿惊了一瞬,知道魏行致最喜欢的就是这种纤弱美人,环顾四周,见桌上有生锈的烛台,顿时笑了。
走过去拿起烛台,倒握着逼近林宜萱。
“爷以前还说过,你这双手好看,”倪妙儿轻嗤,“奴家要不是奴婢,做过粗活,这双手比你的,要美多了。”握住她的右手,在小臂上狠狠划开一道。
尖锐的痛楚传至身体,林宜萱眉头微动。
眼看血汩汩流出,泛着活人的温热,倪妙儿嫌恶的松开,转去捏她的脸。
“尖尖美人脸,是好看,可惜最后爷选择的是我,不是你。”
滴着血的烛台靠近,一滴血落在林宜萱的眼睑上。她眼睫颤动,倪妙儿心脏一顿,吓得赶紧松开,连连后退。
等了一阵,不见林宜萱有其他反应,她又松了口气,拍着心口道:“自己吓自己,活死人有什么好怕的?”
再次靠近,见她穿得整齐,不由得想起这些天魏行致还照顾了她,心生嫉妒,把她的衣服胡乱扒开。
“哼,爷对你,还有那么一丝愧疚,与其要爷始终觉着亏欠着你,倒不如让你死得干净。放心,你到底是曾经的二夫人,奴家会让你再走之前快活一回。男人帮你找好了,你只管闭着眼睛享受便是。”
而她,只需要在关键时刻引魏行致过来。
魏行致占有欲极强,这也是他多年不肯放林宜萱离开的原因。只要被魏行致看到有人折辱林宜萱,那此后魏行致绝不会再对林宜萱有任何一种情感。
魏行致将彻彻底底属于她一人。
她是未来的二夫人。
做完一切,倪妙儿心情大好,将烛台放去一旁,起身走到屋外。
见那个叫刘川的下人已经摩拳擦掌,迫不及待,倪妙儿轻笑:“你可稳着点,要是人提前咽了气,只怕爷当场就把你扒了皮。”
刘川讪笑:“妙儿姑娘放心,奴才知道的,省着劲儿,不然浸猪笼的时候,妙儿姑娘就算提前割了笼子,奴才也挣不出来。”
“知道就好。”倪妙儿高兴而去。
半盏茶时后,倪妙儿带着魏行致散步而来。
嘴上说着:“奴家还是有些于心不忍,就当给孩儿祈福,还是把二夫人接出来,换个房间住吧。”身体却挤着魏行致,盼他快些去看。
可当他们走到柴房前,赫然发现地上一滩血迹。
倪妙儿惊呆了,暗骂刘川做事也忒不靠谱了些,魏行致已经快步走到门边。
只看到昏迷的林宜萱不知为何坐了起来,保持打坐的姿势,衣衫不整,浑身是血,闭着眼睛,周身还散发着淡淡的光。
“阿萱?”魏行致试探着唤了一声。
仅一声,那光陡然亮得怕人,波及四周,如水浪般漾开。不过眨眼间,整座院子都被诡异的红光围遮起来。
魏行致吓得腿软,倪妙儿更是直接昏厥过去。
“师姐,我到的时候,只来得及把魏二和倪妙儿弄出来。仪璇前辈周围的气势太强,我不敢贸然靠近。但看现场,只怕那个叫刘川的,是被仪璇前辈给分杀了。”凌桑回忆着现场。
“当时没有其他术者气息?”舒青窈若有所思。
“没有,我确定。”凌桑斩钉截铁。
这就奇怪了,仪璇早年身经百战,虽不知后面为何变成手无缚鸡之力的林宜萱,但她的记忆和灵力都是彻底被封存的。到底是什么,使得她突然爆发了灵力?
是因为刘川折辱?
可当时府门前的折辱并不比刘川带给她的打击轻。
思来想去,暂无头绪,舒青窈略是摇头,摈弃那些细碎,对凌桑道:“这么大的动静。裴言在勘察后势必会召来巡察司,但仪璇前辈决不能落入巡察司手中。我已叫云奕小哥通知小王爷,必要时,你们联手,把仪璇前辈带走。”
第95章 命
凌桑张了张口,有话想说。
“你是想问我,为何跟小王爷合作?”舒青窈看出他的疑虑。
凌桑点头:“有些事我告诉小王爷,是因为那些事并不会影响你我,或者说影响玉灵山根基。可这一件,一旦他们牵入,万一当真涉及玉灵山不可告人的秘密,最终我们必将和他们为敌。”
舒青窈垂眸:“那你告诉我,如今你我有其他选择吗?”
凌桑沉默。
“我不能动术法,你就算能,也要顾及巡察司。且到时候我们面对的不是裴言一个,是一群。”顿了顿,她继续:“还有你没想过,我们转移仪璇前辈事发突然,根本没有合适的地方安放,但这一点对小王爷来说,不是难事。”
凌桑叹了口气:“两利相权从其重,两害相权从其轻,师姐是想说这个吧。”
“嗯。”舒青窈颔首。
事实上还有一个原因,眼下她无法说出口。
直觉告诉她,沈星楼不会害她,亦不是敌人。
“好,既然师姐已经做好决定,我便按照计划行事。只是不知,仪璇前辈的事,要何时才能报告师门。今日波及甚广,不说魏府,就连外面百姓也会看见,玉灵山不可能不知道。”
舒青窈掐了掐掌心。
林宜萱的事一旦上报,势必会牵涉到她。若她暴露,那些玉灵山的同门,是不会像凌桑这样好骗,更不会像空谷一样包庇她的。
“这是巡察司该头痛的事,”她打定主意,“这些年妖人活跃于世间,他们有本事应付,自然也有借口敷衍。”
抬眸凝看越来越盛的红光,她深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呼出,带着一丝叹息。
“凌桑,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上报。我始终觉得,仪璇前辈的事,和玉灵山有关。若真是玉灵山中出了叛徒,害她至此,暴露她后,下一个死的,就是你我。”
凌桑点头:“我明白了。”顿了顿:“师姐,你就在这里,别靠近,我去了。”
走了两步又不放心,调回来:“师姐,你得向我保证,不能用术法!”
舒青窈:……
犹豫的一瞬,凌桑忽就抓住了她的双肩,神情十分认真:“师姐,答应我。我可不想回来以后,看到一个吐血不止,要死不活的师姐。”
舒青窈抿抿唇,拍了拍他的手。
“知道了,我就在树上,静观其变。你也要小心,我也不想看到一个吐血不止,要死不活的师弟。”
凌桑裂开嘴角:“好!”转身几步,消失在血色迷雾中。
舒青窈仰头目测了树枝高度,以她所学身法,勉强能上去。蓄力后,借着横生的枝杈,一步一步,攀到了合适的位置。
朝斜前方望去,由柴房而蔓延的红光阴沉得骇人,尽管她离得远,也能感觉到似是战场的肃杀血腥。依稀有黑金气息赶来,数量不止一处,她沉眸,转寻沈星楼和云奕的身影。
怎么这么慢。
还是她判断失误,沈星楼不会出来?
念头刚起,忽就听到下面有脚步声。
低头一看,正是云奕和沈星楼。
她随手折断一根小枝,往下面丢去。
沈星楼和云奕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红光,正在盘算如何行动,冷不防在这威压中有异动。惊愕之下,云奕快速出手擒住小枝,抬头上看。
舒青窈比了个手势。
云奕看向沈星楼。
沈星楼隐隐咬牙。
罢了,反正她也猜到了他没功夫。
“带小王上去。”
眼看云奕把沈星楼带了上来,舒青窈微有错愕,但很快收敛。眼下他们是盟友,断不能惹这位爷不快。
云奕也顺势站去另一根枝杈上。
舒青窈把凌桑告诉她的事挑重点简略地向二人重新说了一遍,沈星楼听后,问:“所以你打算叫云奕和凌桑两个在一众巡察司的眼皮子底下偷人?”
“偷的还是一个随时可能爆发极强灵力,杀掉我们的人。”云奕补充。
舒青窈看看左边,看看右边,缓缓点头。
“可以吗?”气势比往常弱了好几分。
沈星楼沉下眼眸。
旁的事,他会毫不犹豫地答应她,但此事牵连甚广,他要权衡利弊,从长计议。
舒青窈见他沉默,宽慰自己这也是情理之中。毕竟云奕身手非凡,又忠心耿耿,这样的下属,天下少有。他们非亲非故,叫人家搭上性命干一件讨不得好处的事,的确过分了。
想了想,她试探着道:“或者,云奕小哥告诉他们,皓月堂也有异动,分散部分巡察司的人过去保护小王爷,这样凌桑成功的几率会大一些。”
“然后你在后方用术法搅局?”沈星楼直言,声音十分冷淡,“不想活了?”
被戳破心中所想,舒青窈愣了一瞬,低下头去。
轻声:“谁不惜命呢,但我有不得已的苦衷。”
玉灵山庇护她,她也该为玉灵山考虑。
沈星楼闭上眼睛。
扬手:“叫云绮出来,陪你一起去。术法你们不懂,在旁边搅和就行。具体的,交给凌桑。”
舒青窈抬眸。
云绮是谁?
不过比云绮更重要的是,他答应了。
正欲说话,云奕在身后开口:“小王爷,单独留下您,属下不放心。”
“你可以放心,”舒青窈立刻道,“我会术法,必要时,我能带小王爷转移,定保他平安无事。”
云奕还想说什么,但掠过舒青窈的脸,见沈星楼淡笑着,右手轻轻挥动,示意他去,瞬间明白了沈星楼的打算。
“小王爷,您不可那样——”
“快去,少废话!”沈星楼不耐地打断。
舒青窈一头雾水,回头看沈星楼,而后者则是错开眼神。
不可那样,哪样?
沈星楼被看得不大自在,低咳一声:“原先你提过转移林宜萱,所以小王提前有准备。等凌桑得手,云奕自会带他去。”
顿了顿,又道:“你说了保我平安无事,不能食言啊。”
舒青窈怔了怔,觉得他突然说这个有些奇怪,但还是万分诚恳:“定不辱命。”
沈星楼:……
斜眸朝她看过去:“辱命?你又不是我的下属,辱什么命?”
又转过头去,没好气地嘀咕:“我看是傻得要命。”
第96章 叛
对于沈星楼这变脸如变天的本事,舒青窈已经习惯。眼下她有求于人,没必要与他冲突,所以听见了也就当作没听见,只将注意放在红光渐盛的庭院内。
红光现,妖人出。
可等了这么久,居然没有旁的动静,倒有些稀奇。
“你是术者,应该知道这样的情况意味着什么,同我说说。”沈星楼忽然道。
舒青窈颔首:“不知小王爷对‘妖人’有几分了解?”
“不甚了解。”
舒青窈想了想,道:“妖人可以说是变异的术者。它们与术者相同,拥有能力。只不过这能力不能称之为‘灵’。其浑浊、腥气,带着无法消解的污秽,要想破除,只能杀之。”
顿了顿,继续:“我师父说,最初的妖人是心术不正的术者演变而来。这些人专走旁门左道,发展至今,势力不容小觑。巡察司的存在,一方是为了防止术者独大,生出异心,一方却是遏制妖人,为祸世间。”
沈星楼一言不发。
巡察司的事,他知道七八分。
但妖人有一定的势力,倒十分神奇。明僖帝默许这三足鼎立的情况,是为了牵制,还是无可奈何?
“如今的妖人,随着时间推移,以及不断的死亡,渐渐改变以往单打独斗的习惯。他们三五成群,又效仿国家,推行阶级。据我所知,他们的首领单字‘魅’,下面的人称其为君主大人,或是魅君。”
“由此往下,是森罗、海蜃、鬼蝼,以及阴傀,”她微微蹙眉,“其中森罗四人,海蜃十人,鬼蝼百人,至于阴傀,多不胜数。”
“以阴傀来说,最低等的他们,也有轻易杀死普通人的能力。上次我遇到的妖人,介于阴傀和鬼蝼之间。”说到这里,她不由得摸了摸自己还没有好完全的脖子。
能活下来,等到裴言,是她命大。
那时就算她不顾身体内的游线金针,强行动用术法,也需要时机召唤阴阳玉子。那妖人招招紧逼,她疲于应对,寻不到任何间隙。
“这么久了,你击杀的最厉害的,是怎样的妖人?”沈星楼的声音不觉几分低沉。
舒青窈未察觉到他的异常,回忆片刻,道:“我与其他师门弟子不同,不常出任务,所以只击杀过鬼蝼。但有一次和师兄合作,侥幸击杀了第七海蜃……”
结果因此被追杀了好一阵子,她和师兄不得不躲回玉灵山,狼狈又好笑。
温热的触感忽而从头顶而来,舒青窈怔了怔,抬眸看去。见是沈星楼在抚摸自己的发,不免纳闷。
“很厉害,”他神情温柔至极,“没想到你这么厉害。”
以前那个无法自保,受胁拿针扎他,中途偷偷藏起一半,结果被发现,另一半扎去她自己身上的小姑娘,已经往前走了很远很远。
舒青窈能感觉到他望过来的眼神不是在看她,说不清为何,心脏微微抽搐,情绪变得复杂。
忽然一瞬激荡。
树叶沙沙响起,似狂风掠过。舒青窈一把抓住沈星楼,紧张道:“你挪到我身后来,灵力冲击,你扛不住的。”
“施不了术法的人,不也是个普通人?”沈星楼纹丝不动。
舒青窈气恼:“我再不济也有保命手段,你别啰嗦了。”说罢就要起身绕到他身前去。
沈星楼的力气到底强于她,伸手径直揽住她的腰身。她一个趔趄,险些从树杈上掉下去。惊魂未定地看向沈星楼,颤着声音:“小王爷,你做什么!”
“叫你坐好,”沈星楼轻描淡写,“要真摔下去,别指望我给你当垫背。”
往下一瞥,补充:“这高度,不死也残。”
舒青窈抿紧唇角,不说话了。
回望满院红色,见雾气似乎淡了些,闭上眼睛感应片刻,不由得咋舌。
“怎么了?”
“巡察司的气息,还有凌桑的,都消失了,”她开始不安,“以前有过类似的情况,术者对战妖人时气息忽而消失,后来又发生了几起事件,才知是妖人用诡术将术者卷去了异世。”
而卷去异世的人,永远不能再回来。
念及此,舒青窈准备下去。
刚扶住树身要起,冷不防灵力再次袭来。
红光中,密密麻麻的小黑点若隐若现。
黑金和术者的气息同时散溢。
她松了口气。
“看来方才是巡察司和凌桑不谋而合,同在埋伏。”重新坐好,又悄移手指,够到腰间锦囊,探进去轻轻摩挲阴阳玉子。
血的腥气陡然浓郁至极,这味道于沈星楼来说犹如噩梦,他眉头紧皱,浑身也绷起。舒青窈察觉到他的变化,下意识地将手放去他的胳膊上轻拍,以作安抚。
“巡察司有天然克制妖人的黑金,不会有事的。”
话是这么说,可他并非因为这个而变化。
三年前的战场,他奋勇杀敌,带领奇袭小队深入腹地,只要这次得手,那明僖帝允诺他的,便能实现。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是有去无回的死亡之路。
从他一路立功开始。
几个将.军和副将,以及和他打得亲热的小领头,都视他为眼中钉。一边称兄道弟,告诉他“你一定心想事成”,一边又利用他搏命去拼杀头阵。
最后的任务,情报是错误的,路线是错误的,就连身边人,也是错误的。
他最信赖的副手出卖了他。
当他拼尽全力斩杀十余人,站在小山般垒起的尸体上,与他背部相靠的副手却忽然转身,向他胸膛狠狠刺了一剑。
这一剑,震惊了敌军,更震惊了他。
昏迷前他听到那人的哭声:“沈小将.军,对不起,他们挟持了我的家人,我不得不这么做……”
可恨他建功并不是为立业,只是想要一个证明沈家清白的机会,却被那帮贪功之人设计失命。
那时的血腥气和现在的,如出一辙。
眼眶不觉渐渐温热。
借着红光,舒青窈看到他眸底的愤恨与不甘,那双或温柔或魅惑的眼睛传递出的情绪,竟让她感同身受的开始悲伤。
“沈星楼?”她小心翼翼地喊他的名字。
他快速敛回情绪,转看向她:“怎么?”
“我不知这气场于普通人来说是否会有影响,”她咬咬唇,“不然我先把你送回去?”
“不必,”他淡淡的,“比这更凶险万分的我都见过,此处又不是杀戮中心,又有何惧。”
杀戮……中心……
难不成方才沈星楼失神,是看到了什么?
第97章 伤
舒青窈忽而想起前些时候雾菱同她说的,打听来的沈星楼的事。
自沈氏没落后,宣德王携家眷前往边域。因沈氏一脉大肆清洗,宣德王为保全家性命,将手中权力悉数交出,身边只留下几个会些功夫的亲信。
担心明僖帝半路反悔,马车一路疾行,很少停歇。没过多久,宣德王的几个妾室和一子两女开始身体不适。宣德王只能请当地大夫诊治,但那几个妾室和子女终因水土不服和路上惊悸而接连丧命。
好不容易临近边域,半路上又遇到沙匪劫掠。几个亲信拼死掩护宣德王和宣德王妃逃命,剩下的妾室和子女,连同亲信一起,最终死于匪手。
等边域官员接到宣德王夫妇时,看到的是两个血人。
宣德王到底是征战过的人,花了些时候,逐渐从悲伤中走出。但王妃身体羸弱,在接二连三的打击和惊吓中,她诞下沈星楼后,开始神志不清。
时而认错宣德王,又时而惊叫。不得已,宣德王只能亲自抚养沈星楼,并把所有的愧疚转为溺爱,让沈星楼在一个无忧的环境中,放纵的长大。
直到三年前。
玩世不恭的沈星楼在酒楼和别人打赌,对方说只要他敢参军,取下一颗敌人首级,那以后封地里所有的古董随他挑选。
沈星楼知道宣德王这些年就爱收藏古董,加上他本身就有不错的武艺,于是应下此事。
后来,他的确是带着敌人的首级回来的。
不过据说他受了很重的伤,尤其是有一剑直接贯穿了他的胸膛。他因此武功尽失,整个人也不再如从前张扬。
想到这里,舒青窈朝他看去。
只怕方才那气场激荡,浓郁的血腥和殷红的颜色,是让他想起了当年的战场。
而那场战役里,她也失去了沈清越。
唇畔不由得浮起一抹苦笑。
饶是她用禁术卜算过,知道沈清越有一丝可能仍然存活于世,如今的她也不太信了。
沈清越重承诺,要是活着,怎么可能不来找她?
胡思乱想间,一阵又一阵的灵力激荡而来。
“那是什么?”沈星楼问。
顺着他目光的方向,血雾中密密麻麻的黑点似带了尾巴,一缕一缕,灵活穿梭。
“阴傀的小把戏。”舒青窈道。
阴傀这最低等的妖人,如同人类的死士,耐打耐杀,散后更能重聚。唯一的缺点,是重聚需要时间。下面的巡察司都是身配黑金武器,根本不会给他们留重聚的机会。
突然,黑点中添了一痕深红。
舒青窈脸色一变。
这气息……
似曾相识。
当年她和空谷侥幸击杀海蜃前,正在和众多阴傀缠斗。所以当周遭气息变得格外凌厉时,他们才发现,在血雾中,悄无声息地潜来了海蜃。
海蜃的妖光便是深红。
很容易和血雾混为一体。
若术者或巡察司深陷杀局,对于细微的变化,很难立刻察觉。而后就算察觉,也失去先机,危在旦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