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缠绵—— by俞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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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隽侧目,幽幽地看着她。
她直起?身?,朝他走过去,满不在乎地说:“把我?叫来这里,又催着我?洗澡,难道不是为了那?事?”
她承认,她是存心气他的。
她在他身?旁停下,仰起?脸看他。
无疑,王隽是有些无可奈何的,偏偏季烟那?双眼睛好似能说话一般,无辜地在控诉他的无情。
他叹了叹气,伸手将电脑扣下,转身?面对她。
寂静的客厅,不远处的落地窗清晰地映出此刻两人的身?影。
一个仰头,一个低头;
一个愤懑不满,一个无从?下手。
过了会,还是季烟轻声说:“叫我?来这里做什么?”
她执着地要一个答案。
他心思?起?起?伏伏,最后?遵从?本?心,归于?一句:“从?慕尼黑回来后?,我?们快两个月没见了,我?想看看你。”
一句饱含思?念的话语,却像一个火引子,瞬间?点燃了她的愤怒。
季烟没好气地问:“看我?做什么?看完了呢?上次德国那?次你还看不够吗?这次是两个月,下一次你还想什么时候突然跑过来把我?带走,然后?说你想见我??”
他一脸冷静。
他永远是这样。
他就只要站在那?里,什么都不用做,便有人愿意为他倾尽一切,甘愿奉上所有。
可笑的是,她对他还留有一丝幻想。
她输得太彻底。
季烟摇摇头,往后?退几步,步伐有些踉跄,他眼疾手快,伸过手来,刚一碰上,被她毫不留情地推开。
“不要这样,”她推开他的手,抵在身?后?冰冷的墙面上,面上已是流了泪,“王隽你知道的对吧?你一直都知道。”
他不作声,唇线抿得紧紧的。
她带着哭腔,继续说:“你知道的,我?喜欢你,就是因为喜欢你,我?什么都不要,我?跟你在一起?两年?多。你也知道我?要什么,你不能给,我?自己走就是。那?时你没留我?,现在你跑来跟我?说你想看看我?。你不可以?这么对我?。”
她摇摇头,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王隽,你很残忍,你太残忍了,我?不过只是喜欢你,我?做错了什么,要这样被你对待。”
这些话她憋在心里很久了,说再见那?天早上,她没有说,便以?为永远不会有机会说出口。毕竟那?样,她和?他还能留下点情面,好聚好散,也算给这两年?画上一个句号。
说不定日后?再见,还能平和?地像许久不见的老朋友,聊上几句。
可他屡次过来打扰她,一次次搅乱她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境。
最开始是他要送她房子,她拒绝。
然后?是在德国慕尼黑,他突然敲响她的酒店房间?,猝不及防地出现在她面前,说他想看看她。
这次,他又没有任何预告地出现在深城,不由分说地把她带走,询问缘由,还是那?一句,他想看看她。
他到底把她当作什么了?
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又或是,他排解寂寞的一个对象?
他什么都不用负责,而她只要乖乖地站在那?里等他消息就可以?了。
她是人,她有思?想,她有喜怒哀乐,她也有会自己的委屈、不甘、愤恨。
越想越是憋屈,眼泪就像被打开了开关一样,越冒越多,根本?不受她控制。
季烟难过地低下头,双手掩住脸,泣不成声。
“是我?的错,”他走过来揽住她,将她靠在怀里,低声安抚,“都是我?的错。”
季烟一边把眼泪全部擦在他胸前的布料上,一边呜咽着说:“给不了我?想要的,就不要过来打扰我?。”
他没说话,只是再一次将她拥紧。
季烟的心一沉再沉,她撇弃了在他面前的尊严,已经做好破罐子破摔的准备,才说了适才那?些卑微得不能再卑微的话。
从?前读书?时代,她不是没暗恋过人,不是没被人追过,可无论是主动还是被动,高姿态的那?一方从?来都是她。
觉得对方不合适,及时损止,潇洒说再见一去不回头的人从?来都是她。
这是第一次,她自欺欺人,一再祈求一个成全。
她的态度已经放得足够的低,他还是不愿意给她一个成全。
他甚至连一丝希冀都不愿给她。
季烟吸了吸鼻子,抓起?他的衣服,擦了擦眼泪,然后?在他错愣中推开他。
她仰起?下巴,故作倔强地问:“今晚我?就问你一件事,你给我?一个答案。”
他神色异常冷峻,下颚绷得紧紧的,她权当看不见。
她咬咬牙,松了口气,看着他,语速飞快地说:“王隽,你有想过和?我?的未来吗?比如我?们共同组建一个家?庭。”
她想,她说得足够委婉了。
她差点就说出结婚二字。
他神色还是那?般冰冷,仿佛身?处境况之外。如果说刚才他还有几分歉意的动容,那?么现在他已经恢复往日的冷漠,有种事不关己的淡然。
就像一个局外人,冷眼观看。
她不用再抱有期待,更不用再回头了。
迅速收好失态,季烟笑了笑:“今晚打扰了,我?先回去。”
她转身?朝卧室走去,走出没两步,被他从?身?后?握住手腕。
她转身?看着他:“放手。”
他很冷静地跟她分析:“很晚了,你在这边住,明早我?送你回去。”
“不用,我?可以?叫车。”
“不安全。”
“不安全吗?”她朝他微笑,“我?让我?朋友来接我?。”
他愣住,因为她眼里的果决。
尽管刚刚哭过,眼眶还泛着红,但目光却异常坚定,一丝讨还的余地都没有。
趁他怔愣间?,季烟甩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走向卧室。
王隽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突然有种突如其来的心慌,梗在胸口,闷得他透不过气来。
好似这一次就是真?的离别,他要想以?后?还能见到她,此刻就该义无反顾地去追她,可脚下却如千斤沉重,将他固定在原地,动弹不得,只能看着那?抹身?影消失在视线内。
她刚才的问题,他的答案其实很明晰,但也足够残忍,不会是她想听到的。
他从?来没想过和?什么人组建一个家?庭,包括她。
尽管他对她很有好感,甚至,介于?喜欢和?爱之间?,但这依旧不能动摇他的原则。
她说得对,她要的,他给不了。
他叹了口气,疲惫地垂下双肩,头一回感到一股巨大的压力正在重重地压着他。
没一会,季烟已经换了一身?衣服出来。
是她以?前留在这边的衣服。
她一边穿上大衣,一边面无表情地跟他说:“我?的东西刚刚看过了,都是些旧东西,带回去也没什么价值。我?还是那?句话,你就直接扔了吧,你我?都很忙,以?后?应该也没机会见面了,就不要留着这些东西了,没什么意思?,还特别碍眼。”
她突然变了个人。
习惯了她以?前对他的依赖,王隽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那?边季烟已经在穿鞋了。
他猛然回过神,走到她面前,盯着她的头发看了一会,说:“那?先把头发吹干了再走。”
她冷冷拒绝:“都到这一步了,没必要。”
他被一噎,接下来的声音也没了淡定:“我?有话和?你说。”
季烟穿好鞋,闻言,站起?来看着他:“想说什么,说你想看看我??如果是这一句就不用废话了。”
王隽突然不习惯这样的她,唇瓣翕动,好一会,他终于?说出心底里的话,“季烟,我?对你有好感。”
“我?知道,”她没有一点意外的样子,“我?一直知道,不然我?怎么会愿意不明不白地和?你睡了两年?。但是我?更知道,你对我?的好感远不及让你甘愿和?我?结婚。”
听到后?面这句话,王隽瞳孔紧缩,一下子怔在原地:“那?晚你……”
看着这样的他,季烟很是想笑,她确实也笑了,甚至点点头颇为大方地说:“你的猜测没有错,那?晚很不巧的,我?听到了你的电话,你放心,我?不是故意偷听,纯属意外,谁让你家?的露台和?书?房是离得那?么近。”
难怪那?晚他接完电话出来,她的态度一下子变得冷淡,然后?没过多久,她就和?他说分手。
过去种种,竟是有迹可循,而且如此清晰,如此直白。
并且,如此简单。
不过是他的原因,季烟才要跟他分手。
王隽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他说:“所以?你并没有要定下来的人?”
季烟觉得自己的智商被侮辱了。
合着他竟然没有被戳穿面目的尴尬,而是重点放在她有无待定对象。
季烟被气笑了,她说:“你放心,我?要找多的是,后?面一大把等着我?挑。”
这话并非她自恋,她私底下确实收到很多表白,只是她心里有他,无意再去关心别人。
她不像他,明知不可能,却还给人希望,纯属钓着。
这一刻,她又是他熟悉的鲜活明朗,自信大方。
王隽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往下问,他头一次无言以?对,而不是习惯的沉默。
发泄完,季烟拿起?手机打字,抽空看了看他,问:“还有要说的吗?”
他静静地看着她,一如以?前的冷漠疏离,希冀他能说什么好话,实在是异想天开。
季烟走到门口,握住门柄,开门前,身?后?又响起?他的声音:“你今晚住在这,你不愿和?我?共处一室,不想看到我?,那?换我?走。”
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下,他来到她身?旁,说:“可以?吗?”
语调竟是有几分恳求的。
真?令人意外。
可季烟对他再清楚不过,她告诉自己不能落入他的陷阱,他一向是会算计的。
她略侧过脸,看着他。
两人无声对视了许久,久到时间?仿佛静滞。
最后?,她决意打破这份安静,微抬起?下巴,不急不徐地说:“王隽,不是我?可不可以?,而是你可不可以?。你扪心自问,你可以?吗?”
他眉间?骤紧,目光沉沉的。像是在说不可以?。
走到这一步,好像也没什么不能讲的了,季烟组织了一下语言,说:“我?喜欢一个人是奔着和?这个人有以?后?去的。既然你要的和?我?要的不一样,我?们的目的不同,以?后?就不需要再往来了。我?想,你做决定比我?更干脆果断,我?也是,我?不可能一直停在那?里,你想见就见,你想走就走。天底下没有这么好的事。”
随即想到什么,她又补了一句:“你王隽是很好,但我?季烟也不差,你可以?一直自私,却不能要我?一直无私,这纯属白日做梦。”
话落,她打开门,再没有一点留恋地离开他的住处。
电梯要从?1楼升上来,季烟心急,按了好几下,却是无济于?事,那?个数字还是不紧不慢地递增,并没有因为她的焦急就有所变化,就像屋子里的那?个人。
任她再怎么急切,他还是无动于?衷。
他在乎她,却又不在乎她。
眼眶禁不住湿润,季烟数次仰头要把它们憋回去。
这还是小时候母亲教她的。有次她考试考得不太理想,哭了一路走回去,季砚书?笑她不就是一次考试吗?考砸就考砸了,有什么大不了的,值得哭得一抽一抽的吗,不知道的还以?为天塌了。
可是季烟就是忍不住,母亲越劝解,她就越哭得撕心裂肺。
后?来季砚书?就教她,下次想哭了,就仰起?头,把眼泪淌回去。
后?来每每遇到令她伤心的事,她总是用母亲教的来做。
这个方法果然有效。
叮的一声,电梯总算到了17楼,季烟的神情已经恢复平静,她走进去,站好,伸手要摁一楼楼层数字,王隽突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走进来。
他递过来一条羊毛披肩,说:“外面风大,你披着。”
沙驼色的披肩,是她较为喜爱的一件,季烟顿了两秒,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没接,而是摁下数字“1”,收回手时还特意往旁边挪了两步。
两人中间?隔得很开,仿佛要分出个楚河汉界,王隽握紧手里的羊毛披肩,无不慨叹。
她势必是要远离他的,而且是越远越好。
电梯下行,一路无话。
很快地就到了一楼,走出电梯,季烟的手机响了,是江容冶,说她在门口,保安不让进。
季烟轻着声音:“容容,对不起?,还要你在门口等我?下,我?马上出来。”
走出一段路,季烟突然停下,王隽也跟着停下。
停了数秒,她又往前走,王隽也跟着往前走。
快到门口时,季烟说:“你回去吧,我?朋友看到了不好。”
王隽说:“我?送你上车再回来。”
“有意思?吗?”她问。
“嗯,有意思?。”他淡声回答。
季烟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他毫无反应,还是那?般冷静自持。
江容冶就等在小区门口,不时往里张望,几乎是季烟看到她的同时,她也看到了自己。
江容冶小跑上来,拉着她的手,前后?左右各看了圈,确认她没什么事,这才揽着她走,从?始至终,她就没给过王隽一个眼神。
季烟实在累极了,由着江容冶带着她往前走。
上了车,她抓起?抱枕盖住自己的脸。
那?边江容冶正要启动车子,王隽突然叩了叩窗。
江容冶看了下后?车座,降下车窗,脸色不虞:“还有事?”
王隽往车后?座看了一眼,季烟盖得严严实实的,他不能看到她的脸,不知这会她是作何表情,于?是作罢,递出手里的披肩,说:“她头发还不是很干,麻烦你劝下她,围一下,不要冷到了。”
“呵,这时候知道关心了,”江容冶嗤了声,用着嘲讽的语气刺他,“你也知道她头发没干,你干的事你觉得厚道吗?”
王隽哑口无言。
本?来江容冶是不想接他手里的披肩了,但是她过来得急,车上的小毛毯前天拿回家?洗了。她往后?瞥了一眼,犹豫半晌,接过王隽手里的披肩,还不忘白他一眼,王隽都受下,正要再叮嘱几句,可江容冶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
她面无表情地升上车窗,然后?利落打转方向盘,朝小区出口驶去。
没一会,汽车亮着尾灯,驶进浓浓夜色中,驶离他的视野。
寂静寒夜,王隽一个人站在冷风中,看着那?盏红色的尾灯一点点消失。
寂静的夜晚,车子一路匀速行驶在宽阔的马路上。
过了一会,车子缓缓停下,季烟适时把把抱枕从脸上拿下来搁在膝盖上,她看了眼驾驶座的江容冶,由衷地说:“容容,麻烦你了。”
江容冶说:“你和我是谁跟谁,用得着说?这些客气话吗?”
季烟轻轻嗯了声,两手自然垂在抱枕上,很是?失落。
江容冶见她这样,再看看适才从王隽手?里拿过来的披肩,想了下,还是?拿过来递给她,说?:“烟烟,再怎么跟他过不?去,你也不?能伤害自己,听话点,把披肩围上。”
季烟没动。
江容冶像哄小孩子一样:“先?披着,待会到家了它的作用也就到头了,咱就把它扔了。”
季烟接过,慢吞吞地围上,然后再把半干的头发从披肩里撇出来,有了这层阻隔,脖颈处好受了些。
正巧绿灯了,江容冶也没说?什么,专心开车。偶尔通过车镜看后车座,季烟始终是?侧着脸,静静地望着窗外?。
半小时后,车子进?入小区,在地下停车场泊好,驾驶座的江容冶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下车。
与此同时,后车座的门打开。
季烟的神色看着不?太好,明?显疲惫。
江容冶看了看,最后目光落在她的头发上,半晌,走上前,拉住她的手?臂,说?:“回去吧,先?把头发吹干了,待会别整感冒了。”
季烟嗯了声,声音极低,似有若无,路过垃圾箱时,她还不?忘把披肩扯下来丢进?去。
江容冶不?过是?说?说?,没想她却当真了。
“扔掉也好。”进?电梯前,江容冶感慨了这么一句。
很快就到了季烟所在的楼层,两人一前一后出来。当初季烟租这套房时,江容冶帮忙考察过,她不?出差在公司坐班时,偶尔会过来,钥匙和密码季烟都有给她,是?以到了季烟家门口,她一路输密码、解防盗门锁,熟门熟路,仿佛回到自己的家。
进?了家门,她第?一件事就是?给季烟倒一杯温水,然后去橱柜拿吹风机。
江容冶拿着吹风机在客厅的电视柜通电,挪了把椅子,朝季烟招呼:“过来,我给你吹头发。”
季烟放下水杯,走过去,说?:“不?用了我自己来,突然把你叫过来,你也挺累的,先?去洗个热水澡缓缓。”
今晚江容冶所在的部门也在举行一年一度的庆祝会,不?过她就没季烟那么幸运,上面几个老大都是?狠人,一到这种聚会,总离不?开酒,而且还很喜欢劝酒,尤其是?劝年轻女孩子喝酒。
值得一提的是?,她最近工作熬夜太狠,胃病复发,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侥幸逃过一劫,但她底下几个实习生?就没那么幸运了。
季烟的电话来得很是?及时,她离席时顺便?把几个实习生?带走,分别叫好车送回去,这才开开车前往季烟发过来的地址。
想着刚才那副场景,恐怕季烟此刻很需要一个安静的空间缓缓,但江容冶还是?放心不?下,她担忧地问:“你一个人可以吗?”
季烟淡淡笑着:“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时间很晚了,明?天还要上班,本来晚上就突然把你叫来,再耽误你明?天工作就是?我的罪过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江容冶作罢,去她卧室找衣服洗澡。
盥洗室水声哗哗流着,季烟听了一会,心里的难受越来越重?,随时要把她吞噬一般。
她打开吹风机,想转移注意力,可是?电吹风低声呜咽着,很像受伤无助的小动物在哀鸣,越发衬得她苦楚。
季烟听得心烦,调了最大一档,胡乱吹了几下,摸了摸,差不?多干了,她放下吹风机。
心很乱,或者说?,从见到王隽的那一刻起,就不?曾平静过。
他的到来就像一颗石子投到池子里,荡起片刻涟漪又恢复往日的平静,从表面上是?看不?出什么太大的动静,但池底下,在看不?见的地方,却是?惊涛骇浪。
季烟在落地窗前坐了一会,从包里拿出手?机。
天意偏偏要跟她作对,刚解锁屏幕,跳出来的都是?和王隽有关。
有微信,有短信,有来电。
跟木马病毒一样,无孔不?入。
季烟看也没看,一一删掉,然后再一一拉黑,总算清净。
如?果说?过去分开的十个多月,她还抱着一点什么期盼,那么在刚刚那阵对峙过后,她对他已?经?万念俱灰。
她太可笑了。
在听到他斩钉截铁地说?不?可能结婚的言论后,在分别的十个多月后,就因为他几次找过来,她竟然觉得,他也是?不?舍的,或许他改变主意了呢?
着实荒谬。
身后吱呀一声,她收回思绪转过身。
江容冶穿着她的睡衣走过来,问:“头发吹好了?”
“嗯,吹风机在那里,要不?要我帮你吹?”
“不?用,我自己来。”
江容冶吹头发,季烟低头看手?机的群消息。
两人各做各的,互不?干扰。
准备上床睡觉是?二十分钟后的事了,两人各占一半的位置,双双靠在床头,随后又双双叹气。
对视一眼,彼此无奈地微笑。
季烟挪了下位置,身体往下滑,然后贴靠在江容冶的腹部,问:“什么时候放假?”
江容冶摸着她的头发:“后天,你呢?”
“一样,到时一起回去,我送你到家再回去。”
“好。”
沉静了会,江容冶问:“关灯吗?”
季烟嗯了声:“关吧。”
夜已?深,电动窗帘合上后,卧室黑沉沉的一片。
黑暗中,季烟窝在江容冶的怀里,说?出憋了一路的疑惑:“我是?不?是?太不?争气了?”
江容冶回答她:“敢爱敢恨,说?不?回头就不?回头,你是?我见过最干脆利落的人。”
“可是?,我还是?觉得好难过,我都把自己毫不?保留地摊开在他面前,他连看也不?看一眼。”
江容冶安慰她:“这有什么,男人都是?一个样,上赶的他们不?在乎。我以前就告诉你,不?要太当真,你就是?不?听一头扎进?去,现在这样也好,以后你不?要再想他了。”
以后,你不?要再想他了。
她的怀抱实在温暖,暖烘烘的,季烟又把她抱得紧了些,泪水无声在流,她咬紧唇瓣。
江容冶手?搭在她的背上,轻轻地拍着。
良久,季烟低声说?:“容容,今晚谢谢你。”
江容冶笑了笑:“真谢谢我以后就不?要再搭理他了,往前看才是?真的。”
季烟好长时间没回答,只是?动了动身体,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将她抱住。
江容冶没再吭声,手?依旧搭在她腰间,就像她们以前读书时代同挤一个被窝一样,紧密相?贴。
就在江容冶昏昏欲睡之际,沉静无声的卧室响起一道轻轻的“好”。
深浓夜色下,车子亮着尾灯,逐渐驶离视野,直至彻底消失。
王隽在门口站了许久,盯着前方定定看着,眸子微眯,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后来还是?前方一辆车子开进?来,车灯亮着,越来越近,越照越亮,似乎要照到他心里去,把他照个明?白。
他心突然慌张。
下一秒,车子从眼前开过去,没有作停,进?入小区,拐过路口,没一会消失在另一方的夜色中。
就像刚才载着季烟离开的车。
他留意了下那辆车的车牌,不?是?季烟乘坐离开的那辆。
而且车子也不?是?一个牌子。
说?不?清是?种什么感觉,他有点希望是?季烟的车子去而复返,但不?是?那么强烈,所以,也不?算得上是?希望落空。
可无论如?何,多少是?有点奇怪的。
这种情绪,远比他上次在公司的停车场被她突然告知结束,还要来得莫名?其妙。
他慢慢往回走,慢慢地说?服自己。
季烟是?他意义上第?一个亲密了两年的女人,虽然两人没有确认关系,更多的是?身体上的交流,但他第?一次接触感情,他想,这种莫名?、无处排解的情绪是?在理的,正常的。
回到家,他把钥匙扔进?玄关的盒子,换好拖鞋,余光瞥见那双淡粉色的绒毛拖鞋,歪歪地杵在那里。
他状作没看见,走到餐桌倒了杯水,喝了两口,转身视线一落。
那双淡粉色绒毛拖鞋又出现在视野内。
沉默数秒,他放下水杯,走过去,弯腰拿起拖鞋,毫不?犹豫地放进?鞋柜。
还是?放的最上面一层。
季烟说?过,放上面她拿得顺手?方便?。
回到卧室,王隽放眼望过去,到处是?季烟的东西,衣服、摆饰、挂件、书籍……
他来来回回看了两圈,转到衣帽间,这里属于?她的东西更为密集些。
她刚才怎么说?来着,扔掉。
王隽揉揉额头,很是?愁闷地想,这套房子他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念头刚下,他随手?取了一套西装换好,片刻不?停地离开房子。
走得特别匆忙,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
他开着车在空旷寂寥的街上转了许久,心里烦闷不?已?,他撤掉西装外?套,继续开车转悠,转来晃去的,最后车子停在季烟所在的小区。
他依稀记得,季烟所在的小区进?出管理严格,但之前方便?他进?出,她把他常用的几辆车在物业系统那边登记过。
像是?为了印证,他把车往前挪了下,过了几秒,识别系统屏幕上闪着他的车牌号,门口门闸也随之缓慢升起,他一边开进?去,一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季烟对他,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在意。
他转到她的那栋楼,停好,打开车门下车,仰头看着。
这个点了,她应该是?睡了。印象里,除非必要的工作加班,她从不?熬夜,她说?,这是?养精蓄锐,以应付随时突发的工作,同时也是?爱惜自己的身体。
看了好一会,他拿出手?机,点开微信。
聊天界面上还是?他刚才出门前发过去的消息,静静地躺在那里,无人问津。
同样被漠视的,还有短信和电话。
思索片刻,他点下对话框,发出去一段话。
下一秒,一个大大的红色感叹号出现在他的那段话左边,硬生?生?地提醒他。
他被季烟删除好友了。
这不?是?他第?一次被季烟删除,可却是?最不?一样的一次。
这次,季烟是?认真的。
寒冷的夜风拂来,王隽身上只有一件单衣,是?冷的,可肉体的寒冷,怎么也比不?过此刻内心的荒凉。
这一晚,他是?坐在季烟楼下度过的。
他毫无睡意,也不?知道接下来要去往何处,思来想去,留在这里最是?合适。
次日天光大明?,他醒醒神,驱车离开。
离去的时候,他又回头看了一眼季烟所在的楼层的窗户。
那一眼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王隽不?知道。
上午,谈完工作的事情,车子再一次经?过金融街。
“等一下。”
孟以安及时停住车,朝后车座看去。
王隽神情肃冷,眉间拢聚,似在沉思,又像在做什么棘手?的决定。
他悄然静候。
两分钟过去。
王隽再次出声,同时拉开车门:“你先?回酒店,我有点私事处理。”
没一会,车门轻轻从外?面合上,卡住了孟以安要说?出口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