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之南洋明珠by小胖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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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声?音不低,别说跟他们?背对?背的叶应澜和余嘉鸿了,就是他们?对?面的郑安顺都听见了。
“当?年我姑姑给这个孩子取名叫安顺,就是希望他能安分守己,懂得孝顺,谁知道……到?底是白?养了他一场。”陈二?再次感叹,别人信不信无所谓,只要余嘉鸿信了就好。
明明是他们?把安顺母子俩逼到?绝路上,居然还敢传这样?的谣言,要是让爷爷知道,他们?还想不想在星洲混下去了?
叶应澜抬头见郑安顺满是紧张的表情,她把一盘糕点推了过去:“安顺,吃块糕。”
应澜姐怎么还让他吃糕?她就不怕姐夫信了这谣言。
“安顺,你姐叫你吃糕呢!”
姐夫也?让他吃糕??.???郑安顺惴惴不安地拿起糕点,往嘴里塞,食不知味。
“反对?屠杀!”
“抵制日货!”
“……”
游行的队伍经?过街道,震耳欲聋的高喊传入茶楼。
茶客们?纷纷站起来,看向?楼下的马路上游行的人群。
星洲华人聚集,这里又是一个华商茶楼,游行的队伍经?过话题自然转为中?国国内的战况。
他们?边上一桌的一位大哥心情激荡,痛斥日本军队的无人性,说到?动情处,这位大哥眼泪止不住流下来。
陈二?呵呵一声?,用不屑地口气说:“这是战争,这是殖民战争。哪一次战争不是血流成河?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我真不知道我们?为什么要去支持一个这么一个国家,他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这里有多少人是从那里跑过来的?大多数人是生在这里长在这里,只有一个中?国在北方的概念吧?都几代人了,日久他乡早已是故乡,何必还念念不忘那个地方?”
这话激起公愤:
“无论我们?走?到?哪里!我们?这张脸注定了就是中?国人,我们?的母国是中?国。这一点无法改变。”
“你们?家祭拜祖宗吗?你传承的姓从哪里来?”
“如果中?国打败,我们?都是亡国奴。”
“……”
陈二?的思路和大家不同,他索性站了起来:“你们?谴责日本人,有用吗?骂骂能阻止日本进攻?”
“如果连谴责都没有了,那就是默许和纵容。你能眼睁睁地你同胞被屠杀,不吭声?吗?”
陈二?用看白?痴的眼神看这群人:“我跟你们?说不清,从老佛爷跟洋人开战,赢过几次?日本人打进东北,抵挡了多少时间?才两个多月,说山河一寸不能丢,实际上丢了多少了?折腾来折腾去,有改变吗?弱肉强食才是世界法则。”
一直在边上默不作声?的余嘉鸿突然转头:“弱肉强食才是世界法则?”
“难道不是吗?几千年来,没有改变过。”陈二?看着他。
余嘉鸿回头看郑安顺:“安顺,让他领教一下真正的弱肉强食?”
“愣着干嘛?打啊!有什么我替你兜着。”余嘉鸿跟他说。
郑安顺一下子瞪大了眼,大步冲了过来,余嘉鸿还拍手鼓劲儿:“加油!”
这声?“加油”一出?口,郑安顺拳头已经?打上了陈二?的脸。
这个陈二?刚才说的话,太气人,这时候有人过来揍他,边上的人都拍手叫好。
两人一交手,余嘉鸿就放心了。
陈二?被郑安顺压着打,哭爹喊娘求救,他的同伴要过去拉,余嘉鸿大步跨过去,一把捏住陈二?同伴的手,这个同伴被他捏得挣扎不得。
两个穿着褂子,手上有刺青的人走?了过来。
那个同伴看见茶楼的保镖来了,忙大声?呼:“快救人啊!”
那两人见到?余嘉鸿,走?过来抱拳:“余大少爷。”
余嘉鸿跟两人点头。茶楼既然有女招待,也?算是声?色场所,这种生意背后都有人罩着,这里是黄家的地盘。
那个同伴脸上血色褪尽,知道是没有救兵了。
余嘉鸿放开了陈二?的同伴,对?着郑安顺:“安顺,打汉奸不要给他脸,打脸!”
听见这话,郑安顺正反抽这个陈二?,陈二?叫得更加凄厉。
余嘉鸿眼见差不多了喊了一声?:“可以了。”
郑安顺停了手,抬头:“我听姐夫的。”
余嘉鸿眼眸微阖,不知道在想什么。
同伴伸手搀扶陈二?,陈二?疼得龇牙咧嘴,发出?声?音,同伴生怕再生变故:“快走?吧!”
当?陈二?一拐一拐地要离开,余嘉鸿拿出?了一把枪,缓缓对?准陈二?的后背,众人倒抽一口气,有人喊:“余大少爷,不至于。”
陈二?回头,双眼聚焦黑洞洞的枪口,顿时吓破了胆,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求求你放过我……”
余嘉鸿走?过去,弯腰用枪管挑起他的下巴:“这就是弱肉强食,丛林法则。你以为自己是丛林里的狼?其实你只是被捕猎的兔子。”
众人看着余嘉鸿的枪从陈二?的下巴一点一点往上挪,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狼杀兔子,不需要理由。”
枪管顶到?了陈二?的脑门,陈二?颤抖着瘫软在地,众人闻到?一股子尿骚味,原来是陈二?失禁了。
陈二?看见郑安顺的一双脚,像是发现了救命稻草,爬过去扒拉住郑安顺,仰头脸上眼泪水鼻涕横流:“表弟,表弟,帮我求求余少爷。”
“姐夫。”郑安顺看向?余嘉鸿,他真没办法确定,余嘉鸿是否真会杀了陈二?。
余嘉鸿收了枪,直起了腰:“我们?为什么要反对?侵略,为什么要反对?屠杀?因为我们?是炎黄子孙,我们?是中?华儿女,他们?侵略的是我们?母国,他们?屠杀的是我们?的同胞,我们?不想让我们?的同胞成为他们?枪管下的猎物。所以会有从未踏入过中?国的华人青年,唱着《告别南洋》甘愿为国赴死。”
这时一个清亮的歌声?响起:
再会吧!南洋!
你海波绿,海云长。
你是我们?第二?的故乡。
我们?民族的血汗。
洒遍了这几百个荒凉的岛上。
再会吧!南洋!
你椰子肥,豆蔻香。
你受着自然的丰富的供养。
但在帝国主义?的剥削下,
千百万被压迫者都闹着饥荒。
再会吧!南洋!
你不见尸横着长白?山,
血流着黑龙江。
这是中?华民族的存亡!
再会吧!南洋!
再会吧!南洋!
我们?要去争取一线光明的希望。
茶楼里的卖唱女唱起了这首《告别南洋》。
这首歌最近在电台里一直播放着,剧院里也?在演,叶应澜初听就觉得心潮澎湃,这姑娘的歌声?,又似乎撞击到?了她心灵深处某个地方,有着某种无法言语的情绪,她跟着这位姑娘唱了起来。
其他人也?是如此,无论是茶客或是女招待和男跑堂都跟着唱。
余嘉鸿眼睛发酸,上辈子他们?一起唱着这首歌踏上了回国的路,为了去争取一线光明的希望。
歌声?结束,余嘉鸿眼眶泛红,他低头看着陈二?:“我不杀你是因为,我也?是那只兔子。我们?都是那只为了同类不被猎杀而要蹬腿踢狼的兔子,我们?有四万万只兔子,哪怕只有一点力气,都要团结起来,把豺狼赶出?去。”
姜先生带头喊:“为了共同的家园,为了祖国,团结起来,赶走?豺狼!”
“团结起来,赶走?豺狼!”
“……”
余嘉鸿跟陈二?说:“你可以走?了!”
陈二?被同伴拉了起来,两人踉跄着往楼梯口走?,陈二?一脚踏空,拉着同伴滚了下去。
叶应澜和余嘉鸿与姜先生他们道别?,带着郑安顺回车行。
郑安顺到底是少年?郎,即便到了车上依旧热血澎湃:“姐夫,你真厉害!你真的会打枪吗?”
“这还有假?”余嘉鸿转头过去,看着稚嫩的郑安顺,这?个时候他?有什么都摆在脸上。
“我能不能学啊?”郑安顺小心翼翼地问。
“可以啊!有空,我教?你们两个。”余嘉鸿说?。
“两个?”郑安顺问。
余嘉鸿笑?:“你和你应澜姐都要学。”
“我学打枪?”叶应澜有些不可思议。
“乱世,多学点?保命的本事。”余嘉鸿说?。
他?说?得也是,如果按照书里,自己要带队回国,这?倒是必要技巧。
郑安顺兴奋地点?头:“谢谢姐夫!”
车子已?经到车行门口,郑安顺下车,他?站在车下:“应澜姐、姐夫,再会!”
余嘉鸿跟他?挥手,看着郑安顺的背影,他?轻轻呼出一口气,得回去好好想想,怎么趁着这?个机会把郑家这?个毒瘤给除了,但是又得把郑安顺给摘出去。
叶应澜开车往前。
余嘉鸿在茶楼的那股子迫人的气势太强,他?这?样的人,怎么会顺从?他?阿公?的恩义之说?,接受一个强塞给他?的妻子?
如果他?不想要,他?一定会有一万种办法来推掉,更何况这?本来就不是他?的责任。
“开车不要这?么紧张,你开得已?经很好了。”余嘉鸿伸手将她鬓边的碎发往后捋了一下。
他?的这?些小动作就是在不经意之间,抚过她的心间。她能很明白地感受到他?对自己的喜欢,可这?种喜欢来自哪里?婚前他?们素未谋面,她只知道他?名字,这?个名字的含义就是余家长孙。
叶应澜不解,也没办法直接问他?,随口应了他?的话:“知道了。”
余嘉鸿看着前面状似无意地说?:“跟郑安顺这?个小子说?话的时候,让他?离得远一些。”
“嗯?”叶应澜不解,他?这?么聪明的人,会受陈二胡话的影响?
叶应澜又转念,看他?刚才的反应,不像是在意啊?
她跟自己这?么说?,可能是自己要在车行长期工作了,而且接下去肯定是把筹赈会物?资放在第一位,她和郑安顺接触最多,是怕外人闲言碎语对她的名声有影响?
“嗯!我以后注意,尽量跟他?保持距离。纵然我把他?当弟弟,也是男女?有别?吗?”叶应澜很诚恳地说?道。
应澜这?么回他?,余嘉鸿却高兴不起来,自己两世为人,与心爱之人相?处不过上辈子短短的两年?,那时还有身?份阻碍,无法表述自己的心意,实在没有多少经验。总感觉自己说?那些话,让她以为自己是一个食古不化的封建老顽固。
还是得跟她澄清,他?说?:“应澜,倒也不必保持太大的距离,就拿他?当弟弟。你只要记得……”
他?怎么不说?话了?她就是拿郑安顺当弟弟看的呀!
叶应澜问:“记得什么?”
“记得我容易吃醋。”余嘉鸿总算把话说?出口了。
“啊?”他?不是考虑名声,是真会吃醋?
叶应澜听见:“这?有什么醋好吃的?”
“就吃干醋,知道就好了。”余嘉鸿说?完侧头。
叶应澜从?反光镜里看他?,他?居然还红了脸。他?就是对自己有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喜欢,喜欢到不像他?们之前从?未见过。
“那就没办法了,这?种不讲道理的干醋,让我如何把握其中的度?”这?话出口,叶应澜又觉得自己对着他?,总能这?么随性。
“我……”余嘉鸿有些懊悔,为什么就提这?么个要求?除了让她觉得自己小气之外,别?无益处,还不如自己生闷气。
有时候他?就是给自己一种感觉,他?老成得不像这?个年?纪的人,而现在,她又觉得他?幼稚得不像这?个年?纪的人。
他?的这?个表情,叶应澜想哄他?,她的左手脱开档位,放在他?的手背上:“我不管了,你吃你的干醋,我发现你吃干醋了,我就摸摸你,好不好?”
这?话说?出来,别?提多暧昧。叶应澜自觉有些奔放地过头,却见他?双眼幽暗,又好似奸计得逞:“这?是你说?的?”
叶应澜已?经收回了手,假装一本正经开车,受不了他?,又有些说?不出的甜蜜。
不去想这?些了,以前奶奶总说?留学回来的多是负心汉,而且她爸就是实例,一边说?着新时代了,要追求自由的爱情,女?人一个接一个,他?可以追求爱情,女?人能追求吗?
余嘉鸿也是留洋回来的,他?就不一样,明明他?们这?个婚姻是阴差阳错,却让她异常安心。
“那是当然。”叶应澜用君子一诺的口气说?。
门房的佣人打开了门,叶应澜开车进去停了车,一起先去主楼。
老太爷和老太太正在说?话,老太爷看见孙子孙媳过来,本来乐呵呵的脸,板了起来,和老太太说?:“还以为送他?出去念了这?么多年?洋书能更懂道理了,读书读哪儿去了,这?么大的人了,还闯祸?”
“谁闯祸了?”余嘉鸿问。
“在茶楼掏出枪,耍狠的不是你?”老太爷说?他?。
余嘉鸿上前拉住老太太的手:“嫲嫲,我这?哪儿是闯祸?明明就是秉承祖宗遗训,是余家的好子孙。”
“茶楼来电话了,损坏的家具茶具,要你付五十叻币,你自己闯的祸自己付去。”老太爷跟他?说?。
余嘉鸿一脸为难:“我这?刚回来,还没进轮船公?司,也没薪水可以领,要让我拿钱?阿公?这?不是说?,让我问应澜要吗?孙子闯祸,用孙媳妇的嫁妆,这?不好吧?”
老爷子受不了他?没个正经的回答,用手杖往他?腿上敲了一下,余嘉鸿立刻叫:“哎呦……”
叶应澜疑惑,他?的腿伤不是在右边吗?老爷子敲的是左腿,他?叫什么?
“老爷,孩子受伤了。”老太太急疯了,连忙过来看。
老太爷也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老了,记错了?
余嘉鸿指了指自己的右腿:“嫲嫲,我伤在这?里,阿公?没打到。”
老太太也捶了他?几?下:“就没个正经的时候。”
管家走进来:“老太爷,《星洲日?报》的记者说?要采访大少爷。说?是大少爷今日?在茶楼的一番话振聋发聩,他?要写一篇文章好好宣传宣传。”
余嘉鸿跟管家:“有来叔,您陪记者先生坐一会儿。我马上过去。
“是!”
余嘉鸿走过去扶着老太爷:“阿公?和我一起去接受采访?”
“我去做什么?”
“是您的教?导,是余家一脉相?承啊!”余嘉鸿笑?着拉着老太爷,“阿公?走了。”
“你啊!”老太爷被拉着走,心里高兴。
刚才茶楼的李老板打电话过来,盛赞孙子,让郑家小子打陈家老二打得特别?解气,老太爷嘴上不说?,心里很是得意。
老爷子跟着孙子一起进前厅,记者走上前:“余老先生、余先生,我是《星洲日?报》的记者陈天章,今天余先生在茶楼的一番话,我听见之后深有感触,想来采访一下。”
“欢迎。”
祖孙俩坐下,记者拿出本子,开始问问题。
“我从?泉州下南洋,经营数十载有了余家的家业,从?未忘记自己是华夏子孙……”老爷子说?自己对母国的情怀。
“自从?日?本人占领东北,余家便开始为国捐飞机捐款……”余嘉鸿细数余家这?些年?为国家捐款捐物?,“我将进入兴泰轮船公?司,内子也将重返叶家车行,为国内物?资采购运输出一臂之力,今天带内子去茶楼就是和筹赈会姜先生商谈细节。”
“哦!余太太也会参与支援?”
“是,我太太之前就在车行做事,她能为此出一臂之力。”余嘉鸿说?道。
这?位记者很兴奋:“现在女?士们参与支援,多是卖花或者做救治纱布绷带等?辅助性的工作,像余太太那样承担这?样工作的不多,我想明天请我们报社的一位女?记者专门采访一下余太太,不知道可以吗?”
“可以啊!”余嘉鸿应下,“我来安排。”
“多谢!”
这?倒也不仅仅是一个采访,余嘉鸿和陈记者言谈十分投机,时间已?经不早,索性留了陈记者在家用了便饭。
饭后,余嘉鸿送陈记者出门,临别?前陈记者看向余嘉鸿,他?伸手:“我也是那只兔子,我报名了星洲华侨战地服务团,不日?将启程回祖国,我要用我的笔支持抗战。”
余嘉鸿握住他?的手,又觉得不够,他?和他?拥抱:“等?你凯旋。”
上辈子他?跟很多人说?过这?一句,也有很多人跟他?说?这?一句,最终太多的遗憾和悲伤。
余嘉鸿进屋里,老太爷叫了儿子孙子去书房谈生意,他?老人家走了一段停了下来,对余嘉鸿说?:“你去把应澜叫来。”
“是。”余嘉鸿说?。
余嘉鸿去老太太那里叫了叶应澜,两人一起进老太爷的书房。
炉子上已?经加了炭火,正在烧水,看见主家进来,佣人走了出去,带上了门。
婚期确定,叶家专门请了闽南的家庭教?师教?叶应澜福建的风俗和习惯。
工夫茶还真是费功夫,叶应澜倒是学过,她看桌上茶具的位置,心里有些不确定。
家里练习的时候,她都是按照家庭教?师的要求摆放茶具,因为泡工夫茶有个规矩是不能越物?,这?些茶具,怎么都不可能行云流水不越物?吧?
记得书里有一段也是说?她泡茶礼仪不到位,被二太太说?没教?养。
屋子里是老太爷、公?公?和丈夫,总不能让他?们给自己泡茶吧?
在她犹疑的时候,余嘉鸿已?经坐下,提起了水壶开始温杯了。
叶应澜偷偷松了一口气,在他?身?边坐下,一双眼盯着余嘉鸿,想要看他?,怎么做到能不越物??
余嘉鸿拿了茶则,从?茶罐里取茶叶,见她盯着他?的手看,笑?问:“干嘛?”
叶应澜实话实说?:“我泡茶技巧生疏,想看看你怎么泡的。”
余嘉鸿倒开水洗茶:“大致不错就好了,不必拘泥于每一个步骤。”
“哦!”叶应澜觉得很有道理,一下宽心了。
然而,她看见余嘉鸿在洗茶的时候,把公?道杯方向转了一下,再把公?道杯拿到右边,一个个杯子倒茶,这?么一来就不会越物?了。
叶应澜愣了,她刚才想过把公?道杯拿过去,就是没想过把趁着洗茶把杯子转个方向。
余嘉鸿已?经把茶奉给了阿公?和爸爸,再给她一杯茶:“喝茶。”
整个过程看下来,他?丝毫没有出过错,还行云流水。还说?什么不必拘泥每一个步骤。他?当然无所谓,已?经烂熟于心了,自己怎么能做到不错嘛?
许是老太爷察觉了叶应澜的紧张,他?说?:“应澜,嘉鸿说?得对。你刚刚学,会错也正常,不要去为旁枝末节浪费时间,你这?么聪明,今天看了改一改,明天再改,一年?下来,就是有再多的细节错误,也改好了。泡茶唯手熟尔,对吧?”
叶应澜不好意思地点?头:“受教?了。”
“咱们现在把心思都放在筹赈会的物?资上。”老太爷说?,“你们夫妻俩新婚,本该以为余家开枝散叶为重,奈何这?山河破碎之际,还是以国为重。”
“应该的,我们明天就各自进公?司,全力以赴。”余嘉鸿喝一口茶。
“爸,按照现在的形势,万千将士拿人命去守护上海,但是上海被攻破还是时间问题,上海占了中国工业的半壁江山,然像铁工厂和化工厂等?,难拆,难搬的工厂,内迁之路又战火不断,折损下来就没多少了。今日?,我和朱老板他?们喝茶,他?们想买一批机器回国开厂,以保障民生。您看,我们是不是也跟着动起来?”余修礼问。
老太爷点?头:“我也这?么认为。”
“阿公?,我有也有个想法。”余嘉鸿说?道。
“说?。”
“我们是不是在昆明或者重庆开一家轮胎复制厂?战争期间轮胎损耗大,我们送橡胶进去,翻新旧轮胎,比直接买新轮胎要便宜,主要是新轮胎运输占用运力很大。修复翻新用料少。现在上海已?经沦陷,运力下降,如何用最小的运力做更多的事,是我们需要考虑的。”余嘉鸿站起来从?桌上拿了地图过来,“阿公?,您看,现在上海港沦陷,台湾在日?本人手里,香港和越南这?里还能走,但是香港这?条线,就看武汉什么时候沦陷了,做最坏的打算,以后只能走越南到昆明再到重庆的路线。昆明和重庆,这?条沿线是不是轮胎消耗最大的?”
上辈子,滇缅公?路是西南二十万老弱妇孺抢出来的公?路,路况险恶,轮胎消耗极大。
就像他?爸说?的,当时国内工业重镇基本都围绕在上海周边。
第二次淞沪战役拖住了日?军几?个月的时间,给工业内迁争取了时间,但是内迁困难重重损失也惨重。这?个时候靠着国内自己投资不现实了。
上辈子是父亲跟随华侨慰问团回到国内,看见境况,和几?位同行相?商,在昆明和重庆开设了轮胎复制翻新工厂。
在只有滇缅公?路作为唯一通道的40年?,在炮火中,那么多设备要运输进去,那是何其困难。趁着现在广州没有沦陷,滇越铁路还开着,机器运进去会简单些。
老爷子拿了放大镜仔细看地图:“一家工厂用上五六十万法币够了吧?”
“仅仅翻新吗?橡胶硫化……”大爷细数制作工艺,“最多六七十万。”
“投两家。”老爷子决定,“我跟林先生说?,让他?跟国内联络,我们在昆明和重庆放各放一家工厂。”
“爸,两家会不会太多?”余修礼问。
“备用。”老爷子说?。
余嘉鸿这?些未雨绸缪的话倒是提醒了叶应澜,书里是以秀玉的视角写的经历,所以战争场面,多数要到日?本打过来,英军溃败之后,但是书里也提过,欧洲在三九年?会爆发全面战争。
而且书里写得很清楚,日?本会战败,国内战争持续时间很长,所以车辆会损耗很大。如果欧洲乱起来,那么欧洲的车厂能不能正常生产都很难说?了,而美国的车厂肯定会优先供应欧洲,他?们这?里就更加难拿到了。
叶应澜心里盘算,自己手里有多少钱,能不能多订购些卡车?
可惜自己的嫁妆,看似丰厚,与这?种战争需要的量,实在差额太大了。
这?个事情,先不跟公?公?和阿公?说?了,等?下跟余嘉鸿商量一下,听听他?的想法。
余嘉鸿倒茶:“爸,您看看咱们能不能去云南开农场的?上海如果沦陷,台湾又在日?本人手中,那么广州沦陷也只是时间问题,到时候东西越来越难运进去,我怕到时候粮食缺口也会越来越大,不如这?个时候去西南开农垦公?司,也能为民生尽绵薄之力。”
上辈子缅甸沦陷,滇缅公?路也被切断,他?们这?群机工无处可去,他?带着人去昆明去自家工厂凑合度日?,那时星洲已?经沦陷,家人生死未卜,已?经接不到侨汇了。能去橡胶厂的他?们,至少还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其他?同仁境况更差,很多人只能乞讨度日?。
当时西南有一位泰国富商的农垦公?司收留了不少回国的南洋华人,在农场里干活,好歹有口饭吃,能撑到抗战胜利,有命回到南洋。
“开垦农场?西南?战争时期,在西南开种植园,也不能是橡胶,橡胶要很多年?才成材。肯定是种粮食,这?不是我们家擅长,我去找顺隆的郑老板,他?专做米粮。”余修礼抬头看叶应澜,“就是他?那个儿子在应澜那里……”
提起郑雄,余嘉鸿觉得这?是一个机会,他?说?:“我刚好有件事要跟爸和阿公?说?。”
“你说?。”
余嘉鸿喝着茶说?,“我今天在码头巡视的时候,跟几?个脚夫聊了几?句,两个脚夫也是有心之人,他?们之前是想找爸说?的,但是一直没机会。刚好我一个人在码头上逛,就找了我。他?们这?两天在码头搬运粮食,说?是这?些粮食是筹赈会要运往中国,但是他?们在搬运的时候,发现船上有日?本人。”
实际上压根没有这?两个脚夫,只是他?上辈子的记忆。
日?本的军粮收购是由三井物?业会社、三菱商事会社这?些大财团指定日?本粮商进行收购。
历经几?百年?,华人不仅是遍及南洋,就连印度的塔坝也居住了十万华人,很多都是商人,几?乎遍及南洋的各个行业,当前华商拒绝为日?本生产战略物?资,纷纷断绝与日?本人的交易,种植园、锡矿铁矿的工人纷纷罢工,有数据显示,原来马来亚每个月出口日?本的铁矿月均128858吨,上个月仅有12,424吨运出,减少90%以上。
在这?种情况下,日?本粮商很难在南洋收到足量的粮食,直到他?们找到郑家,郑家打着给国内筹措物?资的旗号,给日?本人收购军粮。直到星洲沦陷,郑雄立马成了日?本人的座上宾。大家才知道郑家这?些年?干了多少恶事。
今天见到郑安顺,他?就盘算着,怎么让郑家早点?暴露。
下午刚好陈二撞上来,先说?那些话把郑安顺惹怒了,后又跟茶楼的人争论日?本侵略中国的看法,自己让郑安顺打了他?,想来陈二被郑安顺打,不会善罢甘休。借此机会把事情闹大,把这?个祸害给除了。
“什么?”余修礼满脸震惊,“不是我们家的轮船吧?”
“当然不是,我查了,他?们运往越南海防港给国内的粮食用咱们家的船,但是他?们更多的粮食是去西贡,用的是英国CV轮船公?司。”余嘉鸿说?道。
叶应澜看余嘉鸿,她一下子不能理解,余修礼已?经了然,跟叶应澜解释:“如果是给国内的捐助,那么要么直接去香港,香港走广州进国内,要么应该去海防市,通过滇越铁路进入国内。去西贡干什么?”
叶应澜反应过来:“您是说?从?西贡转日?本商船?”
“应该是这?样。”余嘉鸿说?。
“那两个脚夫呢?”余修礼问儿子。
“他?们跟我说?了就走了,想来也是怕报复。”根本没这?两个人,余嘉鸿怎么给?
“嘉鸿都查过他?们船了,就怕打草惊蛇。修礼,你带嘉鸿去林先生府上,这?事一刻都不能耽搁。”老太爷跟儿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