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之南洋明珠by小胖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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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启明根本不知?道叶夏娘是叶应澜的小妈,也想不到这个叶夏娘还是个日本人,看叶应澜和余嘉鸿的态度,明显跟这个女人关?系不好?。
乔启明跟小夫妻俩接触很深,他还见过叶应澜的那个荷兰和印尼混血的五姨,叶应澜跟那位姨太太关?系就如同姐妹一般,要是这个女人真的很好?,叶应澜断断不会?如此冷淡。加上?她还刻意隐瞒日本人的身?份,乔启明平时还很照顾她的生意,此刻他心里很不舒服。
只是屏风隔开,边上?一桌的聊天?声音传过来:“前几日,行政院长孔先生发文要求在河内和海防港的政府机构人员行为检点,有用吗?他们上?头利用手中的全力?,借着为抗争运送紧急物资的由头,抢别人的运力?,实际上?还不是给?他们攀得上?关?系的哪些?商户运送,那个……”
“可不是吗?据说?还有一万多吨国际援助的设备还没走,这批设备是用于兵工厂的,听说?上?头派了宋家子弟来这里。”
“这么紧急的东西都不能紧急调运,还要派自己的小舅子过来,可见上?头混乱……”
“……”
隔着一道屏风,隔壁这群人居然肆无忌惮地在讨论这些??
朱老板问余嘉鸿:“嘉鸿,你不是说?新修的路……”
“路在修,就云南这种壮丁都已经抽干净的地方,靠着妇孺要修到什么时候?我只是说?这个可能……”
朱老板不解,明明余嘉鸿在来的路上?跟他说?得好?好?的,实在不行以后上?海发过来,他帮忙运到缅甸仰光,他还在想余嘉鸿每一次都能先人一步,为何现在又说?这条路猴年马月才能修好??
山口夏子给?他们上?了红烧杂鱼,她低头说?:“应澜,这个红烧杂鱼,姑爷应该也会?喜欢,跟他们闽南那里的酱油水烧法差不多。”
叶应澜点头:“好?,谢谢。”
朱老板还要说?什么,余嘉鸿伸手要给?他倒酒,一个十?四五岁的姑娘过来,接过酒壶倒酒。
余嘉鸿举起茶盏:“朱老板,我为没能及时给?你把货运进来赔罪。”
“嘉鸿,这时什么话?战争时期,能运进来已经很好?了,及时就是奢望了。”
两?人碰杯,余嘉鸿喝了这一杯,就开始跟龚老板说?起上?海和香港银行业的问题,从资金涌入,香港银行几乎没有监管,风险积聚说?起,他不愿意跟朱老板继续货运话题,尤其是滇缅公路目前状况地话题。
叶应澜在嘈杂的环境里,听边上?的几桌说?话,另外一桌上?的人在说?法殖民政府看见他们从香港运过来的一大堆德国设备垂涎,要扣留德国生产的设备。那些?都是铣床和车床,可都是工业母机,都是用来做兵工厂设备的,这些?人怎么能在这种环境里肆无忌惮地讨论这些??
没有包间,仅是屏风间隔,一个小姑娘给?两?桌客人端茶倒水,这看上?去很平常。
吃过饭,叶应澜和大家一起下楼,山口夏子在楼下看见她叫了一声:“应澜,能借一步说?话吗?”
叶应澜停了下来,跟着山口夏子到边上?,山口夏子说?:“你不是问我为什么在这里?你现在忙,你看什么时候你有时间,我想跟你谈谈。”
“你是放心不下应舟?爷爷怕二姨不会?真心照顾应舟,刚好?小姑姑也去了美国,他让应舟跟小姑姑在一起,小姑姑会?好?好?照顾应舟的。”叶应澜说?道。
“应澜,这事说?来话长,我们还是坐下说?吧?好?吗?”山口夏子用请求的口气说?。
叶应澜佯装想了想:“你现在也忙,我也想回酒店换件衣服,你下午也应该有空,过来喝杯咖啡?”
“好?。”
叶应澜给?了她酒店地址,山口夏子点头:“我两?点半过去。”
车子先送他们去酒店休息,余嘉鸿和乔启明要回各自的运输公司去,原本余嘉鸿是不打算下车的,叶应澜跟余嘉鸿说?:“嘉鸿,你上?楼帮我看一下。”
“什么?”余嘉鸿问。
叶应澜跟他轻声说?:“我后背好?像长了一颗火疖子,好?疼,你帮我上?去看看。”
余嘉鸿笑:“行。”
他跟乔启明说?:“启明叔,应澜有点不舒服,我先进房间,你先……”
叶应澜打断余嘉鸿:“很快的,我就叫他给?我挤个火疖子,启明叔你等他一下。”
余嘉鸿摇头:“你……”
叶应澜说?:“启明叔是自家人,再说?叫丈夫挤火疖子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吗?”
其他人听了直笑,乔启明说?:“快去吧!”
叶应澜和余嘉鸿上?了楼,进了房间,余嘉鸿立马跟她说?:“你也发现不对?劲了?”
“嗯。上?辈子我离婚后回到家里,那时候山口夏子就一直怂恿我爸劝爷爷,让我爷爷不要给?国内捐款,父子俩为此一直吵架。依照我对?山口夏子的了解,她对?日本很忠诚。我们不过吃了一顿饭就在店里听到那么多消息。她跟我爸生活那么多年,听得懂宁波话、上?海话,也会?广东话和闽南话。为什么会?来海防港开宁波菜馆?还不是重庆那里的高层宁波人和上?海人颇多?这些?日子,这里来了很多人,里面有不少?上?海人、浙江人。”叶应澜说?,“你去问问启明叔,是不是很多上?海和浙江的客商都会?来这里吃饭?”
“我知?道了。”余嘉鸿应下。
“她两?点半要来找我,你说?会?说?什么?”叶应澜问余嘉鸿。
余嘉鸿皱眉:“她今天?当着众人的面,说?她是叶家的姨太太,说?她跟你的关?系。我们家有轮船运输之外,我和何六建立了关?系,只要进了云南可以一路畅行,而且我们和乔家可以说?是完全绑在了一起,乔家做公路运输,也是如今最紧俏的资源。”
“她想让别人知?道,她和我们的关?系,用这个做诱饵,也做掩护,毕竟叶家和余家的立场是谁都知?道的,以便钓更多的鱼?”叶应澜推测。
余嘉鸿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咱们还是得试试她,也不能冤枉了她。如果?你确认,我就不回星洲了,就说?现在运输混乱,直接回昆明一趟,找何六去,让她想办法来解决。”
“行,我知?道了。你快下去吧!”
“你跟她说?话要当心些?,她是被训练过的。”余嘉鸿说?道。
叶应澜笑了一声:“好?就好?在,她认为我是十?九岁的叶应澜。”
余嘉鸿出门,叶应澜洗漱了一下,换了一件锦缎旗袍,披了一块披肩,描眉画唇,她仔细看镜子里的自己,一个骄傲却没有经历过波折的大小姐。
电话铃声响起,叶应澜接了电话,山口夏子在咖啡厅等她。
叶应澜下楼,看着坐在咖啡厅里的山口夏子,身?上?穿着棉布旗袍,脸上?没有脂粉,整个人温柔可亲,也带着一点寒酸,跟当年做叶家四姨太的时候的富贵截然不同。
叶应澜在她对?过坐下:“你怎么会?来越南的?”
山口夏子低着头,有羞愧有不安:“我回了日本,但是我的家人都以我为耻,说?我是南洋姐……以前不这样,以前我跟你爸爸在一起的时候……”
说?着她哭了起来:“他们知?道我有一万英镑,逼着我拿钱出来……”
她哭得凄凉,叶应澜听了一副恨铁不成钢怒气:“不是让你不要回娘家,你娘家能把你卖了,你拿巨款回去不是找死吗?去城市里,买房子,钱存起来慢慢花。一万英镑,等于有六万日元,日本一个男人养活一家子,一个月也就挣一百日元已经算不错了。你怎么能拿养老本钱给?他们呢?”
“不仅如此,他们还不给?我地方住,我这才明白菊子说?的话,宁愿死在南洋也不要回去。我实在过不下去了,想要回南洋找你爸爸,可我听说?你爸爸他……”她泪如雨下,“他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就死了呢?”
“裘云凤你应该知?道的。他跟裘云凤通奸,唐海生恨他入骨,跟日本人勾结,将他扣在虹口,爷爷不肯答应和日本人合作,所以他死在了虹口。”叶应澜看着她说?。
“我心心念念的母国放弃了我,甚至害死了我最爱的人。”山口夏子边哭边说?,“应澜,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真的太傻了,南洋才是我的家,叶家人才是我的亲人,为什么我以前没有看清呢?我没脸回叶家,所以,我来这里找了以前接济过的姐妹。开了这家餐馆……”
她哭得伤心,语气真诚,叶应澜终于露出了同情的目光:“你别哭了。爷爷恨你,这么多年叶家对?你这么好?,面对?大是大非,你却依旧冥顽不灵。如今你知?错了,我回去帮你跟爷爷说?说?,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应舟在美国,其他弟弟妹妹身?边都有妈妈,就他没有,你也去美国,跟应舟一起生活?”
如果?她不是自己猜想的那样,她现在最最挂心的应该就是应舟,有机会?母子团聚,肯定不会?拒绝。
然而,她说?:“应澜,老爷和太太年纪大了,先生还是日本人害死的。我再在他们面前出现只怕是……我不去让老人家伤心了。我只是看见了你,想跟你说?说?心里话,想说?一声:‘我错了。’”
山口夏子说?完擦了眼泪,站起来,眼睛红肿着,她弯腰对?叶应澜鞠躬:“应澜,我说?出来了就好?多了。我走了!谢谢你!”
叶应澜看着她孤单的背影,只能说?山口夏子的戏,演得很好?。
乔启明在余嘉鸿和叶应澜的房间里,他坐在沙发上,满脸懊悔。
乔家是宁波富商,最早响应西?迁,也是搬得最彻底的商户之一,无论是在西迁路上配合长江民生船运,还是说在香港抢物资进内地,都出力巨大。
乔家又和余家一起早早来海防港,解决香港物资滞留问题,所以国内来海防公私机构都会找到乔家运输公司,找乔启明帮忙。
海防港不?像香港,在广州没有沦陷之?前,这?里从三十年前,就是一个越南进入中国港口,做生意的品种?比较固定。这?里的华商大多是广东和福建商人,潮汕和闽南菜不?少,江浙菜很少见?。
自从海防港运量起来,乔启明在海防的时间多了,一次偶然的机会找到了这?么一家很有家乡味道的宁波饭店,他就一直来吃饭。
有一次他去吃饭,刚好撞上这?个老板娘被地痞调戏,他上前解了围。
他认为自己不?过是举手之?劳,老板娘千恩万谢,免了他一顿饭钱还不?够,还要免第二次,他有事忙就走了, 第二天他专程上门送饭钱。
老板娘死?活不?收,说他真?的帮了她大忙。
她说自己一个寡妇,时常有人上门冒犯,她又没有其他所长,只有这?做饭的手艺还过得去,之?前她在别的地方开潮汕餐馆,生意勉强维持,刚好她看到最近江浙来人多了,海防港城里一家宁波菜也没有,她就盘了这?家店做宁波菜。
自己发现?她宁波话听得懂,也能说,就是说出来的宁波话特别别扭,但是这?宁波菜却是做得特别地道。
这?个老板娘就说起了她的身世?。她十二岁被父母卖进妓馆,十三岁她先生为她赎身,供她上学。
先生待她恩重如山,她成年之?后就嫁给先生做了姨太太。
先生是商人,为了给国内采购物资,被日本人杀害了。
她说先生家里有好几房太太,自己受宠多年,家中的其他几位太太对她有想法也是正常,她先生死?后,她也没想过要回?家里,只想在这?里为先生守节,谁想一个女人守节这?么难。
她眼里的哀痛骗不?了人。
又听闻她先生是为了国内奔波而牺牲,还是自己的同乡,就凭着她不?是宁波人,却能烧得正宗的宁波菜,就能看出她对先生的爱。而且她自食其力,是个坚强、温柔又坚贞的女人。
乔启明佩服这?么一个女子,所以只要是来客是江浙的,他总是带他们来这?里吃饭,照顾她的生意。
直到今天中午,他才知?道她那个为国牺牲的先生是叶永昌。上海滩谁人不?知?道鸿安的这?个花花公子?他和余家小夫妻相处这?么多日子,他自然知?道叶永昌所谓的为国牺牲,实?际上一开始是淫人妻女的私人恩怨,是因为叶老太爷一直支持着国内,日本人想要逼叶老太爷才借机抓了叶永昌,杀了叶永昌。
更让他像是吃了一大把苍蝇的是,这?个女人还隐瞒了她是日本人的身份。更没说她原来一直住在星洲,是因为支持日本侵略中国,被叶老太爷给赶走的。
尤其是余嘉鸿说一顿饭的时间里,重庆要员过来,兵工厂用的工业母机滞留,还有朱老板问运输,滇缅公路的进度,这?些消息都在肆无忌惮中被透露了出去。
乔启明背上出了一身冷汗,想想自己一直认为她的亡夫是个英雄人物,所以在这?家饭馆,他也是从来都不?避讳。这?段时间里,他到底透露了多少消息出去?
余嘉鸿说,叶应澜下午跟那个女人谈话,他也想第一时间来听听情况。
现?在他听叶应澜说了她和那个女人的谈话内容,心?里的一点点侥幸都破灭了,他的手捶了一下墙:“我真?的是……”
“启明叔,不?要自责。她是被训练过的,知?道怎么拿捏人心?,她被人调戏,恐怕也是演的。我们能第一时间察觉,是因为我们了解她。”叶应澜劝乔启明。
乔启明低头越想越是难受,听说余嘉鸿要去昆明找何?六,乔启明说:“何?六打仗会,做这?种?事,她不?擅长。他们在所属于云南军阀,跟重庆政府之?间关系微妙,现?在是共同抗日,所以地方军阀,像川、湘、滇、桂、粤等地的军阀都听命重庆。但是实?际上都有利益纠葛,何?六去说再?转到重庆,重庆那里兴许压根就不?当回?事。这?件事,我也有责任,我立马回?国去,找我爸,直接找军统上层,让锄奸队去做。”
“这?样最好了。”余嘉鸿点头,他又跟叶应澜说,“应澜,明天你拿一笔钱去找山口夏子,做出你知?道她悔改了,想要帮她的样子,她肯定会利用这?个机会让人知?道她和我们的关系,让更多的人跟她接触,套取更多的消息。”
“我知?道。”
第二日上午,叶应澜乘坐黄包车去山口夏子的餐馆。
她到的时候,餐馆门已经打开了,一个小姑娘在店堂里择菜,叶应澜进去问:“你们老板娘在吗?”
“在。”小姑娘回?她,“你找她有事吗?”
“有事,你跟她说叶应澜来了。”
“您稍等。”
小姑娘放下了手里的菜,转身往后头去。
叶应澜拉了一张椅子坐下,等山口夏子。
这?时店门口来了一个人往里看了看,又走了。
明明看上去只是路过,往里看了一眼,偏偏叶应澜琢磨出味道来,这?个人应该是山口夏子的同伙吧?
上辈子他们运送重要物资的时候,也会碰到这?种?人,被破坏了一两次,她就有警惕心?了。
“应澜,好早啊!”山口夏子迈着小碎步走过来。
叶应澜站了起来:“下午我要陪大家出发去河内,所以过来跟你说两句话。”
“跟我上来。”山口夏子带着她上楼,“我这?个铺面,一二层做餐馆,三楼住人,因为厨子小工也都要住,我的房间也逼仄,你不?要嫌弃。”
“怎么会?”
山口夏子推开了一间房间门,房间确实?不?大,里面一张单人床,一个衣柜,一个梳妆台,梳妆台上放着一瓶雪花膏,一瓶头油。
房间里就只有一个凳子,山口夏子让给她坐下,自己坐在床沿。她惨淡一笑:“这?都是我自找的。”
“女子能自食其力很了不?起。”叶应澜轻轻笑了一下,她从包里取出一个信封,“这?是一千盾,你拿着。”
“应澜这?是干什么呀?”山口夏子连忙推开,“我找你,不?是为了问你要钱。我就是想跟永昌的亲人说一句话。别人都说你爸爸是个花花公子,可他真?的对我好,我听见?他死?了,我……我糊涂,一心?支持日本。你爷爷还给了我一万英镑活命钱,是我自己弄没了。我哪儿再?有脸要你的钱?”
山口夏子说得情真?意切,叶应澜把信封放在梳妆台上:“你拿着,你说你不?敢回?去见?爷爷,可你总要活命吧?总想等以后太平了,应舟从美国回?来,能跟你有母子相聚的一天吧?”
山口夏子脸上挂着泪,看着叶应澜:“应澜,谢谢你!”
叶应澜叹了一口气:“我不?是在帮你,我是在帮应舟。自从你走了之?后,应舟就住到老宅来。二姨跟你关系不?好,而且二姨的脾气你知?道的,难免对应舟口气生硬些,应舟像是一下子懂事了。你啊!你一走,我爸不?缺女人,刚开始可真?苦了应舟。幸亏爷爷及时发现?,让奶奶亲自照看应舟,也训了二姨。”
山口夏子低头抽泣:“是我对不?起应舟。”
“你也别太担心?,爷爷都安排得好好的,刚好应舟和小姑姑家的表弟差不?多大,两个男孩子上寄宿学校,周末回?小姑姑那里。应舟给爷爷写信过来,他长高了,也长胖了。”叶应澜笑着说。
“我能要一张应舟的照片吗?”山口夏子问。
“恐怕很难,爷爷奶奶把孩子们的照片当宝一样,奶奶天天会拿出来看。”
“以前,老爷和太太,只关心?你,不?关心?其他孩子。现?在他们倒是宝贝起他们来了。”山口夏子说,“我不?是抱怨老爷和太太,只是这?么说。”
“不?是不?喜欢孩子,是因为恨爸爸胡来,可现?在爸爸已经没了,爸爸到底是爷爷奶奶的独子。加上应章和应舟后来都住老宅了。都是聪明孩子,爷爷奶奶能不?疼吗?别说是应舟了,就是五姨生的应昊,以前爷爷奶奶还嫌弃他长了一张洋鬼子的脸呢!现?在呢?他们每个月都要去巴达维亚看应昊。”
“是啊!”叶应澜笑,“以前估计五姨走在路上,爷爷奶奶都不?认识她,现?在他们待她就跟女儿一样。”
“嗯。”山口夏子抹着眼泪。
叶应澜抬腕看手表:“时间差不?多了,我要回?去了。我回?去想想办法,要是能拿到,给你寄一张。”
“嗯。”山口夏子把信封拿起来,塞回?给叶应澜,“应澜,钱我不?能要。你能告诉我应舟的情况,我很开心?,也很放心?。”
叶应澜收回?了钱:“那我走了。”
山口夏子送了叶应澜到门口:“应澜,我知?道你们夫妻俩跟乔先生关系很好。帮乔先生解释一下我隐瞒他,我是日本人的事。我只要想起你爸爸是被谁杀的,我恨,所以我不?想提自己是日本人。”
“知?道了,我会找机会跟他说的。”
山口夏子目送叶应澜的黄包车走远,转身进店铺,没一会儿刚才路过餐馆的男人又到了餐馆门口,走了进来。
那人进了餐馆,山口夏子跟着?他上了楼,那人问:“她跟你说了什么?”
山口夏子把叶应澜的话复述给这个男人听,这个男人说:“他们会这么好心对你的儿子,她会不?会是在用温情攻陷你?”
“按照你说的话,他们首先?要怀疑到我,现在在做什么?他们凭什么怀疑,我说的大部分都是真话。”山口夏子很?自信,“我了解叶家人,只要你说心向着?中国,他们立刻把?你当成自己人,你也知道?,以前叶进生可是一点都看不上陆文娟,现在呢?把?她当成儿媳妇来看?待,把?她生的叶应章当继承人培养。我现在找的理由,幡然醒悟,不?是很?正常。”
“很?有道?理,你也不?着?急。跟他们先联系起来,只要跟兴泰轮船的人熟悉了,到时?候套到他们到港的物资清单,我们毁了他们的重点物资就好。”这个男人点?头,他又停顿了一下,“你可不?能沦陷在他们的温情里。”
“为?了帝国的荣耀,我怎么可能陷入这种小家情结中,再说,叶进生冥顽不?灵,见死不?救,还找人杀了他。我恨他入骨,我要为?先?生报仇。”山口夏子咬牙切齿地说道?。
“这两天,那个汪副总裁要来河内,我非常忙,你继续探听消息。”
“是。”
山口夏子送人下楼,再次上到三楼,她推开一间小房间的门,里面供奉着?一个牌位,上头写着?“先?夫叶永昌之灵”,她点?了三支香,看?着?牌位:“永昌,我会为?你报仇,凡是害死你的人,都不?得好死。”
华人祖先?尤其是闽粤人的祖先?足迹遍及了南洋的每一个角落,在河内也有两条商业街首尾相连聚集了前来经商的潮汕人和闽南人。
余老太爷的堂兄在河内做生意,两家纵然相隔千里,却一直互相照顾对方的生意,余嘉鸿来河内自然要去拜会叔公??.??。
知道?侄孙带着?生意伙伴来河内,叔公一家盛情款待。
第二日,叔公带着?余嘉鸿和几位老板去当地的商会,叔公安排了家中女眷带着?叶应澜和上海来的太太小姐们游览法属越南殖民地的首府河内。
南洋到处是西方国家的殖民地,殖民地之间都有不?同,河内有气势雄伟的法式建筑,也有对抗殖民入侵的城楼,还有儒家文化的文庙国子监,更有街巷之间的越南民居。
叶应澜颇有趣致地跟着?叔公家的两位逛着?河内,只是人多嘴杂,上海有人一夜暴富,也有人一日潦倒,富人里也不?是个个都有教养,这次有位太太就一言难尽。
上海是远东第一大城,甚至在世界上也是数得上的繁华城市,这一点?毋庸置疑。
在香港的时?候,她就处处拿香港和上海比较,说上海好,香港乡。到了越南,看?到城里的法式建筑,就开始提上海的法租界,说这里不?如上海法租界精致,那里显得很?粗糙。
纵然这是事实?,叶应澜将心比心,就算是自己八岁以后再去星洲,自己也早已把?成长的地方当成了家乡,要是被人说星洲哪儿哪儿不?好肯定会生气。更何况叔公家的两位嫂嫂都是在河内出生长大,心里定然不?舒服。
两位嫂嫂建议一起去茶馆,几位说不?喜欢喝茶,那就带她们找了一家咖啡馆。
咖啡是随着?法国殖民传入的习惯,但是经过了本地几十年的演化,也有了越南特色。
河内的咖啡不?用壶煮,而是玻璃杯里放上炼乳,然后在玻璃杯上放一个过滤器,过滤器里放着?咖啡粉,开水冲泡后,咖啡液滴滴答答地往下滴。
本来就走累了,休息一下的时?候,这个调调倒也不?错,叶应澜想着?要不?买两个过滤器回?去?放在起居室里,可以泡泡咖啡和余嘉鸿消磨一个下午。也可以以后带到云南,要是想喝咖啡了,这个操作也简单。
“这么一滴一滴地往下漏,都冷掉了,还好喝吗?”这位太太又开始说起她的咖啡经来,“在上海喝咖啡,这种吃法要被人笑的……”
主人热情款待,客人老是摆架子挑刺,叶应澜也受不?了,她也不?愿意让客人难堪,她说:“外来的吃食进入一个国家,肯定会本土化,上海的罗宋汤还是俄罗斯甜菜汤吗?吃不?惯焗蜗牛不?是改成焗蛤蜊了吗?过两天您去星洲,我们的南洋咖啡分很?多种……”
叶应澜说着?南洋咖啡吃法,说到他们那里的咖椰吐司加上半熟鸡蛋,配上咖啡,是她很?喜欢的早餐。
叶应澜说:“一种吃食,进入当地之后的变化,开始可能是不?正宗,后面就变成了当地的特色。”
“应澜,我一定要去星洲尝尝咖椰酱。”朱太太也已经烦了这位陆太太,她也应和叶应澜。
“那是肯定的,我们再去槟城吃煎蕊。”
咖啡已经滴完了,叶应澜拿了小勺轻轻搅动玻璃杯,让底下的炼乳和咖啡混合,喝一口咖啡,炼乳加多了,过甜了。
两位嫂嫂喝得很?开心,一位嫂嫂问:“应澜,好喝吧?”
还没等叶应澜说出违心话,陆太太已经说了:“冷了,还齁甜,能好喝吗?真的叫要命了,跟不?懂咖啡的人喝咖啡。”
“是的呀!在乡下地方,吃这么乡的咖啡,我是受够了。”隔壁桌子坐着?一男一女,那个女子问,“你们是上海来的?”
“是啊!我们从上海出来,来南洋玩几天。自从打仗,就剩下租界了,现在从租界往外走,都不?安全,只能往南洋来玩几天。”陆太太问,“你们呢?”
隔壁一张桌子坐着?一男一女,那个女子抱怨,“我们出来一年多了,从上海到重?庆,又从重?庆到越南,越走越乡了,叫我在这种又热又乡的地方要待到什么时?候?”
“对吧?这个地方就是乡气,根本不?能跟上海比。我说实?话,还要有人不?开心。”陆太太算是找到了知音。
“有什么好不?开心的,这不?是明摆着?的?全世界能比得上上海的,有几个城市?”两人一唱一和说了起来。
和这个女子一桌的男子插嘴说:“被殖民的繁华,犹如美貌的少?女,被强盗抢了去,给她套上了漂亮的衣服,让她接客赚钱。你们讨论上海法租界好,还是河内好,就跟青楼评花魁一样。哪怕上海租界是当之无愧的头牌,也不?能掩饰,她是个被欺凌,被用来赚钱的青楼女子。繁华背后是被蹂躏的屈辱,是浮华背后的千疮百孔。”
那个男子穿着?西装戴着?眼镜,气质儒雅,想来是个学者。
“你不?要跟我讲大道?理,我就想要回?家,想要回?到上海。”那个女子很?不?高兴。
“那就回?去啊!”陆太太说,“从海防港到香港,再从香港回?上海。一直待在上海的人,要是出来几天,随便玩玩还好,要是天天待在这种地方,要疯掉的。”
提到回?家,这个女子神色暗淡:“算了。”
“怎么算了?”角落里一直看?报纸的一个男人,放下了报纸,站起来走到两人身边,“只要钟先?生和钟太太愿意,马上就能回?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