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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玉奴—— by再枯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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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上池镜进来便?瞧见她那副样子,仿佛皇上身旁立司礼监大?太监,专管在?皇上耳边煽风点火,也亏得皇上听得进去?。他?暗暗好笑,待全妈妈下去?后,近前作?揖问安。
老太太正?预备掂他?过错子,没想到他?倒按时按点来了,只得道:“领你媳妇去?给你老爷请安,再回房去?吃早饭吧。”
这厢出来,池镜的笑浮到面上来,引得玉漏疑心,“你笑什么?”
池镜吭地敛了笑,摇头道:“没什么。你忽然叫我想
起一个人。有时候我想,你生?为女人倒是委屈了。”说完又攒起眉头,“不过要是生?为男人,又苦了你了。”
玉漏哪里能猜到他?将?她比作?太监,只觉他?说话牛头不对马嘴,懒得理?他?。不过她令他?想到一个人,谁?是他?外头那个女人,还是旧日?相好?果然这天下就没有不吃腥的猫,既然没有,她也不苛刻,心下觉得淡然,怕只怕外头那个女人很费钱,亏得昨日?将?银箱子的钥匙诓到了手上。
此刻曦微轻照,由那些花影叶罅里照在?她面上,一点一点悦动着,像她眼睛里的光。池镜在?旁看着,觉得那些光点仿佛在?他?心里悦动,使他?常年阴湿的心有了斑斑点点的温暖,他?想到要和这个人厮守终身,感到欣慰,倘或她能爱他?些就更?好了。
他?去?握她的手,玉漏觉得忽然,不自在?地挣开了,“人家看见了要笑——”
她有诸多理?由躲开他?,反正?此刻是池家三奶奶了,不犯着再讨好他?。池镜思及此,扫兴地将?手收回袖中。
到雁沙居磕头,赶上个小厮进来回有两位户部的大?人来拜见,池邑自然也不留他?们吃早饭,只说:“我这里倒不必天天来磕头,是个礼数就成。”
要走时又叫池镜,“你也随我去?见见二位大?人,将?来你科考出来,总要和他?们打交道。”
池镜只得跟着去?,玉漏又在?屋里坐了会,看见太阳从窗上丝丝缕缕地斜照进来,想起了西草斋。好像凡是二老爷的地方,总透着幽静孤僻,想必京城的宅子也是一样。
这屋里的丫头是燕太太那头调度过来的,玉漏怕人说她因为公公事不多便?不大?关怀,少不得问那丫头一句:“老爷搬到这里来还惯么?每日?都做什么呢?”
丫头待理?不理?地道:“老爷住在?哪里都是一样,每日?不过出门访人,或是在?家应酬些大?人。我们老爷忙得很,难得回来一趟,谁不赶着巴结他??”
言下之意好像玉漏此刻问他?也不过是巴结,她便?不问了,往碧鸳那头去?。这两处地方简直远得刻意,玉漏额上生?生?走出了些微薄的汗,到底将?进三月了。
一道秋荷院,碧鸳迎面便?问:“是从你老爷那头过来的?”
玉漏想着婚事她帮了大?忙,不觉亲近,笑盈盈答应了声,搀住她踅进罩屏,“姑妈榻上坐,我给姑妈磕头。”
碧鸳受了她的礼,打发丫头去?瀹茶,“镜儿怎的没和你一道来?”
“老爷叫着他?外头会客去?了,听说是户部的两位大?人。”
碧鸳捻着多宝串叫她榻上来坐,“你老爷见天会客?”
“听丫头说是,成日?不是有人请出去?,就是有人到家来拜。下月要回京去?,只怕外头听见了,应酬愈发多。”
碧鸳面上浮起些惆怅,脸半垂下去?,叹道:“下月就走了——行李都打点了没有?”
玉漏窥着她的侧脸,心下疑惑,怎么这兄妹俩又像要好又像不要好的样子?她句句照实说:“老爷说不急,走前两三日?再收拾,他?也不要另买什么东西,太太问要不要卖些南京的特产捎回去?,他?也不要。”
碧鸳又是一叹,有丝幽怨的意味,“他?那个人离家惯了,没什么思乡情?绪。这也难怪,我们都算是在?京城长大?的,也说不清哪头才是家乡。”
玉漏不知该如何接话,只好沉默了一下,转而提起那副头面,“该拿来还给姑妈的。”
“说是送你的,又要你还什么?”她摇了摇手,不仅不在?意,仿佛连这类话也懒得说,转头还是问二老爷的话,“他?成日?应酬,吃酒不吃?”
玉漏哪里晓得,她又不在?跟前,只得摇头笑道:“这个倒不大?清楚,不过这两日?见他?都精神着,不像烂醉过的样子。”
碧鸳微微仰起面孔来笑,眼睛望到对过的观音画上,有几点崇拜的光彩,“人家也不敢灌他?,都知道他?不大?爱吃酒,稍微劝两句,他?不吃也就罢了。官场上都晓得他?的脾气?,说一不二的,脸一板下来,谁都怕。他?对你板过脸色不曾?”
玉漏摇摇头,“没有。老爷也没和我讲过几句话,总是公公儿媳妇,不好说那样多。不过我今日?给他?磕头时,他?说犯不着日?日?去?磕头,有个敬意就行。”
“那他?待你还是和气?。”碧鸳少不得也待她格外和气?起来,趁那丫头端上茶来,便?吩咐,“叫厨房多烧几样菜,三爷三奶奶都在?这里吃。”

第67章 经霜老(O六)
午饭时?碧鸳特地打发丫头去请池镜过这边来吃,丫头去时?正赶上外头客散,池邑外头还有?应酬,池镜先送他回房换衣裳,丫头先独自回来。
碧鸳便问那丫头:“两位大人都走了?”
“才刚走,不过二老?爷外头又有?人?请,这会正赶着回房换衣裳呢。”
碧鸳向玉漏笑了笑,“你看你老?爷,就是这?样忙,都快走了也不得在家清静几日。”想了想,又忍不住问那丫头:“你去时老爷在跟前?”
“在跟前。”
“那他可说了什么?不曾?”
丫头摇摇头,“没?说什么?,只跟三爷说:‘既请你,你就早过去,别叫你姑妈久等。’”
碧鸳听后把脸半垂下来,温情沉默地笑了会。玉漏在旁看着,越看越觉得异样,又不问什么?,只格外留心起来。不一时?池镜过来吃午饭,果不其然碧鸳又问了他好些池邑的话?,事无钜细,忽地想起什么?来就要问。
吃毕晚饭出来,玉漏因?问池镜:“姑妈既然记挂着老?爷的事,怎么?从?不见她到老?爷跟前去呢?”
池镜轻飘飘地道:“老?太太不许。”
“为什么?老?太太不许?”
这?些年池镜心里早有?了猜测,不过不好明说,一来别人?的事他一向不大关?心,二来这?样的事也没?什么?好说的,不过平添是非,难道说出来还要问谁个罪名不成?
因?此只哼了一声,“老?太太的心思谁知?道?姑妈是她亲生的女儿,她大概是怕两位老?爷和姑妈走得近了,哄着姑妈诓骗她老?人?家什么?吧。”
这?倒是老?太太的性子,何况听池镜的语气也不大留意这?些事,玉漏虽还有?些疑心,也没?好再多?问,和他双双回房换过衣裳,下晌又往二府那头去。
这?一连许多?日,便忙着往各家答谢亲友,给长辈们磕头。好容易应酬完那些亲戚,转眼便是三月中旬,又该打发池邑回京。
自是燕太太负责替池邑打点行李,不过她这?几日给芦笙闹得头疼,不大有?精神,便交予玉漏去办。玉漏把行李都清点给了老?房管事的装完车,便来回燕太太——
“老?爷的衣裳,书籍,常吃的茶,还有?送给几位大人?的玩意都办好了,给京城几位旧交家的礼也都一并装上车了,明日一早起来也不必费事,就可走的。”
燕太太刮着茶碗盖子睇她一眼,“老?爷开?的那些单子是使的哪里的钱?给京城旧交家的礼又是哪里出的?”
“都是在官中支取的银两,有?两样古玩字画,是老?爷单给的银子叫池镜外头买办的。”
“给了多?少?”
“三百两。”
燕太太嗑地撂下茶碗盖子,心下后悔不迭,当初这?差事就不该交给他们小两口去办的,原以为池邑一向怕麻烦的人?,不会多?余添办东西,谁知?又添了,这?不是给他们小两口白赚了一笔?因?想到明年要给芦笙议亲,赚钱的心便紧迫起来,谁会嫌钱多??
面上笑道:“镜儿成了亲,是该学着办点事,只是他从?不懂这?些,恐怕给外头那些人?坑骗。”
玉漏心笑,他对古玩字画只怕你比懂些!口里道:“太太只管放心,这?些玩意他还在行。何况老?爷说,办得好办不好也随他办去,果真吃了亏,就当是花钱买个教训,和做生意的人?都周旋不过来,往后在官场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岂不是更没?出息?”
既是池邑说的,燕太太也没?好说什么
?,又问那些给京城旧交的礼。这?一项是玉漏亲自办的,回起来更是处处周到,“不过是按咱们往日同几家世交的例来办,额外又添置了些南京的土特产,捎上京去图个新鲜,给老?太太过了目,她老?人?家没?说什么?。”
老?太太都挑不出错,燕太太自然更不好挑了,何况这?些年老?太太不叫她管事,眼下有?了媳妇,媳妇能办些事,也算她在老?太太那头露点脸。不过到底有?些不服,儿子不是她生的,难道儿媳妇还能和她一条心?
玉漏可理她呢!从?前见她在府里就没?作为,又是个软弱没?主意的人?,如今便是成了她的婆婆,她也不放她在眼里,不过应个景得敬她一敬。
就连有?时?候敬得过了,池镜还要问她:“那又不是你正经的婆母,你这?么?孝顺做什么??”
玉漏想想却好笑,他一面不叫她狠敬着燕太太,自己每逢说起燕太太来,又是那样又不屑又怅惘的意态。她猜他是对燕太太是有?些复杂的感情,所以尽管满嘴狠话?,语调却狠不起来。倒只对芦笙是纯粹的不屑,说也懒得说到她。
偏近来芦笙常在屋里哭,给全妈妈管得紧了,受了不少委屈,连他们前头也常听得见她的哭声。玉漏才这?里坐了一会的功夫,芦笙又哭着进来,和燕太太抱怨,“全妈妈非要押着我?学针黹,咱们这?样的人?家,还用做小姐的亲自做活计么??!”
一看玉漏也在,稍微咽住了哭声。玉漏心内暗笑,不好妨碍她们娘俩说话?,便告辞出去,进屋里还在笑。
池镜在榻上倒着看书,错眼看见她在笑,便翻身坐起来,“什么?事好笑?”
玉漏反手朝肩后指一指,“你听,你妹子又哭上了。”
池镜顿觉无趣,复倒回去,“她的眼泪哭不完,理她做什么??女人?的眼泪哭多?了也就不值钱了。”
玉漏也咂舌笑道:“她和四姑娘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四姑娘就比她娴静得多?。真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家里养出来的姑娘,竟如此天差地别。你这?个妹妹,就像我?娘乡下亲戚家的好些丫头,还不如她们呢,她们好歹会针线耕种,劈柴烧饭,你这?妹子会什么??”
一气说完,又暗悔起来,到底是他的妹妹,只怕说他面上过不去,便又笑,“不过芦笙的性子倒简单,好不好都挂在脸上。”
“你直说她蠢好了。”池镜悠闲地翻著书,一时?又坐起身,目光在她脸上别有?意思地碾来碾去。
看得玉漏不自在,把襟口理了理,又摸了摸脸,“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池镜笑道:“你预备一辈子跟我?说话?都如此小心?好像唯恐哪句话?说得不好就得罪了我?。”
玉漏忙砌出温柔的笑脸坐到他跟前来,搦转着腰睇他,“这?有?什么?不好的?许多?夫妻就是因?为口不择言才日渐疏远起来,恶语毕竟寒人?的心呀。”
池镜心道:“你此刻就够人?寒心的。”却只是笑了笑,胳膊环到她腰上来,“过几日你回家省亲的礼大嫂替你预备齐了么??”
待二老?爷一去,紧跟着便是归家省亲的日子。不过听他“你呀你的”,好像他不预备跟她去的样子。
她道:“老?太太早吩咐大奶奶了,想必是预备好了吧,临前一日再去大奶奶那头取。”
池镜果然说:“我?那日外头有?事,你先去,忙完了我?再过去。”
谁知?道他是真有?事还是假有?事?也许觉得她们家根本不值得他跑一趟。她也没?有?失望,不去也好,省得看见她爹娘那副巴结样子。成为池家三奶奶的时?日越长,她越是羞于将她寒微的出身展露在池家的人?面前,也怕听人?议论起她从?前的事,恨不能将从?前的自己和如今的自己一分为二。
二人?正在卧房里说话?,忽听青竹进来说姑太太来了。这?倒奇怪了,碧鸳难得出门,就是出门也多?是往老?太太屋里去。玉漏没?敢懈怠,和池镜一并迎出去。
碧鸳三两句打发了池镜,独和玉漏走到那边里间坐,笑道:“听说你二十五那日要回家省亲?”
“还有?七八天,也早着呢。”玉漏没?忙着坐下,从?丫头手里亲自接了茶捧到炕桌上。
“也不算早了,新娘子回门也是大事,要早打算,那些亲戚朋友们都等着瞧新娘子的变化。我?想着你要光鲜亮丽的回去才好,我?那里有?出阁时?做的好些衣裳,昨日翻检,竟有?好几套是从?没?穿过的,料子好,样子嚜如今也还时?兴,过两日你到我?那里去一趟,拣两身回家时?穿,再配两件首饰。”
玉漏奇怪这?人?在钱财上虽大方,待她也算很?和善,却不至于好到如此体贴,难得出趟门,就是专来为她打算的?
谁知?碧鸳说完那些,便将话?锋一转,拿出对精致护膝来,“我?听见是你替你老?爷收拾行李,正好,我?这?里做了对护膝,你一并替他收进箱笼里。他常年在皇上跟前跪来跪去的,受了地上的湿气,一缝下雨那膝盖就要疼。”
原来是为这?个,玉漏心里好笑,为送出一对护膝,平白搭进来两身好衣裳,这?折本的买卖,阖家恐怕就只她会做。她不由得多?嘴说了句,“老?爷一会要过这?边来吃晚饭,姑妈何不亲自交给他去?”
说到此节,赶上池镜出来了,忽地吭吭咳了两声,走到罩屏外向碧鸳拱手,“姑妈慢坐,我?去和大哥说点事。”
这?倒是适逢难遇的事,玉漏看着他,连碧鸳也笑,“你一向和你大哥不对付,怎么?又和他说起事来了?”
池镜笑道:“一家人?终归是一家人?嚜,骨肉血亲剪不断,要想别的,也没?有?。”
碧鸳听出点意思来,待他出去后,眼睛里的光渐渐黯淡下去,和玉漏说起先前的话?:“算了。你就悄悄给他塞进他装衣裳的箱笼里好了。”
知?道池邑怪她,是因?为她这?任性执拗的脾气,致使他多?年有?家不能归,也使他和老?太太这?些年母子不像母子,仇人?不像仇人?,同样,叫他娶了两任妻子也不能夫妻美满。但她没?办法?,就是见不得他和人?建立起亲密的关?系,她自私地要他只能一辈子是她的二哥,不能成为别人?的什么?人?。
弄得玉漏云里雾里的,觉得跟她说话?像猜谜,即便她自己是这?么?个擅长猜谜的人?,也不免给她绕糊涂了。
二人?又在榻上说了会话?,不知?道碧鸳今日扯闲篇的话?怎的忽然多?起来,一会说他们这?屋里气闷,叫开?了窗户,眼睛的便频频向窗外瞟去。玉漏也跟着瞟,直到在看见二老?爷自东廊下往里头去,才恍然领悟。
她窥了碧鸳几回,忙跑出屋去,老?远地朝池邑福身,“老?爷过来了。”
“嗯。”池邑在那廊下立定,点了点头。一错眼看见碧鸳老?远地坐在那窗户里头,才想起来他们兄妹已有?许多?年未见了。虽然这?次回来同在一片屋檐下,可为叫老?太太放心,他连问也没?问碧鸳一句。
此刻老?远看见,万般愁绪涌上心头,对她既是怪罪,又是痛惜。说到底她不单是他的妹子,还是他一手带大的呢。因?为老?太爷做父亲做得极不称职,何况对女儿,一年到头也没?几句话?说,许多?父亲的责任,倒是他做二哥的担了起来。那时?候老?太太也忙于家务,尽管锦衣玉食地给碧鸳,却没?空给她一份细致的关?心。是他教导着碧鸳读书认字,向奶母问她的饮食起居,她稍有?个头疼脑热,他便寸步不离地守在她床边。
七八岁上碧鸳就显示出一份霸道,常抱怨,“二哥守我?也守得不认真,为什么?在这?里坐着,还要举着本书看?难道是看我?看得不耐烦了?”
她要他心无旁骛地守着她,他也没?奈何,只好放下书,就这?么?在她床前一坐一整日。
碧鸳月信来得比别的姑娘早,头一回吓得半死,老?太太不得空,只交代奶母和她细说。偏那奶母遮遮掩掩很?忌讳,也说不明白。碧鸳只当是得了什么?大病要死了,缩在床上哭了大半日。
夜里还是池邑来和她细说,他那时?也不过十七八的年纪,一面自己臊得脸通红,一面翻著书说给她听:“‘月有?盈亏,潮有?朝夕,月事一月一行,与之相符。’所以叫‘月经’。这?并不是什么?病症,凡妇人?
长到可生育的年纪,月月都有?那么?几日,等你往后来行惯了,就不怕了。这?是好事,是我?们小鸳娘从?此长成个大姑娘了。”
碧鸳拥着被子泪眼汪汪地闪动?着,仍是怀疑,“可妈妈说,这?是秽物,不吉利,怎么?又是好事呢?”
“妈妈净是胡说,她没?读过书,只听信那些乡野村话?,没?有?道理。你信二哥的还是信妈妈的?”
“既然不是污秽之物,也没?有?不吉利,二哥可敢像往常那样,抱着哄我?睡?”
池邑只得大大方方躺到床上去,将她搂进怀里来,还和往常一样,胡编乱造些鬼怪故事给她听。待她睡着了垂眼一看,还是红扑扑的圆润的腮,半大的丫头,觉得她永远长不大。
谁能想到人?长大就跟山林草木一样,全不可控,她长得出乎他与老?太太的意料。如今她已是三十多?岁的妇人?了,也不像从?前穿戴得明艳动?人?,一身素净地坐在那窗户里,不说话?也像藏着一段悲情。
这?时?候池邑又觉得不能怪她,要归咎也是他的错。因?为他是男人?,在这?种事情上,总是男人?有?错,何况她是他养大的,对她也有?另一份责任在,他就是冤枉也不能喊冤,受了这?些年的委屈,也不能叫嚷委屈。
他向玉漏招招手,叫了她过来,“你同你姑妈说一声,等我?这?次回去,就设法?迫郑家写休书。往后她只管安心在家住着,不必多?思多?想,也不必怕他们什么?。”
他说完便走了,留下玉漏目瞪口呆,半晌回过神来,跑回房里去。不待她说,碧鸳就问:“你老?爷和你说什么?呢?”
玉漏一面窥她的脸色,一面道:“老?爷说,他这?次回去,定叫那郑国公?家里寄了休书来,叫姑妈日后就在家安心颐养天年。”
碧鸳听后垂下脸去,渐渐微笑起来,又滚出行热泪,点头答应了一声,“嗳!”他到底做不到不管她,即便人?是躲避着不和她说话?。
玉漏见她哭,忙把眼调到别处去,心下大为振动?,一句没?敢多?问,也没?敢和金宝她们说。只待碧鸳去后,池镜回来,拉着池镜到卧房里嘁嘁议论,“下晌姑妈坐在这?里哭了。”
一看她脸上有?一丝如同发现什么?惊天大案的惊骇兴奋的神采,池镜也不能扫她的兴,便问:“噢?为什么??”
玉漏眼睛汲汲闪烁着,要说又怕说的,“老?爷说,回京后要逼着郑家写休书。”
池镜扣起额心,“这?可不是什么?易事,郑老?太爷在朝中是有?实权的,连皇上也忌他三分。他们家这?些年非但不肯写休书,还在皇上跟前参了我?们池家好几回,说我?们池家把着他们家的媳妇不放,致使郑老?太爷与老?太太膝下无人?侍奉,三令五申要姑妈回去,都是父亲在朝中周旋了下来。”
“这?家人?也不讲理,既不放手,索性当初就不该撒手让姑妈回家,后来又急什么??”
“那时?候郑老?爷赌气,想着姑妈已出阁的女人?,回娘家不免受人?白眼,在娘家吃了苦头,自然就肯乖乖回去,不承想姑妈在家一住就是这?些年。”
玉漏因?想,那二老?爷回去岂不是又要和他们家打擂台了?到底是他疼妹子,这?阖府上下,倒是这?么?个冷冰冰的人?有?些人?情味,怪道姑太太那副样子呢。
转头又问池镜:“你去找兆大爷说什么??”
池镜笑道,“我?去找他做什么??不过借口躲出去,好让姑妈和你说话?。我?在屋里,你们女人?间说话?只怕不大便宜。”说着走去龙门架前脱氅衣,抱怨着,“这?天热起来了,园中走一趟就出了些汗。”
玉漏不禁扭头拿眼斜着打量他,这?个人?好像什么?都知?道,又什么?都不和人?说,心里真是能藏事。这?样的人?城府深,可得堤防,万一将来夫妻不合,他暗地里坑害她怎么?好?她是信不过人?,眼下身单力?薄地到了这?里来,谁都不和她一条心,难免有?四面楚歌的危机之感。
倒只有?金宝还可信得过,不过金宝年纪也不小了,将来也是要出阁的。她想着,心里倏地冒出个念头来,因?不急在眼前,便摁住没?说。
可巧后头打发人?来叫吃饭,明日二老?爷回京,阖家是该聚在一起吃顿饭的。玉漏并池镜往后头来,听见传饭,还未摆上来,大家在那边里间稍坐。
当着池邑的面,燕太太又问了一遍玉漏收拾行李的事,像是故意做给池邑看的,好叫他知?道她也记挂着他的事。池邑听后也说了句客套话?,“明日我?一走,这?家里就全劳你操心了,老?太太那头还烦你多?去尽孝,有?事就写信上京告诉我?。”
燕太太答应着,眼睛瞟到下首芦笙身上,见她一对眼睛哭得又红又肿,大为不忍,便想趁机叫池邑去向老?太太讨个情,她自己是不敢去。
于是趁那头饭摆好,大家往那边过去,坐下来便故意说了芦笙两句,“瞧这?丫头无精打采的样子,你父亲明日走,你怎么?苦着个脸?”
池邑少不得望到芦笙脸上,“这?是怎么?了?”
不问则罢,一问芦笙便将刚端起的碗又搁住,一下扑在饭桌上呜呜咽咽大哭起来。哭得玉漏脸上发讪,池镜脸色发冷,池邑还是那淡淡的神色。
独燕太太拿胳膊肘碰碰她,“你有?什么?委屈趁你父亲还在家,还不赶快对他说,忙着哭什么??哭就能了事了?”
芦笙抬起脸来控诉,“老?太太叫全妈妈来教我?规矩,全妈妈这?也看不惯那也看不惯,成日在我?身上挑毛病,叫我?吃也不能好吃,睡也不能好睡,连走路她也说步子迈得大了,拿了条绳子栓在我?脚上,这?几日弄得我?起座难安!求爹去和老?太太说说,不要我?学那些规矩了吧,就没?见四姐姐学!”
池邑一听那个“爹”字便倒了胃口,想起从?前那个男人?来。那原是他们京城府邸里一个小管事的,相貌平平,也没?个眉眼高低,自以为和燕太太有?了什么?瓜葛便是捏住了池邑什么?丑事,趁燕太太生产那日,竟敢拿此事来讹,对池邑扬言,若不给他一千银子,便宣扬出去。自然次日出门办事,就从?山上跌下来摔死了。
可见俗话?说得好,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子会打洞,芦笙这?品性脾气,倒和那个人?如出一辙。池邑懒得理会,只说:“四丫头用不着学,自小就懂规矩,你学学也好,也不是什么?坏事。天底下就没?有?不吃苦单享福的人?,你也不例外。”
芦笙呜哇哇张嘴就是一通分辨,聒噪得连燕太太也忍不住在桌子底下踢了她一脚。池邑全没?了胃口,搁下碗走了,临前还和燕太太说:“你这?女儿是该好好管教管教了。”
燕太太一看他脸色发冷,忙应不迭,转头叱责芦笙几句。隔日送了池邑出门,玉漏到碧鸳这?头来挑衣裳,便将此事特地说给了碧鸳听。

第68章 经霜老(O七)
“老爷的脸色当时就很不好看,芦笙又?不会看人眼色,还在那里哇哇乱哭。哭得老爷心里发烦,丢下碗就走了。好好的吃顿团圆饭,又?吃成这?个样子?,下次老爷回家还不知是什么时候呢。”
玉漏一壁叹息着一壁暗窥碧鸳的神色,果然碧鸳听着就不大?高兴,听到后头那句更把?蛾眉轻蹙,恨了眼道:“芦笙也太?不懂事了!好容易她父亲回趟家,她净拿那些没?要紧的话?烦他,连人走时还不给人个清静!”
“她给?全妈妈约束得紧了,不习惯。”玉漏不以为意地轻声笑着。
“她父亲说得不错,她也该人狠狠管一管了。家里的女孩子?不多?,算上二府四府那两?边,统共六七个姑娘 ,没?一个像她那样的。也怨不得二府四府的人背地里说她没?教养,也怨不得老太?太?见了她就生气。”
话?音未绝,就听见丫头在廊下招呼,“五姑娘来了。”
随即听见芦笙喊着“姑妈”进来,这?里才在抱怨她,谁知?说曹操曹操到,碧鸳
自然厌烦,只淡淡应了声问:“你今日不学规矩了?”
芦笙踅进罩屏里来,看见玉漏在榻那端坐着,竟不理她,一屁股挨着碧鸳坐,“全妈妈家中有事,今日告假出?去了。”
一面说,一面便将碧鸳的胳膊吊住,又?要撒娇。碧鸳心烦得紧,原本素日待她好些,不过?是为叫她背池邑的家书给?她听,如今既有玉漏这?样知?高低有分寸的侄媳妇在这?里,往后也用不上芦笙了。心里便冷淡下来,抽出?膀子?道:“端了凳子?底下坐,哪有姑娘家像你这?样子?坐没?坐相,只管把?人缠着。”
芦笙将下嘴皮子?翻一下,自去搬了马蹄凳到跟前。碧鸳又?问:“你三嫂在这?里,你也不见个礼问候一声?你这?样子?,难怪你父亲生气!”
几?句说得芦笙面上挂不住,勉强叫了玉漏声“三嫂”,低下头去,又?不说走。原来芦笙送了她父亲出?门,回房听说玉漏到碧鸳这?头来拣衣裳,她心里也盼着来拣两?件她姑妈的好衣裳穿,便跟着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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