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玉奴—— by再枯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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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镜好笑,“你如今连我也敢教训起来了?先管我的钱,又管我言行?举止,再给你管下去?,我倒成你儿子了。”
玉漏扭头一笑,“既是我儿子,怎么不见?你孝敬我?”
他将她一把拽下来,压到她身上?去?,“这种便宜你也敢占?!”
玉漏忙挣脱起来,看?见?金宝端茶进来,忙往她身后躲,“你死皮赖脸要认我做娘,我怎好推让呢?”
他下床来拉她,她推着金宝左挡右挡的,弄得金宝发烦,端着茶让到一边,“你们母子俩扯皮,可不要拉扯上?我,茶都?给你们推洒了。我的奶奶,你要真生出这么个没心没肺的儿子,可有苦头吃啰,还指望他孝敬你呀?他不背地里算计得你倾家荡产就算阿弥陀佛了。”
说得两个人皆有些尴尬,池镜悻悻地望着她一笑,“你这张嘴说话越来越难听了。”
金宝翻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玉漏望着他主仆俩好笑,这满屋的丫头,只金宝降得住他。她半玩笑似的朝池镜推她,“她说话难听,你也不见?怪,这有什么呢?我看?你们到底是多少年的情分,往后要是封姨奶奶,别人我可不依,先要拣金宝。”
不待池镜开口,金宝先臊得脸通红,怄着道:“谁要给他做姨奶奶!你们夫妻玩笑,拉扯着我做什么?我又不是活该给你们说笑取乐的!”说完便摔帘子出去?了。
倒弄得玉漏有些讪讪的,睇一眼池镜。池镜反而一笑,“瞧,叫你乱说玩笑,得罪人了吧?”
玉漏轻轻撇下嘴,“我倒也不全是玩笑,谁知她竟这样生气,叫我以后也不敢说这话了。”
“她家里有个表兄,早就心有所属了。”
“有这回事??我怎么一点?没听见?过?”心里觉得惋惜,她看?金宝好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就等着时日再长些去?对老太太说,到底刚成亲没两年的男人,不好封姨奶奶。
池镜走过来拥住她道:“你以为谁都?能?给你算计尽了?我劝你歇了这个念头,只你和我两个磨,别想?拉人做挡箭牌。”
玉漏有些发窘,斜他一眼,“我可是全为你打算。”
池镜只是笑,反正她什么往他头上?推,他也习惯了。他旋到榻上?吃茶,穿着深蓝的寝衣,太阳流淌在上?头,像一片沉寂深沉的海。
隔了一会,她走过来,像是认错,“我往后再不说这话了。”
第98章 结同心(O六)
未几老太太那头来人叫,池镜忙换了衣裳过去。这里已先打发了络娴回房,老太太将凤二的事告诉他?听,并使他先到外头打听清楚原委。
“你二嫂方才在这里哭了一场,到底是姻亲,从前?又是世交,不好?放着不管。只是那上元县县令好像和咱们家并没有太深的交情,啧——你先去打听。”
老太太说着起身,向窗前?走,池镜走来搀扶,“上元县那县令不是南京人,是从外省调任过来的,我记得有一回大老爷生日,他?来过咱们?家,席上说话得罪了大老爷,大老爷不高兴,朝他?摆脸色,从此就没再来了。”
“这?也不怕,府衙的人咱们都认得。”老太太逗那鹦鹉,口里啧了两声,扭头向丁柔说:“你去取些别的食来,这?种干虫它不爱吃。”
末了打发人走后,她将眉头轻轻夹起来,“这?凤二爷也委实?没出?息,自从他?们?太太过世,大爷往江阴去了,跟前?没人管着,你看竟惹出?这?等祸事。听你二嫂说,凤二奶奶预备着卖地打点,想必心里急得要死——”
她把嘴噘起来直逗那鹦鹉,手里捏着点食在它眼跟前?晃,那鹦鹉些犹豫。日影西垂了,远远听见有鸡鸣狗吠,货郎没精打采在巷子里吆喝的声音,一日的精神耗得差不多了,一切筋疲力尽的喘息回旋在心不在焉的太阳底下。池镜忽然出?手,在小?食盒捏起条干虫喂鹦鹉,它想必饿极了,稍稍踟蹰便啄了去。
他?笑道:“卖东西急起来就不好?,要给人家压价的。依我看,不如趁这?个空档,咱们?把她的地收了来,反正她卖谁都是卖。”
凤家有两倾田地位置好?,在镇江府,年?年?丰收,租子收得最多,有一顷是分给了他?们?二房。就是大房不卖,也能趁着这?时?候把二房手上那一顷买过来。
老太太睐他?一眼,笑了笑,“那敢情好?,落到那些人手里,反而把那片好?地糟蹋了。只是你找人去收,不要自己出?面,也不要打着咱们?家的名号,一来不好?压价,二来是亲戚,外头那些人的嘴,不说咱们?是好?心,反说咱们?家趁火打劫。”
“您只管放心,我晓得怎么做。”
老太太拍着手往榻上走,“近来我看你办事倒比你大哥二哥两个都强。你大哥嚜,做事情不认真,一味贪闲躲懒,你二哥更是个死脑筋,还只你,又精明又勤快,跟你媳妇一个样。”
这?时?候看见几个媳妇担大提篮盒进来摆晚饭,池镜搀她过去那边暖阁里,她绕着桌子看菜色,指着两碟菜回头对池镜道:“这?两样你提过去和?你媳妇吃,近来为芦笙出?阁的事,她辛苦,等忙过后日,就轻省了。”
到了后日,天不亮玉漏就起来转个不停,又是并翠华张罗酒席,迎待亲友,到时?辰又回来送芦笙出?门。芦笙哭得厉害,不过出?阁的姑娘哭得再?凶也不怕,是应当?哭的。玉漏见劝不住,一看时?辰到了,便拿盖头盖在她头上,并燕太太一齐领着她到老太太屋里。
该磕头的磕头,该受礼的受礼,忙过一场 ,到时?辰出?门,玉漏又将芦笙送至府门外。回去大宴厅上一看,亲友们?都入席安坐了,翠华和?小?芙奶奶她们?正催着媳妇婆子上传菜。外边场院里坐的皆是男客,里头厅上坐着各家女眷。
众多女人一看燕太太有些没精神的样子,少不得议论——
“侯门千金,嫁给做生意?的人家,也难怪不高兴。”
“他?们?老太太倒不是十分看重?门第?的人,他?们?三?奶奶娘家也不过是个县丞。这?门亲事是亲上加亲,是燕太太的亲姐姐家,她还嫌不成?”
“听说他?们?府上有笔银子失窃,好?像是燕太太私拿的,给查对出?来了,她是为这?事不高兴,并不是为女儿的婚事。”
这?些府上的下人多半认得,一传十十传百,此事少不得传到了外头,不过人家倒说老太太好?,“到底是上年?纪的人有心胸,估摸着他?们?老太太也是没想到会在她手里查到那笔银子,查到就不问了,免得真问出?来,做太太的,脸面上难看。”
那人讥笑,“既做了贼,还怕脸上不好?看?”
“赶着弄些钱来给女儿添嫁妆,还顾得上啊?”
议论得合情合理,燕太太原想藉故回房的,又不敢,走了人家更要说她是做贼心虚,只得硬撑了一日。到晚间宾客散尽后回房,还觉得耳边嗡嗡的,好?像不断有人在说话。也许是天热了,她吩咐丫头把门窗关拢,不放蚊子进来,热烘烘的空气不能流通,又变得闷人,她暗暗数着芦笙回门的
按说芦笙该是一月之期回门的,不过几日就不顾规矩跑回来了一趟,抱怨汪家的房子不好?,饮食也不好?,各式各样的不称心。玉漏在旁听来,自然是不能和?达官显贵府上比,可汪家的房子她去瞧过,比他?们?连家的宅子还大了些,下人也比他?们?连家的多,何至于苦得她如此?到底是奢靡惯了的人,猛地走到那地方,只当?是落进了乞丐窝。
可这?时?候谁还由得她?玉漏好?心劝了两句,“哪有新娘子没到回门的日子先跑回家来哭的?要给人笑话了五妹妹。还不趁这?回老太太不知道,快先回去吧,等回门的时?候多少话说不得?”
反给芦笙顶回来,“你在家里吃香的喝辣的,还和?我说道理?”
玉漏暗悔就不该多管闲事,藉故告辞回前?头去了。回去见池镜不在屋里,因问翡儿,翡儿道:“才刚他?午睡起来,永泉来回了句话,两个人就鬼鬼祟祟出?门去了,也没说往哪里去。”
这?样热的天还往外跑,八成是外头那女人来请了。
玉漏撇下嘴,“可说没说回不回来吃晚饭?”
“问了,他?说说不准。”
玉漏心里翻了个白眼,“说不准就别管他?,告诉厨房,晚饭这?屋里就不吃了,热得没胃口,给我弄些冰镇的果子来,我吃点果子就成。”
却说池镜顶着大太阳出?来,转去家酒楼里,原来是约了常租着他?们?好?几间铺面的一位狄老爷在此处相见。狄老爷做着多宗买卖,家中?很有些钱,池镜便要借他?的名头,请他?出?面去买凤二奶奶手上那一顷田地。
“狄老爷是生意?场上久混的人,许多话不必我多说,谈买卖自然也比我在行,我就不和?你兜圈子了,我透个底,我们?老太太的意?思,一亩地可出?价二十两,往下还能压下去多少,都算你的,也不叫你白帮忙,日后卖过这?些地来,往外租,头一个也先紧着你。”
那狄老爷着实?是有些为难,“凤家那地可是肥地,当?初他?们?太太在世的时?候,有人出?价四十两一亩他?们?也没卖。三?爷您出?二十两,只怕我办不成您这?差事,反倒耽搁了三?爷的要紧事。”
池镜驱散了房间里的下人,方和?他?笑笑,“今时?非同往日,凤二爷缠上桩人命官司,凤家急等着要钱打点,以你做生意?的手段,还怕压不下价?”
狄老爷惊诧须臾,脸色一转,笑着捋胡子,“若是果然如此,那我就拼着这?老脸,去替三?爷办这?事。”
两个人又再?商议一阵,那狄老爷迫不及待,怕人先下手为强,忙告辞打听去了。剩一席酒菜纹丝未动,池镜便将手下几个小?厮叫进来吃。小?厮们?原是不敢,后来永泉带头,才敢入席,胡吃海喝起来。
池镜自己起身,背过去向窗户底下打望街市,“凤二爷的官司,你们?可都打探清楚了?”
永泉忙搁下酒盅回道:“都打听清楚了,那货郎家里还真不是以尸讹钱,好?几个仵作?都验过了,的确是打坏了肺腑,因为年?轻,起初还能撑,后来五内衰竭,就撑不住死了。这?倒不是人家胡乱告的,并且人家状纸上写明了,不要凤陆两家赔一个钱,就要衙门里秉公执法惩治凶手,不然将来就要告到府衙,告到都察院去。”
田旺又道:“凤二爷和?陆奇二人,现今还拘在衙门大牢里,两家人都想使钱,偏这?货郎家有个亲戚,从前?替刑部的张大人牵过马,便走了门路,把事情传去了张大人耳中?。如今这?案子闹得满城风雨,还没等案子交到应天府,刑部就派人在问了。县太爷哪还敢弄什么鬼?如今是杀人案是跑不了,就看凤二爷和?那陆奇,哪个是主犯,哪个是从犯。”
南直隶刑部那张大人池镜也知道些,是个强头强脑的人,从前?是在京城刑部做侍郎,后来几句话没说对,得罪了皇上,便给派到了南直隶做刑部尚书,说是高升,实?则是贬。这?人自到了南京来,也不改那性子,还是一样不肯攀权结贵,和?他?们?池家也甚少往来。
田旺又道:“我私下里打听,听说那陆家正预备花大价钱买门路,把事情都推到凤二爷头上,定凤二爷的主犯,给那陆奇定个从犯之罪。可惜他?们?家生意?虽做得大,在官场上却没什么门路,这?会正愁抱着银子找不到庙门。凤家那头,官场上虽认得不少人,可您也知道,他?们?家没多少钱,谁还认从前?的旧情?”
另几个小?厮也都打听实?了,“这?些日子,凤家除了咱们?家,还跑了从前?好?些世交的关系。但能拿出?的银子不多,别说此刻能拿出?的现银子,就是他?们?大房肯帮忙,把两房手上的地都卖了,咱们?家二奶奶也倾尽所有,凑起来也不过六七千银子。如今刑部在问,凤家认得的那些人家,也不必为几千银子去惹张大人那牛脾气,所以要么是藉故推诿,要么索性避着不见。”
池镜听了半晌,笑着回过头来,“凤翔知道此事了么?”
“凤家前?几日派人往江阴报信去了,估摸这?会还在路上呢。”
池镜默了片刻,逐步绕在他?们?背后踱起来,话头一转,“陆家倒聪明,知道横竖躲不过,先保住那个陆奇的性命要紧。他?们?家舍得拿出?多少钱?”
田旺扭头来回,“听说愿意?拿出?万数的银子。”
“这?陆家倒有钱。”池镜笑了笑。
待小?厮们?吃饱喝足,又回府去,池镜骑在马上摇摇晃晃地思忖半日,及至门前?,打发众人去歇,单叫了永泉到跟前?,“那陆家在寻门路,你想法子透些消息给他?们?,就说咱们?池家自二爷死后,和?他?们?凤家甚少往来了,想必不会管凤二这?档子事。他?们?陆家既有钱,何不叫他?们?到曲中?秦家院去走走看,或许可以寻到池家大爷的门路。”
永泉听后心里有些毛毛的,抬头睇他?一眼,“老太太那头如何交差?”
“老太太那里不要你管,我自有说法。你只管去办你的事。”
永泉领会片刻,点了点头。池镜仍往里头去,先回房去换衣裳。
玉漏嗅到他?身上有些酒气,想他?必定是在外头逍遥,因此也不问,只在榻上翻看账本,翻得簌簌的,那声音又脆又亮,池镜不得不留意?到她。因见她脸上淡淡的,他?便笑道:“听说芦笙回来了一趟?”
玉漏眼不看他?,“才刚又回去了,说和?志远兄弟吵了架,想请她哥哥去替她训斥训斥新郎官,偏她哥哥又不在家。他?哥哥忙得很,哪得空理她这?些事。”
池镜换好?衣裳,向金宝摆摆手,打发她出?去,自坐到榻上来端详玉漏的脸色,“你好?像有点不高兴,敢是芦笙说话惹你了?”
“她说话嚜一向就难听,我也不会等到今日和?她生气。”
“那是谁惹着你了?”
玉漏抬额瞟他?一眼,又垂下去看账本。
池镜自己思想片刻,今日并没有哪里得罪了她,分明午间吃饭时?两个人还是和?和?气气的。唯有一桩,下晌出?门走得急,没和?她说。不过也怪,从前?也是来去随便,她连问也少问的,怎么今日想起来生气?
这?片刻的沉默里,玉漏也觉得有些僵,又抬头送了个温柔的微笑给他?,“没谁惹我,就是这?天热得人有点心烦意?乱。亏得你,这?样热还肯往外跑,我叫人送碗冰镇酒酿元子汤你吃?”
池镜见她又笑了,也笑,
“谁愿意?顶着大太阳往外跑?还不是老太太先前?有件差事打发我去办,今日得了信,我就到外头听人家的信去了。我走时?你还没回房,因此没对你说。你吃过晚饭了么?”
“热得没胃口,我想你出?去,应当?是在外头也吃过饭才回来,所以我叫厨房里不必做。”
池镜听她口气仍然有点淡淡的,到底不知她是为什么,只好?立起身来,“我先去老太太那头回事,回来再?和?你说。”
玉漏听见他?往外去,不由得回首看看他?的背影,还真是老太太打发他?去办事的?倒也没闻见他?身上有什么脂粉香。她把脖子一歪,微笑起来。
这?时?节晚饭吃得愈发晚了,走到老太太那屋里,正在收拾饭桌,老太太在那边里间吃茶,门窗大开着,好?叫风吹进来。那鹦鹉在架子上跳来跳去,脚上系着枚铜铃,叮叮当?当?响,很是悦耳,老太太望着它直笑。
池镜的身影闯进她眼内,那笑就收起一半,在榻上坐得端正了些,“凤家二爷的事你打听得如何了,你二嫂来找我哭了好?几回。”
池镜走到跟前?来回,“今日刚得了消息,说是刑部的张尚书也过问了这?案子。”
“刑部的张尚书?”
“就是大前?年?被皇上明升暗贬斥,赶到南京来那位。父亲回来给老太太做大寿那回,也请过他?。”
老太太不怎么记得,只把眼虚起来,“这?案子还没定下来,按理说还不到刑部过问的时?候啊。”
“这?时?候原没轮到刑部过问,可凤二爷打死的那个货郎家有位亲戚,从前?给那张大人府上做过半年?的小?厮,给他?牵过马。”
“怪不得——”老太太深吁了口气,歪着思想,这?官司既然闹得刑部都提早过问起来,还不是一般的人命官司,轻易胡作?不得。
池镜窥着她的脸色,也笑了笑,“原本这?样的官司,咱们?随便找找人,凤家再?使些钱,也能大事化了。可这?强牛心的张大人一过问起来,咱们?就不好?问了,此人什么话都敢说,脾气也怪,真要压这?事也压得下来,可依孙儿看,倒没得为了个凤二,落下什么话柄给这?张尚书。凤家从前?的那些世交,也都没管,就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怕这?张大人上书到朝廷乱说。”
老太太神色有点犹豫,管也不大想管,就怕外头说他?们?池家是忘义之辈,从前?的世交如今的亲戚,也可以不管人家死活。
“不是咱们?不管,这?时?候也不能管,事情始末我都问清楚了,那货郎的确是给他?们?打得重?伤致死的。这?样的案子,真管起来,落到平头百姓口里也不好?听,说咱们?高门显贵,都是互相包庇徇私枉法的人家。在南京说说就罢了,倘或传进京城,父亲在朝廷上也不好?交代。何况眼下四妹妹已经定做了晟王妃,连晟王的脸上也要不好?看,恐怕要给朝中?有心的人拿来做文章。”
老太太先还没想到这?一层,冷不防听他?一说,脸色立时?凝重?起来,“我老糊涂了,险些忘了这?个干系。那这?事咱们?还真不好?管得,你也不要再?去过问,越问越叫人捏住话头。”
牵涉到朝廷上的事非同小?可,何必为个没大要紧的亲戚惹上大是非?她神色稍一松懈,又向枕上歪去,“就是可惜了凤二奶奶手上那一顷好?田地。”
池镜笑道:“这?个老太太尽管放心,我们?不帮,凤家难道就罢了不成?自然还是该筹钱筹钱,该寻别的门路寻别的门路。我保管不出?半月,那一顷田地就能落到咱们?家来。”
老太太抬头嗔他?一眼,笑着噘了下嘴。
祖孙俩对着微笑一回,池镜又说:“那二嫂那头怎么说?”
老太太往枕上耸了耸骨头,“你倒提醒了我,连你二嫂也不能多管这?事了,这?个关窍上,可别节外生枝。明日我对她说。”
果然次日还不等络娴来请安,便打发去请络娴来,络娴还当?是有了什么好?信,忙不赢梳洗好?跑到这?屋里。
谁知老太太却一改先前?软和?的态度,蓦地肃穆起来,“我都叫人问清楚了,这?事属实?是你二哥的不对,好?好?的,不过几句口角,他?就下死手将人打成那样子,这?事咱们?不占理,倒叫我不知如何管了。”
络娴一听这?话,明白她是有些丢开手的意?思,忙捉裙跪在榻下,“老太太您可不能坐视不理啊,我二哥虽下了手打了他?,可那时?候是吃醉了酒,那人嘴上又厉害,激得我二哥——何况动手的也不是我二哥一个,还有个叫陆奇的,如今他?们?陆家偏一口咬定是我二哥的主谋,这?不是胡说嚜,我二哥不过性子冲些,可从来没有杀人的主意?!”
老太太一条胳膊搭在炕桌上,两手向旁摊一下,又坠回腹前?,“你瞧,这?里头不单是你一家的官司,还有个姓陆的,更说不清了。听说还惊动了刑部的张大人,连他?也问起此事来,咱们?这?时?候去管,成什么了?岂不是徇情枉法草菅人命?反而把事情闹得更大。我看你也不要过分担心,既然连张大人都来问了,量县衙里也不会随他?陆家说什么,不如就等衙门里公断。”
络娴听见她句句是冠冕堂皇的道理,不过是为了回绝这?桩事,不免灰心,便将身子一歪,坐在腿上哭起来。
老太太听她哭这?些时?已听得烦了,不由得把面孔板起脸,“你也不要哭了,哭有什么用?怪来怪去,还不是怪你二哥自己行事不端。他?原也有些不好?听的名声在外头,素日吃酒斗殴,满亭谁不知道?这?时?候喊冤枉,谁肯轻信?不是咱们?不管,实?在是管不了,难道你要拿刀逼着咱们?家去做那殉情枉法的事?就等衙门断吧!你这?一向也要少往娘家跑,本来你身子就弱了许多,再?这?么跑来跑去的,又要病,你还年?轻,保重?自己才是要紧,那头自有你大嫂和?你二嫂。何况你还有大哥呢,我想他?得了信,不日也是要赶回南京来的,他?是做官的,自然有法子应付。”
络娴又央求了几句,见她态度坚决,并无转圜的可能,只得暂且回房,另想法子。可听老太太的意?思,是不许她在这?时?节和?娘家过多走动,因此她也不敢再?往凤家去,只派丫头蓝田来往传话。
第99章 结同心(O七)
凤二奶奶本就如热锅上的蚂蚁,听?见池家那头不肯管了,益发没了主意,只得一面寻别的门路,一面筹措银子。先有络娴那里典押了嫁妆,送来八百两银子,隔几日卖了地,家里的物件东拼西凑起来,也不过凑齐三千。
底下那管事的道:“三千只怕不够,小的打听?了,陆家情愿出?上万的银子,幸而他们这会还没寻到?可靠的人。”
“你先支五十两外头使着,再找找素日和二爷有交情的那些人家,看看他们认不认得什么可靠的人。平日里坑他的吃坑他的喝,这会出?了事,又都做了缩头乌龟了——你先去,我再想法子多凑点钱。”
打发了管事,凤二奶奶便往俪仙屋里来。俪仙那丫头香蕊正要打院门出?去,老远瞧见凤二奶奶的声音,忙就掉身往回?跑去告诉。
俪仙知?道凤二奶奶此刻必定是周转不开,要来问她借手上的房契地契去抵,便忙拖鞋上床,一面吩咐,“快给我拧快巾子来!”一面睡下去,把巾子敷在额上。待凤二奶奶一进门,又连声唉哟,“弟妹来了?哎唷你瞧我,病得起不来,就不请你了,你自己坐吧。”
凤二奶奶一眼?看出?她是装病,偏又不好?拆穿,只在床沿上坐下窥她面色,“大嫂是伤风还是中了暑热?请大夫瞧过没有??”
“还请什么大夫?这时候家里正艰难,请大夫吃药,不知?要费多少银子。”
“这能?费多少钱?”凤二奶奶讪着笑一笑。
“话可不是这么说啊弟妹,小钱不省,大钱没有?。你大哥一年到?头才多少俸禄?还不够他自己在江阴开销呢,哪回?不是家里补贴他?人家当官是往家里捞钱,他倒好?,还要倒往衙门里贴钱。我们虽分了那些田地,可今年的租子,早就给二弟先亏空了,眼?下我后半年怎么过还不知?道呢,总不好?这时候,我催着你还吧?我也不是那么没良心的人。”
反说得凤二奶奶不好?意思,可如今就是再不好?意思,也得后起脸皮,“现?在这情形,我本不应和大嫂开口,可实?在没办法,你兄弟现?还押在衙门里,如今我也不求他能?干干净净脱身,只求不要他去担那主使的罪名,保
全性命要紧。大嫂,我知?道你也不会眼?见你兄弟出?事,我求求你,把你手里的田契暂且先借我去押些钱来,等你兄弟脱险了,我一定想?法子赎回?来还你。”
俪仙拿掉额上的巾子坐起来,“不是我不肯借,你大哥不在家,这样大的事我岂敢轻易做主?你大哥收到?信必定是要回?来的,你别急,等他回?来,借不借的全在他。”
凤二奶奶忖度着,以凤翔的性子,自然不会放着他兄弟不管。俪仙却想?未必,凤二犯了人命官司,凤翔又一贯讲究为官刚正,没道理自己兄弟打死人就可以枉法。
退一步说,就算他肯,她这里也是一万个不答应,到?时候再和他大闹,眼?下先借他的名头打发了凤二奶奶。
“弟妹,眼?下当务之急是寻着肯帮忙的人,你没寻着人,凑了银子也不中用啊。先去找门路吧,啊。”
当下凤陆两家各自苦寻门路,那陆家不知?哪里听?说曲中有?位叫秦莺的姑娘结识了许多权贵,因?近来倚靠无门,只得死马当作活马医,打发了一位姓万的官家寻到?那秦家去。
没曾想?一坐下来,那秦家妈便说:“你算是找对人了,我们姑娘与那池家大爷要好?得很哩 !姑娘说句话,兆大爷无有?不依的!只要那兆大爷帮了,没有?帮不成的事。他们是何等人家,南京官场,谁不肯卖他的面子?”
这万管家皱起眉道:“听?说这池家与凤家是姻亲,难道兆大爷会放着亲戚不帮,来帮我们?”
那秦家妈眼?向他一斜,笑起来,“你就没听?过‘帮理不帮亲’这话?他们虽是姻亲,可素日也不怎么来往,不信你们家里就没打听?到?,他们池家无意管这种?亲戚家的事。自然啰,你有?钱孝敬,又是两说。”
万管家忙站起来,将一包银子搁在桌上,“这是请姑娘说话的酬谢。只要那位兆大爷肯答应,小的主人情愿以五千两花银相送,事成后,再奉上五千。”
秦家妈瞥一眼?那包银子,约有?一百,一横胳膊拢在怀里,“你只管明日来听?信。”
打发了人去后,秦家妈抱着银子登登登跑上楼,一看玉娇并池镜在榻上吃茶,便将银子搁在炕桌上朝池镜直笑,“三爷真?是料事如神,说这陆家会送钱来,果然就送钱来了。”
两个人在楼上都听?见了,池镜翛然一笑,“这不算什么,人家不是说了,只要肯帮忙,就有?一万银子相送。”
玉娇看也没看那银子,只叫秦家妈收下去,扭头对池镜道笑道:“那又不是给我的,人是孝敬大爷的。”
“孝敬我大哥和孝敬给你,有?什么差别?”池镜说着拔座起身,玩笑着和她打拱,“我先告辞了,大嫂。”
玉娇笑乜一眼?,“谁是你大嫂?你大嫂在家呢。”看他要走,又问:“玉漏近来可好??”
池镜回?过头来,又叹又笑,“你那妹子——从前我朝她伸手要几十两银子,她从不问一句,想?必那时候刚成亲,不好?太和我算计。做夫妻时日长?起来,就连和我也精打细算起来,如今我不过问她拿十两银子她也恨不得要我把用处一项一项交代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