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成系祸水by不配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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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淮泽又觉有些好笑,可眼见哄得她将此事放在?了心上,也到底也觉得踏实许多,二人正有说有笑着?,忽听得门?外传来阵阵喧哗,还不待李淮泽问,陆无言就?快步走上前?来禀报,
“主上,尤家主母带了几个家丁正在?门?口闹事,叫嚣着?要冲进来,看样子是欲要搜院,带尤大姑娘掳回府呢。”
钱文秀竟查到此处来了?
尤妲窈不由眸光震动,心中慌乱起来。
到底是一家子的骨肉血亲,李淮泽只?怕她碍于情面,屈于权威应对不过来,届时只?怕是要吃亏,只?斜乜了陆无言一眼,
“此等小事,也值当递到我身?前?来?
你们不便动手,去?只?会?忠毅侯府一声,让他们来赶人便是。”
“是。”
陆无言领了命,埋首就?就?要往外去?传令……
却被尤妲窈喊住了脚步,“慢着?。”
“子润哥哥,这到底是我们尤家的家务事,总是不好老?是叨扰忠毅侯府,让舅父舅母挡在?身?前?护着?我,且钱文秀母家在?京中到底也是有些权势,舅父虽是当红新贵可到底刚入京城没有站稳脚跟,不好树敌过多。
便让我自?己出面去?会?会?她。”
“子润哥哥放心。
经了这么多事,我已不再是那个只?知在?后宅中忍气吞声,委屈求全的庶女了,有舅父撑腰,再加上嬷嬷们教我的内宅处事之道…理应能将她糊弄过去?。”
尤妲窈眸光晶亮望着?他,
“再说了,不还有子润哥哥你在?嘛。”
“有你在?,窈儿便心安,便什么也不怕。”
“有你在,窈儿便心安,便什么也不怕。”
男人的眸光,定然落在那抹倩影早已消失了的院门口,兀自将又这句话在脑中翻来覆去了无数遍,沉默一阵之后?,到底还是觉得不安心,唤来陆无言吩咐道,
“传朕旨意给刘武,让他好生在旁看?护着,若是出了任何岔子,提头?来见。”
提头?来见?
主上御下确实?严苛,可通常只有在执行重大任务时,他才会下如此这样的谕令,而现?在仅仅是让人看护个小女娘而已,却乍然这般上纲上线?
陆无言心中犯起了嘀咕,可还是将头?埋得更低了些,朝后?摆了摆手,让下属传话去了。
作为一直贴身守护的侍卫,方才陆无言也是在用膳的花厅外守着,虽说不?清楚房中具体发生了什么,可君上嘱咐尤大娘子要好好学宫规的话语,自然落入了他耳中。
虽说作为一个指哪打哪,忠心不?二的下属,陆无言最该做的就是听命行事,不?该过于揣度上意,可对于此事,他只?是觉得有些太?过蹊跷,忍了又忍,终究还是没忍住,只?埋头?拱手问了句。
“皇上,尤姑娘家世实?在太?低,那?赵琅与萧勐就算眼下中意于她,可保不?齐也要遭家中阻拦,不?会娶她为正妻,所以?她理?应也不?会入宫谢恩赴宴。
可主上方才特意提点让她学宫规……莫非…是今后?有意让尤姑娘入宫?”
这个问题落入耳中,李淮泽并?未直接回答,只?斜眼轻乜一眼,淡漠着反问了句,“这合该你是问的么?”
说罢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又变了变,扭头?将陆无言上下打量一通,狐疑着问道,“总不?会你也被?她狐媚住了吧?”
这眸光好似千斤重的泰山倾轧而来,陆无言只?觉一阵窒息,甚至略微有些喘不?过气,他几乎是下意识就摇头?否认,
“小的不?是,小的没有,小的不?敢。
主上明鉴,小的甚至都未和尤姑娘说过几句话。”
“慌什么?”
得到确定的答案以?后?,李淮泽这才转过身去,微挑了挑眉,唏嘘道了句,
“若是无事最好还是离她远些,她若晓得你这禁军统领的真实?身份,只?怕下一个狐媚的对象,就换做是你了。”
陆无言饶是再五大三粗,此时也咂摸出皇上或已对这尤娘子生了些旁的心思。
莫说他确对尤娘子无意,就算是当真有意,给?他八百个胆子,也绝不?敢同皇上抢女人。
陆无言当下就做下了今后?望见尤娘子绕道走的决定。
与此同时,他忽就很同情那?被?蒙在鼓里的赵琅与萧勐。
院外这头?。
将将查到尤妲窈住在小花枝巷的消息,钱文秀就命人先将那?宅院摸排了一通。
这处虽说与葭菉巷隔得近,可到底偏僻了不?少?,又仅仅是间小小的三进院落,想来忠毅侯府就算将她安置在此处了,也不?会拨多少?人手,最多调两个仆妇与婢女过来伺候着,她只?需出其不?意带人冲闯进去,将那?小贱人绑了塞进马车掳回府,便可大功告成!
只?要将那?小狐媚子拿捏在手中,还怕楚慧今后?不?听她的?
那?忠毅侯府想必也会投鼠忌器,绝不?敢怠慢她,做出那?等一盆冷水将她扫地出门之事。
钱文秀带着尤玉珍,及七八个抡了棍棒的家丁,气势汹汹赶至小花枝巷,原以?为过程会如预想中顺利,可谁知还没进门就吃了个瘪?
两个人高马大,太?阳穴高高隆起的带刀侍卫,如门神般立在宅院外的柱前。
任钱文秀如何贿赂施压,二人都油盐不?进,眼角眉梢都未动半分,只?岿然不?动,她气不?过便让家丁硬闯,谁知他二人将臂膀往前就这么轻轻一推,也不?知哪里来得那?么大力道,这七八个家丁竟就全都被?拂下石阶,尽数跌落在地。
钱文秀被?气得浑身都在发颤,跳着脚道,
“你们都是吃闲饭的死人么?这么多人竟还奈何不?了他们两个?
拿上家伙一起上!今日若不?让我进这门,便都等着被?打发到庄子上做杂役!”
两方对垒,剑拔弩张。
就在家丁们抡了棍子,欲急眼冲上前此一触即发之际……
只?听得“吱呀”一声?,大门由?内往里缓缓打开了,何嬷嬷垂着眼站在正中,像是左右望了眼两侧的侍卫,然后?不?咸不?淡道了句,
“怎得这般不?懂规矩?尤夫人爱女心切上门探病,岂有阻拦的道理??夫人里头?请,姑娘已在院中恭候了。”
“哼,若是早早将门打开,便也不?必闹得这般难看?了!”
方才的喧嚣,引得周围有不?少?百姓围观,面?对各种迥异的目光,钱文秀的脸色难看?极了,眼见门开了,二话不?说,拉着女儿尤玉珍就跨门而入。
钱文秀只?以?为这宅院是忠毅侯府的产业,眼见身前的管事嬷嬷将她往偏院引,便有些嗤之以?鼻,还当那?忠毅侯有多心疼这个外甥女呢,谁知偌大的空置宅子,却连主院都不?让她住?想来也不?过就是做些表面?功夫糊弄糊弄,想要得个好名声?罢了。
不?一会儿到了偏院。
钱文秀才踏入院门,远远就瞧见由?对面?房中走出来个婀娜少?女,正捂着胸口泪眼盈盈,踏下石阶穿过庭院,快步向她走来……
这女子乌发油亮,肌肤粉光细腻,锦缎覆身,佩着金钗玉环,乍眼看?去只?以?为是哪家高门中精养出来的贵女,可定睛一瞧,这不?就是那?个以?往在自己手底下讨生活,她指东就不?敢往西的卑微庶女么?
尤玉珍瞧得眼睛都直了,在身后?拽着钱文秀的袖子咬耳朵,
“那?是云杉锦,三金才能买得了一匹。
步禁的样式是京中最时兴的,云裳阁新出的,寻常人想买都买不?到。
还有头?上那?支色泽翠绿的玉钗……娘,她以?前最多簪的是木钗,现?在竟戴玉钗!”
就在这咬耳朵嘀咕的功夫,尤妲窈已行至二人身前,她一如以?往般屈膝深拜了下去,
“窈儿给?母亲请安。”
屈膝,转腕,螓首低垂,身躯微微弯成个格外娇美的曲线。
这个安请得,动作竟比钱文秀见过的公爵家嫡女还要标准!
这不?过才月余的功夫,活脱脱就像是变了个人!
钱文秀眯着眼睛,将她上下打量一通,冷哼了声?,
“你这个安,我如今还受得起么?
想来还是忠毅侯府好哇,锦衣玉食供着,又有这满院的奴婢驱使着,生生将你养成了这通身的千金气派,只?怕你如今已经忘祖背宗,逍遥得连自个儿姓什么都不?知了!哪里还记得住什么父亲母亲?”
遭了这两句训斥,这庶女估计是觉得臊得慌,面?红耳赤着分辨,
“女儿岂是那?般忘恩负义之人?我自襁褓中就跟着母亲,是自小在如意院长起来的,母亲您便是我在这世上最亲之人,哪怕您下命送我回潭州,自也是为了我好的,窈儿岂会不?知?只?是我近来身子不?好,一直缠绵病榻,否则哪怕是爬,也要爬回去给?母亲尽孝的。”
“且您是晓得孩儿素来节俭,岂是这般奢靡之人?
您瞧见的这些东西,都是舅父舅母疼惜我,所以?才安排上的。”
原还担心她翅膀硬了不?再受控,可眼见她态度还一如往常般恭谨,钱文秀便彻底放了心。
这小狐媚子虽是由?慧姨娘那?贱人的肚中爬出来的,可却是在她膝下长大,这十余年来,在挑拨离间下早就与慧姨娘离了心,从来都是顺服于自己的。
钱文秀到底顺了气,假模假样道,
“做母亲的哪有不?心疼女儿的道理??我自是心疼你在京城受那?些污糟话,所以?才想要将你送回潭州暂避避的,你若不?愿,跑回家便是,何故要跑到忠毅侯府来?让满京城都看?咱们尤家的笑话?”
“我瞧你气色不?错,这病必然已经大好了,不?如就与我一同归家去?
不?仅是我,你父亲姨娘,还有你玉娴妹妹,他们尽数都挂念着你呢。”
话说到此处,这庶女便理?应扭身进屋子,拾掇拾掇东西于她回尤府才是…谁知这庶女脚下未挪动一步,且还一脸紧张去看?那?嬷嬷的脸色?似是极其为难。
钱文秀疑惑,“她又未曾绑住你的手脚,你想走就走,瞧她做甚?”
何嬷嬷肃着脸上前,
“我家主上说了,若谁想带尤娘子走,也不?是不?行。
可先需将当初为她看?诊就医,以?及这月余来日常起居所耗费银钱,通通都结算清楚才行。”
这确令钱文秀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滑天下之大稽!
亲舅父给?外甥女花银子,那?是天经地义,哪有讨要回来的道理??且忠毅侯府家大业大的,委实?也犯不?上这样锱铢必较么?”
何嬷嬷冷觑了她一眼,
“亲兄弟都要明算账,更遑论?这外甥女三个字中,还有个外字。”
只?要能把?人薅回去,付出些代价也没什么,左右不?过几个药钱,能费得了多少??
思及此处,钱文秀张嘴便问要多少?银钱。
谁知何嬷嬷云淡风轻笑笑,
“倒也不?多。
三千两而已。”
“三千两可供澧朝一家三口衣食无忧过上五六年!
她?就单单一张嘴,短短月余而?已?,哪里就花得了这么多?你们勇毅侯府莫不是?在讹人?”
“尤夫人好歹也是?官宦世家出?身?,岂能自降身?价,去与那些省吃俭用,鬻儿卖女的寻常人家比?侯门高户就算养只逗乐的猫儿狗儿,每日都要花上一金,更遑论是?要养个金尊玉贵的女儿?”
何嬷嬷斜乜她?一眼?,由?鼻腔中冷哼了声,紧而?微抬了抬手,身?后便有婢女恭敬递了张单子上来,“此乃花销账单,上头白纸黑字一笔笔写得清清楚楚,尤夫人一看便知。”
眼?前这嬷嬷也不知是?什么来路,气场甚至比钱文秀见过的一些宫中女官都还要强上不少,话里话外都在讽刺她?这个当?家大主?母眼?皮子浅,浑然?是?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钱文秀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伸出?手接过账单一看,愈发觉得气血翻涌。
“百年人参吊命?鹿茸入药?一日三顿燕窝?这流光锦,别人家的女儿做衣裳都使得,你们竟拿来给这小妮子做床幔?!这妮子又不是?宫中的嫔妃娘娘,哪儿有这样的养法?”
她?下意识是?不信。
忠毅侯府不过就是?初初起势而?已?,就算颇得圣宠,也不至于有这么厚的家底,就算是?有,也合该花在自己家宅中,哪里会舍得花在个十余年都未见的外甥女身?上?这账单必然?是?写来唬她?的。
思及此处。
钱文秀二话不说就朝主?房中踏去,想要寻处些蛛丝马迹,可一进房中只觉愈发蒙。
桌椅板凳是?小叶紫檀木材质的,杯盏是?官制汝窑烧出?来的,床幔确是?流光璀璨的蜀锦,八宝阁的架上甚至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珍稀摆件……富丽堂皇,绚烂夺目至极。
难怪瞧这小贱人的气色这样好,原都是?银子堆砌出?来的!
钱文秀瞳孔扩散跌坐在椅上,过了许久,才定了定神道,
“就算确是?花了三千两又如何?
我就算不给,你们忠毅侯府难道还敢一直扣着人?莫非就这么一直养着她??”
何嬷嬷轻蔑笑笑,又递了张尤妲窈已?经签字画押的欠条到她?身?前,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依我朝律例,未出?嫁女子的债务,是?要由?家中偿还的。
尤夫人既无法给大姑娘还债,那她?便不能同你回?尤府,我们自是?可以将人暂且扣押着,此事就算你闹上官府也是?我们占理。至于大姑娘今后如何,便也无需你这个嫡母操心,我们自然?会为她?寻门上好的婚事,这些银钱,届时从聘金里头扣了便是?。”
此时,在旁围观了一切,瞧着这满堂富贵,嫉妒到几乎要发疯了的尤玉珍,气到面目扭曲道,
“凭她?这恶臭的名声,今后还能嫁得出?去?还能有男人,下聘三千两来娶她??
她?也配?!”
这样没有教养,口?无遮拦的小女娘,在皇宫中是?决计活不到第二日的。
可人不在其位,何嬷嬷也不欲帮人家管教孩子,依旧只老神在在道了句,
“这便无需二位操心了。”
到现在,已?不是?能否将尤妲窈顺利掳回?家这么简单。
而?是?能不能凑齐这么多银子,这庶女究竟值不值这个价,冒着得罪忠毅侯府的风险也要一意孤行的问题,毕竟需知现在整个尤家的现银,也不过只有两千六百余两……
正在钱文秀心中权衡之际,一直跟在她?身?后的庶女,此时这才怯懦着,红着眼?圈站上前来,伸出?指尖恳切地摇了摇她?的袖摆,含泪声声央求着。
“女儿委实错了,若是?老老实实回?潭州,便不会惹出?这么多麻烦。
可是?母亲,求您带我回?去吧!我毕竟姓尤,是?尤家的长女,外头就算千好万好,可哪里比得上自己家呢?我留在这小花枝巷像什么话,既算不得是?楚家人,若长此以往只怕尤家也要不认我。
莫非今后出?阁的花轿,也要从这小花枝巷抬出?去么?
若气运不济嫁不出?去,在外头又病衰而?亡,棺材都入不得祖坟,牌位都没地方放。”
“……恳请母亲可怜我,今日便将我带回?去吧。
我归家之后,一定如以往般好好侍奉您。”
钱文秀眼?见她?哭得泪眼?婆娑,到底也是?信了的。
毕竟澧朝人人都讲究落叶归根,魂归故里,天底下的女子不是?在父家,就是?在夫家,就没哪一个是?如尤妲窈这般随便,在外头呆着的。
说得好听,是?舅父照拂。
若是?说得不好听,道是?暗娼也是?有的。
眼?瞧着门外那两个侍卫凶狠好斗的架势,若想将人硬抢回?尤府只怕是?不能够,若是?闹得严重了,只怕还要见血……且有那张白纸黑字的欠条在,就算今日将人强行带回?去了,只怕忠毅侯府也绝不会善罢甘休。
到底是?暂且在府中忍受慧姨娘偶尔的忤逆?
还是?干脆掏空家底,四?处筹钱,换来三千两将这小贱人带回?家呢?
钱文秀心中很快有了决断。
她?将袖角用力从尤妲窈的指尖抽了出?来,一脸冷峻道,
“你偷跑回?京就是?自作孽不可活,没有及时归家反而?跑去忠毅侯府,那更是?大错特错!
哦现你在外头尽享荣华奢靡度日,又想要让家中给你兜底还钱迎你回?家?呵呵,敢情这两头的便宜都让你占尽了?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那三千两银子,尤家自是?不可能给你出?的,你也莫要奢望今后会有哪个郎君昏了头,会给你出?这么多聘金八抬大轿抬你入门。
呵,我倒是?不信了,忠毅侯府如此养你一月便也罢了,他们还能这样养你一年?一世?待哪日他们认清现实,明白你嫁不出?去了,届时只会哭着上门,求我这当?家大主?母将你这赔钱货领回?家。”
这样一想,钱文秀倒又不着急了。
女儿家韶华已?逝,适合婚嫁的年岁也就是?那么几年,尤妲窈早就被王顺良耽误到了十八,而?且名声已?然?坏透,瞧着是?再无翻盘可言的,最多再熬上一年忠毅侯府就会脱手,又何必着急在这一时半会儿呢?
且忠毅侯府这算盘打得精。
竟签下了一纸欠条,将主?意打在了尤妲窈未来的聘礼上?他们这做外戚的都能这样做,那她?这个嫡亲的当?家主?母自然?也有立场这样做。
若是?她?能提前安排这小狐媚子的姻亲,那这些聘礼钱,哪里还能落得到忠毅侯府手里?
钱文秀混沌中灵光一闪,只觉确实可以在此事上筹谋一番,也不欲在此多呆,立马就带人匆匆走出?小花枝巷。
直到那行人的背影彻底消失在眼?前…尤妲窈才收起了哀哀戚戚的神色,吸了吸鼻子,抬手用指尖擦拭着脸上的泪珠。
何嬷嬷在旁瞧着也觉得一阵心疼。
澧朝虽讲究嫡庶有别,可她?在京城这么多年,见过许多诰命贵妇人,却从未见过哪家做嫡母的,会口?口?声声唤庶女为“赔钱货”,在外头尚且如此,在尤家关起门来时,尤妲窈不知还受过多少搓磨。
“竟耽搁到此时。
嬷嬷,咱们继续讲课吧?”
尤妲窈微抿了抿唇,转身?就要往朝南的偏房中走去。
谁知身?前有人递了块巾帕上来,手背上的青筋微突,骨节分明,白皙清矍,她?懵然?抬头一望,只见李淮泽不知何时,已?站到了她?身?后。
“这时候还惦记着功课呢?”
方才所有发生?的一切,都被李淮泽尽收眼?底。
眼?睁睁瞧着她?是?如何被质疑,欺辱,谩骂的,又是?如何化解危机,转危为安的。
她?现在不是?林中那个不计后果,叫嚣着要杀人的女娘了。
懂得了虚与委蛇,只用了几滴眼?泪,就用更柔软的手段,达到了目的。
李淮泽合该欣慰才是?,可望见那张哭得梨花带雨的脸,他只觉得心头格外闷堵,眼?见她?没有伸手接帕子,便自顾抬手,动作轻柔将她?脸上的泪痕一点点擦干净。
他原是?想要温声宽慰几句的,可还来不及等他表现,刘武就由?院外走了进来,行到二人面前埋头拱手。
“姑娘,萧勐那头传信过来,邀你酉时三刻去河边放花灯。”
“于此同时,赵琅那头也派人来传话,请您卯时一刻去书斋见面。”
偏偏就这样巧?
二人竟同时邀请尤妲窈出?门游玩?
李淮泽心中泛起一阵酸涩,可依旧按捺着默不作声。
他倒要看看,这二人在尤妲窈的心中,究竟孰轻孰重。
她?今日到底会选择去赴谁的约。
谁知尤妲窈沉默几瞬之后,心中立马有了决断。
她?先是?抬头望了望日头,又垂首掐着指尖算了算,然?后喃喃道。
“这两处地点都在瓦市。
一处在东南,一处在西北,相隔几条巷子并不算远。”
“这样,我先去东南河边与萧勐放过花灯,然?后提早离开,再赶往西北书斋与赵琅幽会。
只要脚程快,必然?赶得上!”
她?竟一个都不肯放过?
两个都要?
李淮泽将那块巾帕攥紧在掌中,剑眉紧蹙,
“你想得倒好,河边与书斋虽同在坊市,可哪怕是用跑的,也?至少需要整整一刻钟的时间,你若是两头都不想错过,必定手?忙脚乱,匆忙至极。
以防万一,还?是尽量只就一头。”
他?循循善诱,试图由她嘴中撬出真正?的答案来,
“你只问自?己,若是这二人只能挑一个,你选谁?”
面对这个问题,尤妲窈泪痕未干的脸上,流露出些猝不及防的讶异来。
“子润哥哥今儿个是怎么了?你向来英明决断,算无?遗策,今日这大?好的机会,岂能让我只就一头呢?
赵琅与萧勐,无?论?他?们?哪个愿娶我,都实属是我高攀。
我声名俱毁,现在是人家?挑我,哪里还?容得了我去挑人家??”
“现在的问题是,这二人谁都未表露出想要?娶我纳我的意思,这两头都没着落,所以才愈发?不能将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有枣没枣先打一杆子再说,打着哪个算哪个。
且你也?不必担心我来不及,我晓得条近路,能节约不少时间。”
时间紧,任务重。
尤妲窈立即扭身就朝主房走去,一面脚底生风,一面与阿红快速吩咐道,
“萧勐心思单纯,他?不喜欢阴郁沉闷,更?喜欢我娇媚明艳的样子,去将我那?套胭脂红的衣裙取来,就戴那?只鎏金的翠玉琉璃步摇……
至于赵琅,他?乃正?人君子,喜欢的是柔弱无?骨小白花那?个调调,去将那?套素白的衣裙带上,配那?支银簪。
待会儿我放完河灯之后,立马在车架上换衣裳……”
好好好。
不愧是受过他?指点之人。
这才短短几面,她就将这二人的喜好和取向摸得一清二楚?从头到脚,由内而外,开始为他?们?二人量身打造温柔陷阱?
李淮泽确定以及肯定以及一定,在面对他?们?时,她展现的一定是完全不同的人物性格。
情急之下,尤妲窈现在俨然是顾不上他?了,在房中换衣,装扮,薰香……为了其他?的男人忙得不亦乐乎。
李淮泽隐约觉得有些不得劲儿,可又?有些说不上来。
说心里话,他?确实很想要?看她是如何以一己之力,让这两个世家?子弟都拜倒在她石榴裙下,最好是争个头破血流,动静闹得越大?越好,毕竟如此冲破门阀阻碍,跨越只有世家?才能联姻的旧俗,确是他?这个做帝王所喜闻乐见的。
可若是萧勐与赵琅若真把持不住,动了要?娶她的心思。
他?心底又?觉得有些刺挠,总觉得他?一个痴呆愚笨,一个道貌岸然,都有些配不上她。
对于她即将要?去赴约之事,李淮泽也?确有些束手?无?策。
他?根本没有任何立场,以及任何身份去阻拦,再待下去也?是心塞,干脆扭头走出了偏院,回到了自?己所居住的主院中。他?先是灌了一壶茶,然后又?在庭院中踱了几步,只觉心气格外不顺,干脆吩咐一侧的陆无?言。
“说起来,朕还?从未见过那?赵琅与萧勐,你去将这二人的画像寻来,朕好好瞧瞧,也?好给她把把关。”
不一会儿的功夫,两幅画像就摆在了李淮泽的身前。
他?仔细观详一番。
先是指着那?萧勐的画像撇了撇嘴。
“这萧勐怎生得这般彪壮?皮肤又?黑,如同那?山野中的金刚猩猩一般?这人智力低下,又?颇争强好胜,若是哪日控制不住脾气,那?碗大?个的拳头,冲着尤妲窈揍下去,只怕她那?三两重的骨头,经不起几拳。”
其实单论?相貌,萧勐其实生得很是俊朗,饶是放在整个澧朝的世家?子弟中,也?能排得近前五,且据说就因他?智力比常人低下许多,所以宜春侯对这嫡次子管教得极为严格,从未听说过有任何他?野蛮行事,苛待下人的传闻。
且陆无?言平心而论?,尤妲窈若是与萧勐站在一起,其实很有些小鸟依人,猛汉柔情的意味,可既然主子觉得不妥,那?陆无?言自?然是不敢反驳的。
“还?有这赵琅。
人人都夸他?郎艳独绝世无?其二,又?说他?才华横溢温润柔和……有么?朕怎么觉得这皮相也?不过如此呢?且越是名声在外之人,内心压抑扭曲得久了,就越容易对亲近之人宣泄情绪,显露出鄙陋不堪的那?一面。
她若是跟了赵琅,准没好果子吃。”
不是吧?
这赵琅的行事作风,京城中人人都瞧在眼里,这是一等一的温润公子,既不攀附权势,又?不贪念美色,就差脸上写着清心自?持这几个大?字了,这居然还?能被皇上挑出错处来?且尤大?姑娘与他?在一起,相貌也?算很登对,端方公子与清韧小白花的组合,谁能不爱呢?
可陆无?言畏于权威,所以这些话到底只敢在心中说,面上还?是非常狗腿地点头称是。
对着身前的两幅画像,李淮泽极其个人的评论?了一番之后,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
“这二人好似并不是最适合她的,不如再给她挑挑别的?”
感受到主子略带询问的眸光,陆无?言瞬间觉得压力山大?。
他?心中自?然清楚主子想要?得到附和的答案,可却也?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小心翼翼回答道。
“皇上深思熟虑,自?是一片好心。
只是先莫说符合尤姑娘要?求的人选不好寻,再者,她费劲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与这二人有了些牵扯,眼瞧着马上就要?成事,您却让她立马放弃另投他?人……只怕,尤姑娘也?不依吧?”
倒也?是这个道理。
望着那?二人的画像,李淮泽只觉愈发?碍眼,立马让人将画轴卷合上,此时恰时有家?仆上前拱手?禀报,“回主上的话,尤姑娘的车驾现已驶出小花枝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