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成系祸水by不配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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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韵娘当时就?被气得急血攻心,险些晕了过去,
“因那纸婚约,这些年咱楚家?对冯家?委实不薄,官场上处处给他们打点不说,饶是他们经商亏空,也是咱家?添银子给他们补上……就?是为了全这份识于微时的世交情谊,想着今后你嫁过去,他冯家?上下能承情好好待你,可他们到?好,就?是这般报答我们的?
你还未进门呢,那冯德才?就?这般猴急早早置办外室,如今怀胎八月连孩子都?快生了?我金尊玉贵的嫡女儿,难道将将嫁过去就?要被强敬碗妾室茶,被多出来的便宜庶长子磕头认做嫡母么?!还打着我忠毅侯府的幌子放印子钱?印子钱就?没有不沾血的,但凡出个什么岔子,不仅你父亲征战沙场多年的功劳苦劳将烟消云散,只怕阖家?老小都?要去蹲大狱!”
想到?之前对冯德才?的关照,毛韵娘愈发觉得恶心,几乎要呕出血来,又是厉声骂了一通。
楚潇潇先是帮母亲顺了顺气,也在一旁义愤填膺,忿忿道,
“……我只觉得对不起窈儿。
咱们一家?没有防范之心,识人?不清,得以让他们在眼?皮子底下猖狂了这么久,若当真?能干净利索退婚倒也罢了,可谁曾想那厮竟是个这么没有担当之人?,分明是他犯错在先,却隐瞒了真?真?的退婚原因,甚至攀扯到?了窈儿妹妹身上……他若有何不满,只管刀枪剑戟往忠毅侯府招呼,何必要将一个不相干之人?拖下水?”
惭愧再惭愧。
歉疚再歉疚。
窈儿表妹自己身陷囹圄,势单力薄,可为她?的终身幸福,必是费了许多许多心力,才?盘查出确凿的证据,更是亲自拖着她?往斜香巷,让她?看清楚了真?相,现在她?是如愿退婚不用再进那虎狼窝,却将无辜的表妹拖下水……楚潇潇的良心委实难安。
“这才?是冯德才?的高明之处。”
毛韵娘由鼻腔中呲出一声,“若是将他豢养外室,再外放印子钱之事捅漏出去,退婚事小,违反朝廷律法事大,便只能将话头往些男女风月之事上引,这才?能糊弄过去,掩盖他真?正的退婚原因。
再者,我量他也不敢与咱侯府真?正撕破脸,否则就?凭他冯家?那几个猪头狗脑的后辈,想要在朝中出头混个仕途,八百辈子也不可能!现如今你是绝无可能再嫁给他,他便想着退而求其次,将歪主意打到?窈儿身上,毕竟他知道你爹心疼窈儿,就?算做不成侯府的女婿,当个外甥女婿或也能得些许便利。”
楚潇潇到?底未经过什么事,哪里?能想到?这一层,经毛韵娘这么一说,全身都?激起一身鸡皮疙瘩,攥紧拳头,咬牙切齿痛骂一声,
“他竟生这么歹毒的心思?!莫不是在做梦?
我不会依的,想来父亲也绝对不会答应,就?算表妹身陷流言无人?问?津,也绝不能让此等宵小顺杆来捡漏。
若她?当真?嫁不出去,这世上当真?没有男人?识得她?的好,那我便留在闺中,与她?作伴,我们姐妹二人?共同相伴一辈子!”
这不过都?是些意气之言,完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此事颇有些错综复杂。
那厮放印子钱打的是忠毅侯府的幌子,楚家?的子侄辈或也有可能牵连其中,又关系到?家?中两个姑娘的姻缘前程,委实不好处理……
毛韵娘先让女儿回闺阁休息,自己在房中思考对策,可越想越觉得烦闷,头乱如麻,终究不敢一个人?拿主意。
于是提笔写下一份书信,将此事落在纸上,命人?连夜送至身处京郊军营的丈夫手上,然后又唤来儿子楚文?昌,让他留心京中舆论,一旦冯家?有任何动向,都?迅速来报。
打探了一夜,终究得出些消息。
冯得才?那个怀孕的外室,因当日受了推搡,又在极度惊惧之下,腹中胎儿终究没能保住,在那女子流产的当夜,就?被冯家?弃如敝履,打发去了远离京城的庄子上……婚事婚事没保住,孩子孩子没了,冯得才?彻底两头落空。
他身上的剑伤不算轻,躺在榻上动弹不得,疼得直哼哼,被族亲指着鼻子唾骂了整夜。
翌日军中又传来消息,道他在神武营当值时,屡次三番玩忽职守,已被革职,今后不必再当差。
——若无忠毅侯首肯,军中无人?敢动他,以现在革职的结果来看,楚丰强显然已知道所?有事情原委,并决意要与他这个曾经的未来女婿划清界限。
幸而皇上压着忠毅侯在京郊练兵,否则若是身在京城,只怕他剩下的半条命也留不住。
这接二连三的打击,险些让冯德才?背过气去。
已被逼到?绝境,只能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他忍着患处传来的伤痛,气息虚虚,
“快……快去请个媒婆,立即上尤家?提亲。”
弯柳巷,尤府。
放眼在整个遍京城官员的宅邸当中,尤府也并不算不上小,宽敞的六进院落,一家?老小再加上满屋子的仆婢,平日里住着并不觉得狭仄。
今日却不同。
外院放了几十个半米高的大?箱子,个个用鲜亮的红绸扎着蝴蝶结,堆了满地,让人连个落脚的地儿都没有。
站在?箱子前?方领头的,是个衣着喜庆,头戴红花的媒婆,身后跟着许多用以差遣搬迁的小厮……这从未有过的阵仗,引得附近几条街的街坊邻居前来?,在?门口伸长了脖子门张望。
媒婆的职责,便是保媒拉纤。
如今的年?月,这活儿其实不好干,毕竟姻缘天注定,需得彼此?双方看对眼,又?得考虑门当户对等等外?在?因素……运气?不好,三两个月或都说不成一对。
可这次媒婆却觉得十拿九稳,毕竟尤家?大?娘撬了未来?表姐夫的事儿,已经传得到处都是,冯家?那厢为了她都与忠毅侯府退了婚,可见?这对男女已私定终身,指不定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了。
现下?让媒婆上门,不过就是走个过场罢了。
这婆子颇有些职业操作,半句都不提那些不堪的传闻,只胭脂殷红的脸上堆满了笑,挥舞着荷叶色的手帕,操着尖亮的嗓子,细细数着这门婚事的好处……
谁知?嘴皮都说破了,说得那尤夫人两眼都放了光几欲就要点头,可尤老爷却不动如山,并未松口,只眉间微蹙,道要考虑片刻,摆手让婆子去外?厅喝茶。
望着那媒婆离去的背影,钱文秀只觉得好似水漫金山般的财富,也正在?迅速由指尖滑走。
方才她去外?院一瞧,就被那堆积在?箱中的金元银元闪了眼,抬在?院中的现银,少说也有两三千两!更莫说还有其他华贵的首饰钗镮,及流光溢彩的绫罗绸缎……
那媒婆还说了,这不过只是定亲的诚意,以?后自还有旁的聘礼!
只要这门婚事成了,这里?头有多?少油水可捞,钱文秀简直不敢想象。
因着丈夫没有发话,也因着被求亲门户的骄矜,钱文秀才极力忍住,没有越过规矩一口答应,可现在?四下?无人,她却看出了尤闵河脸上的犹豫,一时间急得额间都冒了热汗。
“此?乃天上掉下?来?的好事,老爷究竟还有什么考虑的?我这做嫡母的,原还担心以?大?姑娘这样的名声,今后恐再嫁不出去,哪知?她倒会给自己想门路,扭过头便在?忠毅侯府搭上了冯得才!
是,勾搭未来?表姐夫,外?头话确是传得难听些,可那又?有何妨?终归是得了实实在?在?的便宜,大?姑娘总不用一辈子老死?闺中了啊!
且那媒婆方才的话也说得不错,家?世?相当,又?两情相悦,这样的姻缘上哪里?找去?”
若这媒婆脚程快些,早来?半个时辰,尤闵河说不定确就点头答应了。
可忠毅侯府传来?的一份密信,彻底逆转了他的想法?。
什么相见?恨晚?
什么情投意合?
什么为了彼此?,宁愿撕毁婚约也要相守?
信上写得清清楚楚,这一切不过就是冯得才的特意构陷!
那人就是个瞒着青梅豢养外?室的狼心狗肺之辈!他并非真心喜欢窈儿,只不过将她当棋子,想要利用这桩姻缘,掩盖自己的恶行罢了!若非这封信,只怕连同尤闵河这个做父亲的,都要被这些障眼法?迷惑了去,认定是女儿败坏了家?风。
怪只怪那日去小花枝巷心急,并未将一切好好盘问清楚,才让女儿又?受了委屈。
“老爷也不必顾忌着忠毅侯府那头。
感情这事儿,浑然没有先来?后到的说法?,谁规定青梅竹马十余年?,就一定会共同相伴余生呢?
说起来?也是冯得才与那忠毅侯嫡女缘分不到,若是早早成了亲,哪里?还有咱家?大?姑娘后来?者居上?归根到底,皆是一个缘字。”
钱文秀并不知?道尤闵河在?想什么,见?他不搭话,只还在?极力游说,言语也愈发尖锐。
“……与其让冯家?小郎与大?姑娘私下?往来?,被别人骂奸夫□□男盗女娼,不如现在?就顺坡下?驴答应提亲,索性将这桩婚事大?大?方方摆到明面上来?。
起初必是会再遭些非议,不过也没什么,只要大?姑娘嫁入冯家?后,他二人能好好齐心过日子,时间一久,外?人也就明白大?姑娘的品性,晓得他们对彼此?的情意了……”
钱文秀并不知?密信上的内容。
或就算知?道了,也浑然不会在?意。
好歹同床共枕几十年?,尤闵河自然也明白钱文秀是怎么想的。
作为当家?主母,钱文秀从来?就不喜窈儿这个庶女,决计不会将窈儿的终身大?事放在?心上,更不会关心窈儿嫁人之后过得幸不幸福……
只要聘金足够多?,只要能赶快甩脱这个烫手山芋,那窈儿无论是嫁给冯家?刘家?,还是王家?张家?,于她来?说一点都不重要。
可尤闵河这个做父亲的,却实在?无法?这般洒脱。
窈儿是他得的第?一个孩子,那么懂事熨贴,乖巧温顺,直到现在?也记得,头次听她唤第?一声“爹爹”时,他心里?是多?么欢喜,就算父女二人间生了些龃龉,他也绝不能在?得知?了冯得才为人的情况下?,为了些区区钱财,就把女儿往火坑里?推。
若真如此?,他岂不是妄为人?
心中拿定主意。
尤闵河站起身来?,幽幽吁了口气?,吩咐侯在?外?头的婢女,
“去外?头传话给那媒婆,就说这门婚事实非良配,烦请他冯家?,另聘佳人。”
钱文秀怔愣当场,有种黄粱梦碎的惘然,过了几息之后,也顾不上什么体面了,当场炸毛,尖着嗓子厉声问道。
“为何要拒婚?老爷莫不是老糊涂了?
老爷是嘴皮子上下?一翻,哪管什么洪水滔天?你让我这个做当家?嫡母怎么办,眼睁睁看着这个赔钱货砸在?手里?么?
说句在?理的,以?大?姑娘现在?的名声,能有人上门求娶,我都要日夜烧香拜佛唱哦弥陀佛,谁知?你竟给直接拒了?是,想来?他冯得才确是人品不佳,不是什么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可大?姑娘莫非就全无错漏么?一个色欲熏心,一个声名狼藉,不正好凑一对,免得去祸害旁人?”
以?往就算心中不爽,钱文秀大?多?也会加以?掩饰,不会这般张牙舞爪。
可不知?道是因忠毅侯进了京,还是因着怨她打点家?宅不当……这些时日来?,尤闵河鲜少在?主院住,而是常留宿在?妾室慧姨娘处,二人间的夫妻温存更是屈指可数……
怨气?积累下?,再加上满庭院的财物如煮熟般的鸭子飞掉,她只觉一阵肉痛,便也只顾着宣泄情绪。
“不愿舍她嫁给冯家?,那她顶着浪*荡的名声,此?生还能嫁给谁?嫁给勋贵?嫁给豪门?嫁给权臣?你莫不是还盼着她嫁给当今圣上,去做金尊玉贵的娘娘不成?!
我只一句,你若今日不松口应下?这门婚事,今后便休想让我这个当家?主母,为着个妾生的庶女,四处求爷爷告奶奶周全婚事!”
这如连串炮仗般的话语,每字每句都直戳人的心窝肺管子。
尤闵河听得太阳穴直跳,一时间血气?翻涌,只觉胸口心脏处传来?阵阵绞痛,他面色苍白着,捂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望着眼前?这个嘴脸丑恶的夫人,终于不再抱有半分念想。
他扭过头,不想再多?看她一眼,只沉声道了句,
“窈儿的婚事,今后不必让你过问。
由我这个做父亲的,亲自为她做主。”
说罢,冷面拂袖而去。
忠毅侯府。
毛韵娘连日劳心费力,累得病倒了,正戴着抹额斜躺在?榻上,在?刘妈的服侍下?将将喝过一次药,才觉得精神略略好些,胃口也开了,正准备让小厨房端些合口味的糕点来?……
此?时婢女来?报,道表姑娘来?探病了。
自从外?甥女搬离忠毅侯府,安置在?小花枝巷的那处宅子之后,毛韵娘因着刚入京城,庶务繁杂,就再没去看过她,只是这孩子心孝,总是三天两头过来?请安,有时候若见?她在?忙不好叨扰,便又?径直回去了。
很多?若非婢女提起,毛韵娘压根都不曾知?道她来?过。
毛韵娘笑笑,支起身子靠在?雕花架子床背上,往腰后垫了个软枕,立马招手让人进来?。
“吱呀”一声响,尤妲窈轻身软步踏入屋内,让所有人都眼前?一亮。
她今日穿了身明亮的浅碧色衣裙,衣领处盘用掺着金线绣着白色的缠枝花,让她艳丽的面庞多?了许多?娴静,流光溢彩的衣料,严丝合缝勾勒出身形曲线,婀娜多?姿,步步生莲。
难得的是举手投足间,雍容华贵,风范十足。
丝毫看不出只是个小官家?的庶女,反而像个世?家?大?族,受书香气?浸染的大?家?闺秀。
人还是那个人。
相貌还是那个相貌。
气?质却完全变了。
若非毛韵娘晓得她现在?的处境,只怕是觉得她这些时日,必是受哪个礼仪嬷嬷专门调教过。
“月余不见?,窈儿出落得愈发水灵了。”
尤妲窈先是含羞低头,依着规矩行了个问安礼,然后坐在?榻前?的绣凳上,温声关切问道,
“舅母精神可好些了?
我听大?夫说,病中之人需多?吃些温补益气?之物,所以?特做了些红枣山药糕来?。”
“并无大?碍,至多?再躺上个一两日,也就都好了。”
真真是想什么来?什么,毛韵娘伸出指尖捻起块红豆山药糕送入嘴中,只觉软糯可口,唇齿留香,止不住地夸赞,二人先是道了几句无关痛痒的家?常,紧而毛韵娘牵起话头来?。
“冯德才上尤家?提亲的事儿,想必你已听说了吧?
好在?文昌这孩子心思细腻,得知?冯家?要上门提亲的瞬间,便立马写了封书信过去,道清楚了事情原委,且幸在?你父亲也不至于到老眼昏花的地步,所以?才未能让冯德才的奸计得逞,否则你哪里?还能在?此?处陪我?只怕要被钱氏那个虔婆捆回弯柳巷备嫁,不日就要塞进冯家?的大?红花轿中……同我们至此?骨肉分离了。”
可不是。
这几日表哥出府养生去了,尤妲窈没个人商量,在?家?中日日如惊弓之鸟般。
她生怕冯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冲入门来?抢人,如在?斜香巷般欲将生米煮成熟饭……幸哉,幸哉,担心的事情终究没有发生。
“父亲到底还是顾念着我的。”
外?甥女垂下?颀长白润的脖颈,薄唇微抿,一丝委屈在?脸上划过,又?瞬间消弭……
毛韵年?这个做长辈的看在?眼中,心里?很是怜惜,轻拍了拍她落在?榻边的手背,道出了自己心中的打算。
“你父亲确是顾念着你,不仅拒了冯家?的婚事,这几日还四处活动,似在?为你相看未来?郎君……只是他到底是个大?老爷们,处理起内宅中事,走动起来?哪里?有妇人方便?估计也不如我们女子般想得周全,那些郎君一个个瞧着玉树临风,若不细细打听,谁有又?知?道里?头是个什么芯子?你现在?情况特殊,更加要瞪大?了眼睛,绝不能再嫁个金玉其外?败于其中的。”
“且我想着,哪怕境况再差,也该将你的婚事早早提上日程,否则就这么熬着,熬到真相大?白那日又?有何用?女子一旦过了双十年?华,若再想议亲便是难上加难。我眼瞧着,那钱氏不将你发卖了便是好的,断乎不可能为你的婚事奔波,而你庶母因着妾室身份,又?不好出门走动……
窈儿,你若放心得过舅母,便由我为你做主,如何?”
尤妲窈闻言,几乎就要感动得落下?泪来?,她轻点点头,
“舅母疼我我怎会不知?,一切但凭舅母做主便是。”
毛韵娘见?她如此?信任,心中也是一暖,干脆将她的手握在?掌中,先温声问了一句,
“那你先告诉舅母,你现在?可有中意之人?
若是有了,倒也不必费事了,我先去打探打探郎子的人品,再去帮你探探口风?”
若说中意之人……倒是确有两个。
她脑中立马浮现出了萧勐与赵琅的面孔。
只是萧勐那头……三日之期已过,却仍不见?他传来?好消息,想必是他终究未能说服双亲,同意这门婚事。
至于赵琅这边……或是因着那日没有赶去书斋赴约,让赵琅彻底淡了心思,反正自那次后,他便再未相邀过。
所以?尤妲窈摇摇头,
“没有。”
这个答案在?意料之中。
毛韵娘接过话头来?,“没有也不要紧,如此?正好,舅母另好好给你相看一个。”
“五日后是你舅父四十寿辰,他初得圣恩,又?是才升调回京,接待同僚也好,亲近贵胄也罢,饶是念着这是他从军后在?家?中过的第?一个寿辰,也是要广发拜帖好好操办一场,那日必定宾客盈门热闹非凡,其中不乏有些还未成亲的青年?才俊……你回去好好准备准备,那日务必要盛装打扮前?来?,给众人留个好印象。”
尤妲窈神情一滞,眼底都是忧心忡忡,嘴中嗫嚅迟疑着,
“这样隆重的日子……我出席会不会不太好?
舅母…我委实怕……”
可过了几息之后,她的眸光又?逐渐恢复稳态,最后轻声应承了下?来?,
“只是舅母既放心得过,我便不能推迟。”
毛韵娘将她细微的表情全都看在?眼里?,眸光暖亮,轻扬了扬眉,
又?不怕了?”
“外?头关于我的流言蜚语满天飞,可我只要不出门,不将那些话放在?心上就行……可若是参加舅父寿辰,我便担心在?此?等吉日,因己之身拖累整个忠毅侯府受人非议。
可我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
尤妲窈咬了咬唇。
“莫非我日日龟缩在?家?中不出门,外?头那些人就不嚼舌根了么?我若是当真这辈子都不见?人,反而才是如了那些人的愿。
且我行得正坐得端,该心虚的人不是我,而是那个冤污我的王顺良。他都有脸在?京城中长袖歌舞,我凭何要躲?我偏要光明正大?出来?交际!
再者,那样好的日子里?,他们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算心中再看我不爽,理应也不会对我这个忠毅侯府的外?甥女太过造次。”
眼见?她想得明白,毛韵娘眼底也尽是欣慰,抬手轻抚着她的头顶,
“我的儿,只要有这样的心气?,那这世?上还有什么做不成之事?
若潇潇能学了你半分去,我这做母亲的便也可以?彻底撂开手,从此?不必操心了。”
尤妲窈被夸得面庞微红,直弯她的怀中钻,
“……舅母先莫夸我,以?往我可从未参加过此?等酒宴雅集,论起来?这还是头一遭。
那么大?的场面…若是窈儿不慎出了什么岔子,舅母可不准怪我。”
这难得的女儿家?娇俏模样,引得毛韵娘窝心发笑,
“莫怕!
饶是捅出天大?的篓子,自有舅父舅母替你兜着!”
赴宴之事,就这么敲定好了。
念及舅母病情还未痊愈,说话又太费气力,所以尤妲窈只略呆了呆,便退了出来,她沿着雕花彩绘的长廊缓缓而行,正要走出内院的垂花门,迎面就望见表姐在仆妇们的簇拥下踏入园中,潇潇表姐以往是个极其明媚开朗的性子,饶是见了生人也自带几分自来熟的属性,也惯常爱穿些明媚颜色的衣装。
可自从经历退婚之事后?,肉眼可见整个人消沉了些。
脸上?的笑容浅浅的,虽不?如初入京时那般无邪,可却添了几分矜静,再加上着了身浅湖蓝绿色的衣裙,显得整个人愈发沉稳。
自从那日斜香巷后?,当家主母又乍然病倒,整个忠毅侯府俨然乱成了一锅粥。
外头的风雨自有楚文昌顶着,而楚潇潇作为家中退婚的当事人,且又是家中嫡女,便在内宅中顶起了片天?。她首先?应对?的,便是在冯得才被?革职后?,冯家那群上?门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亲戚,其次又要理清退婚前二人绑定?的各种人际利益关系,再者还要在母亲榻前伺疾……实在是忙得分身?法术,姐妹二人便没有打过照面。
可尤妲窈虽人在家中,却也听说了冯母使出的那些烦扰放赖的手?段,内宅妇人耍起狠来,都是直戳要害的暗伤,幸则从这段关系中解脱出来之后?,表姐浑然变得有决断了许多,处理起事情来干净利落,连方才毛韵娘提起来,都说女儿?已很?有些将门虎女的风范。
现下好不?容易碰上?了,尤妲窈立即饮上?前去,温声抚慰道,
“……表姐,这两日你委实受累了。”
其实何止是累。
是心乏,是通身?的精气神都几近熬干。
短短两日经历了怎样的兵荒马乱,楚潇潇甚至都提不?起劲儿?去想,都是以往识人不?清合该受的,吃一堑长一智便是了,可只觉得真真对?不?起表妹,她也是事后?才听阿红提起,那日在斜香巷,冯得才趁着表妹无人护卫,竟丧心病狂到想要将表妹掳入院内,欲将生米煮成熟饭?幸而他没有得逞,否则表妹岂不?是受她拖累,毁了终身??
一想到表妹曾为了护她,而遭受过那样的冒犯,楚潇潇便觉得愈发惭愧,
“我不?碍的,冯家再如何胡搅蛮缠,也不?过就是螳臂挡车。
我只后?怕一桩事,便是那日不?该负气出走,独留你一人应对?那豺狼,累得你……”
尤妲窈显然知道表姐想说什么,只风轻云淡笑笑,
“我亦无碍,那豺狼连片衣角都未曾触到,油皮都没有擦破分厘……左右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表姐切莫再放在心上?,更无必要再让舅父舅母知晓,免得他们为我操心。”
说到底,为了摆脱掉这门婚事,姐妹二人的生活都遭受到了不?同程度的震荡,可只要最后?的结局是好的,那便不?算亏。
分明相识时间不?长,可在屡遭劫难中,彼此都见到了对?方身?上?烁烁的品性德行,真真算得上?是同生死共患难,虽是表亲,情谊却更甚亲姐妹了。
不?再回首过去的磨难,开始展望起美好的未来。
楚潇潇摆了摆手?,道了句“不?提那些糟心事”,然后?将话头落在了五日后?的寿宴上?。
“得知父亲此次是整寿,皇上?特意下了恩旨允他休假回京,三日后?就能回来了,他老人家以往常年呆在军中苦寂一人,最是喜欢热闹,所以窈儿?你那日务必要到场。
对?了,小花枝巷那个养病的表哥呢?他来不?来?”
虽说起初楚潇潇对?那位表哥的身?份,确起过些许疑心,可若他当真有鬼,那日趁她迷失林中,他那个黑面的贴身?侍卫,就该趁着四下无人将她杀了,断不?会带路引她回京,且眼见表妹在那宅子住了那么久,到底也从未出过任何岔子,所以楚潇潇也彻底压下了满腹腔的疑窦。
说到这个,尤妲窈面上?露出些迷茫。
“其实我也不?知道,或许不?会来吧……
子润哥哥这几日又入谷养生去了,什么时候回来都是随他心意的,未必就会在五日后?赶回来,且他这人性格孤僻,脾气古怪,说不?了几句话就要怼人,也不?爱往人多的地方凑……”
楚潇潇倒也能够理解,
“自小在药罐中泡大,为了活命四处奔波求医问药……其实也怪可怜的,性子作怪些便也随他去吧。
且他那副内里?亏空的身?子,其实不?来反而也是好事,想也知道那日必会来许多半大的孩子,哭闹不?止吵闹不?休的,若是万一有个什么冲撞,诱出心疾致使他当场犯病,反而不?好……”
尤妲窈点了点头,先?是道了句“表姐说得有理”,紧而又问了句,
“表哥回京这事儿?,你同舅父舅母说了么?”
“之前我对?他身?份起疑,原是想要禀告父亲,请他老人家核实一番,可后?来出了这么许多事儿?,便一时忙忘了,现在想来,他既拿得出族徽,又这般古道热肠出手?相助,想来一定?是自家骨肉,我也就不?担心了。
你之前特意吩咐过我,若族亲得知他回京的消息,免不?得要上?门探病叨扰,那位表哥又不?喜欢应酬交际……我就一直没有说。”
“不?说是对?的。舅父舅母与?他十余年未见,虽心底记挂着他的病情,可现在提起来至多惆怅唏嘘几句。
可若得知表哥回京将养,必会怜他体弱处处照拂,两厢见了难免伤怀,且他那心疾已病入膏肓,至多还有一年阳寿……与?其让舅父舅母在他离世那日哭恸伤悲,还不?如一开始不?知情得好。”
至多只有一年阳寿?
那岂不?是随时随地都有可能驾鹤西去?
楚潇潇虽只见过那表哥一次,话也未曾说过几句,提不?上?有多深厚的感情,但到底受过人家侍卫迷林领路的恩惠,又觉得那张脸生得实在过分好看?,只得扼腕叹息一番,“真真是天?妒英才”,尤妲窈闻言也免不?了神情一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