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成系祸水by不配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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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润了?润喉嗓,这才?耷拉着眉眼望他一眼。
“……有?了?确凿证据便也用不上劳什子皇帝,舅父早就为我做主了?。
以往只以为表哥有?心?疾,哪知还犯有?癔症?只是表哥还需当心?些,这京中密探暗卫颇多,你这一口一个朕的说得倒是顺口,若是泄漏出去,那便是大逆不道的谋逆之罪,可是要掉脑袋的。”
李淮泽也不执着解释,只浑不在意?笑笑,甚至调侃起来。
“左右窈儿觉得我时日不多。
能猖狂一日便猖狂一日吧。”
这便是破罐子破摔,自暴自弃了?。
偏偏女子最容易心?软,尤妲窈每每想到他那病,心?中不由便伸出些怜惜来,她将语气放轻柔些,好声好气道,
“我盼表哥长寿无极还来不及,又岂会觉得你时日不多呢?”
“表哥莫要说这些丧气话?,你瞧这园中一片生机,植株茂密蓬勃,理应觉得万事可期才?是……表哥之前不是说想吃鱼?不如我今日做道鱼脍,将鱼腹切成薄薄一片,用酸菜锅子小火煨着,在滚烫的汁水中过?一道,鲜香可口,好吃极了?!”
李淮泽暗吞了?口唾沫,他抛开诸多的繁杂政事,远离诡谲朝堂,不就是想要在此处做个不让谁仰望的富贵闲公子,在人间烟火中,饱一饱口腹之欲么。
“单单吃鱼片多腻?再去采摘些时令蔬菜来,往锅子里一涮,清爽又解腻,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好,就按子润哥哥说的办。”
日子就在这种岁月静好的闲适中消磨着。
接连好几日,李淮泽都未回宫,除却嬷嬷们的上课时间以外,二人时时都在一起。
他执笔写字,她便在旁红袖添香磨墨。
他若晨起练功,她便在旁飞踏练舞。
对?弈,弹琴,赏花,对?饮……
二人面上虽是表亲关系,嘴上称呼也都未改,可在满屋子的仆婢们看来,除却晚上没有?同塌而?眠以外,俨然就是对?新婚燕尔,浓情蜜意?的民间夫妻,偶尔听得他们因些无关紧要之事拌嘴争辩,个个也都只抿嘴偷笑。
皇上冷清冷性,宫中一个嫔妃也无,京中贵女人人都争奇斗艳,想要赢得青睐爬上龙床,谁能想得到他竟在宫外,对?身处舆论中的尤大娘子上了?心?呢?在此伺候的都是宫中老人,最擅揣摩圣心?,虽说现在皇上隐瞒着身份,还未发话?给尤大姑娘个去处,可显然她的造化不止在于这一小片天地?当中。
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若是尤大姑娘哪日当真在宫中有?了?一席之地?,那仆随主贵,宅子中伺候的众人都要升发,所以她们伺候时不敢丝毫怠慢,且言语间也是明里暗里撮合,那尤姑娘好似还是副不明就里的模样,可主上却好似被哄得很熨贴,赏赐不断,通府都其乐融融。
终是到了?寿诞这日。
尤妲窈不敢怠慢,一大早就起床,沐浴熏香,梳发装扮,在嬷嬷们的打点下穿戴整齐,对?着镜中一照,心?中还是有?些忐忑,于是先去了?正院。
不知何时开始,她好似万事都习惯先向表哥讨个主意?。
今日亦不例外。
她提起飘逸的裙摆,在男人身前左右微转了?转,
“子润哥哥,我如此装扮,可还行?”
李淮泽刚用完早膳,照例在喝杯茶水醒神,闻言抬眼望去,望见?她的瞬间,微微有?片刻怔愣……
犹记得二人头次在林中相见?,她那样狼狈落魄,生涩稚嫩,饶是那张面庞有?几分好颜色,也被眸底的惊惶无望而?显得暗淡无光,怯懦的性子中又有?几分桀骜孤僻,像只喂不熟的幼狼。
可现在或是得了?忠毅候府的庇护,又经过?他的精心?调*教?,那身贫瘠枯萎的骨肉,在关心?偏爱中,逐渐焕发了?新的蓬勃生气,懂得隐藏棱角,处事愈发从容,俨然像是换了?个芯子,好似涅槃重生的凤凰。
这种变化无关外貌,而?是心?志的磨砺,在这连日来,由礼乐诗书浸润出来的。
谁能想得到之前说话?都低沉的女子,现如今能与他言之有?物?,论古谈今呢?
木不琢,不成器。
眼前的女子,就是他目前为止最得意?的杰作?。
李淮泽极少夸赞人,此刻却毫不掩饰眼中的惊艳,
“不错,好看。”
说完这句话?的瞬间,身前的女子心?中好似更加有?底了?,神情松弛了?不少……
到底还是只娇养的家雀,没有?见?识过?外头广阔的天地?,未在望族云集的名利场锻炼过?,今日忠毅候场面再大,终究也只算得上是权臣私宴,她就不安成这样,那今后?若是去京中闺秀都参与的簪花宴呢?又或是碰上宫中的中秋宴,祭祀大典呢?她岂不是更要乱了?阵脚?
这么想想又觉得她可怜。
但凡是个官家女子,到了?年纪以后?,都会由家中主母引领着出席此等场面,一来为了?过?了?及笄之年好相看郎君,二来经营几个闺中好友,今后?在内妇圈好抱团取暖,三来宴会上吃喝糕饮都怠慢不得,她们从旁瞧着,自然而?然就知道了?其中的规矩忌讳,也好为了?以后?掌家持府做准备……
可她偏偏是个不被待见?的庶长女,无人支应提点,只能如个无头苍蝇般自己去闯荡……正在李淮泽难得想要多说几句,安抚安抚一番时,只见?她攥了?攥绣拳,眸光刚毅,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姿态。
“子润哥哥都说好看,那便妥了?!
那萧勐与赵琅不愿娶我为妻也没什么,这京城还有?成百上千的郎君等着我!
我今日必要好好表现,争取再扑个品德俱全的郎子,子润哥哥,我这便去了?,你在家中等着我的好消息!”
这番豪言壮志,委实是不改初心?,不忘初衷!
李淮泽被震得语窒一番,只哑然笑了?笑,倒也不好太扫她的兴。
他确是有?些不放心?的,这种感觉来得异样,有?种长辈的慈爱与担忧夹杂在其中,就好似是自己生养出了?个懵懂无知的女儿,现要奔赴无烟的战场。
他蹙着眉间,谆谆嘱咐,
“待会儿有?你消受的,今日便先将你那狐媚大计暂且放放罢。
谨记,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嘴上口号虽喊得响,可尤妲窈心?中明白,此等重要场合下,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她就算有?心?捣鼓些无伤大雅的媚术手段,大约也是施展不开的。
且今日到底是舅父寿宴,不是她该动歪心?思的地?方?,否则若是当真闹得下不来台,岂非辜负舅父舅母对?她的此番看护?
“窈儿晓得。
子润哥哥便放心?吧。”
说完这句,尤妲窈便带着何嬷嬷与阿红,乘上车架往蓼葭巷去了?。
当今澧朝,武官比文官要更加谨言慎行。
毕竟以往常有?武将脑子拎不清,仗着些赫赫军功,就桀骜不驯不听调令,轻者拥兵自重,重者参与谋反,引得朝局动荡不安,颇受上位者忌惮
对?于这点楚丰强心?知肚明,他虽是个穷苦出身的莽汉,有?时言行举止张狂了?些,可向来粗中有?细,从无错漏过?一处,积年累月,才?得了?上头倚重信任,有?今日权势。
自调入京城起,便有?许多人想要与忠毅候府攀交。
可叹楚丰强向来谨慎,除了?官场上必要的交际以外,为避免被参柬结党营私,私下里很少见?人,毛韵娘掌家又严,忠毅候府上下围得如同铁桶一般,许多人饶是想要巴结奉承,也实在没有?门路。
今日难得借着寿宴门庭大开,大摆筵席,满潮文武自然蜂拥而?至,来为这位朝廷新贵锦上添花。
忠毅候府门前摆了?各式各样的妍艳鲜花,浮尘也无,威严敦实的两座石狮子也被红绸装点着,阖府的仆婢们穿戴一新喜迎贵客。
门前被堵得水泄不通,停满车架,衣着华贵的客人们被仆婢们有?条不紊往府中引,端得是一片热闹喧嚣的场景。
午膳时分还未到,忠毅候府就来了?不少宾客。
些德高?望重,高?官厚禄的男眷尊者,被引入了?后?方?的霞香院中,由楚丰强亲自招待。
而?女眷及其他辈分略低些的男宾,便全部安置在前院中,备有?瓜果茶饮享用。
好在这件宅子是陛下亲赏的,占地?面积数千丈宽,宾客们四散在各处亭台楼阁间,假山荷池旁……丝毫不觉得拥挤,人一多,便开始七嘴八舌聊起闲话?来。
“……听说了?么?那冯得才?在回老家的路上遇上劫匪,尸体被发现的时候,被秃鹫啃得只剩副白骨了?,那人也确是没福气,好好忠毅候嫡女不娶,偏被个尤家大娘狐媚勾了?魂,否则若是还活着,必是能看看今日这宏大的场面……”
“莫要混说!
没听方?才?忠毅候府夫人解释么?分明是那冯得才?先在外头养了?个有?孕外室,忠毅候嫡女才?决意?退婚……那日他出殡,那外室还由庄子上跑出来了?,哭得声嘶力竭,险些要撞死在那棺木上,许多人都瞧见?了?……”
“这么说来,尤大娘子是被冤枉的?”
“十?有?八九是被冤的。
那忠毅候主母瞧着就强干精明,若是那尤大娘子当真搅了?自家女儿的婚事,那哪里还容得下她?岂还会这般维护,为她冒头解释?”
“啧,外头对?这尤大娘子传闻颇多,问起来却鲜少有?人见?过?,今日忠毅候寿宴,她这个做外甥女的必然也要来赴宴,我倒要好好瞧瞧,她究竟长成什么模样,是否果真生得那般狐媚!”
宴席上话?题众多,可最后?落点都归到了?尤妲窈的头上。
对?她有?好奇,有?唾骂,有?猜疑,有?腹诽……个个都伸长了?脖子,想要见?见?这狐媚祸水的真容。
其中也有?那宜春候夫人沈敏芬。
自从那日儿子萧勐提起要娶这尤大娘子为妻后?,通府上下就炸开了?锅。
那是个不达目的就要哭要闹的金疙瘩,好不容易才?能哄骗他吃些茶饭,可近来好似哄不住了?,近十?天的管束行踪,他憋闷在府中已然呆不住,如个混世魔王般要冲出府寻他那放在心?尖尖上的阿窈,通府上下都被闹得不得安宁。
沈敏芬这几日为了?看顾他,压根就没睡什么好觉,眼底一片青黑,一想起那个尤家大娘便恨得牙痒痒,若不是顾忌着忠毅候府的脸面,她真真想待那尤家大娘一露面,将命人将其绑起来狠狠打骂一通。
赵琅自然也来了?。
自从那日在书斋一别,他便再无机会见?尤妲窈,送去的书信也如石沉大海般,再无回音。
赵琅心?中也明白,必是因为只能让她屈居妾位,使得窈窈彻底恼了?自己,可他又能如何呢?总不能让步夸口,许她为妻吧?此事并不只由他一人说了?算,总是要得家中父母首肯的,而?以她现在的名声,想来就算他愿意?娶她为妻,双亲也必然不会让他娶个声名有?污的女子做当家主母。
所以唯今之计,赵琅只期盼着二人能有?个机会再见?一面,毕竟见?面三分情,他好好温声说服,她指不定就心?疼他进退两难的处境,又答应做妾了?呢?
也不是没有?想过?直接上小花枝巷登门拜访,可婚事未能落定之前,二人间若有?接触,只怕对?彼此都有?碍,所以赵琅便也打消了?这个念头。
现在看来,这寿宴倒办得正好。
若能寻个间隙,二人将心?事都说开来,指不定就又能成好事了?呢?
各怀各的心?思,各有?各的想头。
此时,随着门房扯高?嗓子喊了?句,“尤家大娘到!”
前院的近乎所有?人,纷纷登时扭头,朝门口望去……然后?便传来许多倒吸了?口凉气的惊叹声。
只见?个穿着胭脂色浮云绘金短袄,百褶万字福纹湘妃裙的少女,在门房呵腰摊手下,软身轻步踏入庭中。
少女相貌极艳极美,发簪上缀了?根翠镶碧玺金盏花步摇,小巧圆润的耳坠旁垂了?对?红玉玛瑙流苏耳铛,在她行走间,它们竟能纹丝不乱,未动分毫,不仅如此,金灿灿的裙边褶子也未因步伐而?打皱分厘,端得是气韵华贵,仪态万千!
仿若清晖日出冉冉才?升,晕染出淡淡一笼纱光,照射在她润如羊脂的面庞上,浮起层朦朦胧胧的清浅光运,乌羽般的纤细长睫微微颤动,那隐藏在下的双眸灵静而?通透,坦然且平静地?直视前方?,像是第一缕光辉洒在大地?,和煦馨然,令人神往心?醉。
这哪里是妖孽狐媚?
这分明是神女降世!
第六十六章
因着那些香艳传闻,众人料想到了尤家大娘或许有几分姿色,可却委实想不到?竟会貌美到?如此程度!
且不都传这尤妲窈是个勾人狐媚么?
可狐媚不该都是勾魂摄魄,妖妖俏俏,一双美眸眉目含情,随时随地都扭着腰身,犹如勾栏瓦舍卖笑承恩的妓子做派么?哪儿里想得到她确是美撼凡尘,可背脊挺直,不卑不吭,瞧着这般端庄正派?
这哪里是狐狸?分明就是仙气飘飘的狐仙,悲悯天下的狐神!
绯闻中的主角现身,静立在石阶之上,周身霞光万道,映得庭院愈发金碧辉煌。
方才还喧闹着的宾客们瞬间安静,连脚步声都不曾有,时空好似也?停滞了一般。
过了几息之后,众人才反应过来,开始低声窃窃私语。
“太美了……就算冯得才当真痴迷于她,我好似也?能理解了。”
“说实话……她瞧着压根就不像会向男人主动示好。
倒像是男人捧了金山银山到?她面前?讨好谄媚,对她穷追不舍的。”
颜值就是正义。
那张光艳逼人的脸,好似无形中消解了不少对她的偏见?。
其?中倒也?不乏有清醒者,未彻底被?她的皮相迷惑。
“你们光顾着看脸,莫不是浑然忘了她与小厮厮混在床,被?人当场撞破之事?”
“就是,生?得好看有什么用,她不安于室,水性杨花啊!”
宜春候府嫡长媳金芸,此时也?扯了扯婆母的袖角,悄声道,
“现明白勐哥儿为何为了她要死要活了,这任谁见?了都得迷糊……
方才忠毅候夫人不是解释与冯家退婚,不干她这外甥女的事儿么?指不定这尤家大娘就是根好笋呢?既勐哥喜欢,婆母不妨好好考虑考虑,其?实也?不过就是个七品小官家的庶女,任她本事再大,还能翻出天去?”
李凤兰以?往见?过尤家的另两?个女儿,在她看来都是庸脂俗粉,上不得什么台面,所以?也?只以?为尤家大娘也?是那等货色,可今日?打?眼一瞧,倒觉得此人与想象中大不相同。
这通身的气派,哪里像是小门小户出来的?饶说是金枝玉叶也?绝不为过!
与那些个整日?守在后宅,无甚见?识的妇人们不同。
李凤兰自小随军征战,见?识广阔,阅人无数,看人很有一套自己的章法,这孩子眸光灵动而澄静,但?确实倒不像是个脏心烂肺的……所以?对于儿媳的话,她并未立即否决,只道了句,
“究竟是好笋还是歹笋……且再观望观望再说……”
眼见?身周的男宾,纷纷朝尤妲窈投去或爱慕,或青睐,或欣赏,或狎玩,或探究……等各种迥异的目光。
赵琅眸光沉冷,更是欲将?指尖的杯盏掐到?粉碎。
以?往由于是二人是私下往来,所以?窈窈每每出门,为掩人耳目,常是素衣银钗,头顶往往还戴着那顶遮掩容颜的碍事帏帽,给人的感觉是宜室宜家,温柔小意,清幽婉转……这便足以?让他心陷其?中。
更莫说今日?,没?有那些因担心被?人撞破,而所谓的小心翼翼。
她坦荡而至,盛装而来,艳惊四座。
浑身上下都透着任世人如何诽我谤我笑我侮我辱我,都自泰然处之的从容。
赵琅从未见?过,甚至从未想过,她还会有这一面。
整颗心都更加躁动。
那份爱慕与痴迷愈发多了几分。
那感觉,就像是件仅自己私藏观赏着的挚爱珍宝,乍然被?掀翻出来,引得人人觊觎。
今日?宴请待客,毛韵娘在后院打?理完庶后,被?几个诰命夫人绊住脚一时脱不开身,只楚文昌与楚潇潇兄妹二人留在前?院待客,眼见?尤妲窈来了,在众人议论声中,楚潇潇笑着迎了上去,连声夸赞道,
“以?往从未见?过妹妹如此穿戴,方才险些没?能认出来,真真是亮眼极了!赶明儿我就去你屋里将?那些素净颜色的衣裳全都扔了,给你送些鲜艳靓丽的去!”
尤妲窈想到?今日?或许会有许多人打?量她,也?暗自给自己做过一番心里建设,可当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她时,排山倒海般的无形压力也?随之而来,正在无所适从之际,好在潇潇表姐及时出现来救场了。
面对熟悉的人,尤妲窈到?底自在了些。
她微微垂头,面上露出几分腆然,抿唇笑了笑,
“舅父寿宴,我想着不能失礼,总要穿得喜庆些才好……”
姐妹二人寒暄着,然后亲昵牵手挽臂,软步下了石阶。
按理说这样的场合,尤妲窈理应跟自家两?个姐妹在一处,偏巧今日?钱文秀没?有来,带着那两?个亲生?的回老家走亲戚去了……
尤闵河倒是到?了,现人身在后头霞香院,在那些官老爷身前?作陪,且她一个闺阁女儿家,也?总不好跟在父亲身后交际的,所以?楚潇潇便将?她引入了自己相熟的闺蜜圈中。
这次被?提携入京的武将?,不止忠毅候一个。
也?有许多由潭州升调的旧部,全都携了家眷安置在了京城中。
这几家人的家主,都是自战场上刀山火海拼杀出来,能为彼此卖命的交情,内眷们的关系也?异常亲厚。
不仅毛韵娘与那几位夫人相熟,楚潇潇与这几家的姑娘,也?都是自小一起长大的手帕交。
楚潇潇将?人往前?一推,笑着介绍道,
“这位便是我同你们提起过的表妹。”
尤妲窈心里有些紧张。
原以?为她们或都听?过那些不堪入耳的流言,所以?存了先入为主的偏见?,并不太待见?她,丝毫没?有想到?自己竟然很快就被?接受了,身前?这两?个姑娘都含笑望着她,温言细语地介绍着自己的姓名……
女孩子之间的友谊或就是如此,是否投契,好似望见?这人的头一眼,便能抿出来。
论起来,还是头次感受到?陌生?人的亲厚,尤妲窈委实有些受宠若惊之感。
相貌清丽,身形更瘦弱些的姑娘唤做吴萱,心思格外细腻,或是瞧出尤妲窈还有几分不明所以?,只凑近了些,笑着软声道,“……窈儿不必见?外,之前?的事儿潇潇都同我们说过,全是误传。”
脸蛋圆圆,眉眼弯弯的姑娘是曲静霞,她更活泼些,在旁吃着糕点,点头附和?道,“以?后再有人传你的闲话,我就当场啐她一脸!”
所以?这世上哪里来得什么无缘无故的好意呢……之所以?在如此社交劣势中,还能在交际场上有半只脚掌的落地之处,都是舅母与表姐在身后为她使劲儿,靠的是忠毅候府响当当的名声在做背书。
楚潇潇是个细致之人,能理解表妹初次赴宴的不安,所以?率先牵头,带着两?个手帕交与她熟悉,又在身侧陪候许久,眼见?表妹确确实实自在了些,这才一点点将?她往外引,见?过些关系相近的伯娘婶婶。
眼见?这位娇客得主家这般看重?,旁人无论心中如何做想,面上大多也?会虚虚浮出个笑脸来。
尤妲窈呢,也?不刻意逢迎讨好,卖乖弄俏,也?不上杆子解释自己受过的冤屈,脸上自始至终带了几分客气平淡的笑容,只管跟在楚潇潇身后为她引荐,遇上些面善的,软声糯糯唤几声“姨母安好”“伯母见?安”……就已然刷了一波脸熟。
其?中自然也?有些不好相与的角色。
有三五个闺秀原聚在一起说话,远远望见?她们过来时,其?中衣着最华丽的那个,吊梢着凤眼,蹙着眉头立即起身,“咱们几个还是去旁处吧,免得沾上什么狐媚晦气。”
“你说谁狐媚呢?”
楚潇潇是个暴脾气,立马就想要冲上前?去理论一番,却被?吴萱从后面扯住了袖角,“那位是摄政王嫡女,咱们还是离远些,莫要与她起冲突。”
尤妲窈也?一把拽住表姐手腕,“凭她说什么,左右我不放在心上,表姐莫要为了我冲动,顾全大局要紧。”
除了这个小插曲以?外,尤妲窈的社交之路倒也?勉强算得上顺畅。
只是今日?杂事繁多,不止毛韵娘忙得头脚倒悬,楚潇潇也?不得片刻安生?,不仅要招待其?他宾客,还得随时听?母亲吩咐支应后厨……眼见?尤妲窈有另两?个闺蜜作陪,她略略交代几句,便去忙其?他事情了。
而吴萱与曲静霞虽也?与她相谈甚欢,可三人的交际圈并不完全重?叠,到?底是头次相见?,总不好因为要照应她,就彻底冷落了其?他闺蜜……
尤妲窈咂摸出了她们的不便之处,就随意寻了个更衣的借口,往后院厢房中去了,预备着先小憩一会儿,待正式开席时再来用膳。
今日?通府上下都格外忙碌,仆婢们个个脸上都有些焦急神色,手上端着食材酒水,脚步快得生?风……好在她对忠毅候府格外熟悉,也?不欲在此等紧要时候添麻烦,只依稀记得靠近花园处的东南厢房是个清静之处,便将?嬷嬷遣去筵席上做帮手,只带了阿红往后院中去了……
在庭院中时,赵琅便一直很关注尤妲窈行踪。
只是她们几个女眷凑在一处,他不好随意凑上前?去,眼下见?她终于落了单,想着许是能有说话的机会,所以?便追了上去……
不愿做妾,赵琅也能理解。
往往这种?时候,就需要付出更多的耐心,待她?彻底想?通了,也就就范了。
赵琅确信,方才在庭院中窈窈必然是看见自己了,只?是因心中有气,且又避讳着,不愿让旁人知晓二人之间的关系,所以才那般视若无睹,现下他怕别人看出端倪,倒也不敢跟得太紧,只?若近若远跟在后头……原以为她或只是应酬累了,想?要独自在庭院中躲躲清静,哪知那个胭脂色的身影竟越行越远,跨入雕梁绘金的垂花门中……
脚底迟疑一下。
他到底不愿错失这次机会,追了上去。
谁知还未踏上那垂花门的石阶,就听?得后来传来一句。
“入了垂花门,便是后院,外男不得擅入。
赵公子是有礼之人,不会在我忠毅候府犯了此等忌讳吧?”
竟被抓了个正着。
赵琅一回头,发声者正是之前在书斋门口见?过的,忠毅候嫡长?子楚文昌。
眼睁睁望着那个娉婷身影,在回廊转角处彻底消失不见?,赵琅面上闪过一丝失落。
可?面对此番质问,他还是迅速冷静了下来,只?微微朝前呵身,有条不紊解释温声,
“是我莽撞,急着更衣,确有些慌不择路,并?未有意冒犯,还望楚小侯爷见?谅。”
由上次书斋,楚文昌便清楚这二人间必是发生过什么?,可?那是表妹私隐,她?既不愿说,那他这个做表哥的必然?也不好问。
只?是他们好似并?非像是两情相悦,毕竟方才在庭院中时,他眼瞧着表妹甚至连眼神都未给过赵琅一个,倒是这赵琅行迹鬼祟,对表妹紧追不舍……
这人瞧着不像个蠢的。
怎得行为举止却如此不知分寸?
今日这样的场合,这个与窈儿沾亲带故的表哥,尚且要与之避嫌,不能表现的太过亲厚,他赵琅倒好,硬生生跟了表妹小半柱香,还昏头转向得连后院都要闯,若是被有心人咂摸出些什么?来,岂不是又要陷表妹于水深火热中?!
瞧着眼前这个绣花枕头,楚文昌就气不打一处来。
一想?到表妹或就是因为他把自己拒绝了,他便是实在想?要将其敲打一番,也不怕直接摊开了说,炮火连天的语气怼道?。
“在书斋也是,今日也是……其实赵公子何必要如此穷追不舍,将事情搅得这般复杂?
你若心仪表妹,直接上门求娶便是;若是畏惧人言,那往后便莫要来沾边……女孩儿家韶华易逝,哪儿经得起你这般拖泥带水?你莫不是觉得表妹身陷流言,便可?这样随意招惹?若真如此,那便是错想?了,我忠毅候府虽比不得簪缨世家,可?若想?要护个表小姐,还是不在话?下的。”
这番话?下来,听?得赵琅脸上红一阵白一阵,险些有些无地自容。
今日原是来忠毅候府贺寿,作为宾客,他身后代表的是陇西世家,合该好好规范言行,哪知被忠毅候府的下任家主?撞破想?要私闯后宅,还被这般斥骂一通,若是传扬出去,只?怕他苦心经营的好名声是保不住了。
如棒喝般,赵琅彻底清醒了过来,他才惊觉方才自己竟如此感?情用?事,只?再三道?抱歉,又倾身拱了拱手,朝前院的方向去了,而楚文昌虽对他有些微词,可?到底来者是客,眼见?这人倒也算得上知趣,便也不想?将事情闹大,眼前前方又来了三两个宾客,便又挂上副应酬的笑脸……
今日忠毅候的寿宴场面格外盛大,朝中百官几乎尽数都到场,摄政王也过来略坐了坐,甚至宫中都送来了几样珍稀贺礼,宫中的礼官甚至还传来了道?嘉奖文书,上头尽是写对楚丰强的溢美之词……这无一都在证明?着楚丰强圣眷正浓,前程远大。
自皇上登基之后,还从未厚赏过哪个臣子,忠毅候这可?谓是破天荒的头一遭,众人眼见?这情形,只?觉终有一日楚丰强或得虎符兵强,执掌西北各军……大树底下好乘凉,百官都生了些攀附的心思,而利益结盟最好的方法便是联姻。
已经到了适婚年龄,却还未婚配的楚文昌与楚潇潇,已然?成了块香馍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