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成系祸水by不配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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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偶遇赵琅者又何止她们,寺中早就蹲守了许多女眷。
可惜全都扑了个空。
赵琅或是对此早有预料,早就在大殿中烧了香,紧而绕道去了后院单独的禅房中,与主持坐谈论道,门前守了好几位武僧,女眷不得入内。
眼见今日是白来一趟,尤妲窈心中不免失望。
可既如此,也别无他法。
她先是与楚潇潇在殿中烧香拜了佛,然后又求了几个平安符。
通天寺乃传世古寺,占地范围甚广,寺中被僧人们打理得很好,绿树茵茵,景色宜人,其中更是有好几处佛刹,不仅是京中百姓的朝圣之地,也常有皇亲贵戚前来,此处尤妲窈来过几次,早就没有了新鲜热乎劲儿,可楚潇潇缺是第一次来,还想要再四处走走。
此处武僧众多,也不用担心人身安全,二人干脆分开,约定好时间一个时辰后在寺门口相聚。
眼见无法靠近探花郎,尤妲窈闲呆在寺中也是无用,干脆顺着通天寺的斜径,行到了庙后的山上,此处僻静,山林中尽是桃树,正是春季,粉红桃艳的桃花绚烂盛开,层层叠叠顺风飘落,仿若下了层粉白的花语。
鲜少有人晓得,后山的西北角处,供奉着尊狐仙。
此事是尤妲窈以往去云裳院送绣品时,听柳嬷嬷说的。
嬷嬷还道此狐仙极为灵验,据说前朝圣宠一时的云贵妃,就是在入宫前特意来拜了拜,所以入宫后才能一朝得圣上喜爱,圣宠数十年不衰。
若想要蛊惑人心,勾诱媚众,拜通天寺中的那些菩萨慈佛是无用的。
所以她特意寻来,打算拜一拜狐仙,盼它能为心中所图谋之事助益一番。
顺着小径探寻一番,果然在处斜坡下,寻到了尊狐仙座像。
与殿中那些慈眉善目的菩萨不同,这尊像面容娇美,眉毛细长,面上神情略带羞俏,身上塑的衣裳及其华丽,身后拖着长长的九条尾巴,或是鲜少有人前来参拜,彩塑已经褪色,落满了尘灰与落叶。
尤妲窈先是上前用巾帕将其好好擦拭一番,又将狐仙娘娘座像四周的杂草清理干净,然后站在座前,双膝触地,身躯朝前笔直跪了下去。
“狐仙娘娘,小女性本纯善,可现如今已被流言逼至无路可走,无可奈何身无长物之下,只能利用姿貌傍身,小女在此立誓,今后所作所为都只以撩获人心,狐媚天下为目的,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盼狐仙娘娘能显灵护佑小女,小女得偿所愿后,必定为您重塑金身。”
此铮铮之言,响彻回荡在山林,落入偏僻转角处的男人耳中。
他透过树枝绿叶的缝隙,从后头望着那个冲狐仙虔诚祈祷的女子,眸底的兴味越来越浓烈。
尤妲窈丝毫没有察觉身后有人。
她顿了顿,想了想又道,
“小女还有一恩人,他待小女恩重如山,却从未索求过回报。
小女感怀在心,在此祈求狐仙娘娘,盼恩人事事顺心,姻缘美满,此生能得一知心良人举案齐眉,白头偕老。”
说罢,又郑重拜了三拜。
男人挑了挑眉。
她为自己乞求狐媚天下,妄图用美貌逆天改命。
却不忘那两次的救命之恩,为他祝祷得个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姻缘美满。
呵,只能说她倒也有心了。
此时,小径上急匆匆快步走来个婢女,面上尽是惊喜之色,
“姑娘,那赵琅赵公子!
他正朝咱们这边走来了!”
才刚刚发愿,竟这么快就显灵了么?
尤妲窈只觉心跳得飞快,仿若要从胸口跳出来,她慌乱由地上挣扎着站了起来,
“他在哪儿?快,快带我过去。”
主仆二人往来时的方向走了几步,果然就瞧见个身穿藏青色长袍的男子快步走来,身形高阔,相貌俊朗,可不就是那赵琅么?
虽不知那他好好的为何出现在此处,可今日总算没有白来,竟能有机会与他独处!
尤妲窈立马掏出袖中的铜镜,仔细检查了番妆容与衣装,内心又莫名慌乱了起来。
到底是头次做此等勾诱男人的狐媚之事,所以在来通天寺之前,尤妲窈也是做过些准备的。在她的料想之中,二人合该在庙中相遇,然后趁着擦肩而过的间隙,她假意跌倒,那赵琅品性高洁,定然不会眼睁睁看她摔在地上,必会伸手搀扶……
借此二人便可指尖相触,肌肤相碰。
她此时会斜斜倒在他怀中,含羞仰望赵琅英俊的侧脸,然后错愕又矜持地推开他的臂膀,垂下眼帘,扭着杨柳般细软的腰肢,屈膝软声道谢,再命一旁的阿红献上亲手做的糕点为谢礼,这便算是有了交集。
转身离开,朝前走了几步之后,又恋恋不舍扭头望回望,若赵琅也恰好朝她看来,那此事或就成了一半。
为了让道谢时,腰肢扭得更婀娜些,尤妲窈甚至在铜镜前练了无数次。
可人就在眼前了,她忽就怯了,一直踟蹰不敢向前,甚至有点想玩后缩。
赵琅丝毫不知自己已被人标记成了猎物,只满腔都是愁思。
自中了探花之后,赵琅一时间声名鹊起,愈发成了旁人眼中的香馍馍。
在外头人人对他倍加推崇,可谁都不知道,他扭身回到赵家,却是个受嫡母自小打压的庶长子。
赵家是陇西的世家大族,家中有可传代的授勋公爵。
而嫡母的亲生儿子,却只比赵琅小两岁。
为了这爵位不旁落,嫡母从儿时就对他提防忌惮,事事只以弟弟为先。
家中的珍藏古籍只有弟弟可翻阅。
聘请来的名师只着重指点弟弟。
所有的政治人脉资源只向弟弟倾斜。
无人得知,他是暗地里付出了多大的努力,才在层层打压之下,为自己搏得几分才名。
他毕竟不是嫡母亲生,告诉自己只能咽下这口气。
可不能忍受的是,嫡母竟要插手他的婚事。
以赵琅的年龄,原本早就该订亲,可嫡母却道必要他考上功名,走上仕途之后,再为他聘位贤良淑德的妻子,此说法倒也无可指摘,于是他只将心事放在学问上,一门心思钻研,今朝终于考中,位列一甲探花。
谁知嫡母为他挑选的,竟是她母家的侄女李卉琴?
能嫁入赵家,嫡母的母家自然也是高门,可除却家境,那李卉琴是在算不上门良配。
不仅相貌难登大雅之堂,性子也被娇惯得极其刁钻跋扈,没有半点贵女的矜静……其实这些倒不是最主要的,令赵琅最不爽的,是他实在不想因姻亲而受人钳制一生!
可父母之命不可违。
他虽暗中不满这门婚事,可也担心背负上不孝的罪名,到底不敢明面与嫡母叫板,只将此事拖着,盼那李卉琴体会他对这桩婚事无意,能知难而退,可那李卉琴咬死了一副非君不嫁的模样,今日甚至追到了通天寺来!
赵琅不胜其烦,也不耐应对,只寻了个借口出来,想要寺后这片山林中静静心。
他心中烦闷不已,劝退小厮,只快步流星朝前走,忽听得前方不远处有轻微的树枝断裂声……那李卉琴总不至于追到此处来了吧?他蓦然厉声朝前喝问了声,“谁在那儿?”
前方路径转角处,由郁郁葱葱的枝叶后头,蹑手蹑脚走出来个身穿浅色青衣的女子。
赵琅定睛一瞧,认出了来人,
“是……尤姑娘?”
她面上的神情更尴尬了,脸涨至通红,慌乱到手脚都不晓得往哪儿放,
“赵公子认得我?
也是……现如今整个京城,只怕无人不认得我这张脸。”
其实她不知道的是,赵琅并非是因这桩丑闻才认识她。
早在这之前,二人就见过。
那还是在两年前。
李琅想要挑几卷残籍,前脚刚踏入瓦市书舍,随行驱来的车架后脚就被嫡母支走了,此事以往发生过很多次,他并不太放在心上,可这次想要离开时忽然天降大雨,将他困在了书舍当中,且偏偏不巧,恩师约好了时辰让他上门考校学问。
正在他苦于无伞,无法离开之际……
书舍的小童上前,递给他把发黄了的油纸伞。
“郎君,坐在窗前的那位姑娘方才听见您着急赴约,命我特将这把伞送给你。”
这无异于雪中送炭。
他微微偏身,透过垒得层层叠叠的书架,朝窗前的方向望去。
暴雨在天青色的阴云中落下,将窗橼砸得脆脆作响,而坐在桌前的女子好似置若罔闻,仿佛全身心都沉浸在了指尖的那本书册中,她穿了身浅白的衣裳,就那么腰杆板直静静坐着,像是沉闷黯淡书舍中的唯一一抹光亮,显得格外娴静。
从小到大,不乏有主动向赵琅献殷勤的女子,环肥燕瘦,各式各样的他都见过不少。
可眼前这幅景象,还是让他呆了呆。
以往对于女眷莫名的好意,他都是避之不及的。
这次他心中竟莫名生出些想要主动与这女子有联系的想法,他伸手将伞接过,还破天荒拉住那小厮,
“这伞总要还。
不知哪位姑娘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她今日解了我燃眉之急,改日我必备下薄礼登门拜访。”
“那位是弯柳巷尤家的尤大姑娘。
她早早就吩咐我,说若是公子问起,只道举手之劳不必挂怀,且她是已订亲之人,不宜与外男交往过密,这伞权当是送给公子的。”
……如此行事,更让他对这位尤大姑娘心生了几分敬重。
所以就算是后来京中传出事关她的丑闻,赵琅也是心有疑惑。
仅那一面之缘,便晓得她是个知礼守节,自持庄重的女子,连送伞这种小事都懂得避嫌,又岂会与个小厮牵扯不清?只是尤家好似从未当众澄清过此事,且她那门亲事,好似也受此影响被退婚了。
赵琅没想到会在此处遇见她。
“尤姑娘……为何会在此处?”
被这么一问,尤妲窈更慌乱了。
总不能说是来拜狐仙的。
她紧张到咽了咽唾沫,有些语无伦次回道,
“……公子应也听说了京中那些关于我的虚言,长辈担心我是冲撞了什么,今日特让我来通天寺去污除秽…我听说,此处风水好,所以求到符后,就到此处来散散神。”
那桩丑闻是不是虚赵琅不知,可他却能看得出来,她确受荼毒之深,向来这阵子必然被侵扰得茶饭不思,心神不宁,竟已开始信神鬼之道了。
只是那桩丑事,是被众人当场撞破的,传闻中的更是有许多不堪入耳的细节,仿若有人在侧旁观,所以赵琅依旧对她心生警惕,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
且赵琅不是个头脑昏沉,同情心泛滥之辈。
他正值议亲的紧要关头,自然分得清楚孰轻孰重,此时婚事尚未谈定,绝不该同个深陷丑闻的女子牵扯过密,这若是被人瞧见了,只怕浑身是嘴都说不清楚。
出于人道主义,赵琅先是温声安抚了几句,
“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姑娘一时困顿而已,熬过这一关,说不定就有大福在后头等着呢?”
说完这几句,赵琅也不欲多呆,生怕与她沾上丝毫干系,道了声“告辞”,立马扭身顺着斜径就离开了。
就这么走了?
尤妲窈望着他的背影,呆楞在原地丝毫缓不过神来,这原本是天赐的良机,可她甚至都没有和他说上几句话,人就走了?且赵琅这副距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更是让她心中有种浓浓的挫败感。
她或是道行还不够深?
胆子不够大?
计划不够详尽?
须得……再拜拜狐仙娘娘?
此时身后传来阵细微脚步声。
尤妲窈不由心中一喜,不会是赵琅又寻回来了吧?!
她眸光锃亮,裙摆在空中划了个半圆,蓦然转身,瞧见的却不是赵琅,而是个黑衣男子的胸膛,她被来人吓得脚底一软,直直向后倒去,眼看就要摔落在地。
腰间却被股遒劲的力道拖住。
她抬眸缓缓向上看,映入眼帘的,竟是恩人那张英朗非凡的面庞!
他穿了身乌黑沉沉的劲装,给人压迫感十足,只单手捞着她,却并未将她扶起。
甚至俯低了身子逼近,眉峰微挑,望着她的眼底尽是狭促,语气中也满是调侃。
“还当尤姑娘有何高明手段……
若仅是方才那般,想撩获人心,狐媚天下……恐难于登天。”
若仅是方才那般,想撩获人心,狐媚天下……恐难于登天。”
尤妲窈瞳孔震动,呼吸微窒,她仰头望着绚烂春光下的那张脸,心跳莫名快了几分,这分明是她安排给赵琅的桥段,怎得阴差阳错,对象换成了恩公?
且恩公怎知她要撩获人心,狐媚天下?
尤妲窈反应过来后,立马从怀中挣扎站起身,恨不得地上裂了条缝,让她能立马钻进去。
聪慧如她,自然猜到恩公已瞧见了她方才拜狐仙那一幕。
她的第一反应是难为情,毕竟世间皆要求女子不可逾矩,守身如玉,可她偏偏反其道而行,决意玩弄人心,施展手段去取悦男人,这落在恩人眼中,只怕是真的将她当成了另类妖孽。
可既然决意走这条路,就必要做好心理准备,被旁人冷眼指摘。
恩公若是觉得她不正经,那也应该只是第一个,但绝不可能是最后一个。
若是真这么在乎他人的目光,蜷缩着伸展不开手脚,那岂能成事?
尤妲窈强按下心中的羞耻,先是往后退了一步,紧而绷直了身子,干脆先给他扣了顶帽子,抿唇轻道了句,
“恩人听人墙角,恐不是正人君子所为。”
虽早就看出她身上有些带刺的荆棘,可李淮泽明白,那些刺都是对外的。
对他这个恩人,她从来都是姿态低微,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这还是破天荒头一次,她言语中流露出些许锋芒来。
在宫廷中,她若敢这么说话,只怕早就被禁卫军拖走,将头砍了八百遍。
可李淮泽却并未觉得不满,毕竟谁会将奶猫亮出的爪子当回事儿呢?
且他将方才发生的一切都看在眼里,也并不觉得尤妲窈此举有何不妥。
毕竟自小在后宫长大,见过不少后宫嫔妃争奇斗艳,她们为了争夺帝王宠爱,为了当上皇后,为了皇储之位,那可是什么狠辣手段都能使出来,莫说狐媚此等小事,谋财害命,利用母家舞权弄势……这诸多种种的奸谋简直是手到擒来。
且帝王心术,本就更冰冷无情。
只要能拿到结果就好,至于过程如何,他并不太过细究。
她如今想要勾诱男人,无非是想为自己寻个可靠依附,想要从这桩丑闻中完全抽身罢了,李淮泽表示很理解。
只是,这尤大姑娘表现得……也实在是太差强人意了些。
他方才特意跟过来,原本是抱着些期待,想要看好戏上演,谁知她竟就这般轻飘飘让赵琅离开了?这无疑就像是高潮迭起的折子戏,在鼓点越来越密集时,台上演员忽然谢幕退场,简直让人觉得扫兴极了。
以她这样的道行,只怕等到猴年马月,估计也不能得偿所愿。
索性方才将公事已办妥了,李淮泽面对这个想耍狐媚子手段的新手,倒也乐意指点一番。
他蹙着眉头,将眼前的女子上下打量一通,
“你这身衣裳,倒不像出来勾引郎君的狐媚,反而像要从此剃发修行,常伴青灯古佛。”
恩人非但没有指责她行径不洁,反而开始对她的穿着指手画脚了?
今日到底是与表姐来寺庙礼佛,若是穿得太过艳丽反而惹人注目和疑心,所以她只穿了见淡绿的宽袖交领上衣,浅白浮纹马面裙,缀以银钗,略施粉黛而已。
尤妲窈有些不明,追问了一句,
“这么穿……有何不妥么?”
“尤姑娘理应看过话本?
风流尼遇俊王爷,俊俏尼姑会书生,诸如此类的?”
尤妲窈懵然点了点头,她倒也看过些谈情说爱的话本,可一时想不明白它们与这身衣裳,又能扯上些什么干系。
“既将相会地点挑在寺庙此等古朴庄圣之地,那衣着便不能太普通随意,否则与寻常香客没有区别,根本就不能让人有记忆点。”
还有这样的说法与讲究么?
尤妲窈脸上的疑惑更甚,“那……那应该怎么穿?”
“越是此等肃穆的地方,越是要穿得香艳无极,如此才用极强烈的反差吸引眼球。
取经的高僧唐三藏,要用最美艳绝伦的女妖去勾诱,便是这个道理。那些话本子里头是如何写的?万字纹袈裟披身,盖在下头的是薄如蝉翼的蚕丝……此等禁忌感,才能让人见之难忘,入神嗜魂。”
这些话显然远超过男女之间的界限。
若是换个男人讲,尤妲窈必会觉得此人放浪不正经,可被恩人这般神情淡漠,一本正经说出来,她心中竟有种……受教了的感觉?
这些话说得确有些道理。
尤妲窈甚至开始顺着这是思路想,
“那…那我应该身披件素白的薄氅?里头穿套衣不遮体的艳衣?这,这如何使得?风一吹,只怕不知赵琅,其余人只怕都瞧见了,我还不至于能这么豁得出去……”
“又错。”
李淮泽冷觑了她一样,仿若在看块朽木,“话本是话本,实际是实际,必要学会举一反三才是。现如今众人本就视你为狐媚祸水,你若再穿着暴*露,行为出格,岂非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做实了传言?只怕那赵琅愈发远远瞧见你都避之不及,连说话的机会都不会有。”
“那…那怎么办?”
“寺庙香客众多,人员冗杂,本就不是能施展狐媚子手段的好地方。
所以,你从一开始就挑错地方了。”
尤妲窈恍然大悟的同时,又开始觉得为难,
“可不在寺庙又在哪儿呢?探花郎实在太过抢手,无论在哪儿,周围的女眷都只多不少,我只怕挤都挤不进去。”
虽说她这狐媚手段还不够纯熟,可压根就没有能容她施展的空间。
正在尤妲窈焦头烂额之际,在恩公的示意下,他身后的随从上前几步,递上来张帖子。
“五日后赵琅要在仙客来会客。
我正好在隔壁也定了桌席面,可现下有事去不了,便赠给你助一臂之力吧。”
第二十章
仙客来乃京中最繁华的酒楼,是京中勋贵们请客摆宴的首选,每逢年节时,往往需要至少提前一月预定,而眼前这张烫金的帖子,是仙客来中规格最高,最难预定的天字号雅间。
仙客来各个雅间等级森严,天字号更是只有提前报备过的贵客才能出入,闲杂人等是进不去的,这不比寺庙行事方便得多?
若真能在仙客来碰见赵琅,她略施小计,说不定真能让他青睐有加!
那张描了金边的精致帖子,在绚烂春阳下格外刺眼。
尤妲窈看得眼馋,却不敢伸手去接这份厚礼,毕竟她现在寄住在舅父家,身无分文,而仙客来天子号的雅间却是一席千金,哪怕是倒卖出去,也有许多人愿意重金求购。
“脸皮这么薄,还想魅惑人心?
罢了,当我多事。”
正在犹豫之际,恩公好似等得有些不耐烦,摆了摆手立马就要让人收回拜帖,尤妲窈见状,干脆心一横,朝前走了几步,伸手接过了那张帖子。
“小女已欠了恩公多次,左右也不差这一回。”
尤妲窈屈膝转手,道了个谢礼。
她眼中垫脚伸手都够不着的天字号入场券
在李淮泽眼中,甚至都不如张白纸。
他微颔了颔首,如同对下属布置任务般道,
“那赵琅瞧着对你并不排斥。
你好好钻研钻研,使出十二分的气力应对,未必就不能将他拿下。”
之前的两次碰面,恩人都少言寡语。
这还是尤妲窈第一次,见他说这么多话,他非但没有如想象中嫌恶他,且还这么出谋划策,这般费心费力一而再再二三襄助,不禁让她心生好奇……这神出鬼没的恩人到底是谁?莫非真如舅父说揣摩得那样,是舅父相熟的旧相识?
好像也只有如此,才能说得通了。
以往恩公不说,尤妲窈也不敢多问。
可或是二人打了几次交道,她胆子也变得略微大了些,只试探着问道,
“恩人可是因为舅父的原因,所以才对我多番照拂?”
和忠毅侯又有何关系?
不过是脑中的那根弦,精神在诡谲多变的朝堂党争中紧绷久了,正好瞧她比旁的女子多几分有趣,想要瞧瞧她能顺着狐媚这条路走多远,寻些别致的乐子罢了。
只是这些心思,却不必让她知道。
李淮泽似是而非道了句,“忠毅侯军功至伟,他的家眷自也应该照拂。”
此言无异于做实了尤妲窈心中的想法。
可恩人这浑身的上位者气质,透露着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矜贵,俨然不像是如舅父般苦出身,定然不是从军中摸爬滚打出来的,那估摸着便是舅父起势后,识得的某个世家大族的子弟?
李淮泽并不知,也混不在意她心中的猜疑。
眼瞧着时辰差不多,便扭身朝来时的方向离去了。
尤妲窈仔细将那张拜帖收在袖中,也忽觉到了与楚潇潇汇合的时间,便带着阿红往寺庙门口赶去,通天寺离京城不算不得近,此时又正值午膳时分,许多香客都留在了寺中与僧人同吃斋饭,可有前车之鉴,毛韵娘担心她们二人再出好歹,所以千叮咛万嘱咐,务必让她们早些回来。
寺庙门口也早就侯了许多返程的香客,尤妲窈一眼就望见了站在车架前等候的楚潇潇。
她虽因此次对赵琅扑了个空,可内心倒也不觉得非常沮丧,主动关心问道,
“表姐逛了大半天,可累了吧?寺中的诸多景点中,最喜欢的是哪里啊?”
楚潇潇以往总是精力旺盛,今日看上去有些恹恹的,只略略答了几句就结束了交谈,姐妹二人先后踩着踏凳上了车架,坐定之后她轻笑了句“逛得有些乏累”,然后就斜斜倚着车壁小憩。
回去路途遥远,需要整整两个时辰。
尤妲窈觉得肚饿,先是喝了几口早就备着的小麦茶,然后吃了几块糕点垫肚子,紧而眸光顺着被风吹得翻腾,望向车外飞快向后掠的景色,心中不禁开始为狐媚事业担心起来。
她现在住在舅父家,虽受庇佑,却无形中形成了种掣肘。
就比如说五日后,她若想要如愿去仙客来,那必定要通报舅母一声,且为了不让她一人在外头出差错,表姐也必然会相伴她左右,若真如此,首先她们就要过问这张拜帖的来历,其次她顾及颇多的情况下,也无法更好应对赵琅。
且勾引男人这事儿,若能成便罢了,若是不成,事情败露后她必然会被千人唾,万人骂,或许整个楚家都会被连累……所以最好还是从舅父家脱离出来,可离了楚家她又能去何处呢?
尤妲窈的思绪,随着摇晃的车架越颠越远,眼眸也愈发沉重,渐渐阖上了眼睛靠着阿红逐渐睡去,等再睁眼时,已经到了葭菉巷。
车架刚停稳,门前一直候着的楚文昌就迎了上来,他先是向车夫查问路上是否一切顺利,然后又略带了几分解释的意味,朝踏下车架的二人温声解释。
“你们两个去通天寺祈福,怎得也不同我说一声?我合该和与你们一同去的,否则若是像上次那样,再出什么岔子可如何是好?”
楚潇潇经过一路的休憩,精神显然好了不少,她踩着踏凳下来,抿唇笑着调侃了句,
“这么多家丁都跟着,还能出什么事儿?哪用得着哥哥再跟护着?
更何况,以往我也常出门,从来都是不同你说的,倒也不见你如此紧张。”
楚文昌被戳破心思,面上有些讪讪,抬眸望了跟在身后的尤妲窈一眼,立马往回找补道,
“现在与以前怎能一样?
以前那是在潭州,现在可是在京城,且以前只有一个人,在外头向来是耀武扬威惯了的,可现在你不是还带着窈儿么?”
楚潇潇抿唇一笑,眸光在楚文昌与尤妲窈二人身上转了转,到底也未说什么,只吵嚷着肚子饿了,然后就赶忙拉着尤妲窈往院中跑,早就有小厮回来送信,毛韵娘得知了她们二人即将抵达的消息,掐准了时间命人往膳厅中传菜。
楚丰强已正式就职,被调遣到京郊练兵去了,须得几日后才能回来。
楚文昌,楚潇潇,尤妲窈依次落座,三人相处得倒也异常和谐,楚潇潇也时不时说些在通天寺的见闻,引得厅中阵阵欢声笑语。
饭罢后,楚潇潇带着芳荷想回去休息了。
尤妲窈原本要回清霜院,楚文昌跟在她身后,刚准备张嘴说顺路一起走……
可此时毛酝娘脸上挂着笑,招了招手,
“窈儿留下来,陪舅母说说话。”
尤妲窈乖巧应了句,“是。”
二人一起拉着手,走进了主院中的偏房中。
毛韵娘望着眼前美貌乖巧的外甥女,心中感慨万千。
窈儿虽来楚家不久,可毛韵娘从心里清楚,这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在府中从不多事,安静得就像是一只猫,再加上经历了那么多的苦难,实在是个人心疼的。
平心而论,毛韵娘并不讨厌她,可若说能有多喜欢,那确实也说不上。
其一,就是因为那桩丑闻。
自从她借住在楚家的消息传开后,府门外就出现了不少流氓地痞,日夜蹲守,府兵赶也赶不走,这让楚家上下心中都觉得膈应,出行极不方便。
其二,为了护卫尤妲窈的人身安全,实在是花费了太多人力物力。
楚家刚来京城,家宅中本就一团乱麻,甚至连京中各个铺面的账务也都还未理清,真是要用人的时候,可自从外甥女在陋巷中险些遭难之后,每每出行,为保万无一失,必须抽调大量的家丁在旁护卫,这使得楚家内部的办事效率大大降低。